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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 落

又是一年四月,樱花漫天飞舞的季节。

从樱花含苞开始,我就一直在等,等着樱花吐蕊绽放。随着气候越来越暖,这夹路两旁的樱花树终究还是耐不住寂寞,全开了。

每年这个时候,附近的居民都会兴高采烈地约上亲朋好友,来这里赏樱花。几天之内,樱花树下,总是簇拥着很多人。摄影爱好者们背着心爱的相机,对准了晶莹剔透的樱花,或者对准了各式俊男美女,呼喊声,快门声响个不停。

在樱花绽放的日子里,这条路上十分热闹。

我每天站在窗前,透过玻璃,看着眼前这片热闹的场景,看着那一簇簇盛开的樱花。阳光下,樱花白色夹着粉色开了一片,和碧绿的树叶一起在微风中摇晃。或许,是我的眼睛花了,我看到樱花,在微风中颤抖,总担心明天过后,眼前这片绚烂的场景就会消失。

曾经,他在这里,在樱花绽放的季节给我发短信:樱花终于开了,很美。我很期待看到,你安静地站在樱花树下,天使般的模样。

那时,我还没有来到这座城市,还没有见过如此多的樱花同时开放。无法想象那是一幅什么景象。

曾经,两个人,两座城,两千公里。

我们有无数的话题,来填充这份思念。漫长的等待中,我们学会了在生活中找些小乐子,聊以自娱。

有一次聊到词语的另类解释。他说“可爱”这个词,意思是“可怜没人爱”,我说还可以解释成“可以爱”。他听了立刻兴奋起来,冥思片刻,说道,嗯,那么“天才”可以解释成“天妒英才”。我接着说,那么“无憾”可以解释成“无限遗憾”。说完我们都忍不住各自笑了。这成了我们的一个小游戏。

听老师说过,真正的聊天是奢侈的。

每天晚上工作结束后,我卸下工作状态下强悍的伪装,躲在房间里和他通电话,享受这种奢侈的聊天。

手机开着免提,放在眼前,很随意放松地聊。我们各自生活的环境不一样,却有很多共同的话题。随口说出一个话题,都能聊到激动不已,兴奋难眠。

突然间,看到手机屏幕里一个姑娘笑靥如花,我吃了一惊,一时没反应过来,想:这谁啊?笑得这么开心。略一停顿,我恍然大悟。那不是自己吗?原来每次和他打电话时都笑得这么灿烂。一种幸福感涌上心头。那是我最开心的时候了。

由于身处两地,聚少离多。更多时间里,我们只能远远地思念着对方。于是,思念在一座城积累,在两座城之间传递。

他所在的城市下起了雪,我所在的城市下起了雨。

他拿着相机四处闲逛,拍下好看的雪景照片,准备发邮件给我。

正要点击“发送”时,我的短信就到了:“听朋友说SH下雪了,你还好吗?”

这种巧合总是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他煽情地说,丫头,古人云,怨气太重,化成飞霜,我现在信了。对你的思念太沉重,连上天也无法承受,于是化为雪了,纷纷落下。

我郑重地回道,乱说,什么怨气不怨气的?但是,思念我倒是感觉到了。SH的雪飘到南国SZ,就变成了雨。

SH的雪,SZ的雨。相距两千公里的城市,连系着我们的思念。相思成灾,这是他自嘲时喜欢说的话。

心血来潮时候,他会发来短信:长路三千人不知,幸得明月传相思。

可是,我没告诉他,即使没有明月相传,也是心有灵犀的。

经不住似水流年,逃不过此间少年。曾经的一切已经不在。

如今,我来到了这座城市。不夜城的灯火辉煌、繁华热闹,并没有给人的心里增添一丝暖气,反而愈显得清冷了。每天行走在钢筋混凝土的城市里面,一旦停下来就感觉全身发冷。

说过无数次要一起去旅行,但是忙碌的工作总是缠绕在我身边。而他,却是在城市里待不住的。时隔一阵,他就会用一种苦行却自由的方式去游荡。

他说,遇到我之前,他是一个人,一个背包,四处流浪,四海无家处处家;遇到我之后,走到哪里都不觉流浪,他要把对我的思念带到他到过的每一寸土地上去。河西走廊、青海湖畔、西藏圣地,都留下了他的足迹,也留下了思念。

只是不知,看过诸多美景,走过大漠戈壁的他,现在行走在什么地方,一个人的风景有没有看透。

看着相册上面,他写的字:想跟你,千帆过尽,细水长流。字迹清秀,很不符合他外表粗犷的模样。

现在想来,时过境迁,真有物是人非之感!

每次路过这一树又一树的樱花,我都没有心思去欣赏它们。心里会不自觉地想起崔护的《题都城南庄》:“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没有了人,纵使花绽放得再美丽,总觉得少了一点什么。

因为一个人,想念一座城。人已不在,留下一座空城。这份想念在这繁华的空城里开始变得空荡,就像无根的浮萍一样,没有了寄托。

随着樱花的凋零,来这里拍照赏花的人越来越少。走在路上,一地的绿肥红瘦。微风轻吹,扬起了我的头发,片片樱花花瓣也随风落下,恍若漫天花雨。侧耳倾听,我仿佛听到轻轻的叹息声,越来越轻,最后飘散在风中消逝不见。

一对情侣走来,他们在树上挂了两颗纸裁剪的心。

男孩对站在樱花树下的女孩说:“金岳霖写过一句话来评价林徽因ë一身诗意千寻瀑,万古人间四月天í,我现在才明白樱花开放的四月,究竟多美!”

女孩倚在树边,笑靥如花,说道:“明年四月我们还来这里看樱花,好不好?”

男孩笑了笑:“我们每年都要来。”

以前,由于工作原因,时常在城市之间飞来飞去,忙碌奔波。所以,很喜欢“尘埃落定”这个词。一想起来,就会给我一种安静美好的感觉。现在尘埃落定了,当初约好要一起等千帆过尽,看细水长流的人却不在了。

丫头,我爱你!纵使有一天,我落魄潦倒,我也不会离开你。

这话别人听了都会觉得不知所谓。但是,我懂他的意思,他也懂我。他本是一个性子极傲的人,说出这番话自然是真情至深了。

古龙的《天涯明月刀》里面有段对白:

天涯远不远?

不远。人就在天涯,天涯怎么会远?

字字句句透露出落寞沧桑。

我快步走过樱花树,心里默念:折柳灞桥音信少,万般思念愿君好。

四月里,花开,花落。 dGff6KfUxTna5cyxvvezcz6lRMQML7jXdQ/Y0mkyJrer1ygMEv0KFIN/YclaO8j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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