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生活已经把人际交流的重要性推到了相当的高度,动听的发声、悦耳的语音、理想的口才已成为各行各业口才爱好者的迫切需要和自觉追求,语言的“美容”成为时尚。提高口语表达质量的途径有很多,朗诵是最有效的一种形式。与说话相比,诵读是口语和体态语的艺术化提升,代表着有声语言的一定水准。完美的诵读以准确生动的表达、规范纯正的语音、自然悦耳的音色为追求,起点高,实践性强,从语感基础打造到有声技能完善,随着诵读水平的提升,自然而然地带动日常话语品质,语音条件得到改善,工作和生活质量得到提高。近年来,从“中华经典诵读”活动到“朗诵水平等级考试”,社会各级机构都把诵读作为文化传承、道德教化和群众活动的良好形式大力推广,了解诵读、掌握技巧、提高口语表达能力成为广泛而迫切的社会需求,但诵读需要系统的学习、规范的训练和正确的引领。下面让我们一起走进诵读,体悟她的魅力。
近年来诵读活动广泛开展,但诵读的含义始终众说纷纭:有人认为“诵读”就是背诵和阅读;有人顾名思义,说“诵读”就是朗诵和朗读,脱稿背诵的叫朗诵,未脱稿念读的叫朗读,半脱稿的叫诵读。中学语文教学法把声情并茂的朗读叫做“美读”,陆澄在《诗歌朗诵艺术》中把持稿而诵称为“读诵”,以区别背诵和朗诵。那么,什么是“朗诵”,什么是“诵读”呢?
古代诗文的口语表达有三种形式:诵、吟、咏。
“诵”指背诵,凭记忆读出,熟读成诵。例如《汉书·贾谊传》:“以能诵诗书属文(写文章)称于郡中。”
“吟”指声调抑扬地念诵吟咏。例如《史记·屈原传》:“屈原至于江滨,被(披)发行吟泽畔。”
“咏”指声调抑扬地念诵歌唱。例如《晋书·谢安传》:“安本能为洛下(洛阳)书生咏,有鼻疾,故其音浊。”
在现代汉语中,“诵”是用有高低抑扬的腔调念,“读”是依着文字去念,“朗”指声音清晰、响亮。
朗读是用清晰、响亮的声音把书面语言转化为有声语言的口语表达方式。
朗读训练的第一步是训练发音的准确度、清晰度、流畅度。朗读的基本要求是发音准确,吐字清晰;语调自然,语句流畅;语速快慢适中。朗读的高层次要求是恰切的思想感情与尽可能完美的语言技巧的统一,体裁风格与声音形式的统一,准确、生动地传达出作品的精神实质。
朗诵是一门艺术。它是用清晰、响亮的声音,结合各种有声语言的表达技巧,辅以体态、手势、表情、动作等手段,完善地表达作品思想感情的语言艺术形式。
朗诵不同于朗读,也不同于演戏。
朗诵不同于朗读,朗读是用清晰、响亮的声音把文章的书面语言读出来,以准确规范的有声语言传达文章的思想内容;朗诵则是用清晰、响亮的声音声情并茂、抑扬顿挫地把文章背出来,以生动传神地传达文章的思想内容。可见朗诵的要求比朗读高,它要求面对观众不看作品,除运用声音技巧外,还要借助眼神、手势等体态语帮助表达作品感情,引起听众共鸣。朗诵常常伴随有手势、姿态等体态语,但朗诵时的姿态或手势不能过多、过火,毕竟朗诵不同于演戏。演戏时演员不直接和观众交流,他扮演剧中人物,模仿剧中人物的语言、动作,只和同台的演员进行交流;而朗诵者直接交流的对象是听众,主要是通过声音把感情传达给听众,引起听众共鸣,手势、姿态等只不过是帮助表达感情的辅助性工具,不宜过多、过火。
诵读就是经过抑扬顿挫、声情并茂的艺术加工,把文学作品诉诸人们视觉的书面文字转化为诉诸听觉的有声语言的再创作活动,具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
“诵读”又可以称为“美读”和“读诵”,与“朗诵”的最大区别在于持稿和缺乏体态语言等辅助手段。但是“诵读”的口语表达方式更亲民,与“朗诵”相比标准低,更易为大众接受,便于推广普及;其与“朗读”比更具艺术性和审美性,表现力、感染力更强;它是一切口语训练必备的基本功。
对于篇幅较长、难度较大的古典诗文采用诵读的方式更为恰当,但应尽量在熟读的基础上进行,并最大限度地减少看稿的时间,否则不仅缺少与听众的交流、不利于感情抒发,而且易流于无思维的念经式朗读形式。另外,抑扬顿挫的音乐美、声情并茂的情感美是诵读区别于朗读和背诵的一大特色,要准确把握,及时体现。
诵读需要交流,需要一个表演、展示的平台,诵读会提供了这样一个机会。诵读会的准备需要健康高雅而切合主题的诵材,需要对诵材深入而细致的研读及反复的背诵练习,需要精心设计的态势语言,需要配乐、舞美、服饰、道具的烘云托月。麦克风的扩音让细微疏漏显露无遗,大型诵读会需要良好的心理素质和舞台经验,这些都让诵读变得不同凡响,也使日常诵读显得“捉襟见肘”,不够大气。因此,要以舞台诵读作为学习目标,以日常诵读作为训练模式,把诵读看做学习和练声的基础起步阶段,高标准、严要求,全面提高综合素质。
“诵”是诵读和朗诵的共同点,因此,语音纯正规范,声音响亮、清晰,表达声情并茂、抑扬顿挫,是诵读和朗诵共同具备的特色,训练中要重点把握。
诵读与朗诵的不同点在于脱稿背诵。负责“朗诵水平等级考试”大纲编订的陆澄认为:现场朗诵原则上应该脱稿背诵。背诵的效果至少有三:一是有利于表情的交流,它可以解放眼睛,用以传情;二是便于态势动作的发挥,手持诗稿的诵读至多是一位“独臂将军”,手势动作受到掣肘;三是便于现场的把控,在脱稿的状态下,现场反馈尽收眼底,有经验的朗诵者可以随机应变,捕捉现场信息,及时作出反应,即兴发挥。总之,脱稿朗诵具有主动性和融合性,使朗诵者与作品、观众形成一个统一的整体。在“向往崇高”的主题朗诵会上,著名艺术家孙道临年过八旬还脱稿朗诵了白居易的叙事长诗《琵琶行》,为我们做出了表率。正规的大型朗诵会不提倡持稿,除非时间紧、任务重的特殊情况,以及“手中有稿、心中不慌”的初学者。艺术造诣深的朗诵者手中无稿会更洒脱自如,有益于发挥创造,现场效果更好。
表达感情、声情并茂是诵读的基本要求。诵读是有声语言的表演艺术,要求嗓音圆润明亮,表达生动感人、声情并茂。以声传情的表情性是诵读的突出特点,也是“诵”区别于“读”和“背”的一大特征。要防止两种不正确的诵读方式:一是“唱读”,总是固定一个腔调,有口无心,声不表意,声不传情,如同和尚念经;二是“硬读”,即照字出声,无轻、重之分,无词、字之分,“字化”,生硬、刻板。
规范性主要表现在诵读所选择的文字作品和使用的语言两方面。首先表现在诵读语言的规范性上,诵读是口耳相传、用有声语言架设在文学作品和听众之间的桥梁,要用普通话语音规范表达。另外表现在诵读作品的规范性和凭借性上,一方面,诵读作品从内容到形式都是作者精心创作、反复推敲而成,因此诵读者的表达要规范;另一方面,诵读作为有文字凭借的艺术,要依原作的内容和情感进行再创作,是“带着镣铐跳舞”,不能随意更改和发挥。但规范性不是僵化的处理,诵读者要理解作品,对诵读形式进行主动创造,把握基调、调动情感,忌“照字念书,有口无心”的无思维状态。
诵读是有声语言对书面语言的再创作,要求诵读者深入理解作品、调动生活积累,用自己的真情实感再现文学作品的思想内涵,运用各种诵读技巧,使书面文字形象生动地“立”在听众面前。由于诵读者对作品理解和音色的个体差异,使诵读具备了有声语言的独创性和不可复制性。
共鸣性也就是感染力。“感人心者,莫先乎情”,无论在任何场所表演,诵读者都是以自我身份出现在听众面前,直接把诵读内容传达给听众,诵读者与听众的交流是直接而明朗的。这就要求诵读者通过有声语言、眼神、表情栩栩如生地再现作品所描述的环境、场面、人物命运,给人身临其境的艺术感受,以情感人,引起听众的情感共鸣。此外,以有声语言表达体现作品内在的逻辑力量,以理服人,与听众达成共识,从而传播思想道德,进行人文教化,也是诵读的魅力所在。
下面是美国诗人惠特曼的诗《哦,船长,我的船长!》,大家可以体会一下诵读的特点。
哦,船长,我的船长!
(美)惠特曼
哦,船长,我的船长!我们险恶的航程已经告终,
我们的船安渡过惊涛骇浪,我们寻求的奖赏已赢得手中。
港口已经不远,钟声我已听见,万千人众在欢呼呐喊,
目迎着我们的船从容返航,我们的船威严而且勇敢。
可是,心啊!心啊!心啊!
哦,殷红的血滴流泻,
在甲板上,那里躺着我的船长,
他已倒下,已死去,已冷却。
哦,船长,我的船长!起来吧,请听听这钟声,
起来,——旌旗,为你招展;——号角,为你长鸣。
为你,岸上挤满了人群——为你,无数花束、彩带、花环。
为你,熙攘的群众在呼唤,转动着多少殷切的脸。
这里,船长!亲爱的父亲!
你头颅下边是我的手臂!
这是甲板上的一场梦啊,
你已倒下,已死去,已冷却。
我们的船长不作回答,他的双唇惨白、寂静,
我的父亲不能感觉我的手臂,他已没有脉搏,没有生命,
我们的船已安全抛锚碇泊,航行已完成,已告终,
胜利的船从险恶的旅途归来,我们寻求的已赢得手中。
欢呼,哦,海岸!轰鸣,哦,洪钟!
可是,我却轻移悲伤的步履,
在甲板上,那里躺着我的船长,
他已倒下,已死去,已冷却。
诵读是一门用声音进行再创作的艺术,它融入了诵读者的思想、情感和想象。加强诵读可以培养语感,提高对语言的感受力和理解力。谢榛在《四溟诗话》中提出自己的观点:“诗有可解、不可解、不必解,若水月镜花,勿泥其迹可也。”诵读在诗歌学习中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以往对诗歌条分缕析的解读、分割式的探究破坏了诗歌的美感,是不可取的。朱自清也认为:“新诗不要唱,不要吟,它的生命在诵读,它得生活在诵读里。”诵读能让我们体悟到诗歌语言的丰富内涵,体会到诗歌那韵外之致、言外之意的美感。诵诗、读诗,才能真正欣赏到诗歌之美。
经典诗文都是经过时间的磨砺传承下来的文质兼美的优秀作品,其中渗透着先贤思想的精髓,记载着历史的演变。诵读经典作品能让我们穿越时空,与作者感同身受,触摸时代的脉搏和律动。《诗经》中最早的作品诞生于公元前十一世纪,最晚的也在公元前六世纪,《诗经》三百余篇内容涉及政治、经济、伦理、天文、地理、外交、风俗、文艺各个方面,是古代社会的百科全书。诵读《诗经》,不仅能让我们了解当时的社会生活、时代变迁,还能走近古人的心灵,了解他们的思想感情。比如爱情诗的开山之作《关雎》,从“辗转反侧”的主人公身上能感受到年轻人受爱情煎熬的真挚情感;诵读抒情诗《黍离》,眼前似乎呈现出东周大夫面对旧都“尽为禾黍”的宗庙宫室遗址,“行迈靡靡,中心摇摇”,伤痛煎怀、极度痛楚的情状。“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诵读着“初唐四杰”之一杨炯的边塞诗《从军行》,可以油然生出弃文从军、浴血疆场的豪情壮志。诵读着杜甫的怀人佳作《梦李白》,不仅可以从“故人来入梦,明我长相忆”和“三夜频梦君,情亲见君意”的诗句中感悟到李杜之间的深厚友谊,在“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的诗句中,感受到杜甫对李白获罪流放的诚挚劝慰以及对其艺术才华的肯定,还能够通过杜甫的描绘,跃然呈现出李白生动的形象来:“出门搔白首,若负平生志。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如临其境,如见其人。诵读能让我们走进历史,与古人对话,触摸伟大的灵魂,浸润自己的人生,焕发出生命的光彩。
有继承才会有发展,有传承才会有创新。时代在飞速发展,新思想新观念不断产生,社会的迅速转型伴随着文化观念的碰撞、对接,使现代人常常陷入迷惘和困惑中。在物质相对丰富的今天,我们需要回眸历史文化,在凝聚着人类智慧的先贤文章中寻找心灵的居所,打造精神的家园。而对真、善、美的执著追求,对和平、民主、自由、文明、繁荣的向往是全世界人民的共同愿望。“我心本无乡,心安是归处。”在新世纪价值多元化的时代,倡导诵读经典、传承中外文化,有助于摈弃物质的诱惑,建立全新的价值观,提高个人素质,提高全社会的文明程度。
“雅言传承文明,经典浸润人生。”诵读经典也是一个文化寻根的过程,反复深入地研读经典,不仅能让我们走进两千多年前先贤的心灵,还可以在中西方文化思想的对比中,寻找适于我们发扬的思想精髓,有效地避免在对外开放、文化对接中出现的“水土不服”现象,有助于中华民族以全新的姿态走向世界、走向未来。
诵读能扩大阅读量,加深对作品的理解,增加文化底蕴。与阅读不同,诵读要将书面语言转化为有声语言,所以对文学作品的研读更深入,体验更深刻,并融入了诵读者自己的所思所感,在诵读练习中不断强化对作品的理解。当文学作品诉诸声音形象之后,所表现出来的思想比书面文字更生动直观,传达给听众的感受更深刻,更真切。诵读引导着诵读者和听众更全面地领会文学作品的深刻意蕴,具有一般阅读所不具备的积淀文化底蕴的优势。
文学是以语言文字为工具,形象化地反映社会生活的艺术。诗歌、散文、小说、戏剧都是文学重要的表现形式,大部分文学作品都可以通过朗诵的艺术形式进行再创作,这种再创作的过程必然会加深人们对文学作品的感悟和理解。朗诵艺术家陈醇深有感触地说:“在我45年的播音生涯中,朗读过多少篇巴金的著作已难以说清……而我每次播读都被他的作品所吸引,都是一次品味人生的艺术享受。”
文学是语言的艺术,作家用语言来创造形象、典型和性格,用语言来反映事件、自然景象和思维过程,离开了语言就不可能有文学作品的产生和存在。但作家所依赖的语言,只是被抽象化的文字符号,诵读艺术把它转化为形象化的有声语言,这个转化过程体现出对文学作品的深刻理解和表现,甚至会取得语言文字所达不到的艺术效果,所以我们称它为语言艺术再创作。美学家朱光潜先生曾说:“写在纸上的诗只是一种符号,要懂得这种符号,只是识字还不够,要在字里,见出意象来,听出音乐来,领略出情味来。诵诗时就要把这种意象、音乐和情趣在声调中传出。这种功夫实在是创造的。”诵读不是简单地还原社会生活中的客观现象,而是直接表现诵读者内心体验到的感情,是通过有声语言艺术来表现生活、反映现实、抒发情感。
“思接千载,视通万里”不仅指文学创作,诵读作为一种语言艺术创作同样需要具备丰富的内心视像和感情依据。清代王国维说:“文学之事,其内足以摅己,外足以感人者,意与境二者而已。”诵读者只有把作品所描述的意境内化为自己的真切感受,才能激发出丰富的想象,感染听众。王国维进一步解释:“境非独谓景物也。喜怒哀乐,亦人心中之一境界。”因此,对作品深入体味,走进作者的内心深处,成为诵读艺术合理运用想象的依据,从而为准确生动地表现作品,呈现其深刻鲜明的思想性和艺术性奠定坚实的基础。
丰富的想象力能使诵读者体悟作品呈现的情境、与作者感同身受,有助于诵读者把对作品的理解感受形之于声,表达给听众,使其产生如临其境的感受。诵读者随着对文学作品的深入理解和切身体验,品读着作品中词语概念的准确、语法修辞的生动、构思布局的巧妙、情景描写的感人、逻辑序列的严谨、韵律配置的优美,丰富着自己的想象,尽可能地用有声语言表现出文学作品的精妙之处,达到诵读者的再创作和写作者的首创作浑然一体,听说读写相辅相成,写作、阅读和诵读表达能力同步提高,这是诵读的魅力,是从不涉及诵读领域的人所难以体验到的。
诵读不仅可以提高阅读能力、增加文化底蕴,还可以增强审美艺术趣味、陶冶性情、拓宽胸襟,在诵读中感受和体验作品的意境和形象,得到精神陶冶和审美愉悦。
激情澎湃的诵读沁人心脾、感人至深,是高级的精神享受。张颂教授认为“朗诵美学”有四个范畴:民族美、风格美、意境美和韵律美。
民族美: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文化传统,中华民族也有自己的独特体系。第一,中国的美学意识更强调“美”与“善”的统一,把审美价值等同于伦理价值,强调文艺的教化作用和社会功能。比如孔子谈到《诗经》的社会教化作用时认为,《诗》可以“兴”、“观”、“群”、“怨”,就是要使社会与个体在审美中达到和谐统一。第二,在艺术表现和再现的关系上,中国美学更侧重于表现、抒情、言志,“诗言志”的传统美学意识影响深远,诵读艺术中凝聚着民族的审美理想和趣味。
风格美:风格是独特的艺术个性,是成熟稳定的艺术特色。张颂教授认为:“必须大力提倡风格的文化积淀性、艺术功利性、长期凝聚性、社会传承性、内部变动性、外部吸纳性。只有如此,才能使风格的理论和实践在正确的轨道上继续前行,使艺术风格呈现百花齐放的局面。” [1] 成熟的诵读者必须根据自身特点,认真揣摩、反复探索,正确处理文学作品和有声语言的辩证关系,形成自己稳定成熟的风格特色。
意境美:优秀的文学作品都有着深邃独特的意境美,诵读能让诵读者和听众深刻体悟意境的独特,获得审美的愉悦。“行在江海之上,心存魏阙之下”,“意境”是一种情与境合、神与物合、神与形合的时空氛围,诵读者通过有声语言艺术创作,融入自己的生命体验,再现情境蕴含的审美意蕴,给听众心驰神往、流连忘返、引人入胜的艺术感受。
韵律美:汉语是世界上最美的语言之一,阴阳上去四个富有音乐美的声调和句调、语调和谐有序形成韵律美,清浊、平仄、四呼、共鸣、双声、叠韵、语流音变、轻声儿化等表达方式的合理运用能产生抑扬顿挫的音乐美,特别是诗歌诵读,更体现了语言的韵律美,善于表达的话,能将诵读的艺术价值发挥到极致,使听众获得审美的愉悦。朱光潜认为:“诗缘于歌,歌与乐相伴,所以保留有音乐的节奏;诗是语言的艺术,所以含有诗的节奏。就音节而论……自然之中有人为,束缚之中有自由,整齐之中有变化,沿袭之中有创新,‘从心所欲’而却能‘不逾矩’。”诗歌诵读音乐般的抑扬之美、参差之美赏心悦耳、让人陶醉。
文道统一,优秀的文学作品能潜移默化地影响人们的心灵,具有美育和德育的作用。诵读古今中外“文质兼美”的优秀作品,能陶冶人的情操、浸润人的心灵,其对思想的启发教育作用,比单纯的说教更有效。诵读能把浅易文字蕴藏的深刻内涵挖掘出来,使人体悟到其中“只能意会,难以言传”的内容。
文品即人品。王国维认为:“无高尚伟大之人格,而有高尚伟大之文章者,殆未之有也。”优秀的文学作品是作者人格的写照,经过诵读者的艺术加工后更具备感人的艺术魅力。无论自己诵读还是听别人诵读,都会感染我们,在潜移默化中净化着灵魂,提升着人生境界。“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诵读王维、孟浩然的山水田园诗,让我们陶醉在大自然的秀美风光中,荡涤着物欲熏染的灵魂,超越现实的人生境遇,获得身心的宁静和谐。“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诵读着李清照、辛弃疾、岳飞的诗词名作,能让我们热血沸腾,油然升起慷慨救国的豪情壮志。诵读着苏轼的《赤壁赋》、《定风波》,了解到他艺术上的多才多艺、政治上的失意坎坷、人格上的旷达一世,能扩宽自己的胸襟和气度,不再因些许烦恼、挫折不能自拔。同时,诵读不仅能加深文学修养、获得审美愉悦,还从人格、情操到高雅的气质、风度,多层次地陶冶性情、扩宽胸襟、净化心灵。
诵读是语言的艺术,也是面向大众的文化艺术,必须使用全国通用的普通话。普通话是以北京语音为标准音,以北方话为基础方言,以典范的现代白话文著作为语法规范的现代汉民族共同语。诵读是推广普通话、提高普通话水平的有效途径。古今中外的文学作品适合诵读的有很多,但都需要把书面语言转化为口头语言,遵循普通话规范要求,不仅声韵调准确,而且要处理好轻声、词语的轻重格式、儿化及上声、“一”“不”“啊”的音变,符合语法、修辞规范。要特别注意文言转白话的过程中,一些名家的诗文名作也像“裹过小脚又放大脚”的一样,词汇、语法不太规范,诵读时要注意适当留意、妥善处理,比如鲁迅的小说《故乡》中用“伊”代指“她”。此外,一些作家的写作带有方言和地域特点,诵读时要留意。福建作家舒婷的散文《回老街走走》中有这样的语句:“幸亏游子们再健忘,可能走错楼栋,进错梯道,也绝不会叫错爹妈。”这里的“楼栋”、“梯道”分别指“楼”和“单元”,而后文的“屋后一窝鸡两丘韭”中,量词“丘”是“畦”的意思。诵读是诉之于听觉的艺术,在不破坏文意的情况下,为了准确传达内容,可以对方言、文言色彩浓的内容进行改编。外国文学作品由于翻译的差异会出现不同的版本,要根据原创和普通话的规范要求,并考虑流传程度和大众的接受习惯,优选最佳表达。
诵读是口头艺术,经常训练能快速提高口语表达能力,美化语音。诵读又是面向大众的文化艺术形式,登台表演不仅能锻炼口语表达,还有助于练就落落大方的体态语言,能美化形体、培养气质、训练礼仪。在诵读训练中,潜移默化地掌握了用气发声、吐字归音的技巧,熟练地运用停连、轻重、语势、节奏等技巧,恰当地融入体态语言的辅助手段,能使口语表达流畅自如,礼仪举止大方得体,气质高雅、风度翩翩,自信而富有朝气,恃才而不傲物,阳光而不张扬,含蓄内敛、进退有度。
诵读还能锻炼组织协调和文案策划的能力。诵读会需要多人合作,并对作品进行艺术处理,对活动进行组织策划,这就极大地锻炼了活动参与者的组织和策划能力,对就业和从事其他工作也很有帮助。
自从上世纪初“废文言兴白话”之后,中华文化在向世界先进文化学习中得到长足的进步,白话文在我们的生活中日益规范、成熟。但另一方面,我们遗憾地发现许多年轻人与承载着中华上下五千年文化的文言诗文距离越来越远。传承中华文化要深入浅出,学习古诗文应从培养兴趣入手,诵读就是一条重要而有效的途径。宋代著名学者朱熹在《朱子童蒙须知》中提到:“凡读书……须要读得字字响亮,不可误一字,不可少一字,不可多一字,不可倒一字,不可牵强暗记,只是要多诵数遍,自然上口,久远不忘。古人曰:读书千遍,其义自见。谓读熟则不解说自晓其义也。”不仅强调了诵读的必要性,而且指明了诵读的基本方法。
古典诗文诵读中正音辨义是首要的问题。这里涉及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古典诗文多文言内容,音、意与白话差异大,二是古典诗文通假字、异读字、多音字与白话差异大。比如《饮马长城窟行》和《和子由渑池怀旧》两首诗题目的第一个字都应读作去声,李白的《将进酒》中“将”是“愿”、“请”的意思,读做“qiānɡ”而不是“jiānɡ”。
现当代诗文诵读要注意语流音变和词语的轻重格式,这样才会自然流畅、悦耳动听。比如诵读散文诗《桂林山水》,对文中句尾出现的几个“啊”就要注意音变,在“漓江的水真静啊,漓江的水真清啊,漓江的水真绿啊”,“桂林的山真奇啊,桂林的山真秀啊,桂林的山真险啊”这些句子中,“静”、“清”后面的“啊”读“nɡɑ”,“绿”、“奇”后面的“啊”读“yɑ”,“秀”后面的“啊”读“wɑ”,“险”后面的“啊”读“nɑ”。诵读余光中的《乡愁四韵》同样如此。诵读舒婷的《这也是一切》要注意“一”和“不”的音变,在去声字前读阳平,在非去声字前读去声。诵读林徽因的《你是人间的四月天》要注意“人间”、“四月”等词语应读重中格式。诵读余光中的《乡愁》要注意“里头”、“外头”读轻声。
乡愁
(台湾)余光中
小时候,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
我在这头,
母亲在那头。
长大后,
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
我在这头,
新娘在那头。
后来啊,
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
我在外头,
母亲在里头。
而现在,
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
我在这头,
大陆在那头。
诗文诵读中,把握节奏是读懂原文的重要体现。注意停顿,不肢解语意并准确地读出原文的思想感情是诵读最基本的要求。古典诗文诵读中,句式整齐的诗歌停顿比较容易掌握,比如五言格律诗多为“二、三”拍,七言格律诗多为“四、三”拍;而句式参差的古体诗停顿不易把握,如“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对现当代诗歌停顿的把握更能体现诵读者的文学素养,比如《你是人间的四月天》中许多语句是倒装句,有些分行的句子却语义连接紧密,不能停顿,需要细细品读才能把握准确。
诵读《将进酒》要善于通过语调、语速的变化表达作品的思想感情,开头几句要读出气势,声调昂扬,顿挫有力,将诗人感叹生命无常的悲愤表达出来;接着由“悲”转“乐”、借酒抒怀时,可以读得轻快些、平缓些;在劝“岑夫子”、“丹丘生”进酒时,又转向高昂、狂欢,节奏铿锵;继而借古喻今,又可稍平缓、略低沉些;最后“借酒浇愁”,再度昂奋、高扬,有“言尽意犹”、“余音绕梁”之感。
将进酒
(唐)李白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诵读古代散文要在遇到以下几种情况时注意停顿:
其一,文言中是两个单音词,而现代汉语中恰巧是一个复音词,且词义已变化的,中间要加以停顿,例如“鼎足之形/成矣”。
其二,句首的语气词或领起全段的虚词处要加以停顿,例如“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
其三,一些特殊句式的诵读要注意停顿。譬如倒装句,可在颠倒了语序的成分之间适当停顿,如“蚓无爪牙/之利”;又如固定格式的句子,在两个相关的词之间插入的成分相对多一些,也可以作适当的停顿,如“独畏/廉将军哉”。
诗文诵读要注意揣摩作者的意图,体察作者的感情,通过抑扬顿挫的变化来表情达意,表现出作品的魅力。抑扬顿挫,主要体现在语调的高低、强弱和语速的快慢等起伏变化上,语调、语速不同,所表达的思想感情也会不同。
古今中外“文质兼美”的文章不仅要熟读,更要牢记在胸,化为自己的知识和学养。记诵诗文最惬意的是晨昏闲暇时不经意间涵咏玩味、熟读成诵,但并不是所有的诗文都能让人在第一时间理解它、喜爱它,强制记诵和快速记忆在诗文诵读中也很重要。培养快速记诵诗文的能力不仅是积学储宝的需要,也能在大型诗文诵读会中派上用场。可以采用以下几种记忆法:
其一,替换记忆法。许多诗文采用复沓的写作手法,句式、词语重复较多,找出其规律,对不同处重点记忆就可事半功倍。《诗经·蒹葭》采用重章叠句的写作手法,全诗三节仅五组十五个词语不同,分别是:“苍苍、萋萋、采采”,“为霜、未晞、未已”,“一方、之湄、之涘”,“且长、且跻、且右”,“中央、中坻、中沚”,只需记住第一节的内容和其余十个词语,诵读二、三节内容时将不同词语替换进去即可。梁启超的《少年中国说》中的排比句也可以采用这种方法记忆。
蒹葭(jiān jiā)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xī)。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jī)。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谓伊人,在水之涘(sì)。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其二,辅助记忆法。利用那些起提示作用的语言标志,如课文线索、领头字句等帮助记诵诗文。例如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就可以根据“秋风怒号图”、“群童抱茅图”、“娇儿恶卧图”、“遥望广厦图”这一线索来辅助记忆,然后找出领头字句记诵。
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唐)杜甫
八月秋高风怒号(háo),卷我屋上三重(chónɡ)茅。
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罥(juàn)长林梢,下者飘转沉塘坳(ào)。
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
公然抱茅入竹去,唇焦口燥呼不得,归来倚杖自叹息。
俄顷风定云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黑(hè)。
布衾(qīn)多年冷似铁,娇儿恶(wù)卧踏里裂。
床头屋漏无干(ɡān)处,雨脚如麻未断绝。
自经丧(sānɡ)乱少睡眠,长夜沾湿何由彻!
安得广厦(shà)千万间,大庇(bì)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呜呼!何时眼前突兀(wù)见(xiàn)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其三,整分记忆法。根据内容把篇幅较长的作品分成几段,再把每段文字分成几层,分层记诵,最后再汇成整体记诵。这种“化整为零”的方法既能从整体上把握全文的脉络,加深记忆的理解性,又分散了难点,便于各个击破。拿《师说》的第一段来说,可分为四层记诵:第一层两句,第二层两句,这两层的两句间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顶针”(即前一句的最后一个字是后一句的第一个字),体现在“师”和“惑”字上;第三层两句句式相同,一是“生乎吾前”,一是“生乎吾后”;第四层是最后两句,一为疑问句,一为陈述句。如上“分而背之”,不仅记诵轻松有效,而且能加深对作品的理解,提高鉴赏力。
师说(节选)
(唐)韩愈
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声情并茂”是指诗文诵读中感情的再现,只有深入地体会了原文的思想、作者写作的情绪,产生共鸣,受到感染,并运用一定的诵读技巧,才能将其表达出来。因此说,诗文诵读也是创造性的艺术活动,需要训练才能养成。
下面大家可以尝试声情并茂地诵读南朝吴均的佳作《与朱元思书》。
与朱元思书
(南朝)吴均
风烟俱净,天山共色。从流飘荡,任意东西。自富阳至桐庐,一百许里,奇山异水,天下独绝。
水皆缥碧,千丈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急湍甚箭,猛浪若奔。
夹岸高山,皆生寒树,负势竞上,互相轩邈;争高直指,千百成峰。泉水激石,泠泠作响;好鸟相鸣,嘤嘤成韵。蝉则千转不穷,猿则百叫无绝。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谷忘反。横柯上蔽,在昼犹昏;疏条交映,有时见日。
诵读是一个学习的过程,也是一个积累的过程,更是一个不断摸索、不断提高的过程。学无定法,有心人在诵读中会不断思考、不断调整,探索出适合自身特点的积累和训练方法。只有勤奋学习、讲究方法,才会收获多、进步快,综合素质得到提升。
[1] 张颂:《朗诵美学》,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