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澎湃
收到为这本书写序的邀请时我有些意外,同时也挺为难的。在此之前我从没给任何人写过序,倒不为别的,只是觉得一本书的序是神圣而严肃的存在,与其冒着误解了一部好作品的风险还不如小心谨慎不写为妙。但那天芸欣只说“你就随便说两句吧”,便将该书的初稿发给了我。就像一个老友端着酒道:我举杯,你随意。
你看,往往就是这种信任,更让人难以拒绝。我花了整整两天看完它,起初抱着的一定要好好为大家解读和预热作品的心态却最终得到改变。我想,还是说说作者本人吧。跟她的熟识始于一个好友的临时会话群中,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并没有太留意彼此。后来我的热心读者为我准备了一场语音聊天活动,而芸欣便佯装成一个低调的小读者混迹其中,语音结束后她私下发QQ信息给我说:“你的声音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但是不坏。”
我说:“是吗?”很自然的开场白,从此相见恨晚。
芸欣现居上海,从事着一份与写作毫无关系的工作。兴趣可以不用沦为工作这一点一直让我羡慕不已。在我们的交谈中,她喜欢自称姐,并笑说自己是大龄女青年,尽管她的声音和外表总是先出卖了她。
她出自单亲家庭,小时候有过一段自卑、敏感的时光,后来在新加坡留学两年,现已回国,谈过两场她所谓的不靠谱儿的恋爱,现在是一个人。
某次我们相谈甚欢并偶然问及彼此的经历时,她选择了用一句话来概括自己的二十多年。“一直一个人”是后来停顿了几秒后的补充,而我多多少少在这几个字中感觉到了苦涩和无奈。也是从那之后我才发现,其实她并不快乐,至少远没有表面示人的那般活泼。
我一直以为,比起那些故作悲伤的人,伪装快乐更加艰难。我也一直以为,作家分很多种,但有一种是只能拿自己的经历去书写的。而芸欣,大概就是这样一个真诚而任性的作家。也正因此,越是了解她的人,在看她的这本小说时越会感到它是一种爱怜与沉沦的灾难。
故事的一小部分发生在上海,那无疑是她生活了多年的城市。女主人公的名字叫陆夜暖,这自然让我想到了酷爱熬夜的她本人。同为夜猫子,我经常在晚上遇见她。深夜的她相比白天木讷的女孩判若两人,幽默、睿智、深刻却又无比聪明,那是一种能洞悉你心间所想并将其引导出来分享的聪明。
对她而言,黑夜就是一杯香醇的美酒,越喝越暖。有时候我甚至怀疑,如果这个世界不再天黑,她一定会选择双目失明。
故事无疑是精彩的,随着它的发展,随着人物的逐一出场我却总忍不住停下,难过的同时脑海里则不断浮现出她曾不经意对我说过的话。她说:“你知道吗,有时候我希望能有一个人来爱我。我会花上几个小时,甚至几天几夜去幻想这个人。然后在想象停止的下一秒感到莫名地害怕,害怕到全身颤抖,甚至要大哭。仿佛那个人真的存在过。”
大概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这种近乎病态的偏执。只有真正渴望却从不曾完整地拥有爱的人,才会在明明还未到来时便开始惧怕它的出现。
正因为如此,后来当我看着各种人和事像走马灯般晃过夜暖的身旁,以美好的姿态出现却终以残忍的幻灭离去时,当我看着一直努力追寻却始终孑然一身的夜暖默默哭泣时,我便更加了解了作者写下这本书的用意。
人们常说在这个时代,爱是奢侈品。可如果我们努力,奢侈品也会有能消费得起的一天。然而有一种东西,始终是求而不得的。它是天分,更是上帝随意的恩宠。那便是像DNA一样刻在骨子里的安全感。
张芸欣,这个生活在冰冷城市的一角,默默敲打键盘和燃烧着自己的想象和执著的姑娘,缺少的似乎正是这种天分。
其实很多人都如此。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并未理所当然地接受到该有的爱和慈祥。那些人中或许有你,也有我。后来我们长大了,便很难再次相信这个世界。我们就像是书中的陆夜暖,生存在寂寥的黑夜之中,幻想着冰冷也是有温度的,偏执地用双手去触摸每一张接近自己的面孔,不遗余力地去记住,却再任由他们凭空消失,像从不曾出现过。
我们追寻着一座天空之城,它从不曾有,所以不必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