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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回
巩家庄岳云聘妇
牛头山张宪救主

诗曰:

从来好事岂人谋,女貌郎才自好逑。

千里良缘成佳耦,两心相得愿相酬。

却说岳公子跌落陷坑,两边伸出几把挠钩来捉公子。公子大吼了一声,那匹马就猛然一纵,跳出陷坑。公子舞动双锤,将挠钩打开,拍马便走。列位看官,你道这班响马是谁?原来是刘豫第二个儿子刘猊,因打围逃出,在此落草。当日正坐在冈子上看那两边小喽罗张网,恰遇着岳公子跌入陷坑又被他逃脱,见了那匹赤兔马好不可爱,就上马提刀,带领喽罗赶将上来。

那岳公子离脱了山冈,一路而来。看看天色晚将下来,无处歇宿。又走了一程,望见一座大庄院,公子把马加上一鞭,赶到庄前,已是黄昏时分了。庄丁正出来关门,公子下马,向庄丁道:“我是过路的,因错过了宿头,欲求借宿一宵,望大哥方便!”庄丁道:“我家员外极是好说话的,但是此时已经安寝,不便通报。只好就在这旁边小房里将就暂歇,可好?但是没有铺盖。”公子道:“不妨!略坐坐,天明就行。只是这匹马怎么处?”庄丁道:“小客人,我家后头也有牲口,待我取些料来喂他就是。”公子再三称谢不尽。当时公子就在小房内坐下,细细的请问庄丁。庄丁诉说:“这里是叫做巩家庄,主人巩致十分好客,小客人若早来时,必定相待,如今有屈了!”公子道声:“不敢!多蒙相留,已是极承盛意的了。”按下岳公子在巩家庄借寓。


且说那刘猊看上了岳公子的赤兔马,领着喽罗一路追来,不见了公子。看看天色已晚,便问道:“前面是那里了?”喽罗禀道:“是巩家庄了。”刘猊想道:“我久有此心,要抢他的女儿做个押寨夫人。如今顺便,不如打进庄去。”吩咐喽罗:“与我打进庄去!”当时庄丁忙报知庄主。庄主慌忙聚集庄丁,出庄与刘猊抵敌,那庄丁那能抵挡得住。正在危急,早惊动了耳房中的岳公子,手抡双锤,走将出来,大喝道:“强盗往那里走?”举锤就打!刘猊不曾提防,被公子这一锤,早已打死。众喽罗见头目已死,只得四散逃走。公子追上来,打死五六个喽罗。那庄主巩致上前接着,同进庄来。

到了堂上坐定,巩致道:“这位恩公,救我一门性命,望乞留名,他日好补报。”公子道:“我乃岳元帅的长子岳云便是。”巩致听见,连称:“失敬!”吩咐家人忙备酒席相待,一面吩咐把那强盗的尸首收拾。那里边安人,偷看公子相貌非常,着人来请员外进去,说道:“我看这公子年纪尚幼,必定未有亲事。我意欲招他为婚,你道如何?”巩致道:“我出去将言语探他,便知分晓。”员外出来,对岳云道:“老妻说,若不是公子相救,一门性命难保,只是无可报恩。我夫妻只生一女,年方一十四岁,要送与公子成亲,万勿推却!”岳云道:“婚姻大事,必须禀告父母,方敢应允。”员外道:“只要公子一件信物为定。待禀过令尊令堂,然后迎娶何如?”公子便在身边取出那十二文金太平钱来,奉上道:“此乃祖母与我小时带着压惊之物,即将此钱为定。日后太平时,再来迎娶便了。”员外收了金钱,当晚请进书房安歇了。至次日,公子别了员外,往牛头山而去,不提。


再说牛皋在山上,这一日乃是八月十五日,牛皋坐在帐中,回头见汤怀在旁,牛皋道:“汤二哥,我从今不哭了。”汤怀道:“贤弟不哭了,我就去回复元帅。”牛皋道:“二哥请便。”汤怀就辞了出来。牛皋吩咐家将收拾酒饭,今晚去做碗羹饭。牛皋叫几声:“兄弟啊,兄弟!”叫不答应,又大哭起来,哭个不止,一交竟晕倒在坟前了。

这日岳元帅同张保出来探看番营,直看到兀术营前,元帅道:“这许多番兵,怎保得主公下山?恐一朝粮尽,如何是好!”又看到西南上去,只见一派杀气迷天,元帅想道:“前日高宠死在番营,不知何物埋伏在彼。”看了一番,回转营中,身体有些不遂,走进后营,命张保:“你去各营要路口子上,叫他们今夜用心看守。”张保领命前去,吩咐各处守山将校,俱要用心保守,不提。


又说朝廷在玉虚宫内,正值中秋佳节,只有李纲在旁,面前摆着水酒素菜。天子道:“老卿家!想朕如此命苦,前被番人带往他国,幸亏崔卿传递血诏,逃过夹江,在金陵即位。又遭番兵追迫,若不亏五显灵宫,怎能到得此地!不知几时方享太平也!”说罢,不觉流下泪来。李太师见天子悲伤,便奏道:“陛下还算恭喜的。苦了二位老主公,在北国坐井观天,吃的是牛肉,饮的是酪浆,也要挨日子过去哩!”

那高宗听见太师说着那二帝,放声大哭起来。李纲再三劝不住,只得道:“陛下!古人道得好,人生几见月当头?值此中秋佳节,且看看月色,以散闷怀如何?”天子道:“如此,老卿家同去更妙。”

李纲只得命内侍备了两匹马,保了高宗出玉虚宫来。到了灵官殿前,早有统制陶进等上来接驾道:“万岁爷何往?”天子道:“朕要下山看月色解闷。”陶进道:“臣奉将令守在此处,万岁爷若下山看月,元帅定要加臣之罪!”天子道:“不妨!若是元帅知道罪你,孤当与你说情。”陶进等只得送高宗、太师出了口子,往荷叶岭而来。有诸葛英等亦跪下阻挡。高宗道:“诸事孤家自有主意,决不妨事。”诸葛英无奈,只得放开挡木说道:“太师爷,要保万岁速回,不可久留!”李太师点头应允。君臣二人走马下山,太师道:“陛下正好在这里看观番营。”高宗勒马观看营头。

岂知那番营中兀术看见月明如昼,遂同了军师出营来看月色,也到山下偷看此山何处可以上去得。正在指指点点,抬头观看,只听得上边有人说话响。兀术忙躲在黑影之中细听,原来是康王的声音,便对军师道:“上面乃是康王,待某家悄悄上去捉他。你可速回营去,发大兵来抢山。”哈迷蚩领命而去!那高宗正在山上骂那兀术,兀术已悄悄走马上山来,大叫道:“王儿休要破口伤人,某家来也!”高宗、李纲听见了,吓得魂魄俱消,忙忙转马便跑,兀术随后追赶。那诸葛英等上边瞧见,连忙上前挡住兀术。又有小校急往元帅帐前击起鼓来,报说道:“不好了!圣驾私行荷叶岭下,兀术已赶上山来了!”

元帅大惊,忙唤备马。张保道:“张公子已骑了元帅的马去救驾了。”慌得元帅就步行出帐。不道那张宪因心忙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扯着元帅的马骑上去,泼喇喇跑下山来。看见诸葛英等俱被兀术战败,正在危急,张宪拍马上来,只一枪望兀术面上刺来。兀术叫声:“不好!”把头一侧,那一枪把他一只耳朵挑开。兀术惊慌,转马败下山来,张宪追赶下来。再说岳元帅出营不多路,正遇着高宗,便道:“陛下受惊了!”又道:“老太师,你是朝廷手足,如何保陛下身入重地?此乃太师之过!”李纲道:“此我之罪也!”元帅请天子回转玉虚宫,不表。


再说张宪追赶那兀术,紧紧不放。兀术进了营盘,张宪踹进去,远者枪挑,近者鞭打,番将那里敌得住,直追得兀术往后营逃去!那张宪追杀了一会,直到二鼓时分,方转牛头山来报功,不提。


却说牛皋睡倒在高宠坟上,忽听见耳边叫一声:“牛大哥,快起身去立功!”

牛皋忽然惊醒,蒙蒙胧胧起来,上马提锏,冲下山来。那些守山战将只道元帅令他下山的,故不通报。这牛皋杀进番营,小番报与兀术。兀术大怒道:“牛皋也来欺我?”遂起身上马,来战牛皋,牛皋一见心慌,又听见耳边叫声:“牛大哥,小弟在此帮你!”牛皋放心,勾开兀术的斧,一锏打来。兀术躲避不及,早被打中肩膀,回马败走。那些众番兵围将拢来,牛皋杀得两臂酸疼,汗如雨下。看看有些招架不住了,便高声叫道:“高兄弟!你再来助我一助!”众番兵听见笑道:“牛皋在那里说鬼话了,我们一齐上前去拿他。”这一来,顿把牛皋困住了。不说牛皋被困在番营,存亡未卜。


再讲岳云来至牛头山,望见番营连扎十数里。岳云道:“妙啊!还有这许多番兵在此,待我进去杀他一个干净。”便拍马摇锤,大喝一声:“岳云公子来踹营了!”举锤便打,番兵难以招架。小番急忙报与兀术。兀术大怒,提斧上马,来与岳云交战。兀术喝声:“看斧!”一斧砍来。岳公子左手架开斧,右手举锤,照兀术面门一锤打来。兀术见锤打来,向后一退,那锤在他肚皮上一刮,兀术几乎落马,痛不可当,拍马往旁侧而走。公子也不来赶,只是打进番营来,如入无人之境,打得尸如山积,血流成川。打至前面,但见番兵正围住牛皋在那里厮杀。岳云手起锤落,打散番兵。牛皋看见,也不认得,举锏乱打。倒是公子高叫道:“牛叔父,不要动手!侄儿岳云在此!”牛皋方才定了,却问道:“你为何到此?”就同了岳云杀出番营,回山而去。

却说兀术这一夜吃了三次亏,本营中又被岳云打杀多少兵将,只得吩咐众将重整营头,收拾尸首,不提。


岳元帅在帐中聚集众将商议,只听得传宣官禀道:“牛将军在外候令。”岳爷道:“令他进来。”牛皋进来跪下,禀道:“小将缴令。”元帅道:“你缴的是何令?”牛皋一想道:“我在高兄弟坟上睡着,不知怎样下山,杀进番营,得遇公子同归。并非差遣,有何令缴?”忙忙改口道:“小将因知侄儿杀到番营,故此下山救了侄儿上来,现在营门候令。”岳元帅方才得知是牛皋杀进番营大战而来,便道:“将军请起。”牛皋站立旁边。元帅传令叫岳云进来,公子领令来见父亲,跪下叩头。元帅忙叫他起来,令与众位叔父见过了礼,然后问道:“你不在家中读书用功,却到此为何?”岳云便将番将来捉家属、当即杀退之事禀知。岳元帅又问他一路上来的事。公子又将错走山东、相会关铃、打死刘猊、聘定巩氏之言,—一禀上。岳爷吩咐岳云在后营安歇。

到了次日,元帅升帐,众将参见已毕,站立两旁。元帅叫张保与公子收拾马匹,端正干粮,张保领令。元帅叫岳云听令:“为父的令你往金门镇傅总兵那边下文书,叫他即刻发兵调将来破番兵,保圣驾回金陵。此乃要紧之事,限你日期,须得要小心前去!”公子领令,接了文书,辞父出营。张保将文书包好,送与公子藏了。坐上赤兔马,手抡双银锤,下荷叶岭而来。心中想道:“我有要紧之事,须从粘罕营中杀出,方是正路。”主意已定,便催马到粘罕营前,手摆双锤,大喝道:“小将军来踹营了!”举锤便打,杀进番营。正是:

矢石敢当先,生死全不惧。

破虏在反掌,方显英雄气。

未知岳公子冲进番营胜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ghBHKGPf5bYSpXzhcQGrWhtJsHaMUiM82MtckAouS+RF2zI4ZFbzikXJlxNiiAKN



第四十二回
打碎免战牌岳公子犯令
挑死大王子韩彦直冲营

诗曰:

年少英雄胆气豪,腰悬櫜鞬臂乌号。

冲锋独斩单于首,腥血淋漓污宝刀。

话说岳云拍马下山,一直冲至粘罕营前,大喝一声:“小将军来踹营了!”摆动那双锤,犹如雪花乱舞,打进番营。小番慌忙报知粘罕,粘罕闻报,即提着生铜棍,腰系流星锤,上马来迎敌,正遇着公子,喝声:“小南蛮慢来!”捺下生铜棍,举起流星锤,一锤打去。岳云看得亲切,左手烂银锤当的一架,锤碰锤,真似流星赶月;右手一锤,正中粘罕左臂。粘罕叫声:“啊唷,不好!”负着痛,回马便走。公子也不去追赶,杀出番营,竟奔金门镇而来!

不一日,到了傅总兵衙门,旗牌通报进去。总兵即请公子到内堂相见,公子送过文书,总兵看了,便道:“屈留公子明日起身,待本镇一面各处调兵遣将,即日来保驾便了。”当夜无话。

到了次日早堂,傅总兵先送公子起身,随即往校场整点人马。忽听见营门外喧嚷,军士禀道:“外面有一花子要进来观看,小的们拦他,他就乱打,故此喧嚷。”傅爷道:“拿他进来!”众军士将花子拿进跪下。傅光低头观看,见他生得身材长大,相貌凶恶,便问:“你为何在营外嚷闹?”花子道:“小的怎敢嚷闹,指望进来看看老爷定那个做先锋。军士不许小人进来,故此争论。”傅爷道:“你既然要进来看,必定也有些力气。”花子道:“力气却有些。”傅爷又问:“你既有些力气,可会些武艺么?”花子道:“武艺也略知一二。”傅爷就吩咐左右:“取我的大刀来与他使。”花子接刀在手,舞动如飞,刀法精通。傅爷看了,想道:“我这口大刀有五十余斤,他使动如风,却也好力气!”那花子把刀舞完道:“小人舞刀已完。”傅爷大喜,问道:“你叫甚名字?”那人道:“小人乃是平西王狄青之后,名叫狄雷。”傅光道:“本镇看你武艺高强,就命你做个先锋。待有功之日,另行升赏。”狄雷谢了傅爷。傅爷挑选人马已毕,择日起行,到牛头山救驾,不提。


且说那粘罕几乎被岳云伤了性命,败回帐中坐定,对众将说:“岳南蛮的儿子如此厉害,想必元帅薛礼花豹已被他伤了性命。”忽有小番道:“二殿下完颜金弹子到,在营外候令。”粘罕大喜,就唤进来,同来见兀术。完颜金弹子进帐,见了各位狼主。你道那殿下是谁?乃是粘罕第二个儿子,使两柄铁锤,有万夫不当之勇。金弹子道:“老王爷时常记念,为何不拿了那岳南蛮,捉了康王,早定中原?”兀术把岳飞兵将厉害、一时难擒的话说了一遍。金弹子道:“叔爷爷,今日尚早,待臣儿去拿了岳南蛮回来,再吃酒饭罢!”兀术心中暗想道:“他也不晓得岳飞兵将的厉害,且叫他去走走也好。”兀术就令殿下带兵去山前讨战。

山上军士报与元帅。元帅道:“谁敢迎敌?”牛皋应声道:“末将愿往。”元帅道:“须要小心!”牛皋上马提锏,奔下山来,大叫道:“番奴快通名来,功劳簿上好记你的名字。”金弹子道:“某乃金国二殿下完颜金弹子是也!”牛皋道:“那怕你铁弹子,也要打你做肉弹子。”举锏便打。那金弹子把锤架开锏,一连三四锤,打得牛皋两臂酸麻,抵挡不住,叫声:“好家伙,赢不得你。”转身飞奔上山来。到帐前下马,见了元帅道:“这番奴是新来的,力大锤重,末将招架不住,败回缴令,多多有罪!”

只见探子禀道:“启上元帅,番将在山下讨战,说必要元帅亲自出马,请令定夺。”岳爷道:“吓!既然如此,待本帅去看看这小番,怎生样的厉害。”就出营上马,一班众将齐齐的保了元帅,来至半山里,观看那金弹子怎生模样。但见:

镔铁盔,乌云荡漾;驼皮甲,砌就龙鳞。相貌希奇,如同黑狮子摇头;身材雄壮,浑似狠狻猊摆尾。双锤舞动,错认李元霸重生;匹马咆哮,却像黑麒麟出现。真个是:番邦产就丧门煞,中国初来白虎神。

那金弹子在山下,手抡双锤,大声喊叫。元帅道:“那位将军去会战?”只见余化龙道:“待末将去拿他。”元帅道:“须要小心!”余化龙一马冲下山来。金弹子道:“来的南蛮是谁?”余化龙答道:“我乃岳元帅麾下大将余化龙是也!”金弹子道:“不要走,照锤罢!”举锤便打,两马相交,战有十数个回合。余化龙战不过,只得败上山去。当时恼了董先,大怒道:“看末将去拿他!”拍马持铲,飞跑下山来,与金弹子相对。两边各通姓名,拍开战马,锤铲相交,斗有七八个回合,董先也招架不住,把铲虚摆一摆,飞马败上山去。旁边恼了何元庆,大怒道:“待末将去擒这小番来!”催开战马,提着斗大双锤,一马冲下山来。金弹子看见,大喝道:“来将通名!”何元庆道:“我乃岳元帅麾下统制何元庆便是。特来拿你这小番,不要走,照老爷的锤罢!”金弹子想着:“这个南蛮也是用锤的,与我一般兵器,试他一试看。”举锤相迎。锤来锤架,锤打锤当。但见:

战鼓齐鸣,三军呐喊。两马如游龙戏水,四锤似霹雳轰山。金弹子,拼命冲锋图社稷;何元庆,舍身苦战定华夷。宋朝将士,花支支咬碎口中牙;金国平章,光油油睁圆眉下眼。你看那两员勇将,扬尘播土风云变;这时节一对英雄,搅海翻江华岳摇。真个是:将遇良材无胜败,棋逢敌手怎输赢?

二人大战有二十余个回合,何元庆力怯,抵挡不住,只得往山上败走。番兵报与兀术。兀术大喜,心中想道:“这个王儿连败南蛮,不要力怯了,待他明日再战罢!”传令鸣金收兵。金弹子来至营前下马,进了牛皮帐,来见兀术道:“臣儿正要拿岳南蛮,王叔为何收兵?”兀术道:“恐王侄一路远来,鞍马劳顿,故令王侄回营安歇,明日再去拿他未迟。”金弹子谢了恩,兀术就留他饮酒。酒席之间,说起小南蛮岳云骁勇非常,金弹子道:“明日臣儿出阵去,决要拿他。”


再说岳元帅回营,传令各山口子上用心把守:“如今番营内有了这个小番奴,恐他上山来劫寨。”到了次日,兀术命金弹子带兵至山前讨战。守山军士报与元帅。元帅命张宪领令下山,与金弹子会战。金弹子叫道:“来将通名!”张宪道:“我乃岳元帅麾下小将军张宪。奉元帅将令,特来拿你,不要走!”把手中枪一起,望心窝里便刺。金弹子举锤相迎,心中想道:“怪不得四王叔说这些南蛮了得,我须要用心与他战。”把锤一举打来。张宪挺枪来迎。一个枪刺去,如大蟒翻江;一个锤打来,如猛虎离山。那张宪的枪十分厉害,这殿下的锤盖世无双。二人在山下大战有四十余合,张宪看看力怯,只得败回山上,来见元帅。元帅无奈,令将“免战牌”挂出。金弹子不准免战,只是喊骂,岳爷只得连挂七道“免战牌”。兀术闻报,差小番请殿下回营。金弹子进帐见了兀术,把战败张宪之事说了一遍。兀术大喜道:“只要拿了这小南蛮,就好抢山了。”次日,兀术又同金弹子去看“铁华车”,真个是十分欢喜。且按下慢表。


再说岳云往金门镇转来,将近番营,推开战马,摆着双锤,打进粘罕营中,撞着锤的就没命,旁若无人。这公子左冲右突,那番兵东躲西逃,直杀透番营,来至半山之中,忽见挂着七道“免战牌”,暗想道:“这也奇了!吾进出皆无勇将抵挡,怎么将‘免战牌’高挂?想是那怕事的瞒了爹爹,偷挂在此的,岂不辱没了我岳家的体面!”当下大怒,把牌都打得粉碎!元帅正坐帐中纳闷,忽见传宣来报道:“公子候令。”岳爷道:“令进来。”岳云进帐跪下道:“孩儿奉令到金门镇,见过傅总兵,有本章请圣上之安,即日起兵来也。”元帅接了本章。岳云禀道:“孩儿上山时,见挂着七面‘免战牌’,不知是何人瞒着爹爹,坏我岳家体面,孩儿已经打碎。望爹爹查出挂牌之人,以正军法。”元帅大喝道:“好逆子!吾令行天下,谁敢不遵!这牌是我军令所挂,你敢打碎,违吾军令!”叫左右:“绑去砍了!”众将一齐上前道:“公子年轻性急,故犯此令,求元帅恕他初次。”元帅道:“众位将军,我自己的儿子尚不能正法,怎能服百万之众?”众将不语。

牛皋道:“末将有一言告禀。”元帅道:“将军有何言语?”牛皋道:“元帅挂‘免战牌’,原为那金弹子骁勇,无人敌得他过耳。公子年轻,不知军法,故将牌打碎。若将公子斩首,一则失了父子之情;二则兀术未擒,先斩大将,于军不利;三来若使外人晓得是打碎了‘免战牌’,杀了儿子,岂不被他们笑话!不若令公子开兵,与金弹子交战,若然得胜回来,将功折罪;若杀败了,再正军法未迟。”岳爷道:“你肯保他么?”牛皋道:“未将愿保。”元帅道:“写保状来!”牛皋道:“我是不会写的,烦汤怀哥代写罢了。”汤怀就替他写了保状。牛皋自己画了花押,送与元帅。元帅收了保状,吩咐放了岳云的绑,就令牛皋带领岳云去对敌。

牛皋领令出来,只见探子进营报事。牛皋忙问:“你报何事?”探子说道:“有完颜金弹子讨战,要去报上元帅。”牛皋道:“如此你去报罢。”牛皋道:“侄儿,我教你一个法儿,今日与金弹子交战,若得胜了,不必说;倘若输了,你竟打出番营,逃回家去见太太,自然无事了。”岳云点头称谢。叔侄一齐上马,来至山前。岳云一马冲下山来,金弹子大喝道,“来将通名!”公子道:“我乃岳元帅公子岳云是也。”金弹子道:“某家正要擒你,不要走!”举锤便打,岳云提锤便迎。一个烂银锤摆动,银光遍体;一个浑铁锤舞起,黑气迷空。二人战有四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败。岳云暗想:“怪不得爹爹挂了‘免战牌’,这小番果然厉害!”又战到八十余合,渐渐招架不住。牛皋看见,心中着了急,大叫一声:“我侄儿不要放走了他!”那金弹子只道是后边兀术叫他,回头观看,早被公子一锤打中肩膀,翻身落马。岳云拔剑上前取了首级,回山来见元帅缴令。岳爷就赦了岳云,令将首级在营前号令。

那边番将,只抢得一个没头尸首回营。众王子见了,俱各放声大哭。兀术命雕匠雕个木人头凑上,用棺木成殓,差人送回本国去了。兀术对军师哈迷蚩道:“军师!倘若宋朝各处兵马齐到,怎生迎敌!”军师道:“臣已计穷力尽,只好整兵与他决一死战。”兀术默然不语,在营纳闷。且按下慢表。


如今要说到那韩世忠与夫人梁氏,公子韩尚德、韩彦直,在汝南征服了曹成、曹亮、贺武、解云等,收了降兵十万,由水路开船下来。到了汉阳,将兵船泊住。那汉阳离牛头山,只有五六十里地面。韩元帅与夫人商议,欲往牛头山保驾,梁夫人道:“相公何不先差人上山,报知岳元帅,奏闻天子?若要我们保驾,便发兵前去;若叫我们屯扎他处,便下营屯扎,何如?”韩爷道:“夫人之言,甚为有理。”就写了本章,并写了一封书,封好停当,便问:“谁敢上牛头山去走一遭?”当有二公子韩彦直,年方一十六岁,使一杆虎头枪,勇不可当,遂上前领差说:“孩儿愿去。”元帅便将本章、书信交与公子,吩咐:“到岳爷跟前,须要小心相见。”公子领令上岸,坐马望牛头山来。

行有二十余里,只见一员将官败奔下来。看见了公子,便叫声:“小哥!快些转去,后面有番兵杀来了!”韩公子笑了一笑,尚未开言,那粘罕已到跟前。公子把枪一摇,当心就刺;粘罕举棍一架,觉得沉重。被公子耍耍耍一连几枪,粘罕招架不住,正要逃走,被公子大喝一声,只一枪挑下马来,取了首级。那位将官下马来,走至公子马前,深深打了一躬道:“多蒙小将军救了我性命!请问贵姓大名?”公子道:“小将还未曾请教得老将军尊姓大名,因何被他赶来?”那位将官道:“我乃藕塘关总兵,姓金名节。奉岳元帅将令,来此保驾。到了番营门首,遇着这番将,不肯放我过去。战他不过,逃败下来。幸得遇见将军,不然性命休矣!”公子听了连忙下马道:“原来是总爷,多多有罪了!”金总兵道:“将军何出此言!

幸乞通名。”公子道:“家父乃两狼关元帅,家母都督府梁夫人,末将排行第二,唤名韩彦直的便是。奉令上牛头山去见岳元帅,不想得遇总爷。”金节道:“原来是韩公子,失敬了!本镇被金兵杀败,无颜去朝见天子。有请安本章一道,并有家信一封与舍亲牛皋的,拜烦公子带去,本镇且扎营在此候旨,未知允否?”公子道:“顺便之事,有何不可?”金节遂将本章、家信交与公子。公子藏在身边,把粘罕的首级挂在腰间,又对金节道:“番奴这匹马甚好,总爷何不收为坐骑?”金爷道:“正有此意。”遂将坐骑换了。二人一同行至三叉路口,金节道:“前面将近牛头山了,俱有番营扎住,请公子小心过去!”二人分别。金节自远远扎住营盘候旨,不提。单说韩二公子却一马冲进番营。有诗曰:

跃马扬威立大功,一朝疾扫虏尘空。

封侯万里男儿志,愿取天山早挂弓。

不知韩公子过得番营否,且听下回分解。 ghBHKGPf5bYSpXzhcQGrWhtJsHaMUiM82MtckAouS+RF2zI4ZFbzikXJlxNiiAKN



第四十三回
送客将军双结义
赠囊和尚泄天机

诗曰:

猛听金营笳鼓鸣,勤王小将显威名。

冲锋直进浑无敌,虎窟龙潭掉臂行。

却说那韩公子一马冲进金营,大喝一声:“两狼关韩元帅的二公子来踹营了!”摇动手中银杆虎头枪,犹如飞雷掣电一般,谁人挡得住?竟被他杀出番营,上牛头山而去。小番忙去报知太子道:“不好了!又来了一个小南蛮,把大狼主伤了!冲破营盘,上山去了。”兀术听了,又惊又苦。一面差人打探,一面去收拾粘罕尸首,不提。

再说韩公子到了荷叶岭边,口子上守山军士问明放进,来至大营前,军士进帐禀知岳元帅。元帅吩咐:“请进来!”军士答应一声,出来传令:“请公子进见。”公子来到帐中,行礼毕,便道:“小将奉家父之命,来见元帅,有本章请圣上龙安。适在路上遇见粘罕追赶藕塘关总兵金节,被小将挑死,将首级呈验。金总兵离此二十里扎营候旨,带有问安本章并牛将军家信呈上。”岳元帅大喜道:“令尊平贼有功,公子又得此大功。请同本帅去见天子候旨。”随即引了公子来到玉虚宫,朝见高宗,将两道本章呈上,又将韩公子挑死金国粘罕奏闻。高宗便问李纲:“应当作何封赐?”李纲奏道:“韩世忠虽失了两狼关,今讨曹成有功,可复还原职。韩尚德、韩彦直俱封为平虏将军,命他引本部人马去复取金陵,候圣驾还朝,另加升赏。”高宗依奏,传旨下来。岳元帅同韩公子谢恩,辞驾出宫。回至营前下马,公子即辞别了岳爷要回去。岳爷道:“本欲相留几日,奈有君命,不好相强。”随叫:“岳云何在?”岳云转将出来应声:“孩儿有!”岳爷道:“可送韩公子出番营去。”岳云领令,遂同韩公子并马下山。

将近番营,韩公子道:“请公子回山罢。”岳云道:“家父命小弟送出番营,岂敢有违!”韩公子再三推让,岳公子决意要送,便道:“待小弟在前打开番兵,送兄出去。”就把双锤一摆,大喝一声:“快些让路,待小爷送客!”那些番兵见是打死金弹子的小将军,人人胆战,个个心惊,一声呐喊,俱向两旁闪开。略略近些的,一锤一个,不是碎了头,就是折了背,谁敢上前,一直杀出大营。韩彦直心中暗想道:“果然厉害,名不虚传!我何不也送他转去,也显显我的威名?”遂向岳云道:“蒙兄送出番营,小弟再无不送转去之理。”岳公子再三不肯,韩公子立意要送。岳云道:“既承美意,只得从命。”韩公子复身向前拍马冲进,逢人便挑,如入无人之境。番兵已是被他杀怕了的,口中呐喊,却已四散分开,近前的就没了命。二位公子冲透营盘,来至山下。韩公子道:“请兄回山罢。”岳云道:“既承兄送转来,自然再送兄出去。”韩公子再四推辞,岳云那里肯。复回马向前,韩公子在后,两个又杀入番营。那些番兵被他二人送出送进,不知杀伤了多少,一个个胆战心惊,让开大路。二人冲出了番营,韩公子再要送回。岳云道:“何必如此送出送进,送到何时是了?难得我二人意气相投,小弟欲与兄结为兄弟,不知尊意若何?”韩公子道:“小弟亦有此心,但是高攀不起。”岳云道:“何出此言!”二人遂向树林中去,下马来,撮土为香,对天八拜。韩公子年长为兄,岳公子为弟。二人遂上马分手。有诗曰:

金兰结契两心同,豪杰相逢意气通。

险阻不辞劳送别,二难济美大家风。

岳云独自一个再杀进番营,回荷叶岭来。那番兵被二人杀得害怕,况因粘罕被韩公子挑死,众王子俱在兀术帐中悲苦,命匠人雕刻木头,配合成殓端正,差人送回本国。忙忙碌碌,所以无人阻挡,由他二人进出。那岳云上山,将送韩公子结义之事禀知元帅。元帅亦甚欢喜。且按下慢表。


再说韩公子回至汉阳,上船来见父亲,禀道:“圣上复了爹爹、母亲之职。令我们兄弟领兵复取金陵,不必往牛头山去。”又把与岳云结拜之事禀知元帅夫人。遂命兵船望金陵进发。

一日,有探子来报:“留守宗方杀破杜吉、曹荣两个,威镇金陵,特来报知。”元帅问梁夫人道:“如今待怎么处?”夫人道:“我们且将大小战船在狼福山扎住,以扼兀术之路。闻得金山上有个道行高僧,法名道悦,能知过去未来。我们何不去问他一声,以卜休咎?”元帅道:“夫人之言,甚是有理。”遂备了香烛礼物,上金山来。进了寺门,到大殿行过了香,然后来到方丈参见道悦禅师。禅师接进见礼毕,元帅说明了来意道:“不知后事如何,幸乞禅师指示!”道悦道:“贫僧有一锦囊,内有一偈,元帅带去观看,自有效验。”元帅领了锦囊,辞别长老,下船来。将锦囊拆开,与夫人一同观看,只见上边写道:

“老”龙潭内起波涛,“鹳”教一品立当朝。

“河”虑金人拿不住,“走”马当先问路遥。

韩元帅笑道:“这和尚空有虚名,谁知全无学问。怎么一首偈语,都写了别字?”梁夫人也好生不然。韩元帅就传令各战船齐往狼福山下,扎成水寨。差人往金陵打听虚实,一面差人探听牛头山消息。


且说牛头山上岳元帅,专等各路勤王兵至,准备与兀术交兵。兀术也在与众王子、众平章商议开战之事。有探事小番进帐来报道:“启上狼主,小的探得有南朝元帅张浚领兵六万,顺昌元帅刘琦领兵五万,四川副使吴玠同兄弟吴磷统兵三万,定海总兵胡章,象山总兵龚相,藕塘关总兵金节,九江总兵杨沂中,湖口总兵谢昆,各处人马共有三十余万。俱离此不远,四面安营,特来报知。”兀术闻报,遂传令点四位元帅向东西南北四路,探听那一方可以行走。那四位元帅领令前去。不多时一齐回来,进帐来禀道:“四面俱有重兵,只有正北一条大路可以行走。”兀术就传令晓谕前后左右中五营兵将知悉:“若与南蛮交战,胜则前进,倘不能取胜,只望正北退兵。”谁知探路的,只探得四十余里就传来了,不曾到五十里外。故此一句话,断送了六七十万人马的性命。


却说岳元帅请天子离了玉虚宫,到灵宫殿前,与众位大臣都坐在马上。传令施放大炮,连声不绝。那些各处总兵、节度听见炮响。各各准备领兵杀来夹攻。兀术传齐各位王子、众平章、众元帅、一众番将,俱各领兵上马,传下令来:“今日拼了命,与岳南蛮决一死战,擒了康王,以图中原。”这里岳元帅传下令来,命何元庆、余化龙、张显、岳云、董先、张宪、汤怀、牛皋等为首,带领众将,一齐放炮,呐喊踹入番营。那些各路总兵、节度,听得炮声,四面八方杀将拢来。但见:

轰天炮响,震地锣鸣。轰天炮响,汪洋大海起春雷;震地锣鸣,万仞山前飞霹雳。人如猛虎离山,马似游龙出水。刀枪齐举,剑戟纵横。迎着刀,连肩搭背;逢着枪,头断身开。挡着剑,喉穿气绝;中着戟,腹破流红。人撞人,自相践踏;马碰马,遍地尸横。带箭儿郎,呼兄唤弟;伤残军士,觅子寻爷。直杀得:天昏地暗无光彩,鬼哭神号黑雾迷!

这场大战真个是天摇地动,日色无光。杀得那些番兵人尸堆满地,马死遍尘埃。岳元帅带领这一班猛将逢人便杀,遇将就擒。摆动这杆沥泉枪,浑如蛟龙搅海,巨蟒翻身。那些众番将番兵见了岳爷,就是追魂使者、了命阎君,一个个抱头鼠窜,口中只叫:“走,走,走!岳爷爷来了!”岳爷望见南朝元帅张浚、顺昌元帅刘琦的旗号,遂令军士请来相见。张、刘二位元帅在马上见了岳元帅,岳元帅叫道:“二位元帅!今日本帅将圣上并众大臣交与二位元帅,速速保驾回京。本帅好去追赶金兵。”遂辞了天子,带了张保、王横,催兵掩杀。从辰时直杀到半夜,杀得番兵抛旗弃甲,四散败走,众将各各在后追赶。

单讲岳爷追着兀术,连日连夜,直赶到金门镇相近,有傅光的先锋狄雷在此截杀番兵。众番兵无处逃命,被狄雷杀伤大半。岳爷刚到跟前,狄雷不分皂白,举起锤望岳爷便打。一连几锤,岳元帅连忙招架,觉得沉重,便大喝道:“你是何人,敢挡本帅去路?”狄雷听了,细细一认,晓得是岳元帅,心中惊慌,惧罪而逃。岳爷只是紧紧追赶兀术。兀术只顾望北逃去,看看来到江口,只听得众番兵一片声叫苦。原来一派大江,并无船只可渡,后面追兵又近,吓得兀术浑身发抖,仰天大叫:“天亡我也!某家自进中原以来,未有如此之败!今前有大江,后有追兵,如之奈何!”正在危急,那军师哈迷蚩用手一指道:“主公且慢惊慌!看这江中不是有船来么?”兀术定睛一看,却是金兵旗号。原来是杜吉、曹荣的战船,因被宗方杀败,故此驾船逃走。军师大叫:“快来救主!”那船上见是番兵,如飞拢岸。兀术与军师、众平章等一齐争下船来。船少人多,那里装得尽?看见岳元帅追兵已近,慌忙开去。落后番兵无船可渡,岳元帅追至江口,犹如砍瓜切菜一般。可怜这些番兵啼啼哭哭,望江中乱跳,淹死无数。兀术望见,掩面流泪,好不苦楚!后人读史至此,有诗吊之曰:

百万金兵将枭雄,牛头山下困高宗。

本期稳取中华地,谁料勤王有岳公!

且说那岳爷兵马到了汉阳江口,安下营寨。差人找寻船只,欲渡江去追拿兀术,忽听得营门口齐声喊冤。岳爷便问:“何人喊冤?”早有传宣来到外边查问明白,进来禀道:“是七八个船户,因临安通判万俟卨、同知罗汝楫解送粮草至此,私将粮草运回家中,反要船户赔补,为此众船户在营前喊冤。”元帅吩咐:“将万俟卨、罗汝楫二人抓进来。”两旁军士答应一声,即将二人一把一个抓进帐来跪下。岳爷喝道:“尔等既然解粮到此,何不缴令?”二人道:“因番兵围困牛头山,只得在此伺候。船户人多,将粮草吃尽,故此要他赔补。望元帅开恩,公侯万代,感恩不浅!”元帅大喝一声:“绑去砍了!”两边一声吆喝,登时绳穿索绑。二人齐叫:“开恩!”旁边闪过张宪、岳云,跪下禀道:“他二人因见番兵扎营山下,不敢上山缴令,虽系偷盗粮草,理当处斩,但实系日久,情有可原,望爹爹饶他性命!”元帅道:“你且起来。”二人谢了元帅,站立一边。元帅向万俟卨、罗汝楫喝道:“本当斩你二人驴头,他二人求饶,饶了你死罪,拿下去打!”军士答应一声,将二人按倒在地,每人打了四十大棍,发转临安。二人受责,谢了元帅不斩之恩,出营自回临安而去。

忽有探子进营来报道:“探得韩元帅扎营在狼福山下,阻住兀术去路,特来报知。”岳元帅想道:“这一功让了韩元帅罢!”遂唤过岳云来,吩咐道:“你可引兵三千,往天长关守住。倘兀术来时,用心擒住,不可有违!”岳云得令,带领人马,竟往天长关而去。元帅大队人马,自回潭州,不表。


且说兀术败在长江之中,有那金陵杀败的兵将、战船陆续到来,南岸上还有杀不尽的番兵逃来。兀术吩咐把船拢岸,尽数装载。看见北岸有韩元帅扎营,不能过去。兀术就吩咐将船只拢齐,查点数目,共有五六百号;计点番兵,不上四五万。兀术叹道:“某家初进中原,带有雄兵数十万,战将数百员。今日被岳南蛮杀得只剩四五万人马,又伤了大王兄与二殿下,有何面目去见父王!”说罢,痛哭起来。众平章劝道:“狼主不必悲伤,保重身体,好渡长江。”

兀术望见江北一带,战船摆列有十里远近;旗幡飘动,楼橹密布,如城墙一般。又有百十号小游船,都是六桨,行动如飞,弓箭火器乱发。那中军水营都是海鳅舰,竖定桅樯,高有二十来丈,密麻相似。两边金鼓旗号,中间插着“大元帅韩”的宝纛大旗。兀术自想:“不过五六百号战船,如何冲得他动,怎敢过去?”好生忧闷,便与军师商议。哈迷蚩道:“江北战船密布,亦不知有多少号数,须要差人去探听虚实,方好过江。”兀术道:“今晚待某家亲自去探个虚实。”哈迷蚩道:“狼主岂可深入重地!”兀术道:“不妨!某家昨日拿住个土人,问得明白。这里金山寺上,有座龙王庙最高,待某家上金山去细看南北形势,便知虚实矣。”哈迷蚩道:“即如此,必须如此如此,方保万全。”兀术依计,即时叫过小元帅何黑闼、黄柄奴二人近前,悄悄吩咐:“你二人到晚间照计而行。”二人领命,准备来探南兵。


且说那韩元帅见金兵屯扎在黄天荡,便集众将商议道:“兀术乃金邦名将,今晚必然上金山来偷看我的营寨。即令副将苏德引兵一百,埋伏于龙王庙里。你可躲在金山塔上,若望见有番兵到来,就在塔上擂起鼓来,引兵冲出,我自有接应。”苏德领令去了。又命二公子彦直道:“你也只消带领健卒一百,埋伏在龙王庙左侧,听得塔上鼓响,便引兵杀出来擒住番将,不可有误!”二公子领令去了。又命大公子尚德带领兵三百,架船埋伏南岸:“但听江中炮响,可绕出北岸,截他归路。”大公子亦引兵去了。这里端正停当。

果然那兀术到了晚间,同了军师哈迷蚩、小元帅黄柄奴三人一齐上岸,坐马悄悄到金山脚边。早有番将何黑闼已带领番兵,整备小船伺候。兀术与哈迷蚩、黄柄奴上了金山,勒马徐行。到了龙王庙前一箭之地,立定一望,但见江波浩渺,山势巃嵷。正待观看宋军营垒,那苏德在塔顶上望见三骑马将近龙王庙来,后面几百番兵远远随着,便喝采道:“元帅真个料敌如神!”遂擂起鼓来。庙里这一百兵呐声喊,杀将出来。左首韩二公子听得鼓响,亦引兵杀出。兀术三人听得战鼓齐鸣,心惊胆颤。正待勒马回去,忽然韩彦直飞马大叫:“兀术往那里走?快快下马受缚!”这一声喊,早惊得三人飞马便走。不道山路高低,一将坐马失足,连人掀下。彦直举枪便刺。兀术举起金雀斧劈面砍来,救出那将,就与二公子大战。众番兵连忙下山逃走。何黑闼接应上船,飞风开去。大江中一声炮响,韩尚德放出小船来赶,已去远了。那二公子在山上与兀术战不上七八合,被二公子逼开斧,一手擒过马来,下船回营。天已大明,元帅升帐,诸将俱来报功。韩元帅大喜,命将兀术推来。左右一声得令,将兀术推进来。正是:

阱中饿虎何难缚,釜底穷鱼命怎逃?

毕竟不知兀术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ghBHKGPf5bYSpXzhcQGrWhtJsHaMUiM82MtckAouS+RF2zI4ZFbzikXJlxNiiAK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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