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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信就是封建?

我还记得小时候坐在一列“勤奋”号火车上,沿着诺曼底一条地势较高的铁轨行驶的情景,那一年应该是1879年吧。我看到一片开阔的乡村景色:苍绿的田野,树木环绕的农场,一幢幢白色房子组成的村落错落有致。坐在我旁边的是威斯科特,时任剑桥大学教授,他与我们一起在暑期度假。他身穿黑色的衣服,略显粗糙,头发有点灰白,戴着柔软的帽子,看上去精神矍铄,肩上披着从不更换的灰色方格的方形披巾,手里拿着普通的写生画纸。他静静地坐在位置上,身体微弯,双唇紧闭,双眉紧蹙,双眼炯炯地望着窗外飞驰的风景。他不时脱帽,似乎在向什么东西致敬。我观察了他很久,最后问他为什么要频繁地脱帽子。他震惊了一下,露出疲倦的笑容,接着他红着脸说:“向那些喜鹊致敬!”的确,在乡村一带真的能看到不少喜鹊。有时,两三只喜鹊身子稳稳地站立,表情自若,倏忽飞到附近杂木林的巢穴里,长长的尾巴在空中愉快地舒展。沉默了一下,威斯科特接着说:“我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养成了这个愚蠢的习惯。每当看到喜鹊,就忍不住致敬,那里还有一只!”说着,他又脱下了帽子。

我时常回想起过往一些美好的情景。其实,很多像威斯科特教授所说的天真“羞愧感”的情感,都可以归类为某种迷信的敬意。对此,威斯科特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也始终无法改掉这个习惯。事实上,每当我看到喜鹊的时候,都会吟唱一首古老的歌谣:

一只喜鹊,孤零零,

两只喜鹊,喜洋洋,

三只喜鹊,必有一伤,

四只喜鹊,喜生贵子,

五只喜鹊,其乐融融。

最后一句有种神秘的喜乐感。但是,我更愿看到两只或四只喜鹊在一起,不想见到它们出现“孤零零”或“必有一伤”的情况。

让人不解的是,多数人都会有两到三个属于自己的“小迷信”。一般来说,这些“迷信”的出现的情景通常能唤醒短暂、愉悦的兴奋感。人们很难去解析这种情感的出现。我们是将这一现象视为灾难即将降临的原因,抑或只是我们无力避免的不幸所发出的预警信号呢?一些迷信是有办法可以解决的。若是不小心将盐洒 到地上,那么就要站得笔直,抬起右手,在高于左肩膀的位置,洒下一些与此相克的东西。每当遇到这种情形,我总是这样做的!我猜想,人们可能觉得善良的天使与邪恶的天使不时会出现的——善良的天使在右手,而邪恶的天使在左手。将盐洒在地上,瞬时激活了邪恶的力量,而将右手越过左肩膀,就可在邪恶的眼皮底下将其赶走。一般而言,大多数的迷信都很难在现实生活中找到实在的解决之道。在打破一面镜子,或是看到初升的月光照在玻璃杯上的时候,很多人都只能“坐以待毙”,内心颤抖,生怕恐怖的灾难会在某刻突然降临。还有一些迷信的心理,比如在梯子下行走是不吉利的。但是,我却总是有意识地这样做。我想,这种迷信心理产生的根源只是“以防万一”的心理作怪罢了。难道是因为害怕被掉下的瓷砖砸到吗?可以肯定的是,由来已久的恐惧存在的根源,可以追溯到那个荒蛮的时代,那时人类认为这个世界充斥着无形的邪恶精神,会对任何犯错的人都给予狠狠的报复。但让人不解的是,这些所谓的“错误”都是那么琐碎与无害!要是某人故意犯下罪恶,“迷信”给此人相应的惩,这似乎更为明智一些。但是,招致不可思议的恶意力量进行攻击的现象,几乎都完全是偶然的,而且报复的概率是极为随机的,让人难以琢磨。

深陷迷信中的人绝非一概是心灵脆弱或愚钝的。在很多精力旺盛与具有理智之人身上,也能感受到他们的迷信习惯。我的一个亲戚身体素质极好且神智正常,但却是一个迷信的“痴迷者”。某个冬夜,他跑到我的房间。当时房间里点着三根蜡烛,我正在伏案写作。他跑到案台边,小心翼翼地将其中一根掐灭,我对此表示不解。“要是你点上四根蜡烛的话,我不介意,”他说。“但是三根的话,这是最不吉利的。”

更加怪异的是,迷信之人从来都不对此进行深入的探究。倘若他们违反了一个迷信的原则,他们就记录下来所发生的结果,无论是否会出现所谓的后果。那么,他们就可确认或是摒弃这一迷信的理论。但是,他们就是不这样做。我曾对一位认为就餐时人数为“13”就很吉利的人说,这个数字其实只是一个百分比而已。要是“13”是吉利的话,那么“14”、“15”这样的数字也一样吉利啊。她是一位充满活力与智慧的女人,她回答说:“哦!你们这些男人怎么都有理智这个让人‘讨厌’的习惯呢!‘14’是不对的,我每次与教堂牧师聚餐的时候,都要求人数一定要刚好达到‘13’,结果什么不祥的事情都没发生。这已经被证实了很多次了。”

在历史上,关于迷信最为有趣的两个例子,莫过于莫德大主教与约翰逊博士了。大家都记得莫德所做过的梦,其中有一个梦是这样的:梦中,他的牙齿全掉了,只剩下一颗,而他“用双手费力地固定着这颗牙齿”,祈祷这一切都不是灾难的前兆。显然,这是一个将事情原因与表现方式混淆的典型例子。即便这个梦境会触发一些灾难,他也是无能为力的,只能坐等所谓的后果。否则的话,这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善意与及时的告诫而已。但是,祈祷着这一切不要是灾难的预兆,这彰显了心智混沌时有趣的一面。莫德总是从圣诗与教义中搜索一些劝寓或是预示的内容,虽然他精力充沛、为人果断,我行我素,对他人的情感也不怎么体谅,但他的这方面举止还是显示出他紧张的神经,内心的焦虑。约翰逊博士则没有那么古怪。在他睿智的幽默与敏锐的思维背后,他其实患有不为人知的忧郁症。谁能忘记他的“迷信”举止:走出大门时,总是小心翼翼地先迈出右脚,接触到支柱后,嘴里呢喃着祷词,或是毫无征兆地大喊一声的情景呢?

在所有古老的迷信故事里,我想西塞罗讲述的一个故事应该是最为有趣的。因为,这个故事不仅说明了这种习惯心态的本质,而且还让人对拉丁字母的发音增添几分好奇心理。当时,西塞罗在布鲁迪辛乌姆,即将乘船前往希腊。一个卖主来到码头,叫卖着“柯尼安无花果” 。(“Cauneas!Cauneas!”)西塞罗说,那时他决定不能马上动身,接着改变了相应的行程。事实上,“Cauneas”这个拉丁词语是正常的发音,与“Cave ne eas”(不若归去)一词发音相近。叫人疑惑的是,西塞罗并没有想要劝告与他同行的人不要登船,他只是觉得自己很幸运可以破解这个征兆,这也是人们在这些事情上所持的一般态度。我们认为,所谓的天意并不只是负责分配好运或是霉运,让人无法扭转灾难降临的命运,但是,冥定的天意会以某种渺茫的方式让少数为命运所青睐的人得知祸福将至的前兆。正是这种心态让整件事充满着某种堕落的味道,因为这暗示背后暗藏着变化莫测的恶意精神,这种精神以让人感到失望或是恼怒为乐,会与人们开一些难堪、尴尬的玩笑,就像天卫十七星上那个野蛮而残忍的奴隶卡里本

“休要爱,休要恨,只要选择即可。”

我以为,教育的普及会将这些迷信扫荡干净。但是,这些古老的情感会在偏远的地方或是乡村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残存更久,这是必须要默认的。多塞特郡塞恩·阿巴斯有一尊长达200英尺的人物塑像,雕像竖立在白垩的草皮地上,塑像名称是塞恩的男人。这尊塑像代表着一位巨人,手中紧握着破旧的球棒。塑像成型的日期不详,但可以肯定是在罗马帝国征服英国前就已经雕好了。从恺撒生平的记录可知,有些俘虏被柳条紧紧地缚着,最终在可怕的仪式中被活活烧死。僧侣试图将此改名为圣·奥古斯丁,宣称雕塑手中所握的棍棒代表着鱼类,说明他曾越过海洋,以此增添浓厚庄严的宗教意味。在这片盛产海鲂的海域,这尊雕塑的寓意让人费解。毋庸置疑的是,这尊雕塑曾招引了很多丑陋与邪恶的迷信。直到近代,这里才停止了一些最为野蛮的宗教仪式。在偏远乡村的角落里,之前存在着很多这种古老黑暗的仪式,我想现在想必应该都绝迹了吧。坊间流传着一个很逼真的故事,说一个插满别针的蜡像在一个难以置信的地方被发现了,这只是发生在几年前的事情。人们该如何彻底摒弃这些阴沉的传统呢?毕竟,这些传统是很难完全被连根拔起的。笃信世代遗传下的这些习俗的本能信念,是任何理智的争辩都无法彻底根除的。

在饱受教育的群体里,又会出现完全不同的情况。这些人大多抱着真诚的心态去面对迷信的行为与思想,他们也模糊地意识到,这些思想与行为的背后或许真的具有一些内涵,所以最好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觉得,若是厄运的征兆无法避免(倘若征兆出现后真的降临灾难),这对于心灵脆弱之人是很坏的消息。饱受教育之人相信,一件事征兆的灵验要比一百件都不灵验的事情都更为可信。通过转变思想,人们就可以心照不宣地远离“迷信虚荣的魔爪”。

智慧要一点点增长,高山要一步步攀登,不必一蹴而就。很多善意明智之人在清楚事实真相之后,在告知他人这个真相的过程中,若他人顽固地不予接受,就会变得烦躁起来。这是直觉与理智源远流长的斗争,胜利的进程是缓慢的。正如曾经代表专制反动的庞大势力的建筑,现在都早已轰然倒塌,成为一片充满诗意的废墟。每当夏季来临,这些废墟都会吸引很多游人前来游玩。所以,这些古老的力量似乎只是转变成一些美好的习俗而已。这些习俗很有趣,毫无负面意义,但人们却经常被它们所左右,这真的很难去解释。这个世界上,总有神秘与可怕的事情让人疑惑不解。但是,任由臆想的恐惧增添肩上的负重,折磨自己的思想,然后妄想以一些古怪或是毫无意义的仪式来获得解脱,这些都是毫无必要的。 xJDLke+yAQKhtXLsvHLt+HxN0uFho0Jr2j72SoiIsxPE3mpBzHF9/fZohrdTw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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