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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通学堂

一口气奔出二十里地,过了四明山脚的黄泽镇后,竺绍康解散了平阳党剩余的三百来人。所有人聚在一起目标太大,难以逃过清兵的追剿,唯有分头躲避,窜入山野,方能逃过这一劫。

竺绍康要解决一些平阳党内部的事务,王金发也有乌带党的事务要处理,譬如党内哪些人愿意归附光复会闹革命,哪些人不愿意,都要询问清楚,总不能强迫别人参加。徐锡麟要赶去联络其他府县的山堂会党,与两人就此分别。

分别之前,徐锡麟对竺、王二人说:“二位老弟,等避过了风头,你们就来绍兴城的八字桥,我会派人等在那里接应你们。至于其他人,只要你们信得过,都可呼上,一同前来。光复会的革命大业,届时就要仰仗二位老弟了!”

竺绍康不放心徐锡麟只身离开,因此派张伯岐带了几个生死兄弟,护送徐锡麟出嵊县。

姻婵虽然不知道睚和眦是什么人,但从这两人的身手来看,绝非等闲之辈,很可能早晚还要追杀上来。她要照看胡客,同时又要防范强敌,一身难以二用。她原本打算与徐锡麟等人同行,这样出事时多少有几个帮手,但转念一想,睚和眦方才之所以逃遁,是因为与五百平阳党人正面遭遇,一旦这两人避其锋芒,选择暗中行刺,就算多了徐锡麟等人相助,恐怕也难以防范。

左思右想,姻婵决定再冒一次险,尽管她实在不想再次与胡客分开。

姻婵将胡客托付给了徐锡麟,她打算一个人赶着马车离开。这样一来,就算睚和眦循迹追踪,最终只会追上她,对胡客造成不了伤害。

徐锡麟听了姻婵的计划,目光满含敬意地看着她。眼前的这个女子,骨子里和秋瑾一样,都自有一股少见的豪义之气。只不过比起秋瑾表露在外的豪迈来,姻婵容貌秀美,弱质纤纤,更让人觉得难能可贵。

徐锡麟答应了姻婵,并对姻婵小声道:“姑娘若要来寻胡义士,就到绍兴城内的大通学堂,报我的名字便是。”徐锡麟对竺绍康和王金发只说了在八字桥接头,却对姻婵吐露了光复会在绍兴城内的秘密据点,足见他对姻婵的敬佩之情。

一起经历了太多的波折和磨难,姻婵实在不想再和胡客分开。身为刺客道的青者,一生都在出生入死,一次偶别,就可能再无相见之日。但境况所迫,为了胡客的安全,姻婵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在看了胡客最后一眼后,她坐上马车,挥动了马鞭。

马车逶迤驶去后,张伯岐等人弄来木板,抬着胡客,随徐锡麟抄山野小道,第二天便出了嵊县地界。

到了一处集镇,徐锡麟让张伯岐弄来了一辆马车,将胡客转移到了马车上。

护送徐锡麟安全离开了嵊县,张伯岐等人要赶回去了。

在辞别张伯岐等人后,徐锡麟亲自赶着马车,望绍兴城而去。

在绍兴城内西北一带,有一处坐南朝北、青瓦黑墙的平房建筑,以前曾是官家的贡院,陶成章、徐锡麟和龚宝铨等人以这座建筑为基础,创办了大通师范学堂,由徐锡麟出任校长。

之所以让徐锡麟出任校长一职,是因为徐锡麟的身份比陶成章等人更为特殊。徐锡麟虽然是光复会成员,但这个身份只有光复会的内部人士知道。在外人眼中,徐锡麟却是另外一种身份。徐锡麟素有才名,再加上他的表伯父俞廉三曾任湖南巡抚一职,因此徐锡麟与绍兴府的一些名流人士有不少来往,与绍兴知府贵福也有一些交情。由他出任大通学堂的校长,可以利用他的这层特殊身份,更好地掩护光复会以大通学堂为秘密据点进行各种革命活动。所以大通学堂内其他光复会成员大多使用化名,而徐锡麟则直接使用本名。

大通学堂开设了国文、英文、历史和兵式体操等新式课程,同时特别开设了体育专修科,专门从事军事训练,并在专修科中设置了特别班。这个特别班,其实就是光复会志士的培训班,专门召集浙江省境内各府县的会党成员和少年才俊入学受训,教以军法纪律,为光复会培养后备人才。

徐锡麟回到大通学堂时,只有徐振汉、龚宝铨、陈伯平和马宗汉等人留守在学堂内。徐锡麟向妻子徐振汉问起陶成章的情况,得知陶成章和魏兰一起去了杭州府,拜会被关在狱中的白布会首领濮振声,希望从濮振声处了解到白布会的具体情况,然后分头联络白布会的其他重要成员。

按照原计划,徐锡麟走完嵊县后,该立即走访其他府县的山堂会党。但现在姻婵将胡客托付给了他,他不得不对原计划做出一些调整。

徐锡麟不想胡客在自己的手里出事,所以他不敢从外面请大夫来给胡客治伤,以免泄露胡客的消息。他问了龚宝铨等人,得知学堂内有一个叫熊成基的,懂得医术,于是叫熊成基来看胡客的伤势。

熊成基刚加入光复会不久,人很年轻,才刚满十八岁,幼年读私塾时曾跟家中长辈学过几年医。他检查了胡客的伤势,惊讶之情不禁溢于言表。

“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还能活下来!”熊成基感叹道。

继续检查下去,当发现胡客的前胸后背布满了各种狰狞可怖的疤痕时,熊成基更加难以置信地望着徐锡麟,目光中充满了惊讶和疑惑。他知道,就凭这满身的疤痕,胡客的来头定然不小。

“此人对光复会有大恩,你务必要治好他!”徐锡麟的口吻不容回旋。

熊成基稚嫩的脸上露出了老成的表情,摇了摇头:“治刀伤不难,关键是他腹部的伤口太深,就怕……就怕治好了也没用。”

“什么意思?”徐锡麟的眉头微微拧起。

“就算治好了,他下半辈子……多半也只能做一个普通人了。”熊成基叹了声气,“我尽力而为吧。”

胡客是在两天后醒过来的。

他醒来是在夜里,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唯有一盏油灯摇曳着孤火,静静地燃烧。

没感觉到身体的疲乏,也没感觉到伤口的疼痛,不知道时间是几何,也不知道身处在何方,胡客醒来的时候,觉得一切都是一片空白。

渐渐地,他想起了昏迷前所发生的一切,尤其是屠夫说过的话。

刹那之间,胡客的心头百感交集。

这些年来,他入刺客道,南北驰骋,出生入死,所吃的一切苦,所受的一切罪,都是为了一个目标,那就是覆灭刺客道,报南家的灭门之仇。他历尽波折挖出天层的藏匿地,好不容易击杀了王者雷山,到头来却发现自己竟然不是南家后人,而是胡启立手中一颗任由摆布的棋子,甚至他杀死的雷山,竟是他的亲生父亲。

胡客扭过头去,看见油灯下的方桌上,放着他所有的东西,有赤色的问天,以及一些散碎物品。

当然,还有那柄通体黝黑似墨的鳞刺。

“逆理不顺,不可服也,臣以杀君,子以杀父”,这是天下第一相剑大师薛烛看过鱼肠剑后发出的感慨。传说中鳞刺的前身,正是两千多年前“臣以杀君,子以杀父”的鱼肠剑。也正是使用这柄鳞刺,胡客在田家宅院的寝殿里,一击杀死了雷山,杀死了他的亲生父亲,也算是应了薛烛在两千多年前说过的这句话。

但胡客不愿接受这个现实。

尽管屠夫言之凿凿,雷山也确实因为看到他右手虎口处的疤痕而没有对他下杀手,但胡客还是不愿意相信。

要证明自己和雷山到底有没有关系,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胡启立。只有胡启立亲口承认了此事,胡客才肯相信。

但显然这不是他眼下应该考虑的事情。

他现在需要弄清楚的是,他昏迷后发生了什么,此刻又身在什么地方。他隐约记得昏迷前似乎见到了姻婵,他想弄清楚姻婵到底在哪里。

胡客伤势太重,起不了身,于是通过敲打床沿来制造声响。

熊成基正在房外熬药,听到动静,急忙推门而入。看见胡客醒来,他满脸喜色,飞也似的跑去通知徐锡麟。徐锡麟正与龚宝铨商议拜会各山堂会党的事,听说胡客已经醒来,立刻搁下话题,与龚宝铨一道赶来见胡客。

胡客从徐锡麟的口中得知了所有的事情。

胡客猜到追杀他的两个人是胡启立手下的死士,所以不禁担心姻婵的处境。但他现在连床都下不了,根本帮不上任何忙。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静下心来养伤。

只有身体恢复如初,他才有能力去左右他所希望左右的事。

不需要熊成基做任何描述,胡客很清楚自己腹部的伤势有多严重。熊成基断定胡客不可能恢复到受伤前的样子,胡客却坚信自己能够做到。

但他还是低估了这里面的困难。

胡客知道恢复如初是一件很困难也很漫长的事,但他还是没想到,这一次的困难和漫长,将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w6q9o/LLON9jiP7NGja6bmCnyyK1kQ3RSzggjDwHbO1JbySFifULzMzyme7lgJ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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