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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班尼家:了解分心至关重要

了解分心的最佳方法就是观察他们的生活,生活是最好的老师。接下来的三章讲述的是三个人的故事,他们的背景、年纪和性别都不同。虽然用的不是他们的真实名字,但故事的情节是真实的。故事的主人公都是错过了诊断并辛苦挣扎的人,而其他个案故事,可以参考《分心不是我的错》一书。

第一个故事是关于一个家庭的。从2001年起,班尼家的每个成员都陆续来我的诊所。班尼家的爸爸保罗·班尼是环境设计师,也是学校的董事。妈妈南希·班尼在家长会里很活跃,是研究和设计顾问,聪明又快乐。保罗和南希的婚姻幸福,住在波士顿郊区,孩子们都读公立学校。

两个孩子,苏菲和路卡斯,分别15岁和17岁,学习成绩都很好,没有行为问题,不多动。路卡斯小时候可以一个人玩火车玩好几小时。他们都很早就学会了阅读,读一年级时,他们都已经有三年级的阅读能力了。

南希很骄傲地说:“苏菲很外向,很会交朋友,很受欢迎。她和大人或小孩都处得来。她活泼、爱跳舞,各种课余活动也非常多。她的老师都认为她将来可能会进哈佛。”

但是,接下来的一年,事情变糟了。苏菲开始抱怨自己的数学和科学不好。“初一时她的成绩开始下滑”。南希说:“她开始和一些不爱读书的孩子鬼混。苏菲对事情不像以前一样热衷了,比如运动。她有时候还会惹麻烦,有一次她和一个女孩子在校门口打架,我只好找老师谈谈。”

“老师给了她一些压力,她的表现好了一些。”

但是很快,苏菲升上了高中。

第一学期结束,苏菲的成绩退步了。当家人问她是什么导致她的学习成绩退步时,苏菲说:“少管我!这样的成绩已经很好了,如果我同学有这样的成绩,他们的爸妈会很高兴!”

南希去见了学校的辅导老师,“我才发现苏菲常常不交作业,每个老师都说她是个好孩子、聪明的孩子,可是她的表现不够好,她没有发挥潜力。他们跟我说,苏菲的成绩时好时坏。”成绩时好时坏是分心孩子的特征之一,但是他们当时并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有分心的问题。“老师说可能只是不适应新学校的环境,如果她肯交作业,就没问题了。我们回家告诉苏菲一定要做作业,可是她还是不做,而且还开始顶嘴、反抗,我们遇到了很大的困难。”

苏菲和父母有很多争执。“我们会检查她的作业,她痛恨这一行为。我们也啰唆她用电脑的时间过多。她花很多时间打电话,或是跟朋友在网上聊天,显然她在功课上花的时间很少。我们给她规定做作业的时间,但是每件事似乎都充满了浓重的火药味。当期中考试的成绩单寄到家时,我们发现苏菲的成绩一点也没进步。”

苏菲的父母跟老师开了一次会。一开始,苏菲只是坐在那里,老师说:“苏菲,你是个社交领袖。上课的时候,你总是最后一个进教室,因为你在走廊和同学说话;你也可以当学术领袖。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到底是怎么了?你应该做作业,你可能觉得这学期的课程不重要,可是这学期的课程真的很重要。苏菲,你为什么不做作业呢?”

“她的脸上没有了那副叛逆的表情,她很清晰地说:‘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真的不知道。我没办法跟你说原因。’”

这是真的,分心者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努力有时会带来糟糕的结果,而有时结果又非常棒。别人不懂,他们自己也不懂。

保罗和南希以为苏菲的问题出在伙伴身上。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并威胁要把苏菲转进私立学校。苏菲说:“我的朋友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事,他们了解我,你们不了解我。你们不能逼我转学,我不要。如果非要那样,我会故意考砸入学考试;如果你们逼我,我一定会想办法让新学校开除我。”

保罗和南希找了心理治疗师安妮。安妮问他们是否想过苏菲可能患有ADD,他们感到非常诧异。苏菲小时候完全没有ADD或分心的症状。安妮说:“我知道,可是我曾见过医学院或法学院的学生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问题,而面对巨大的挑战时,他们忽然开始觉得非常困难,他们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南希以为分心者都是小男孩。她说:“安妮说分心有不同种类,女孩子也可能有。女孩活动力较低,比较难诊断。在青春期之后,诊断分心也很困难,因为大家不会想到在这个阶段才第一次看到ADD的症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之后又发生了一件事:苏菲尖叫着跟爸妈吵架,而且一吵就是几小时。苏菲威胁家人要离家出走,连背包都打包好了。

南希说:“三四个星期后,她学会了一直跟着我,对我吼叫‘你不了解我,你不知道我的人生是怎么回事’。她还会一直批评我,说我常常吼她,我总是太忙了。”

“如果她不喜欢我说的话,比如‘你这个周末不准出去,因为你没做作业’,她就会崩溃,并一直抱怨我。一次她把我逼进卧室角落,对着我吼。我只好拿起电话,打电话叫她爸爸回家,她抢走我的电话。我说:‘好,我打手机叫你爸爸回来,我现在没办法管你了’。保罗回来把她带出门去。”

这时南希给治疗师打了电话。安妮建议他们带苏菲去精神病院。对于家长而言,这是一生中最惊惶的时刻了。似乎天地都为之变色,但是,危机往往也正是转机的开始。

南希说:“那时候非常困难,安妮和我讨论了接下来该怎么做。我打电话叫保罗回来接我。我跟他说,我们要带苏菲去儿童医院。他过来接我,我坐进后座,苏菲问:‘我们要去哪里?’我说:‘苏菲,我们要带你去儿童医院做心理评估。’我以为她会跳车跑掉,结果她安静下来。”

到了医院,他们才发现医院里没有精神科医生。他们回到家已经是半夜了,苏菲非常安静。“我们花了好几天才找到合适的医院。医院的治疗团队分别跟苏菲约谈,包括精神科医生和住院医生。我问他们苏菲是不是患有ADD。他们说:‘苏菲没有分心问题,只是青春期常有的现象。你们需要适应,她也需要适应。你们正在经历一段困难的时期而已。我们的建议是做家庭治疗。’”

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家庭治疗是精神医学界的标准做法。而之前的标准做法是精神分析,重心放在个案本身,而不是整个家庭上。以家庭为单位的治疗在当时还是很创新的概念,但是就像其他任何好的治疗系统一样,家庭治疗也可能被过度使用。虽然家庭治疗很有效,但不是苏菲当时需要的。她需要的是诊断、教育和药物治疗。

班尼夫妇找了一位家庭治疗师,可是苏菲只去了两三次就不肯去了。

暑假里一切平安,大家都以为第二年不会有问题了。

“开学后,她的成绩只有六七十分,数学还不及格。她在成绩单上冒充她爸爸的签名。她让我们很伤心。”

“开学几个星期后,苏菲有一天回家跟我说:‘妈,我觉得我有ADD。’”

青少年经常在成人发现之前就自我诊断出ADD。

苏菲告诉妈妈:“我坐在教室里就总想出去。我会一直看钟、看窗外,就是坐不住。”南希决定带苏菲去接受评估。“我不觉得她有ADD,但是我想再做个评估也好,看看能不能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很高兴苏菲主动提出来寻求帮助。”

我给家长的建议是:在你找到一个你觉得合理的解释之前,不要放弃。医生说的不一定都对。如果你觉得不对就另外找个人评估。医学知识这么浩瀚,医生不见得什么都知道。最后南希来了我的诊所。来之前,她已经读了《分心不是我的错》这本书。“我哭了,因为我在书里看到了保罗,看到了苏菲,也看到了路卡斯。我跟自己说‘天啊’。我把书放在保罗床边,对他说:‘你得读读这个。’”

确诊苏菲有分心问题后,班尼夫妇还是犹豫而不敢采取下一步——让苏菲服药。当然,所有的家长都是这样。除非不得已,谁会希望自己的孩子服药呢?

帮苏菲看病的切鲁利医生是一位神经精神科医生,他是这样说的:“服药就像是给患近视的孩子一副眼镜。药物可以让孩子的大脑能够受自己控制。服用药物真的很有帮助。”

所有的医生都会担心副作用,但是如果处方合适,副作用可以被减到最低。大家没有想到的是:如果不服药,副作用是什么呢?大部分反对用药的人都害怕药物会对大脑有不良影响,但是研究显示,一再地失败和受挫对大脑才真的会有不良影响 。长期失败就如同大量有毒的压力,绝对会伤害心智。这些压力会使智商下降,引起抑郁症。 我觉得这些才是严重的副作用。

南希说:“基本上,让孩子服用安非他命真的是很困难的决定。我们家没有人长期服药,我们也不嗑药,我们家甚至没有酒。一想到我的孩子服用毒品就让我不安,而不了解药物的化学机制和功能让我更加不安。

切鲁利医生看了苏菲老师的评语后说:“毫无疑问,苏菲绝对有ADD。”我心想:“如果苏菲愿意尝试的话……这孩子平常根本不愿意人家管她的,如果她愿意服药,那我应该让她试试,看看会怎么样吧。”结果出乎意料,她才服药一天就觉得自己的情况得到改善了。

当药物有效的时候,效果会很快出现,往往令人惊异不已。苏菲回家说:“妈,你不会相信的。英文老师要求我们读一整章,还要求写心得。而我读了三章,还比别人先写完心得 !”

南希和保罗终于明白,苏菲在班上不专心是因为她无法专心。苏菲不写作业是因为她无法专心。忽然间,他们终于了解了孩子的行为。这跟动机完全无关,完全是大脑的问题。他们决定暂时不给她压力,让她自己重新建立良好的读书习惯以及自我形象。“过去家里给她的压力非常大,她不愿意回家。有时候保罗和我会说:‘我们不能这样下去,这简直是疯了。’”

班尼家最小的孩子也在受苦。“路卡斯看着我们吵架,他的压力也很大。有时候他甚至躲到餐桌底下去!”

苏菲对弟弟很坏。“我们对她很严格,不准她这样对待弟弟,但是她一有机会就欺负弟弟。自从开始服药之后,她好多了,她还在重新建立自信,还在思考自己要读什么。”苏菲的进步非常大。分心者往往不擅长学外语,但是苏菲的外语很好。她从一个非常受挫的学生变成了好学生,并且开始建立已经失去的自信心。“老师们现在都觉得她非常棒。历史老师拿了她的一篇报告去参加比赛,结果还真得奖了!”

“一切都在重建之中,我们还在找合适的私立学校。她很喜欢一些学校,可是她还是不想转学。她很喜欢她的朋友。有一次她说:‘你们好像很想把我送走。’我听了非常伤心。既然她在进步之中,如果她能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那么似乎留在原来的学校也没关系。我们还在努力。她还是不喜欢我们管她,我们偶尔也还是会起争执,但是情况比以前好多了。真的是好多了。”

ADD治疗的结果往往如此。药物把你往正确的方向用力推一把。这个效果会持续,可是你很快就会发现,光靠药物是不够的。学习和了解分心,也就是我说的“教育”,是治疗计划中非常重要且非常具有疗效的一环。教育让相关的每个人都学着用医学的角度看待分心,而不是用道德批判的角度。接下来,学习策略和结构的艰苦工作才刚开始。这需要一生努力不懈,永远不能停。我自己都还在努力之中,这也是分心最让人疲倦的。

你会发现,分心的问题并不单纯,分心往往伴随着其他问题,比如抑郁症、焦虑症、强迫症、滥用药物、学习障碍、行为问题和躁动症等。

苏菲的个例就包含了抑郁症及躁动症的症状。她对活动失去兴趣、成绩退步、交坏朋友……这都是抑郁症的迹象。

她极度易怒、睡眠困难,这都极可能是躁动症的症状。如果易怒是主要症状,那么同时具有下列症状之中的四种,就可能是躁动症(第12章会详细讨论)。

· 容易分心(不只是分心者有这个症状,其他疾病也可能有此症状)。

· 高度活跃或容易激动。

· 夸张(过分觉得自己很重要)。

· 思维跳跃(思维从一个主题跳到另一个无关的主题)。

· 参与一些会有不良后果的活动,比如嗑药、滥交和冒险行为。

· 睡眠需求减少。

· 话太多。

苏菲的症状不明显,因此在一开始的时候只被诊断为ADD,但是她的情绪比一般青少年更起伏不定,于是医生开了安非他命缓释制剂和西酞普兰给她。南希说:“我们的生活真的得到了很大改善。”

往往,家里一个人有分心问题就意味着其他人也可能有。班尼家也不例外,路卡斯也有分心问题。路卡斯很聪明,有些内向,小时候会花大量时间一个人玩积木和火车。

一年级时,老师说路卡斯做不完作业,跟不上学习的进度。

二三年级时,路卡斯成绩还好。他会完成作业,但总是没什么朋友,在校车上常常被同学欺负。

“三年级的时候,他问我可不可以换校车或换学校。”

路卡斯转学到另一所学校,情况好转了一些,但是老师说路卡斯有些缺乏自我控制的能力,比如敲铅笔,一直动来动去或自言自语。同学们很包容他,但是都不太喜欢他。他有时候会吹嘘自己多么聪明,因此无法和其他孩子有效地沟通。

五年级的时候,路卡斯的老师注意到,他比其他孩子需要更多的空间。老师让他坐在教室后面,以便有更多伸展空间。老师跟南希说:“他是个好孩子。我知道他需要更多肢体空间,他总是动来动去,所以我就拿一个可以捏的玩具给他拿在手上玩。我看到他不专心的时候,就拍拍他的肩膀,他的注意力就回来了。”

像路卡斯的老师这样,既不拿分心当借口,又能充分地包容分心,是非常重要的。得到老师的支持,是治疗分心过程的一个关键。如果孩子不能得到老师的支持,就一定要用各种方法换个老师,就像分心的成人必须有合适的伴侣和合适的工作一样,分心的孩子必须要有合适的家长和合适的老师,才能快乐,并获得成功。

过了几个月,老师找班尼夫妇谈话。南希说:“我永远忘不了老师脸上的表情,她看起来非常担心。她说:‘我眼看着路卡斯退步。他无法专心,无法注意作业是什么。虽然教室里有教学助理,孩子们能得到足够的帮助,但路卡斯还是跟不上。’”

南希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了解ADD之后,我觉得路卡斯花那么多时间玩火车其实正是分心孩子超级专注的症状。他缺乏社交技巧也可能是因为分心。我要他接受评估,免得他重蹈苏菲的覆辙。”

评估结果是:毫无疑问,路卡斯患有ADHD。他也去看了切鲁利医生。开始服药后,老师立刻注意到他的重大改变。

路卡斯自己也注意到了。切鲁利医生给他的处方比苏菲弱些,因为他说晚上不容易睡着(兴奋剂可能让人不容易入睡,只要减低剂量就可以避免这个问题),但是到了下午一两点,路卡斯就忽然无法专注了。医生把处方改为15毫克的长效缓释剂。后来他自己觉得不够,就又提高到目前的20毫克。

找到合适的剂量可能需要一点时间,必须先做些尝试。我们目前还无法事先知道什么药物会对什么人有效,或是多少剂量才合适。你得找一个了解并愿意调整剂量的医生。我们的目标是在避免副作用的前提下,尽量减少ADD的负面症状。这会花一些时间,但是药物对80%的患者有效。

当然,这表示有20%的患者无法获益。我就是那20%里的一个。药物对我没有效果,所以我不服药。

路卡斯的老师认为他取得了很大的进步。他可以完成作业了,他可以一整天都跟上学习进度并和同学互动。

“在治疗之前,他一有问题,就会马上去找老师,并一直烦她,像是着了魔似的。他非常没耐性,注意不到肢体空间,总是撞到别人,还会在走廊上跑。治疗后,他的很多行为问题都消失了。

“路卡斯五年级的时候,我第一次觉得他可能有问题,但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我们去学校参加活动,每个孩子都画了自画像,写了一首关于自己的小诗,路卡斯的作品和别人的都不一样。他的诗是这样的:

我的头发像是一根一根的能量线,

我的手是力量和速度的机器。

我的心充满愤怒,

和最远的太空一样黑暗。

我活在电玩世界里,

吃着游戏机。

“我觉得非常悲伤,这个孩子为什么这么愤怒。我实在不懂。我心里想‘天啊,我们为了苏菲,让家里争执不断,这个孩子也跟着受苦了’。我觉得该帮他找个心理咨询师,好好整理这些心事。可是当我了解ADD之后,我心想‘天啊,这个孩子的大脑就是这样’。这就是为什么大家都叫他坐好,并控制自己,而他很愤怒,因为他做不到。我开始了解了。”

班尼家还有一个人需要讨论,那就是保罗。他有两个弟弟,父母离婚后又分别再婚,然后又离婚数次。

保罗几年前发现自己酗酒,和南希的婚姻也出现问题。那时候他们正在请他们最信任的心理治疗师安妮做治疗。安妮建议他参加嗜酒者互戒协会。

读完《分心不是我的错》之后,南希明白为什么保罗也总是动来动去,一直敲铅笔或是做其他的神经质动作。“我心想,没错,他酗酒,他多动——就是这样。”整个家庭的成员都患有ADD的情况并不少见。ADD确实有遗传性,在同一个家族中可能屡见不鲜。

保罗也去看了切鲁利医生。医生觉得他有轻微的ADD和抑郁症。保罗开始服用安非他命缓释制剂。南希说:“药物让他学会思考自己的行为,并了解自己的行为,药物对他很有帮助。”

作为妻子和母亲,她也一直在调整。“我现在知道要用不同的方法了,我现在知道孩子们的问题是什么,我可以当个更称职的母亲了。想到以前,我有很强的罪恶感,但是自责于事无补。向前看,保罗和我试着当更好的家长。至于药物,很明显,任何负责的家长都不愿意让孩子服用药物。事实上,姥姥、姥爷知道苏菲开始服药的时候简直是吓坏了。我们必须跟他们解释为什么让孩子服药。”

现在,南希正在思考未来要怎么办。路卡斯的小儿科医生最近跟南希说,最终还是要想办法让路卡斯停药。南希一再地问自己:“是啊,可是我无法想象这孩子不靠药物就能专注。无法专注不是他的错,这不是缺点,这就是他。也许将来他可以找到一份适合他的工作,但是现在,他在学校的环境里就是需要服药。”

班尼家走过了很长的一段路,而且一时还看不到终点。保罗刚刚给了他妈妈一本《分心不是我的错》。南希开玩笑地说:“我开始想,周围还有谁是分心患者?” o8Mljom0DCHCegfymHR9CSX5fZZ/KvCLigCiETWwNeawEgYnymvaPei1zSMztQ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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