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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2

托德先生的故事

我已经写过很多小书,写的都是那些彬彬有礼的小动物。现在,为了做一些改变,我要写一个新的故事,里面有两个不讨人喜欢的家伙,他们一个名叫汤米·布洛克,一个名叫托德先生。

没有谁会认为托德先生行为“正派”。小兔子们根本无法忍受他,他们在半英里之外就能闻到他身上的狐臊气。托德先生留着狐狸式的大胡子,而且还有四处闲逛的习性。他下一刻会在哪个地方出现,谁也不知道。

他往往头一天住在小树林的木棚子里,惹得老本杰明·鲍瑟先生一家极为恐惧,第二天他又会转移到湖边修剪过的柳林中,吓得那里的野鸭和水鼠们一个个惊恐不安。

冬天和早春时节,他通常居住在布尔大堤上的一个岩洞里。这个岩洞位于奥特米尔悬崖下。

他有六座房子,可是他却很少住在自己的家里。

托德先生不在家的时候,他的那些房子倒也不会总是空着,因为有时候汤米·布洛克会不经邀请,擅自搬进去住一住。

汤米·布洛克是个小胖子,他全身上下长满刚硬的鬃毛,走起路来总是摇摇晃晃,而且笑起来露出满嘴的大牙。他虽然总是满脸堆着笑,却没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他喜欢吃黄蜂窝、青蛙和蚯蚓,而且喜欢在月夜四处游荡,到处挖来挖去。

他的衣服太脏了!他习惯白天睡觉,而且总要穿着靴子爬上床。当然,他睡觉的床通常都是托德先生的了。

哦,汤米·布洛克有时也会吃兔肉馅饼,不过他只是偶尔吃很小的幼兔,而且是在食物的确极为短缺的情况下。他与老鲍瑟先生交情还不错,他们都讨厌邪恶的水獭和托德先生,而且常常在一起谈论着这些令人不愉快的话题。

老鲍瑟先生已经老了,身体还有病。这天,他披着一条围巾坐在洞外,在春天的阳光下吸着兔烟。

他和儿子小兔子本杰明和儿媳妇弗洛浦茜住在一起。这时,弗洛浦茜刚刚生下了一窝小兔子。这天下午,老鲍瑟先生负责看家,因为本杰明和弗洛浦茜出门去了。

那些小兔宝宝还非常小,只是刚刚能睁开他们的蓝眼睛,踢踢小腿。他们躺在一个不深的小洞里,蓬松的睡床上铺着柔软的兔毛和干草。不过,他们睡觉的这个小洞与主兔窝并不相通。

唉,告诉你一个事实吧一这时候,老鲍瑟先生早已经忘记了那些小兔子!他坐在阳光下,正在与经过小树林的汤米·布洛克起劲地闲聊着。汤米·布洛克随身带了一只口袋,还有一把他常常用来挖东西的小锄、一些捕鼠工具。

汤米·布洛克痛心地抱怨,野鸡蛋已经很难找到了,这都是因为托德先生偷走了它们。另外,在他冬眠的时候,水獭们捉去了所有的青蛙一“我已经两个星期没有吃过一顿可口的饱饭了,每天只能靠山核桃为生,我都快要变成素食动物了。看样子我只能吃自己的尾巴了!”汤米·布洛克半开玩笑地说。

这些话并不那么可笑,可是却把老鲍瑟先生逗笑了,因为汤米·布洛克是那样肥胖、矮小,而且那副呲着大牙的样子非常滑稽。

因此,老鲍瑟先生大笑起来。然后,他把汤米·布洛克让进兔窝里,让他品尝了一块美味的香饼,又喝了“一杯我儿媳妇弗洛浦茜酿的迎春花酒”。看上去,汤米·布洛克挤进兔窝的动作还十分敏捷呢!

然后,老鲍瑟先生又点上了一袋烟,还递给汤米·布洛克一根甘蓝叶做的雪茄烟,雪茄烟的味道非常浓烈,因此汤米·布洛克的嘴裂得更大了!一时间,兔窝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烟雾。老鲍瑟先生一会儿咳嗽,一会儿大笑,而汤米·布洛克则一边吸着烟,一边呲着他的大牙笑着。

老鲍瑟先生又是咳嗽又是笑,然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因为那些甘蓝烟实在是太呛了……

当弗洛浦茜和本杰明回来的时候,老鲍瑟先生醒了过来。这时,汤米·布洛克和所有的兔宝宝都消失不见了!

鲍瑟先生是不会坦白地承认谁曾经进人过兔窝的。可是,兔窝里留下的气味是他无法否认的,况且沙地上还留下一圈圆圆的深脚印。老鲍瑟先生的行为,简直是太丟脸了!弗洛浦茜揪着他的耳朵,打了他一顿。

小兔本杰明呢,他立刻动身去追赶汤米·布洛克了。

其实,找到那只獾并不太困难,因为他在地上留下了一串脚印,这串脚印沿着树林里的一条羊肠小路,慢慢向前延伸着。一路上,这个家伙一会儿除去地上的青苔,一会儿又拔掉路旁的酢浆草。他甚至还挖了一个很深的洞,不但在里面放了毒麦,而且还放上了一只捕鼠器。一道小溪缓缓地横穿过小路。本杰明轻轻一跃就跳了过去,连脚都没湿,可是那里的泥浆中却清晰地留着獾那笨重的脚印。

小路通往一片灌木丛。这里的大树已经被砍掉了,留下一些重新长出嫩叶的橡树桩,遍地都是蓝色的风信子一不过,一种气味使得本杰明停下了脚步,因为那决不是花的香气!

托德先生的木屋出现在他的面前。这次,难得托德先生正在家里。这不仅可以从浓重的狐臊气中闻出来——另外,一股烟雾正从房顶那个用破桶做成的烟囱里向外冒着。

小兔子本杰明坐下来,看着烟囱里冒出的烟雾,他的胡子猛然抽动了一下。这时,木屋里响起一只盘子摔碎的声音,同时还伴随着说话的声音。本杰明跺跺脚,然后立刻转身跑开了。

本杰明跑啊跑啊,一直跑到小树林的另一头才停下了脚步。显然,汤米·布洛克同样也经过了这条路,因为树林边的围墙顶上又出现了獾留下的痕迹,一棵荆棘上还挂着一团从口袋上扯下的线头。

本杰明翻过围墙,来到一片草地上。在这里,他又发现了一只新安放的捕鼠器。看来,他仍在沿着汤米·布洛克留下的足迹继续跟踪他。天色已经渐渐昏暗,其他小兔子们开始走出洞穴,出来享受黄昏清爽的空气。一只身穿蓝色外套的小兔子,正在忙着寻找蒲公英。“彼得表弟!小兔子彼得!小兔子彼得!”小兔子本杰明大声喊道。

身穿蓝外套的小兔子停了下来,警觉地竖起了耳朵——

“出了什么事,本杰明表哥?你遇到了一只猫,还是白鼬约翰·斯托特?”

“不,不是,都不是!他偷了我的孩子——汤米·布洛克——他把我的孩子们装进一只口袋带走了一你看到他了吗?”

“汤米·布洛克?他偷走了几个孩子,本杰明表哥?”

“七个孩子,彼得表弟,他们都是一胎生的同胞兄弟!汤米·布洛克是沿着这条路走的吗?请你赶快告诉我!”

“是的,是的。十分钟之前……他说他的口袋里都是毛毛虫。当时,我就感到很奇怪,毛毛虫们怎么会踢腾得那么厉害呢?”

“哪条路?他走的是哪条路,彼得表弟?”

“当时,他背着一口袋活蹦乱跳的东西。我还看到他安装捕鼠器来着。让我想想,本杰明表弟,你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于是,本杰明就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小兔子彼得。

“真是不幸啊,我舅舅鲍瑟上了年纪,他的脑子糊涂了!”彼得沉思着说,“不过,有两种情况表明还是很有希望的:首先,你的孩子们还都是活蹦乱跳的;第二,汤米·布洛克刚刚吃过点心,他或许会先去睡一觉,把小兔子们留作第二天的早餐。”

“他走的是哪条路呢?”

“本杰明表弟,你冷静一点儿。我很清楚他走的是哪一条路,因为托德先生正待在他的木屋里,那么汤米·布洛克一定是去了托德先生的另一座房子,那座房子在布尔大堤上。其他情况,我也略微知道一些,因为他总是愿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的姐姐棉棉。他说,他会经过棉棉住的地方。”

棉棉嫁给了一只小黑兔子,然后搬到山上去住了。

彼得藏起他的蒲公英,陪着满心焦急的本杰明一起向前走去。他们穿过几块田地,然后开始攀登一座小山。汤米·布洛克留下的脚印看得清清楚楚,似乎他每走几步,都要放下口袋休息一会儿。

“他肯定累得气喘吁吁的。根据他留下的气味,我们已经离他越来越近了。这个可恶的坏蛋!”彼得说。

阳光依然很温暖,夕阳的余晖斜映在山坡的草地上。在半山腰,他们看到棉棉坐在她家的大门口,四五只还没有长大的小兔子正围在她的身边玩耍,其中一只小兔子是黑色的,其他小兔子则都是棕色的。

刚才,棉棉远远地看到汤米·布洛克经过这里。棉棉说,汤米·布洛克经过的时候,还询问她的丈夫是否在家呢,而且她还看到他在路上休息过两次。

她说,他还点点头,指着随身携带的口袋,笑得好像格外开心。

“走啊,彼得。他就要煮小兔子们了,快走啊!”本杰明喊道。

他们爬啊,爬啊,一直向山上爬!“他在家里,我刚才看见他的黑耳朵了。他正从兔窝里向外偷看呢!”

“他们都住在靠近岩石堆的地方,不能和邻居吵架。走吧,本杰明表哥!”

当他们接近布尔大堤上的那片树林时,他们变得非常谨慎。在布尔大堤的岩石堆中,生长着很多树木一一就在那里的峭壁下,托德先生造了的家。这座房子建在陡峭的堤岸的顶端,座房子作为他上面覆盖着岩石和灌木。两只小兔子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座房子,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四周的动静,一边窥视着那座房子。

托德先生的这座房子既像是一个山洞,又像是一座监狱,或者说是一座摇摇欲坠的猪圈。房子的大门非常牢固,现在关得紧紧的,而且还上了锁。

西下的落日将玻璃映得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红色火焰。当两只小兔子扒着窗户往里偷看的时候,正如它们所见,厨房里的干柴摆放得整整齐齐,但是还没有点火。

本杰明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是,在厨房的餐桌上摆放着一些东西,这些准备好的东西又使本杰明浑身战栗起来。餐桌上摆着一只很大的蓝色空馅饼盘,盘子上描有一些柳树图案,另外桌上还备有一把切肉用的大餐刀和叉子,还有一把斧头。

在餐桌的另一端,铺着一块展开一半的桌布,上面摆放着一只盘子、一个大玻璃杯、一副刀叉、盐罐、芥末和一把椅子一显然,这些物品都是为某个家伙的晚餐预备的。

这里没有一个人,也看不到小兔宝宝。厨房里空荡荡的,一片寂静,甚至连钟表都停止了摆动。彼得和本杰明将鼻子紧贴在窗玻璃上,观察着昏暗的厨房。

后来,他们绕过一些岩石,爬到了房子的另一边。这座房子非常潮湿,而且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气,四周长满了高大的荆棘和石南。

两只小兔子的小腿一直都在发抖。“哦,我那些可怜的兔宝宝!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地方啊!我恐怕再也看不到他们了!”本杰明哀叹道。

他们爬上了卧室的窗户。正像厨房一样,卧室的窗户也紧紧地关闭着,而且上了窗栓。不过,他们可以看出,这里的窗户刚刚被谁打开过,因为窗上的蜘蛛网被搅乱了,窗台上还留下几个新踩出的脏脚印。

卧室里非常阴暗,两只小兔子一开始什么也看不到,可是他们却能听到一种声音——一种缓慢、深沉、均匀的鼾声。当他们的眼睛适应了房间里的黑暗后,他们看到一个家伙正躺在托德先生的床上,身体蜷缩在毯子下睡着了。

“他穿着靴子上了床。”彼得低声说。

本杰明全身紧张,他把彼得拉下了窗台。

汤米·布洛克继续打着呼噜——均匀的鼾声从托德先生的床上不停地传来。小兔宝宝们依然不见踪影。

太阳落下了地平线,一只猫头鹰开始在树林里大声叫嚣。房子的四周丟着很多令人不愉快的东西,这些东西真该被掩埋起来!它们是兔子的肋骨、头盖骨,小鸡的腿骨和其他令人惊骇的东西。这真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到处都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们又爬回房子的前面,试图用各种办法拨开厨房窗户上的窗栓。他们试着去拔窗扇之间的一颗生锈的铁钉,但是没有拔出来。这时,周围一片漆黑。

他们并排坐在窗外,一边低声交谈着,一边倾听着房子里的动静。

半个小时后,月亮升到树林的上空,它将清冷的月光洒向岩石间的这座小房子,也透过厨房的窗户照亮了厨房。可是,厨房里还是看不到小兔子们的身影。

月光朗朗地照耀在切肉刀和馅饼盘上,它们反射出一道明亮的光芒,划过肮脏的地面。

最后,这道光芒正好投映在厨房壁炉旁的那面墙上,在那里出现了一扇小门——这是一扇小铁门,安装在那种习惯烧木柴的老式砖砌的炉灶上。

同时,彼得和本杰明都注意到,他们只要摇动窗户,对面那扇小门就会晃动着产生回应。看来,小兔子们现在还活着,他们都被关在炉灶里。

本杰明感到非常高兴,他庆幸自己没有吵醒汤米·布洛克。那个家伙如今正躺在托德先生的床上,一本正经地打着鼾呢!

可是,他们却无法打开厨房的窗户。小兔宝宝虽然都还活着,可是他们却完全没有能力逃出来,因为他们太小了,甚至还没有学会爬。

低声商量了一会儿之后,彼得和本杰明决定挖一条地道,救出那些小兔子。于是,他们在堤岸下一两米的地方开始挖起来,希望在房下的巨石间挖出一条通道,能够通向厨房。可是,厨房的地板实在太脏了,他们完全分不清哪里是土地,哪里是石板地。

他们挖啊,挖啊,一口气挖了几个小时。遗憾的是,他们不能直接挖到厨房里,因为到处都是岩石。不过,在天快亮之前,他们还是挖到了厨房的地板下。现在,本杰明躺在地道中开始仰面向上挖,而彼得的小爪子都已经磨破了。他在地道的外面,负责运走本杰明挖出的沙土。不久,他向地道里大喊着,天亮了——太阳出来了!

鸟儿已经开始在下面的树林中歌唱了。

小兔子本杰明爬出黑黢黢的地道,抖去耳朵里的沙子,用爪子抹了抹自己的脸。这时,初升的太阳照耀着山顶,阳光越来越温暖,而山谷则变成了白茫茫的雾海,从树梢的缝隙间透过万道金光。

忽然,薄雾笼罩的田野上,传来一只松鸦愤怒的尖叫,接着是狐狸刺耳的咆哮!

瞬间,两只小兔子被吓得完全丧失了理智,他们做了一件最愚蠢透顶的事情。他们一头冲进他们刚挖出的地道中,而且藏在了地道的最里面,正好位于托德先生厨房的地板下。

这时,托德先生正走上布尔大堤,他的心情简直是糟糕透顶!首先,他为摔碎了盘子有些不开心,尽管那并不完全是他的错,可是那是一只瓷盘,而且是他的祖母老薇克森·托德的那套餐具中最后一个盘子了。然后,那些飞来飞去的蚊子又令他感到心情更加恶劣。最后,他赶到鸡窝,却没能抓到鸡窝里的一只野山鸡,而只在那里找到了五颗鸡蛋,其中两颗竟然还是坏的。

哦,托德先生度过了一个多么失意的夜晚。

正像往常一样,当托德先生心情恶劣的时候,他就会决定搬家。他先尝试着搬到了剪过树梢的柳林里,可是那里有些潮湿,而且水獭那个家伙还在附近丟下了一条死鱼。托德先生可不喜欢剩下的东西,除非那东西是他自己的。

于是,他朝山上走去。渐渐地,他看到獾留下的清晰的脚印,不过这也没能使他的坏心情得到好转。再也没有谁会像汤米·布洛克那样莫名其妙地到处挖苔藓了。

托德先生用手杖敲打着地面,简直是火冒三丈!他已经猜到汤米·布洛克去哪儿了。他感到更为气恼的是,那只松鸦一直紧紧地跟着他。这只鸟从一棵树上飞到另一棵树上,一路斥责着他,大声警告着附近的每一只小兔子——现在有一只猫或一只狐狸正在走向种植园。有一次,当这只鸟尖叫着飞过他的头顶时,托德先生大声咆哮着,向他扑去。

他带着一把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钥匙,十分小心地靠近了他的房子。他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大胡子都竖了起来。虽然房子上着锁,但是托德先生却怀疑里面有人。他将生锈的钥匙插进锁孔,在里面转动着。这时,躲在地道里的两只小兔子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托德先生谨慎地推开门,然后走了进去。

当托德先生看到厨房里的一切,他不禁大怒。看啊,托德先生的椅子、托德先生的馅饼盘,还有他的刀叉、芥末、盐罐,以及他折好收在碗柜里的桌布一全都摆在餐桌上一无疑,这都是那个讨厌的汤米·布洛克为他的晚餐或早餐而准备的。

空气中荡漾着一股新鲜的泥土的气息,同时也掺杂着獾散发的臭气。幸运的是,这些气味掩盖了小兔子们的气味。

但是,最吸引托德先生注意的是一种声音,一种深沉、缓慢、均勻的鼾声和咕浓声,而这些声音却来自他自己的睡床。

他透过半开着的房门上的铰链,偷偷地向卧室看去。随后,他转身匆匆忙忙地从房子里走了出来。他的大胡子此刻完全竖着,甚至他的外套领子也随着他的暴怒竖立起来。

在随后的二十分钟里,托德先生谨慎地爬进房子,却又慌忙退出来。渐渐地,他再冒险向前多爬几步——一正好爬进了他的卧室。在屋外的时候,他气愤得用爪子直抓土;等他爬进卧室的时候——汤米·布洛克露出的大牙,他又感到很恶心。

汤米·布洛克仰面朝天躺在床上,他的嘴巴大张着,一副呲牙咧嘴的模样。他的鼾声平静而均匀,但是他的一只眼睛并没有完全闭上。

托德先生不断地在卧室里进进出出。其中有两次,他带着他的手杖,有一次带来一只煤桶。不过,他想出了一个更妙的办法,于是把那些东西又拿了出去。

当托德先生将煤桶拿出去,又再拿回来的时候,汤米·布洛克向旁边稍稍侧了侧身,可是似乎睡得更踏实了。他真是一个无可救药的懒家伙,一点儿也不害怕托德先生!其实,他完全是因为太懒又太舒服了,所以一动也不愿动。

当托德先生再次返回卧室的时候,手里带着一根晾衣绳。他在床边站了足足有一分钟,观察着汤米·布洛克,仔细地听着他的鼾声。汤米·布洛克的鼾声真是太大了,不过似乎还很自然。

托德先生转过身去,背对着床,然后打开了窗户。窗扇发出“吱吱”的响声,他吓得赶紧跳转身子,跳转身来。汤米·布洛克睁开的一只眼一又慌忙闭上了,同时继续打着他的呼噜。

托德先生的行动很不寻常,很令人费解一因为床正好位于窗户和卧室的门之间。他将窗户打开一条缝儿,然后把晾衣绳的多一半放到了外面的窗台上,剩下的那一段以及绳子一端的钩子,却仍握在他的手中。

汤米·布洛克仍在假装认真地打着鼾。托德先生站在一旁凝视了他一会儿,然后才又一次走出了卧室。

汤米·布洛克睁开双眼,看着那根绳子,然后呲牙咧嘴地笑了。这时,窗外传来一阵声音,汤米·布洛克急忙又闭上了他的眼睛。

托德先生从前门走出去,然后绕到了房子的后面。路上,他被那个兔子洞绊了一跤。如果他想到了谁正躲在里面,他一定会马上把他们抓出来。

托德先生一脚踩塌了地道,几乎踩在小兔子彼得和本杰明的头上。不过,幸运的是,他认为这些全都是汤米·布洛克在搞乱。

他从房子外面的窗台上拿起那团晾衣绳,又听了一会儿,然后把绳子系在了一棵大树上。

汤米·布洛克睁开一只眼睛,透过窗口偷偷监视着托德先生,可是他感到非常困惑,不知道那个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托德先生从一口泉眼那里提来满满一大桶水,然后脚步蹒跚地经过厨房,走进了卧室。

汤米·布洛克格外“勤劳”地打着鼾,同时鼻子向外喷着气。

托德先生将水桶放到床边,拿起带有钩子的绳尾。他犹豫着,然后看了看汤米·布洛克。这时,汤米·布洛克的鼾声几乎像是患上了中风病,他咧开的嘴也没有刚才那么大了。

托德先生小心翼翼地登上床头旁边的一把椅子,他的两条腿非常危险地靠近了汤米·布洛克的牙齿。

他直起身子,将带钩的绳子挂到床顶的木架上,那里通常是用来悬挂床帏的地方——由于这座房子很久不住,托德先生已经把他的床帏折好收起来了,甚至连床罩也同样收了起来,因此汤米·布洛克只盖着一张毯子。

托德先生站在晃动的椅子上,低头仔细地看了看汤米·布洛克。他真是一个无与伦比的睡觉大王!

看上去,好像没有任何声音能够吵醒他一甚至绳子绕过床架的声音也没有将他吵醒。

托德先生十分安全地跳下了椅子,然后又努力将那桶水提上椅子。他要把水桶挂在钩子上,悬在汤米·布洛克的头顶,以便对他进行一场沐浴!当然,只要解开穿过窗户的绳子就可以了。

不过,让一个细腿的家伙把那么重的水桶举得和钩子一样高,自然不大可能(尽管他怀有强烈的报复心,而且胡子拉碴,看起来很强壮)。他差点儿失去平衡从椅子上摔下来。

这时,床上的鼾声越来越像患了中风病。汤米·布洛克的一条后腿在毯子下猛地颤动了一下,不过他仍然假装睡得很安详。

托德先生提着水桶从椅子上下来,幸运的是没有发生意外。他想啊,想啊,想了很长时间,然后把水倒进了水盆和水壶中。对于他来说,一只空桶并不是太重,因此他很快便将空桶悬在了汤米·布洛克的头顶。这只空桶在半空摇摆着。

的确,从来还没有谁会睡得这样死!托德先生登上椅子又下来,上上下下很多次,居然没有吵醒汤米·布洛克。

由于托德先生不能将满满一桶水一次举起来,因此他找来一个奶罐,然后把水慢慢一罐一罐地舀进水桶里。随着水越来越满,那只水桶就像钟摆一样摇来晃去,偶尔会有一滴水溅出桶外。可是,汤米·布洛克还在节奏均匀地打着鼾,全身一动不动一除了一只眼睛偶尔眨动一下。

最后,托德先生的准备工作全部完成。水桶里装满了水,绳子的一端紧紧地绷在床顶的木架上,另一端穿过窗户系在屋外的大树上。

“这会把我的卧室弄得一团糟,如果不做一次像春季大扫除那样的彻底清扫,我是决不会再睡那张床了。”托德先生说。

托德先生最后一次看了看獾,然后悄悄地离开了卧室。他走出房子后,随手关上了前门。两只小兔子听到地道顶上传来他的脚步声。

他跑到房后,打算立刻解开系在树上的绳子,让满满一桶水全都浇到汤米·布洛克身上。

“我要用一种令人不愉快的奇异方式叫醒他!”托德先生说。

托德先生刚一走出房间,汤米·布洛克急忙从床上爬了起来。他将托德先生的晨衣卷成一团,塞进水桶下的床铺中,代替他躺在那里。然后他也离开了卧室一忍不住咧开大嘴咯咯地笑了起来。

汤米·布洛克走进厨房,点起炉火,烧了一壶水。这时,他已经没有心思去煮那些兔宝宝了。

当托德先生走到那棵大树下的时候,他发现由于重量和拉力太大,绳结扣得死死的,很难解开。于是,他不得不用牙去咬绳子,就这样又啃又咬,足足用了二十多分钟。最后,绳子被意外地一拉,猛地松开了。可是,这一下几乎扯下托德先生的牙齿,他重重地向后跌去。

房子里传出巨大的坠落声、洒水声,以及一只水桶在地板上翻滚的声音。

可是,没有尖叫声!托德先生感到有些纳闷,他静静地坐在那里,仔细倾听着房子里的动静。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走到窗口,偷偷地向房间里望去,只见水正“滴滴答答”地从床上往下淌,水桶则滚进了一个角落里。

在大床中间的毯子下,有一个湿漉漉的东西一那个东西的中间被水桶砸到的地方扁了下去一好像正砸在肚子上。那个东西的头盖着被浇湿的毯子,而且不再发出打呼噜的声音。

房间里没有任何忙乱的迹象,除了水从床垫上“滴滴答答、滴滴答答”滴落下来的声音,没有任何别的动静。

托德先生看着这一切,足足看了半个小时。他的一对小眼睛兴奋得闪闪发光。最后,他高兴地跳了起来,开始肆无忌惮地敲着窗户,但是包在毯子里的那个东西依然一动不动。

是的一毫无疑问,结果美妙得超出了他的计划。水桶不但砸中了可怜的老汤米·布洛克,而且还砸死了他!

“我要把这个肮脏的家伙埋进他自己挖的洞里。我还要把我的床垫搬到屋外,在太阳下晒干。”托德先生说。

“我还要清洗桌布,然后把它铺在草地上,在太阳下进行消毒。至于毯子,必须挂在外面吹吹风。那张床,必须先彻底消毒,然后用暖床器把它烘干,最后再用一个热水袋把它捂暖。”

“我还要买软肥皂、猴肥皂和各种各样的肥皂,还有苏打、硬毛刷、消毒粉,最后还要用炭来消除这里的气味。我必须将整座房子进行彻底消毒。或许,我还不得不烧一些硫磺。”

托德先生匆匆忙忙地绕过房子,去厨房里拿了一把铁锨一一“我要先把洞挖好,然后再把那个家伙从毯子里拖出来……”

他打开门……

这时,汤米·布洛克正端坐在厨房里托德先生的餐桌旁,把托德先生茶壶里的茶,倒进托德先生的茶杯里。他全身上下没有一滴水,正咧开大嘴笑呢。然后,他端起那杯滚烫的茶水,“哗”地泼到了托德先生身上。

托德先生冲向汤米·布洛克,汤米·布洛克在满地的陶瓷碎片中一把揪住了托德先生,于是厨房里爆发了一场令人恐怖的战斗。对于躲藏在厨房下的小兔子来说,每一件家具倒下的声音,都好像整个地板要塌下来,砸在他们的头上。

两只小兔子爬出他们挖的地道,躲进了附近的岩石和灌木丛中,不安地听着厨房里发出的声音。

房子里的厮打声简直太可怕了。这时,关在炉灶里的兔宝宝被吵醒了,他们全都被吓得浑身发抖。或许,他们被关在了炉灶里,那真是一种幸运呢!

除了餐桌,所有的家具都倒在地上。

除了壁炉架和厨房的护栏,厨房里所有的东西都被打烂了。至于那些瓷器完全变成了碎片。

椅子被砸烂了,窗玻璃、挂钟“哗啦”一声落到地上。当然,落在地上的还有托德先生的一把把淡棕色的胡须。

花瓶从壁炉架上纷纷坠落,各种小罐子也一起掉到了地上,水壶也从炉灶的铁架上滚到了地上。汤米·布洛克一脚踩进了一罐覆盆子果酱中。

一壶刚刚煮沸的开水·倾倒下来,浇在了托德先生的尾巴上。

就在水壶落下来的时候,汤米·布洛克仍在呲牙咧嘴地笑着,一头扑在了托德先生身上。然后,他抱着托德先生像一根圆木那样滚来滚去,一直滚出了厨房的门口。

接下来,扭打继续在房外展开。两位先生撕扯着滚过堤岸,然后一起滚下了小山,撞在山脚下的岩石上。从此,汤米·布洛克和托德先生之间的友谊一去不复返了。

看到那两个危险家伙滚下了小山,小兔子彼得和本杰明立刻从灌木丛中跑了出来。

“赶快去救孩子!跑进去,本杰明表哥!跑进去救他们!我守在门口。”

可是,本杰明害怕极了。

“哦,哦!他们要回来了!”

“不,他们不会回来的。”

“他们会的!”

“为什么要自己吓自己!我相信他们已经掉到山下的采石场去了。

这时,本杰明仍在犹豫,彼得却一直在后面推着他:

“快啊,现在很安全。一定要关上炉灶的门,本杰明表哥,这样他就不会再想到小兔子了。”

可以肯定,在托德先生的厨房里,烹调用的原料还很鲜活呢!

在家中的兔窝里,一切也并不那么轻松。

晚饭后,弗洛浦茜和老鲍瑟先生吵了一架,然后他们两个一夜都没有人睡。早饭的时候,他们又吵了一架。这时,老鲍瑟不再否认他曾经邀请客人进人过兔窝,但是他拒绝回答任何问题,也拒不接受弗洛浦茜对他的责备。这一天,家里的气氛异常沉重。

老鲍瑟先生非常难过,他蜷缩在一个角落里,用一把椅子挡在自己面前。弗洛浦茜拿走了他的烟斗,还把他的烟草藏了起来。为了发泄自己的不满,弗洛浦茜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翻了出来,做了一次春季大清理。当她做完这一切,躲在椅子后面的老鲍瑟先生又开始焦虑不安,因为他实在想不出弗洛浦茜接下来会做些什么。

在托德先生的厨房里,到处都是打斗留下的痕迹,小兔子本杰明穿过满地灰尘,不安地一步步向前走去。他打开炉灶的门,伸进手去摸了摸,摸到一些暖乎乎的小东西,而且他们还在不停地扭动着。他小心翼翼地将他们拎出来,然后返回了小兔子彼得的身边。

“我找到他们了!我们能逃走吗?我们还要躲起来吗,彼得表弟?”

彼得竖起耳朵听了听,远处扭打的声音仍在树林中回荡。

五分钟后,两只气喘吁吁的小兔子快步走下布尔大堤。他们两个半提半拉,带着一只口袋跌跌撞撞地走在草地上。最后,他们终于安全地回到家里,出现在兔子洞中。

彼得和本杰明带着孩子们顺利回来,这大大减轻了老鲍瑟先生的羞愧感,弗洛浦茜当然也感到非常非常高兴。小兔宝宝们都被吓坏了,而且他们饿极了。不过,吃过东西后,他们就睡觉了,不久便恢复了正常。

鲍瑟先生得到了一份礼物——一根长长的新烟斗和一袋新鲜的兔烟。虽然他非常看重自己的尊严,但他还是接受了这份礼物。

大家原谅了老鲍瑟先生,他们一起吃了一顿开心的晚餐。彼得和本杰明向老鲍瑟先生和弗洛浦茜讲述了他们的冒险经历——另外,他们还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汤米·布洛克和托德先生之间的战斗,最后究竟怎么样了呢?

是啊,每个人都迫不及待地想知道。 Jvl9i5zH/ysoWMa5Vu1f2td427njqr+0VnAN+WcTTTn40bEsHHVabYxDl4hgLnm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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