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四天早上,罗拉的耳朵感觉有点怪,她从棉被下探出头去,发现大风吹进一些冰雪进来,在被子上结成一团。
罗拉听到从炉灶上传来咔哒声,然后是噼啪的火焰燃烧声。现在,她才恍然大悟为什么耳朵有点怪,原来是外面暴风雪的声音停下来了。
“玛丽,快起床啊!”罗拉推着她说,“外面的暴风雪停了呢!”
罗拉从床上一跃而起,跳到比冰雪还冷的地方。看起来,熊熊燃烧的炉子并不算暖和,因为木桶里的水几乎全部结冰了。不过,结了一层厚厚冰霜的玻璃窗,却在阳光的照射下闪出夺目的光芒。
“虽然风雪停了,但是外面还是很冷。”爸从外面回到屋里时说。他蹲在炉子旁边,让挂在胡子上的冰雪溶化。溶化的水滴落在炉子上,发出了滋滋的声音,接着,很快就蒸发在空中了。
爸擦干了胡子,说:“屋顶的防水布本来被我钉得很牢固,但是,还是被强风吹开了,所以屋顶才会有水漏下来。”
“幸好,暴风雪已经结束了。”罗拉说。
大家围在一起吃早饭时,欣赏着玻璃窗发出的灿烂的光芒,心里感觉非常地愉悦。
“从今天开始,应该会有一段十月的小阳春吧。”母亲开心地说。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早的冬天,我总认为这里面有古怪。”爸说。
“到底是哪里有古怪呢?”妈问。
妈问的这个问题,爸回答不上来。
“有几只迷路的水牛在干草堆旁打盹儿!”爸说。
“它们在糟蹋你的干草吗?”
“没有啊!”爸回答。
“那就不用管它们了,反正它们不会破坏干草堆的。”妈说。
“一定是暴风雪让他们感到疲惫不堪,”爸说,“它们才会在干草堆旁躲避风雪。我看,就让它们在那里休息一会,喂它们一些饲料,然后再赶他们离开。那里的水牛数量不多,吃不了多少干草,其实就算吃一些也无所谓的。但是,它们连一根也没吃!”
“那它们在那儿做什么呢?”妈说。
“它们只是站在那儿,什么也没有做。”爸说。
“既然这样,你又何必担心呢?”
“你说的也对。那么我这就把它们赶走吧!”爸喝了口茶,就穿上外套,戴上帽子和手套,准备出去。
这时,妈对罗拉说:“罗拉,你和你爸一起去吧!你爸需要个帮手,才能把那些牛赶出草场。”
于是,罗拉迅速地披上母亲的大披肩,用别针把它固定在衣领处,大大的披肩把罗拉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她的两只小手也伸进了披肩里面,只露出一张面孔。
外面的阳光刺目耀眼,罗拉感到眼睛都被刺痛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眯着眼睛打量四周。
雪后的天空蓝蓝的,万里无云,一眼望不到边,地上却是一片白茫茫的。阵阵的寒风吹过,但始终不会把地面上的冰雪高高吹起,它只是顺着大草原上的草坪吹拂过去。
冷冽的空气刺痛了罗拉的脸颊与鼻子,一呼吸便感到疼痛,寒冷也刺进了罗拉的胸膛里,然后变成白色的雾气从她嘴巴里冒出来。她用披肩遮住嘴巴取暖,呼出的白雾立刻在上面凝结成霜。
她走到马厩转弯处,看到爸走在前面,也看到了那些水牛,她便仔细地观察它们。
牛群分散在各处,它们颜色不同,有红色的、黄色的、黑色的、带斑点的等等。但最奇怪的是,它们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好像是一群雕塑。每一只牛头都低垂在地上,骨瘦如柴的身体僵直不动。
“爸!”罗拉害怕地尖叫起来。爸冲她打个手势,要她不要乱动。他踏着低处盘旋的雪花,向诡异的牛群走去。
生人走过去,它们也一动不动,整个牛群都非常宁静,好像不是真的牛,这真是可怕!在它们呼吸的时候,才能发现它们还活着——两边凸显的肋骨间的肚子随着呼吸被吸进去,又鼓起来。牛群太瘦弱了,臀骨与肩胛骨都尖锐地凸现出来,四条细腿戳在地面上,好像了无生气。那些白色的大块东西——它们的头——好像与地面冻结在一起了。
罗拉觉得自己寒毛倒竖,恐怖的寒气抓住了她!刺眼的阳光与寒风让她眼泪直流,冰冷的泪水沿着脸颊流下来。
爸顶着寒风慢慢前进,一直走到牛群跟前,但没有一头牛逃跑——就连轻微地动一下也没有。爸看了看它们,然后他弯下腰,迅速地做了什么之后,一头红色的小公牛便一声咆哮,跳了起来,它的头很正常——上面有眼睛、鼻子和一张不断喷出热气的嘴巴,它一边嚎叫,一边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接着,另一头牛也嚎叫起来,迈着笨拙的步子,跌跌撞撞地跑开了,下一头牛也是同样的情形。爸一个接一个地解救它们,牛群的叫声高亢,直入云天。
终于,所有的牛都被解救了,它们一起跑远了。随后它们平静下来,就在齐膝盖的大雪中静静地前进。
爸向罗拉摆手,让她先回小屋去,他还得留下来查看干草堆。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啊?”妈问罗拉,“牛群不愿意离开干草堆吗?”
“不是这样的,妈,”她回答,“牛群的头……我猜它们的头与地面冻结在一起了。”
“这不可能!”妈惊叫着。
“这肯定是罗拉自己的想象,”玛丽一边织毛线衣,一边说,“牛的头怎么可能冻在地上?罗拉,有时候你说事情还真是夸张。”
“如果你不相信,你就去问问爸!”罗拉告诉她。她无法把这种感受告诉妈和玛丽,她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在这样一个狂暴的风雪之夜,在大草原上,寂静的死神抓住了牛群。
爸回到屋子后,妈问他:“查尔斯,牛群是怎么回事?”
“它们的头跟冰雪冻在一起了,”爸说,“它们太累了,在那里休息,结果呼出来的热气瞬间结冰,冻住了眼睛和鼻子,最后它们一动也不能动。”
正在扫地的罗拉停下来,惊恐地说:“爸,是它们自己的呼吸要闷死自己?”
爸知道罗拉很害怕,说道:“现在没事了,罗拉,我把它们头上的冰敲碎了,它们就又获得了自由。我想,它们这会儿就会去寻找躲避风雪的地方。”
凯莉与玛丽的眼睛都瞪得溜圆,甚至妈也看起来很害怕的样子。她胡乱地说:“罗拉,快扫地吧!查尔斯,别说了,你赶快脱掉外衣来烤火!”
“有一样东西要给你们看看,”爸说着,一只手就小心翼翼地伸向口袋,掏出了那个东西,“孩子们,快看我在干草堆里找到了什么?”
他的手慢慢张开,在他戴着手套的手心里有一只小鸟。他轻轻地把它放在玛丽的手中。
“哎呀!它正站着呢!”玛丽开心地叫着,用手指尖轻轻地抚摸它。
大家围着它仔细观察,不过谁也没见过这样的小鸟。它的个头很小,样子就和爸那本绿色封皮的大书《动物世界奇观》中的海雀一样,它的胸脯是白色的,而后背与翅膀却是黑色的,一双短腿向后面远伸,脚上长着蹼。当它用两条短腿站起来,就好像一个穿着黑外套、黑裤子与白衬衫的小人儿一般,一对黑色的翅膀就好像它的两条小胳膊。
“爸,这是什么鸟?啊,这是什么?”凯莉开心地大叫,不过却抓住葛丽斯伸出的双手,“葛丽斯,不许抓它。”
“我也不认识它,从来没有见过类似的鸟,”爸说,“它一定是在暴风雪中迷路了,最后累得摔在了干草堆上。它爬进干草堆去躲避风雪。”
“它是海雀,”罗拉说,“只不过它是一只幼鸟。”
“它不是幼鸟,它已经完全长大了,”妈说,“从它的羽毛上就能看出来。”
“看起来,它似乎已经成年了,”爸附和着说,“只是,它到底是什么鸟呢?”
小鸟站在玛丽的手心上,睁着一双闪亮的黑眼睛看着大家。
“它应该从来没有见过人。”爸说。
“爸,你怎么知道的?”玛丽问。
“因为它不怕我们啊!”
“爸、妈,我们把它留下来,饲养它好吗?”凯莉请求。
“好啊,看看它能否适应新环境吧!”
玛丽用指尖轻轻地抚摸了小鸟的全身,罗拉告诉她,小鸟柔软的胸部绒毛是白色的,后背与翅膀是黑色的。接着,她们让葛丽斯也轻轻抚摸一下它。小海雀安静地站着,乌黑的眼睛一直看着她们。
玛丽把它放在地板上,它稍微走了几步,接着用它带蹼的脚去推地板,并拍打一对小翅膀。
“它飞不起来,”爸说,“它是一种水鸟,得在水里用两只带蹼的脚划动水来加速,然后飞上蓝天。”
最后,大家把那只小鸟放在一个箱子里,再把箱子移到小屋的一角。小鸟仍用乌黑溜圆的眼睛注视着她们,罗拉她们很想知道小鸟吃什么东西,不过,却没有一个人知道。
“这真是一场古怪的暴风雪,让人非常不舒服。”爸说。
“查尔斯,不用担心,这只是一场暴风雪而已,”妈说,“天气还会转暖的,现在的温度就已经升高了。”
玛丽又开始编织,罗拉也拿起扫把扫地。爸站在窗户边。凯莉与葛丽斯站在放置小鸟的角落,也在向窗外望去。
“啊,你们快看哪!有好多长耳大野兔!”凯莉叫了起来。原来,有很多野兔在马厩周围蹦蹦跳跳。
“这些坏蛋在暴风雪中,一直在吃我们的干草。”爸说“我应该拿枪打上几只,弄一顿兔肉大餐来。”
“爸,请你不要抓它们,”罗拉恳求道,“兔子没有办法才会来吃干草,求求你不要打它们。”
爸站在窗边一动没动,最后他说:“这么冷的天气,干草又这么多,它们吃一点也没有关系!”
爸拿起水桶去水井打水,他开门的时候,冷空气一下涌进了小屋。不过,阳光已经逐渐融化了小屋南边的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