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绿色的玉米嫩芽在被耕耘过的土地上整齐排列着,就像丝带的末端在风中飘荡。一天黄昏,从玉米地查看长势后归来的爸一脸凝重,不光有疲惫,似乎还有一丝愤怒。
“我不得不在一半以上的玉米地上重新播种。”他说。
“啊?爸,你说的是真的吗?怎么会这样呢?”罗拉焦急地问。
“还不是田鼠,”爸无可奈何地说,“据说每到一片新土地耕种,这样的灾难是不可避免的。”
小葛丽斯扭着爸的大腿,爸把她抱了起来,并用长满了胡子的脸颊贴着她嫩嫩的脸蛋,逗得她咯咯笑。葛丽斯想起了播种时的歌谣,于是美滋滋地唱了起来:
“第一颗玉米给白头翁吃,第二颗玉米给乌鸦吃,剩下的两颗就不要吃了啊,希望它们能够生根发芽。”
“不过,这歌谣是东部人们创作的,”爸告诉葛丽斯,“作为这里的人,咱们也应该有自己的歌谣,葛丽斯,你觉得这样唱好不好啊?”说着,爸唱了起来,“第一粒给田鼠吃,第二粒也给田鼠吃,第三粒还给田鼠吃,最后一粒就留着在田地里生长吧。”
“你呀,查尔斯。”妈用略带责备的口吻说着,却忍不住地笑了。其实妈并不觉得这首歌谣编得多好,不过她被爸唱歌谣时可爱的神情打动了,真是想不笑都难。
那些田鼠的反应真是灵敏得让人惊讶,爸刚一把玉米种子播下,它们就发现了并且开始偷吃。它们在耕过的土地上跑来跑去,用那灵敏的小爪子在新翻的土壤里挖洞洞。最神奇的是它们竟然可以准确地知道玉米种子埋在什么地方,这么大一片土地,这么小的玉米种子,让人们不禁感叹它们是如何做到的。
它们偷吃玉米种子的样子更是让人吃惊,你可以想象一下,一群小小的田鼠在田地中跑来跑去,找到玉米种子所在的那些特定位置便开始挖洞,挖到玉米种子后就大大方方地坐下来,用自己的小爪子一个接一个地抓着吃。也许就在一瞬间,这一大片土地里的玉米种子就会少一半还多。
“这群害人的东西,”爸恨恨地说,“我们要是能再有一只像‘黑苏珊’一样的猫就好了,这些田鼠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屋子里同样需要一只猫,”妈马上表示赞同,“家里的老鼠越来越多,现在就连橱柜我都需要不时地检查,那些用来装食物的盘子和碗,除非有东西盖着,要不我都不敢把食物放进去。查尔斯,你想想,到哪儿能找到这样一只猫呢?”
“据我所知,附近压根就没猫啊。镇子上的店老板也在叫苦不迭,听说威尔马斯已经派人到东部区弄几只猫了。”爸回答。
就在这天晚上,熟睡的罗拉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了,在卧室隔间的墙壁附近,有吱吱的嗫嚅声,接着又传来了咔嚓的声音,好像什么东西被突然撞到了墙壁。再接着就是妈的声音,有一丝惊恐:“查尔斯,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爸从睡梦中醒来,声音显得愈发低沉:“我做了个梦,梦见理发师正在给我剃头。”
此时正是午夜,一家人都在熟睡,所以妈尽量压低了声音:“没事,你只是在做梦。别想了,咱们继续睡,把被子给我点。”
“我似乎都能听到理发师剪刀发出的咔嚓咔嚓声,特别清楚。”爸还在嗫嚅着。
“好了好了,快躺下来接着睡吧。”妈说着打了一个哈欠。
“啊!我的头发真的被剪掉了。”爸突然又一次小声地嚷起来。
妈又打了一个哈欠,然后说:“好了,查尔斯,我从来没见你因为一个梦搞得这样,没事啦,你好好躺着或者翻个身再睡,我保证不会再接着做梦了。”
“可是卡洛琳,我的头发真的被剪掉了呢。”爸再一次说。
“什么意思?”妈似乎察觉了什么,一下子也精神了很多。
“我是跟你说,在我睡觉的时候,我伸手摸了一下……你摸摸,完全不一样啊。”爸说。
“啊,查尔斯,你的头发真的没了!”妈忍不住大叫了一声。接着,罗拉听到了妈起身的声音,“我摸到了啊,就在我这边。”
“对,就是那里,我刚在做梦,不知不觉把手放在那里之后……”
还没等爸说完,妈就打断了他的话:“天啊,这一片差不多有我手掌大小,一点头发都没了。”
“我当时顺手一抓,”爸继续说,“感觉自己摸到了一种东西。”
“你摸到了什么?到底是什么啊?”妈迫不及待地问。
“我想可能是老鼠。”
“什么?老鼠?它在哪啊?”妈又问。
“我也不确定,反正我抓住了它,然后狠狠地甩了出去。”
“我的天啊,那错不了,肯定就是老鼠,它准备拿你的头发去做窝呢。”妈小声地说着。
过了大概一分钟的时间,爸突然说,“卡洛琳,我想想这可气的老鼠,就忍不住要骂人……”
“别这样,查尔斯。”妈小声安慰着。
“唉,我也知道骂人根本没用,再怎么生气也总不能为了看着这群讨厌的老鼠而一整夜不睡觉啊。”
“是啊,要是有只猫该多好。”妈想到了白天里关于猫的谈话,感叹起来。
果不其然,第二天的早晨,那只被爸狠狠甩死的老鼠就躺在两个卧室夹着的墙壁边。吃早饭的时候,一家人看到爸的后脑勺上几乎没有一点头发了,光秃秃的一片,都是被那只缺德的老鼠给咬掉的。
原本爸是不会为了自己的头发如此苦恼的,可问题是过不了几天就要召开郡的委员会了,而那时爸的头发根本就不可能长出来。随着人口的不断增长和扩张,这所谓的郡也逐渐被组织化,而爸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因为他是这片地区最早期的移民,对于后面的移民和这片区域的管理都有着义不容辞的责任。
会议将在郝丁克先生家里召开,那是距小镇东北部差不多四英里的地方。毫无疑问,郝丁克太太一定会在场,而出于礼貌,爸就不可能一直带着帽子。
“查尔斯,别郁闷了,咱们就实话实说,其实每一家都有老鼠的。”妈尽可能地安慰爸。
“什么?跟大家说老鼠的事情?我们还有好多重要的事情要讨论呢,”爸说,“我看索性就跟他们说这是你给我剪的好了。”
“不行,查尔斯,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呢!”妈很生气地大叫,因为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其实爸是在开玩笑。
那天早晨,爸坐马车走之前,就告诉妈不用等他吃晚饭。为了配合开会时间,爸必须要坐马车走上十来英里的路。
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爸才回到家,他还没有来得及把马拴好,就匆匆往屋里走,差一点和出去迎他的凯莉与葛丽斯撞上。
“姑娘们,卡洛琳,你们都出来看看,”爸惊喜的声音在整个屋子中回荡,“猜我给你们带回了什么。”说罢,他故意把手藏在口袋中,眼睛里闪着快乐的光芒。
“糖果。”凯莉和葛丽斯几乎异口同声地大叫着。
“可比糖果好多了。”爸说。
“是信吗?”妈充满期待地问。
“我猜是报纸,对,没准儿就是《前进报》。”玛丽很笃定地说。
罗拉则一直默默地看着爸的口袋,她几乎可以确定的是,在爸的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在动,那一定不是爸的手。
“好吧,先让玛丽来看看。”爸对其他人说。接着,他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在他的手掌上是一只青白色交错的小猫咪。
他把小猫咪轻轻地放在玛丽手上。玛丽小心地用手抚摸着这个小东西柔软的毛发,又摸了摸它的小耳朵、小鼻子还有小爪子。
“是小猫!”玛丽惊喜地叫道,“好小好可爱的一只小猫咪。”
“它的眼睛还没有睁开呢,”罗拉开始给玛丽讲起来,“它的胎毛就像是烟草的青烟一般颜色,而它的小脸、胸脯还有前爪,以及尾巴的最尖端都是白色的。哦,它的小爪子实在是太小了,是我见过最小的。”
“它现在还在吃奶呢,根本离不开猫妈妈,”爸有点怜惜地说,“但是,我不得不马上把它抱回来,因为这样的机会很难得,否则过几天就会被别人抱走。郝丁克家里有一只从东部抓来的母猫,它刚生了五只小猫,而今天一天就卖了四只,每只都要五十美分。”
“爸,你是在开玩笑吧?你难道为了这只小猫花了五十美分?”罗拉瞪大了眼睛看着爸。
“不,我是认真的。”爸说。
妈马上应和着说:“这一点都不浪费,查尔斯,我不会怪你的。在咱们家,这只小猫咪绝对值五十美分,而且都不止呢。”
“咱们能够养活这么小的猫咪吗?”玛丽紧张地问。
“没问题,”妈信心十足地向女儿保证,“只要我们平时规律地喂它,经常给它清洁眼睛,并且时刻确保它暖和就行。罗拉,你快去找一个小盒子,再去碎布袋子里找出来最柔软的碎布垫到盒子里。”
于是,按照妈的吩咐,罗拉在一个厚纸箱中铺上了软软的碎布,给小猫咪做了个舒适的小窝,而妈则赶忙去给小猫咪热了点牛奶喝。三个姑娘一起挤在妈身边,看着她把小猫放在手上,并用小汤勺一滴滴地小心翼翼地喂它喝牛奶。小猫用自己的前爪紧紧地抓着汤勺,要用自己桃色的小嘴咣吸。尽管还是有些牛奶从它的下巴流了出来,不过它还是一滴滴喝到了牛奶。
喝饱了牛奶之后,小猫咪被放到了事先铺好的小窝里,玛丽用自己温暖的手轻柔地抚摸它,很快它就进入了梦乡。
看着熟睡的小猫,妈说:“和其他的猫一样,这只小猫也有九条命,它一定会被养活的,你们看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