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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一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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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拉在雪地里很吃力地向前走,她心里盘算着,回到布鲁斯特太太那里的时候,态度一定要更加积极。她想,能和布鲁斯特太太做到友好相处可能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她也不会一天到晚臭着脸,对人一声不吭。也许在今晚回去之后,她就不会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了吧?

罗拉满身都是雪,脸也冻红了。当她踏入屋子时还是用非常亲热的口气和布鲁斯特太太打招呼。但是很遗憾,无论罗拉怎么讨好她,布鲁斯特太太就是不领情。吃晚饭的时候,没有人说话。那种压抑的气氛让罗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饭后,罗拉帮忙收拾餐桌。布鲁斯特太太坐在摇椅上不停地摇。罗拉此时非常想回到家里去。

等布鲁斯特太太点亮煤油灯,罗拉就拿来课本坐在灯下用功,她预先给自己规定了读书的进度,要在睡觉之前读完那些。罗拉这样做,一方面是不想落下自己的学习进度,可以赶上在城镇里上学的同学们,另一方面专心于功课,就可以忘记自己现在的处境和痛苦。

罗拉缩着身体坐在椅子上。那种令人快要窒息的沉默从四面八方向她袭来。布鲁斯特太太始终坐在摇椅上,保持着她那可怕的沉默。布鲁斯特先生把小约翰抱在腿上,哄他睡觉,眼神望着火炉气门里冒出的火花。时钟敲了七下……时钟敲了八下……时钟敲了九下。罗拉鼓起勇气说:“不早了,大家晚安,我休息了。”

布鲁斯特太太对罗拉的晚安充耳不闻,布鲁斯特先生开口说了一句:“晚安”。

罗拉说罢,就到另一个房间去了。还没等罗拉走进房间,布鲁斯特太太就和她的先生吵了起来。罗拉不想听到,所以用被子蒙住了头,再把耳朵压在枕头上。但是布鲁斯特太太歇斯底里的声音还是钻进了罗拉的耳朵。她知道布鲁斯特太太是故意让她听到的。

“那个女孩每天什么事都不做,只会打扮得漂漂亮亮之后待在学校里。我可不是她的奴隶。如果你不把她赶走,我就回我的东部老家,不管你们了!”

罗拉听了这些话,心里非常难受。这是一个喜欢把自己的快感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人。

事到如今,罗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说实话,罗拉此刻多么想回到自己家去,但是她现在不能回去,如果回去了她肯定会委屈地哭出来。罗拉现在必须要想想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除了布鲁斯特先生家,她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住。另外两户人家更是名副其实的小屋了。哈里森先生家有四口人,而且只有一间房子。布鲁斯特先生的哥哥家住着五口人,也只有一间房子,根本没办法收留罗拉。

罗拉心里想,我并没有给布鲁斯特太太增加什么负担。我每天自己整理床铺,还经常帮她做家务。这时布鲁斯特太太又抱怨起这个地方来,说这里每天冰天雪地,寒风刺骨,她想要回到东部老家去。罗拉突然明白过来:布鲁斯特太太并不是在生我的气,她跟我闹别扭其实是因为她想吵架,想找人发泄。她真是个自私又尖酸刻薄的女人。

布鲁斯特先生一言不发。罗拉想:在这种处境下,我也只有默默忍受了。除了这个地方,我没有别处可以栖身。

当罗拉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她告诉自己,要一天天地熬过这段日子。

她必须要待在自己不愿意待的地方,还要处处小心,不要给布鲁斯特太太造成困扰,而且还要帮她做家务。不仅如此,每天她还要很有礼貌地跟布鲁斯特太太打招呼,说一句“早安”,再给对方一个微笑。这时,罗拉才发现,想对一个人笑,但又不是发自内心的笑,这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到了第二天,罗拉仍然很害怕到学校去,还好这一天顺利地过去了。克拉伦斯不用心学习,只顾贪玩,罗拉认为应该处罚他。想不到检查他的作业时他竟然对答如流,罗拉也就放弃处罚他的想法了。或许他是一个好孩子。

到了下午四点,罗拉感到从未有过的疲惫。第二天的课程已经结束了,过了明天中午,这星期的课程就结束一半了。

突然间,罗拉屏住了呼吸,伫立在雪地上久久不动。她突然想到这个周末的两天时间。到时候,岂不是要两天都待在布鲁斯特太太家,和他们相处两天?罗拉听到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大声说:“爸,我做不到……”

她这一句是低声地呼喊,罗拉听到之后,还是觉得非常羞愧。所幸没有别人听到,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连一个影子也没有,只有这一望无际的银色的大草原。罗拉宁愿待在空气寒冷而清新的地方,也不愿意回到那让人头痛的教室。可是太阳落下去,明天还会升起来,一切都还要继续,不是吗?

这天夜里,罗拉又梦见自己在暴风雪中迷路了。对于这一切她非常熟悉,自从她跟凯莉真的在暴风雪中迷路之后,罗拉就时常会做这个梦。这一次的大风雪比前一次更猛烈。

那种仿佛能够割破皮肤的大雪和狂风,好像马上就要把罗拉和玛丽从长椅子上刮下来似的。罗拉使出浑身力气想要抓住玛丽,但是玛丽还是不见了。大风雪把她刮跑了,因为恐惧,罗拉觉得心跳都快停止了。她没有一丝力气,只能不断地下沉,掉入黑暗里。

就在这时,罗拉看见爸驾着雪橇来到她面前。“跟我回家过周末怎么样,装苹果酒的小瓶子?”看到罗拉时,妈、玛丽、凯莉、葛丽斯的脸上都带着惊讶的表情,玛丽很高兴地说:“罗拉,你回来啦!”妈也是满脸笑容。凯莉赶紧为罗拉脱掉大衣,葛丽斯也高兴地拍着手蹦蹦跳跳。

“查尔斯,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妈问爸。

“我不是跟你说我要去载小东西回来吗?小东西就是咱们的罗拉呀!”爸回答。

罗拉眼前浮现出家中吃午饭的情形,爸喝完茶后说:“今天下午我必须去载小东西回来。”

“查尔斯,你又要去载什么东西回来啊?”妈问。

罗拉不曾离家啊,她不是就在这儿吗?

就在这时候,罗拉醒过来。她现在还躺在布鲁斯特先生家的床上,现在是星期三的早晨。因为这梦境实在太真实了,说不定爸真的会在周六过来接我回家呢!爸就是这样一个人,总是会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

昨晚外面下起了大雪,罗拉又得在积雪中步履艰难地前进,一步一步地向学校教室走去。早晨的阳光把新落下的雪映成了粉色,每一个小小的影子都是浅蓝色的。罗拉从深雪中抽出她的脚时,看到克拉伦斯走过来。在他背后的汤米和鲁比正沿着克拉伦斯开辟的路向前走。大家都很艰难地在雪中行走,好不容易才到教室门口。

小鲁比从头到脚都是雪,头发和头巾上也全是。罗拉帮她抖掉身上的雪,让她别脱外套,等到暖和了再脱。克拉伦斯把煤炭加入火炉里,罗拉拍了一下自己外套上的积雪,又扫干净地板上的雪。

太阳光从窗户射进来,小小的教室里似乎很温暖,其实这里比室外还冷。不过,没过一会儿,暖炉的火着起来,大家就不再呵白气了。桌上的钟显示已经九点了,罗拉说:“我们开始上课吧。”

就在这时,马尔特和查尔斯走了进来,两个人都气喘吁吁的。他们迟到了三分钟。罗拉今天不想记他们的迟到,因为在这样的雪地里走上一英里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深雪里走几步倒是还可以,可要走上整整一英里的路程,那每步都是异常艰难的。有那么一瞬间,罗拉想还是应该原谅他们,就这么一次。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他们确实迟到了。

“我今天必须在点名册上注明你们迟到了,非常抱歉,”罗拉说,“不过,你们在回到座位之前可以先烤烤火暖和一下。”

“我们非常抱歉,英格斯小姐,”马尔特说,“我们没想到会花费这么长时间。”

“我知道在深雪里赶路是很困难的。”罗拉和马尔特相视一笑。马尔特的笑容仿佛是告诉罗拉在学校里教书是一件轻松的工作,请不要过分担忧。

“在学习第二册读本的人请到前面来。”于是鲁比走上前去。

整个上午都非常顺利。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小鲁比很羞涩地走到罗拉的桌前,递给她一块小甜饼。吃过午饭后,克拉伦斯问罗拉是否可以和他们一起打雪仗。马尔特说:“请求您和我们一起玩吧,这样我们队就有三个人了。”

罗拉很高兴能受到邀请,同时她也很想去外面感受一下阳光和冰雪。真是太好玩了!罗拉、马尔特和鲁比是一组,对抗查尔斯、克拉伦斯和汤米。雪球在空中飞舞,克拉伦斯和罗拉是所有人中最快的。大家戴着手套捏雪球,然后抛出雪球,当然还要躲避对方雪球的攻击。

罗拉觉得全身暖和起来,一直开怀大笑。这时,一个雪球正打在罗拉张开的嘴里,她的脸上也全都是雪。

“哦,天哪!我不是故意的!”罗拉听到克拉伦斯说。

“这是你最完美的一击吧!”罗拉擦着眼睛上的冰雪说。

“我给你擦吧,你不要动。”克拉伦斯就像在哄鲁比似的,按住罗拉的肩膀,用罗拉围巾的一角帮她擦眼睛。

“谢谢你。”罗拉嘴上说着,心里却警醒自己不能再跟学生玩游戏了。她不仅年纪不大,而且长得也十分娇小。如果还跟学生们玩在一起,那就没办法让他们信服了。

这天下午上课的时候,克拉伦斯拉了一下马尔特的头发。马尔特棕色的长发拂过桌面,克拉伦斯就揪住了它。

“克拉伦斯,不要打扰马尔特。集中注意力看你的书。”罗拉说。

克拉伦斯对罗拉笑笑,仿佛在说:“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不玩了。”

这让罗拉出乎意料,差一点就对克拉伦斯笑出来。还好,她及时地收敛起来,然后继续保持严肃。现在,她确定克拉伦斯是个会带来麻烦的学生。

星期三过去了,现在只剩星期四和星期五。不过罗拉还是时常告诫自己,不要奢望爸会在周末来接自己回家。话虽如此,但她还是不能遏制自己想回家的念头。罗拉的内心一直相信,爸一定知道我忍受不了布鲁斯特先生家的环境,所以会来接我回家过周末。可是,爸可没办法知道罗拉现在有多痛苦。她必须告诉自己不能再一直盼望了……如果天气好的话,爸一定会来的。既然爸要来,我就能回家去过两天的周末,星期五晚上的时候,我就已经到家啦!总之,罗拉的心里矛盾极了。

想不到,到了星期五的早晨,天气变坏了,又刮起刺骨的寒风。

那天,罗拉在上课的时候,一直忐忑不安地听着外面的风声。她非常担心这风声会加剧,变成暴风雪的声音。那时候教室会摇晃起来,冰雪也会把门窗堵住。从墙的缝隙中刮进来的风越来越冷,这样的天气,爸是不可能来了。

“我要怎么捱过从星期五到星期一早晨这段时间呢?”罗拉想。

罗拉从窗外收回视线,环顾教室,发现查尔斯正在打瞌睡。查尔斯在罗拉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就醒了过来。原来是克拉伦斯用一根针戳了他的胳膊,罗拉差一点就笑了出来。克拉伦斯知道罗拉发现了他刚才的动作时,就眯着眼睛笑笑。但罗拉不会让这事情就这样过去的。

“克拉伦斯,你为什么不好好看书?”

“这些东西我都已经懂了。”克拉伦斯回答。

罗拉对于这一点也没有什么疑问,他已经追上了马尔特和查尔斯的进度,而且还有很多空余时间。

“那好,我们来看看你的拼写课做得怎么样了,”罗拉敲了一下桌子说,“拼写课第三组的同学请到前面来。”

在这时,外面的寒风依然在摇晃着这间小屋,呼呼地叫嚣着。一些从墙壁缝隙里钻进来的雪花因为火炉的热度而融化,水流在地板上。罗拉一面听着克拉伦斯拼写着正确的单词,一面在考虑是不是应该提早下课。因为风雪越来越大,查尔斯和马尔特快回不了家了!

在呼啸的风雪声中,罗拉似乎听到有金属碰撞的声音。她仔细听,学生们也在听。罗拉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天色也没什么改观。灰色的、低低的云层从大草原的上空飞过。那个奇怪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就像音乐一样。突然之间空气中弥漫着铃铛的声音,罗拉才明白,原来是雪橇的声音。

大家都舒了一口气,然后都笑了。两匹褐色的马儿从窗前掠过,罗拉认识这两匹马。它们是王子和贵妇,是亚尔曼先生的马!铃铛声越来越大,不久就停下来。两匹马贴着小屋南面的墙壁站着,这样也可以避免雪下在身上。

罗拉非常兴奋,她都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声音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吧,”罗拉停顿了一下,说,“你们可以收拾书本了,风雪这么大,大家早点回家吧。” W3X5vfED6YfEsA/oNgHGrLg42mWhlerv8ma4opEvaNdsCq0QUZLDvRvqxqc1Ngg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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