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不是兽医,但我给牛接过生。
时间是1966年,我大学毕业两年,做妇产科住院医生。中央卫生部组织“四清”工作队,我成了队员,一方面是参加工作,一方面是接受锻炼。
“四清”是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就是对农村干部进行清政治、清思想、清组织、清经济,简称“四清”。我们去的地方是江苏昆山石碑公社红星大队。当时昆山无法与今日相比,比较落后,又是血吸虫病疫区,虽是江南水乡,却是穷苦之地。
有无牲畜是决定贫富的重要因素和标志。我所在的五小队就是没有牲畜,是出名的落后队。乡亲们颇费周折,让一个老母牛怀上崽。据社员讲,这相当于五十多岁的女人怀了孕。不管怎样,也是喜事。
老母牛临产,进展困难。这可是队里的大事,工作队员要“急贫下中农之所急,忧贫下中农之所忧”。我也赶到牛棚,看到母牛体力不支,得用粗绳绑架在棚梁上才能站住。工作队要求不暴露身份、职业,可是情况紧急,咱毕竟是妇产科大夫,接生还是有点经验,就主动“上场”了。已经到了后半夜,宫缩很差,我从卫生所找来催产素,从牛肚皮的静脉穿刺点滴宫缩剂。我还提出做剖腹产的准备,社员们很同意,积极响应。我开了一张手术器械清单,两位社员连夜冒雨划船去县医院取器械。
宫缩加强,产程进展,出血破水,准备接生。我从未给牛接过生,硬着头皮上,一位老农告诉我,你手进去先抓小牛后蹄,然后将屁股、身子和头拽出来。噢,人是应先出大头后小臀,牲畜是先出大臀后小头,才会顺利。如法操作,接生顺利。小牛出生,众人欢呼!
老牛没奶,小牛嗷嗷待哺。社员们要到常熟牛场去买奶,我又承担起喂养工作。将牛奶装入葡萄糖盐水瓶,加热消毒,温度适合后塞上橡皮奶嘴给小牛吃。怎么喂也不吃,令人焦急。小牛一会儿扑到母牛身边寻找乳头,一会儿到我的胯下乱拱,我灵机一动,将奶瓶夹在两股之间,小牛从我屁股后边正好叼住奶嘴,畅快吮啜。还挺有劲,顶着我到处转圈。如此喂奶,真为奇景。每次喂奶,社员们兴高采烈,奔走相告,赶来围观:“看郎同志喂奶了……”
小牛长大了。我裤子后面一片奶渍、泥巴,如同屁帘一般,常有大人、小孩跟着看,嘻嘻地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