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言之,神学即是对宗教所提出的问题及宗教本身的思考。下一章,我们将对神学在学术意义上更为确切的定义加以审视,但就揭示神学领域的范畴来说,上述定义目前而言也就够了。
据估计,全球人口中有四五十亿人都与世界几大宗教有着直接关联,而且除此之外尚有其他许许多多的人受到宗教的影响或者对宗教所提出来的问题饶有兴趣。媒体对宗教的兴趣非常之大,且通常都是在坏消息里体现——这倒也不难理解。不管是在所谓“多事之地”还是在其他形势不甚紧张的区域,世界范围的冲突当中有不少(或者说十有八九)都带有明显的宗教特征。就在落笔之时我还记得过去几个月的一些新闻报道,这些报道侧重于问题的宗教因素,而新闻的发生地几乎遍及全球:北爱尔兰、法国、前南斯拉夫、前苏联的许多地方、中东、印度、巴基斯坦、阿富汗、缅甸、斯里兰卡、印度尼西亚、美国、墨西哥、萨尔瓦多、巴西、阿尔及利亚、苏丹、埃及、尼日利亚、南非、卢旺达、布隆迪及肯尼亚。
但这只不过是冰山一角。为什么如此众多的人都认为宗教是那么富有争议,那么重要,以至于在看到自己的宗教存亡攸关时,他们会争斗、会痛苦、会作出巨大牺牲?答案是,宗教事关生活的整个形态。显而易见,宗教在不同群体和个人生活中的作用可大可小,但通常宗教所做的是对生活整体诸多层面的塑造。世界几大信仰千百年来全面地影响了各种文明,并与不同的文化、不同的经济和政治体系共存。就个体而言,涉足宗教往往会影响人们看待现实的方式,影响人们的所信所思、所感所为,甚而至于影响婚嫁对象,以及各种各样对其身份认同至关重要的事。
凡此种种,无怪乎宗教总是争议的渊薮。家庭是暴力犯罪最频繁发生的场所,而最深厚的情感、最亲密的关系、最不可推卸的责任又都汇集此处。就其对人们的深刻影响而言,宗教与家庭生活有不少相似之处,不管是好是坏,对人们的身份认同和行为方式都至关重要。“败坏至善便是至恶”——正是这些至关重要的东西才有可能造成极端的错误。如果对我们的影响不是那么深刻,其毁灭的力量也不会如此巨大。
与家庭一样,宗教的许多影响根深蒂固,无所不及,令人难以察觉。因此,即便是那些自认为已经抛家舍业或放弃信仰的人,通常也还是会继续受到家庭或宗教的影响,还是得有个新的家庭或者新的信仰之类的东西才能觉得生活如意。对于处于信仰危机或者信仰转变当中的人来说,在苦苦思索那些重大问题的时候,少不了要触及宽泛意义上的神学。
那些悠游于某一特定信仰的人也同样会遭遇他们自己的重大问题。世界上各种宗教的千百万信众都在殚精竭虑地思索着他们的信仰及其内涵。问题不断出现,不是没有现成的答案可资参考,就是答案一大堆,且都看似合理。上帝(或者安拉,或者用于其他信仰的同等称呼)是如何卷入当今世界以及我们的生活的?我们应当给孩子们教些什么呢?但凡安乐死就一概错误吗?家庭、学校、职场以及军队中都应有什么样的道德标准?现代科学对我们的信仰意味着什么?有没有对恶的辩护?该如何理解死亡?我的使命是什么?我该如何解读经书?我该遵从怎样的权威,遵从到什么程度?对于金钱我们应持何种态度?祈祷和礼拜到底应当摆在什么样的优先位置?信仰的真理性如何才能得到检验和巩固?
因此,不管个人在某个信仰群体及其机构中处境如何,都免不了会碰到神学问题。
千百年以来,尤其在当下,上述及其他一些问题是如何被提出来的,又是怎样获得解答的?想要对此一探究竟的人正是本书的目标读者。
倘若在某一问题的探讨上更有早行人,向关注过这一问题的前辈们讨教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只需对神学稍有涉足,我们便会发现一个由千百年来世界各地男男女女组成的令人向往的群体,他们也曾苦苦思索着我们今天遇到的问题,或者曾经提出过别样的问题,有过别样的回答,而我们却从未想到过。当研究者接触到古往今来的大思想家们的思想时,一个共同的反应是:“他们就是在直接说给我们听。”但也常常会听到有人说:“真够新奇!可这讲得通吗?怎么还有人那么想?”希望读完本书后,读者诸君不仅会或多或少地感受一下上述两种反应,而且也已经学会如何超越这两种反应。“这听来千真万确!”“这根本就不可能正确!”——两种反应都很极端,但在实际中却都能引人走向神学研究。也就是说,两种极端反应激励我们去进一步思考,尽量利用所有资源,包括已有的最精妙的思想。许多醉心于神学问题的人,终其一生都不知道借助已有资源来使自己的思考更为广博、深邃和切适。本书要做的就是试图使读者免蹈此辙。
首先要说明的是,本书介绍神学的方法是以研究促引导,并邀请读者身体力行。有些导论或以有关神学研究之可能性的问题展开,或以研究方法的问题展开,讨论的是该采取怎样的推理和认识方式,或者需要什么样的技巧。这些问题虽然都很重要,但直到本书结尾部分我才会具体论及。在此之前,我想做两件事。在第一部分我将简要描述自己如何看待当前的宗教现状和学术现状(第一章余下部分),以及在此背景下的神学学科和宗教研究的情况(见第二章)。接着在第二部分我将探究神学,给出神学对一系列关键问题所作思考的例子(第三到第七章)。完成了这两部分,我才会更为细致地去分析这种思考从何而来——对语篇、经文、传统的运用,历史探询的本质,经验、理解、认识的方法,以及追求智慧的无上重要性(第八和第九章)。最后,第四部分(第十章)将展望未来,以期在神学进入第三个千年之际作出简要的预言性补遗。
究竟是专注于某一主要的宗教传统,还是介绍多种传统,这个问题让我费尽思量。权衡再三,我决定通过基督教神学使讨论得以集中。首先,最实际的考虑就是本书意在提供“简介”。宗教至少跟语言及伴之而生的文化同样复杂,同时又与它们同样多种多样,影响久远,很少有人指望着小小简介能同时论及好几种宗教传统。有鉴于此,我的原则是,力图通晓一种“语言”,而不犯险,弄得到头来像个游客似的对几种“语言”都浅尝辄止。丛书中有些书专就犹太教、佛教以及伊斯兰教进行探讨,本书并非基督教简介,但就其他几本书对相关信仰的思考来说,倒的确是种补充。第二点考虑是,要想对神学思考有所了解,较之每次引入新话题都得重起炉灶来说,有个共同的体系显然更为有利。这使得我们的讨论能够更加深入,各章关联更多,而当我们在第八、第九章进行反思时,那些与不同经书、宗教传统以及学术体系相关的、复杂得不可想象的任务也得以避免。第三点考虑是,基督教是世界上最大的宗教(当前具体规模如何,估算各有不同,但介于十二亿五千万到十五亿之间的信徒应该是有的),在各类三级学院中专攻基督教神学的学生和教师数量远远多过研究其他神学的,并且借由现代性(定义见下文)的启示,基督教进行了深入的神学思考(这一点恐怕只有犹太教能与之比肩)。最后一点考虑是,基督教神学乃是我的学术专攻领域。
因此,本书主要是通过基督教的例子来进行神学思考,但同时也试图以某种方式激发与其他宗教传统相关的类似思考,激发不同宗教传统中的思想家们富有成效的思想交融。
有宗教信仰也好,无宗教信仰也罢,所有领域中都有人被神学问题深深吸引——我在上文对这种情形进行描述时是节制的。这种明显经过了调整的描述,在数百年间、在许多有别于今的情况下大概还算是准确的。宗教的重要性一直伴随着人类历史,宗教频繁地引发冲突和质疑,人们不得不解决信奉与不信奉宗教的问题(尽管对于某些群体而言,信奉与否难以判定)。作为探究神学的背景,现在我想来问问,我们这个时代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的回答是,我们这个时代似乎有一个显而易见的区别性标志:正在发生的种种嬗变,节奏快、程度深、涉及面广。
要对“现代性”追根溯源很不容易。它起自欧洲文艺复兴?伽利略?宗教改革?牛顿?对南北美洲的殖民?资本主义的兴起?具备军队和官僚机构的民族国家?启蒙运动?法国和美国的革命和民主制度?还是起自工业革命?种种事件揭示了一系列变化的不同方面,这些变化都堪称史无前例,并且意味着一个巨大的变迁:正如在其他领域一样,在宗教领域从20世纪的视角来看也理应以“此前”和“此间”来区划不同的历史时期,不管过渡期可以追溯到哪里。所说的不同方面包括文化、科学、技术、宗教、帝国、经济、政治、社会以及知识。它们联动共进,形成了一种不断变化和革新的力量,成为现代性的永久特征。自主要滥觞于欧洲(实际的起源非常复杂)起,这种力量已遍布全球,见诸多个领域,如战争与武器、市场资本主义及其国际公司、通信、大众传媒及信息传播,还有污染、毒品和流行性疾病等伴生问题。
这一时期的影响一直以来都势不可当。上述生活的方方面面无一能保持实质上的连续性,这对个人、群体、整个民族、区域、宗教都造成了身份方面的巨大问题。即便在保持连续性方面煞费苦心,这种防守性的努力在发生了根本改变的背景下也只能事与愿违,到头来保住的东西其实已然走样。
高等教育在此形势下又如何呢?上个世纪,在大众教育风行全球之际,各级教育机构的数量成倍增长。同时出现的还有史无前例的知识大爆炸。所有传统的学科都得以扩充,许多新学科和学科分支也得以增设。除此之外,新的信息交流、存储和提取方法使得来自全球各地、关于所有历史时期的信息变得更为庞大,其结果又是一幅势不可当的景象。就算是刚刚着手,想要对这个资讯丰富、运行日益复杂的社会应付裕如,也应视教育为重中之重。
宗教又是怎样?因为触及生活的方方面面,宗教受到了种种变迁所引起的深刻而复杂的影响。各大宗教都植根于前现代时期,它们需要与传统保持足够的一致,因此,现代性永不停歇的变化和连根拔起式的影响对它们冲击尤其猛烈。各大宗教的应对之策不尽相同(这些应对之策在各大宗教内部都有表现),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有的为了“与时俱进”一变而面目全非,有的极力抵制任何变化,一仍其旧。
多重洪流冲击下的宗教还有一个更加关键的特征。大多数宗教自身几乎要被洪流淹没——或者被上帝(或其他的某位神,不管我们如何称呼那位对于人类而言至高无上者);或者被超越我们的某种力量所发出的启示或指令,这种力量会促成根本性改变;或者被祈祷、冥想、修行以及其他需要全身心投入的活动。面对洪流压境,各种宗教都有数个世纪的前现代的经验。洪流压境不单是上帝使然,也是由人类自身的状态造成的,如疾病,饥荒,战争,邪恶,情欲,对金钱、名誉和权力的迷恋,暴饮暴食;还有比较正面的,如对真善美的狂热追求。
换言之,每个宗教在或好或坏的大形势下总能创造出自己塑造生活形态的智慧。在前现代时期,每个宗教都经历了危机和重要变迁,在此过程中,除了其他事宜,它们都需要进行艰难的思考和缜密的辩论。这些宗教今天所面临的一个关键问题是,他们曾经的所思所悟,以及其他思想资源,能否应对各个层面出现的空前变化。每个宗教都有数百万接受了良好教育的信徒,他们置身于资讯丰富的“学习型社会”之中,每天都会面对来自媒体和其他渠道的对其信仰的挑战以及别样的选择。他们的反应会有什么样的特点呢?
我所定义的广义神学正是由此入题的。身陷现代性的变化之境,同时汲取一种或几种宗教信仰的智慧,神学就是这样思考着自己的各种问题。是信徒也好,不是信徒也罢,对于被这些重大问题所深深吸引的人们来说,惊惑、怀疑、崇信、权衡、讨论、阅读、倾听、冥想、审辨、裁决,往往都是家常便饭。各种影响都得承受,从礼拜、教育、布道,到小说、工作经历和苦难。有谁能说清在实现判断、决定和基本定位的过程中,什么是决定性的?也有一些组织、群体、教会联合会、讨论会、宗教会议以及理事会,他们对这些问题的思考更多地着眼于社会,并且具备更多的官方性质。没有直接参与其中的人,大多数对于头脑里、家庭中以及更大的群体内部的这种活动鲜有觉察。但是,在现代性错综复杂的问题当中,这种活动的特征对个体的生存方式、对群体和信仰的塑造都非常关键。
到目前为止,我所谈论的都是广义神学,也就是对宗教所提出的问题以及宗教本身的思考。但我也提到了另外一处各种洪流涌动的地方:高等教育——在此我指的是教育机构,尤其指第三等级的教育机构(大学、继续教育学院、职业学校,以及研究班)。现在我要总结性地提出三点,这三点会将目前的介绍性讨论与第二章对学术意义上的神学的全面探究联系起来。
首先,高等教育中的神学处于上述各种洪流的汇集之地。宗教正在从根本上遭受着洪流的冲击,同时也经受着巨大的变革;高等教育深陷现代性之中,既在塑造现代性又在研究现代性,同时自身也经历着各种重大变化;学科的成倍增长,再加上知识大爆炸,对一个有赖众多学科的课题冲击尤为巨大。要想找到一个与神学和宗教毫不沾边的学科可不容易,下章将会讨论这种情况所引发的问题。
其次,在某些学术场合,神学的处境尤其敏感。我指的是那些不是由教会或者宗教团体所办,但教授神学的教育机构。这其中是有些风险的,可能会有这样的情况:一方面,宗教团体并未真正“掌控”这些机构,甚或对之颇有疑虑;另一方面,其他学科总想将异己之学去之而后快——比如,既然大多数神学问题都是在哲学或者思想史的课堂上讨论的,为何不能把《古兰经》研究放到阿拉伯语系,把《新约》纳入经典文学这门课程?但这可能也会带来一些正面的结果,比如,神学与其他学科的联系会更加多样,其他学科与宗教团体之间的关系可以得到调停,宗教的意义、真理、实践及美等问题或可被赋予应有的学术意义,因为好也罢、坏也罢,宗教自古及今总是举足轻重。
最后要说的是,还有一个问题,它使得上述有关现代性的讨论可以更进一步,因此有必要用一个总结性的简短章节来专门阐述。
有个说法已经流传了一段时间,它认为我们所处的时代算是“后现代”而不是什么现代。这一说法意味纷纭。我的理解是,上述说法首先指的是20世纪那些削弱了人们对现代性的信心,对人们造成了精神创伤的事件和形势。世界大战;法西斯主义意识形态和恐怖;纳粹大屠杀;种族灭绝;核武器的使用;现代科学和工业所造成的毁灭性、污染性及不公正的后果;现代文化中生活的琐碎化;许多现代社会当中的性别歧视和种族偏见:所有这一切已使现代性相对于早前及其他“苟延残喘”的文化所貌似具备的优越感和复杂性所剩无几。换句话说,上文罗列的现代巨变并不一定都是好事。变化并不一定意味着进步。
此外,哲学、神学以及其他思想领域促成了一种氛围,即彻底怀疑一切对生命的整体理解。它们尤其关注人类存在的关键“整合因素”。
例如,我们试图理解生活的方式之一,就是将自身看做某个无所不包的历史或者戏剧的一部分。它有可能是我们的家族传说,民族的传奇,上帝涉足人间的故事,人类进步的叙述,革命运动的记录,甚或是电视上的肥皂剧。后现代的思想家们对这种整合体验的方式极为怀疑,并试图表明这些故事有多种不同的叙述方式。总之,他们已经颠覆了无所不包的“元叙述”这个观念。“元叙述”一词是指将现实通过类似于故事的情节进行整合的那些方式。这样的例子包括:马克思主义关于资本主义发展的论断,即资本主义必然遭遇随之而来的革命,促成一个无阶级社会;或者“人类进步的神话”,认为历史是一个不断进步的过程;或者传统基督教的元叙述,从创世到耶稣基督的生、死以及复活,到历史最终的圆满完结。后现代思想家们怀疑,这样的元叙述实际上只是有权势者将符合自身利益的有关现实的观点强加于人的手段,后现代主义强调的则是经验和历史所具有的支离破碎甚至荒谬的本质。
整合因素遭受抨击的第二个例子就是人类本身这个概念。这个概念可以被视为调适、内驱力和吸引力的综合体,它在现代条件下已是支离破碎甚或被彻底打碎。一个人的身份没有中心可言;来自外部以及我们本身(尤其是潜意识和无意识)的多重压力将我们摧垮;在所有这一切当中,我们非常随意地屡屡尝试着创建并重建自己的身份。
第三个例子是对理智或者理性丧失了信心。这种丧失被视为提高主导能力的训练。“知识就是力量”,并且被用来对人进行操控。理性辩论被看成是强权群体用以达成自身目的的强制手段,因而深受怀疑。他们试图控制教育、研究方向、交流、博学之士和权威人士,以及被视为渊博的、真实的东西。语言尤其备受关注:语言所指的是否果真就是现实,或者它不过是为权力和控制服务的一套辞令?如果对语言比附现实并创造一个可信的、意义共享的世界的能力毫无信任,推理就无从谈起。
对神学的这种后现代怀疑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呢?由于神学通常需要一个包罗万象的故事,需要在人类自身(或灵魂)中寻找某种整合与连贯性,并运用理性的辩论,所以这种怀疑往往就成了后现代思想家们首先怀疑的对象。极端的后现代主义将一切明显与以往神学衣钵相传的神学思想都排除在外。
不过,后现代思维对于本书将要呈现的神学概念还是有所助益的。即便承认后现代思维对叙事、自我以及理性辩论的极端怀疑确乎难以为继(第八章和第九章将对此进行讨论),这种思维总还是积极有效地使现代性在更佳的视角中得到审视。各种形式的理性已经信心满满,甚至经常是盛气凌人地主宰着现代生活的主要领域,而通过对现代性消极方面的敏锐发现,以及对各种理性的压迫可能的揭露,后现代思维已经使现代性得到了更好的审视。认为前现代陈旧落后、没有意义而对其不屑一顾,以为我们已经将其超越,这些想法不能再被视为顺理成章。走出那种优越感的禁锢,心怀敬意,我们大可以放开手脚地去接触前现代的各种资源,甚至可以期待从中获得教益。换成神学的方式来进行表述则是,后现代性有效地揭露了近几个世纪以来造成可怕后果的“偶像崇拜”。后现代批评容易走极端,其怀疑趋于虚无主义;但好处是,现代的优越感更难以为继,因此深深植根于前现代之中的宗教更有理由被视为当前生活及思想的塑造者。
后现代性的最后一个相关特征就在于它将大众文化和“高雅”文化混合在一起。在建筑、小说、诗歌、音乐以及其他媒体当中,我们经常会发现以往被称为“高雅”或“经典”的东西现在以全新的方式被广为接触,而其间的界线也变得难以划清。对于神学来说,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要想时刻了解数十亿信徒以及其他试图回答神学问题的人看待生命这一问题的实际状况,神学就必须不断地跨越理论与实践、复杂方法与一般理解、准确的术语与常识性意义之间的界限。那些公认的最伟大的神学家已经将精神方面的复杂性与一种能力结合起来,这种能力就是将自己的思想与日常生活相联系的能力。后现代思想的某些方面给人的印象是,它们已经迷失于深奥的语言游戏;然而,还有另一些方面,它们勇往直前地跨越各种边界,以期把不同层次的、通常互相孤立的文化整合到一起;自认对宗教群体、公众生活以及学术科目肩负责任的神学,都可以从这些观点中获益良多。
下一章将会更细致地审视学术背景下的神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