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率基准是金融市场和利率体系中处于关键地位、起主导作用的利率,通常以金融市场供求为基础形成,对整个金融市场利率体系的变动趋势起先导和示范作用,是人们公认并普遍接受的金融产品定价的基础依据。除此之外,还存在汇率基准、期货等衍生品价格基准等其他形式的金融基准。
中央银行政策目标利率反映了中央银行对于后期货币政策的态度,由央行决定并相机调整,进而影响市场基准利率乃至整个利率体系,对企业和居民的经济活动产生一定的导向作用,最终实现货币政策目标,完成经济运行调控。市场基准利率是金融市场的内生变量,是由于各个金融活动参与者的逐利行为而自发形成的,对金融市场的其他利率如货币市场、债券市场乃至存贷款市场利率起决定性作用。其缺陷是期限大多偏短,无法形成有效的利率曲线。 本书所说金融基准(financial benchmark)以市场基准利率(也称利率基准或基准)为主。
基准利率通常具有以下基本属性: 一是市场性 。基准利率是参与主体广泛、交易活跃、能够灵敏反映金融市场资金供求状况以及市场参与者对未来预期的市场化利率。 二是可传递性和可控性 。基准利率兼具货币政策指示器和市场信号反馈器的特征,起到“引导资产收益率改变——影响企业和个人经济行为——使社会各层次金融资产需求和偏好向货币政策目标方向发展”的作用。货币当局对基准利率应具有间接调控能力,因为基准利率是传导和体现货币政策意图的重要工具。 三是系统稳定性和连续性 。经常大幅波动或易受到临时强扰动影响的利率很难作为金融资产定价的基础,基准利率必须能按一定的规则持续发布,尽量避免数据缺失,保证市场上始终存在参考标准。 四是准确性和完整性 。基准利率必须有明确的定义并能迅速获取指标的准确数据,期限结构应同时覆盖各期限且各期限间的利率水平合理。
从国际经验看,发达经济体采用的基准利率主要有两种模式:一种是报价驱动型的基准利率,包括拆借利率(如LIBOR和EURIBOR)和回购利率[如回购利率(Repo)和欧洲回购利率(Eurepo)],另一种是交易驱动型的基准利率,包括拆借利率[如联邦基金利率(Fed Fund Rate)和欧元隔夜指数平均利率(Eonia)]和国债收益率(如美国3个月国债利率)。
伦敦银行同业拆借利率(London Interbank Offered Rate,LIBOR),被认为很大程度上代表了最真实的市场资金需求状况,是全球短期利率的重要基准,也是全球不少利率期权、期货产品的标的。据英国银行协会(BBA)的数据,全球有超过350万亿美元的金融衍生品和公司债将LIBOR作为利率基准。据美国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的数据,全球有超过800万亿美元的证券或贷款与LIBOR相联系。
LIBOR的定义曾是“会员银行可以借入资金的利率”,后被修改为会员银行在伦敦银行同业拆借市场的无担保资金的成本 。具体报价方式自1986年1月1日实施以来基本未变,是由BBA选定的16家银行 每天在伦敦时间上午11点提交的对美元、欧元、日元、加元、澳元、英镑和瑞士法郎7种币种,从隔夜到1年15个期限的借款成本估价。不同币种的LIBOR报价行不尽相同,其中英镑16家、加元12家、欧元16家、美元16家、澳元8家、日元16家、瑞士法郎12家、新西兰元8家和丹麦克朗8家。一家银行也可能担当几个币种的报价工作。报价银行名单由BBA外汇与货币市场顾问团与LIBOR指导小组共同协商确定,主要考量的指标包括报价银行的市场声誉、交易规模、专业能力、信用等级。
从技术上看,各银行的报价既不是成交价,也不同于交易中买卖双方的叫价(bid或ask)。各报价行通过向其交易对手询价、综合考虑内部各部门利益平衡及全行产品策略,从而确定该行对各个期限、货币种类的、基于信用的无担保拆借期望利率。汤森路透(Thomson Reuters)去除4个最高报价和4个最低报价,取剩余8个报价的算术平均值为当日LIBOR,然后代表BBA正式公布LIBOR及每一家银行的报价。从金融市场的实际应用情况看,LIBOR反映了银行的边际融资成本,也是全球主要商业银行确定其内部资金转移价格的重要基准。LIBOR实际上可以看作主要金融机构对货币市场风险的整体反映,包含了这些最高信用等级机构对货币政策的期望,以及对交易对手风险、流动性风险和其他风险的风险收益要求。金融市场的实际成交利率一般需要在LIBOR基础上根据产品和交易对手不同加点产生。
欧洲银行间欧元同业拆借利率 (Euro Interbank Offered Rate,EURIBOR)是欧元区内一级银行之间的欧元定期存款报价利率。EURIBOR由欧洲银行联盟(European Banking Union,EBF)和金融市场协会(ACI)联合发起,是由49家报价银行报出利率的简单算术平均,每天由路透在11∶00发布。报价行的选取采取市场化规则,首先必须具备一流的信用等级、较大的交易规模、较强的专业技巧,同时还须具备广泛的代表性,每个欧元区国家至少有一家报价行。报价行的权利义务在《行动守则》中有明确界定。
为避免信用级别不同带来的偏差,报价行报出的价格均基于“一级银行间报价”的假设。EURIBOR包括1周、2周、3周、1月、2月、3月、4月、5月、6月、7月、8月、9月、10月、11月、1年等共15个期限,计算方法为去掉每个期限的最高和最低报价各15%,然后对剩余报价进行简单算术平均。自1998年12月30日首次发布以来,EURIBOR已成为衍生品市场中不可或缺的参照利率,众多场内、场外衍生品交易都选择了以EURIBOR为标的(见图1-1和图1-2)。
图1-1 3个月期EURIBOR期货与期权年交易量(单位:万亿欧元)
资料来源:NYSE Liffe.
图1-2 3个月期EURIBOR期权月交易量(单位:万亿欧元)
资料来源:NYSE Liffe.
香港同业拆借利率(HongKong Interbank Offered Rate,HIBOR)为中国的香港银行公会(HongKong Association of Banks,HKAB)发布的港元利息结算利率,币种仅包括港元 。HIBOR以HKAB制定的20家报价行所提供的报价资料为基础,涵盖到期日为1~12个月的港元存款,计算方法是去掉最高、最低各15%后取平均数,每个营业日早上11∶00发布。中国的香港金融管理局盯住美联储的利率政策,调节隔夜拆息利率,并通过HIBOR传导到同业拆借市场,其中最活跃的是HIBOR 6月的报价。香港浮动利率贷款以HIBOR 6月为基准,固定利率贷款则由各银行资金交易部门根据收益率曲线报价,并通过各期限的掉期交易(Swap)在市场上进行对冲。
新加坡同业拆借利率(Singapore Interbank Offered Rate,SIBOR)为新加坡银行同业协会(ABS)汇总并平均了部分银行在路透系统的报价后得出的利率,币种涵盖美元和新加坡元 。每天早上11∶00报价行报出拆借利率并去掉最高、最低后,进行简单算术平均,SIBOR的计算在11∶30完成。目前美元报价商有7家,新加坡元的报价商有6家。
台湾同业拆借利率(Taiwan Interbank Offered Rate,TaIBOR)是中国的台湾货币主管机构选择的公开市场操作一级指定交易商 提供的报价 。TaIBOR期限包括1周、2周、1月、2月、3月、6月、9月、1年等8种,计算方法为删除最高、最低各25%的报价后,取中间占总家数的简单平均值为定盘利率,每个工作日早上11∶30发布。
回购利率(Repo)是基于充足可信担保的拆借利率。回购市场在全球各国都有着较为活跃的交易参与度和较好的流动性(见图1-3和图1-4)。其中,相当部分以流动性良好的国债为担保品,并以买断式回购为主要模式。对于这种类型的回购利率,一方面基本不包含交易对手风险,主要反映货币政策预期和金融市场的资金供求情况(即流动性风险);另一方面由于融出资金方可以获得相应的国债,愿意以更低的价格融出资金。另外,回购利率对于质押债券的流动性风险与信用风险极为敏感,其利率受到质押债券的供给、流动性及收益率的影响,无法充分反映银行其本身的信用风险。回购利率还包含税收因素等噪音。
Repo是BBA于1999年引进的新基准利率,目前仅涵盖英镑和欧元 。BBA每天除发布LIBOR以外,还发布各期限的回购利率,包括隔夜(O/N)、1周、2周、3周、1月、2月、3月、6月、9月、1年共10个期限。目前共有12家报价行提供报价,计算方法与LIBOR相同。
欧洲回购利率(EUREPO)是欧元回购市场快速发展的产物,已成为有担保的货币市场的重要指标 。2002年3月4日,欧洲回购利率正式发布,包括当日隔夜(T/N)、1周、2周、3周、1月、2月、3月、6月、9月、12月共10个期限。与EURIBOR类似,EUREPO采取的也是报价生成方式。
图1-3 回购融入与回购融出日均换手率(已指数化,以2002年即期融出资金量为100)
注:数据来源于105家信贷机构。
图1-4 回购融入与回购融出久期分布图(占比)
注:数据来源于105家信贷机构。
联邦基金利率(Fed fund rate)一般指美国联邦基金市场的隔夜拆借利率(overnight federal funds rate),分为两层含义:一是作为美国的官方利率,是由每年10次的联储公开市场委员会会议决定并公布的联邦基金利率目标水平(a specified target rate),也简称联邦基金利率或目标利率。二是指商业银行及其他存款机构之间在联邦基金市场上相互拆借资金所形成的市场利率,这是美国货币市场乃至整个金融市场的基准利率,也简称联邦基金利率或市场利率、隔夜拆借利率、联邦基金隔夜拆借利率或联邦基金有效利率(effective rate)。
在美国,美国联邦储备系统并不直接调整联邦基金利率,而是通过公开市场操作对联邦基金利率等利率工具进行调控,使金融机构相互借贷时的实际利率向目标利率靠拢,并随着联邦基金供求状况的变动在目标水平上进行小范围波动。
联邦基金利率是美国金融创新、金融自由化和金融电子化迅速推进背景下联邦基金市场快速发展的产物,也是美联储货币政策调控框架转变的选择。首先,联邦基金利率的发展依赖于联邦基金市场规模和功能的不断发展完善 。20世纪70年代以前,传统的联邦基金市场规模不大,发展缓慢,对经济影响有限。金融市场交易主体单一,拆借期限较短,购入联邦基金只是用于弥补临时性的准备金不足。随着金融创新的快速推进,特别是美联储1964年放松了非会员银行拆借联邦基金的限制和20世纪70年代进一步解除了非银行金融机构向联邦基金市场拆借资金的限制后,联邦基金市场开始全面发展。目前参加联邦基金交易的金融机构有14000多家,形成了多元化市场主体和联邦基金的多渠道来源,市场规模成倍增加。同时,20世纪70年代陆续建立起来的电子通信和清算系统如环球同业银行金融电讯协会(SWIFT)、纽约清算所银行同业支付系统(clearing house interbank payment system,CHIPS)等,大大提高了资金交易效率,节省了交易成本。 其次,随着美联储货币政策调控框架的转变,联邦基金利率逐渐发展成为美联储货币政策的操作目标。 1993年,格林斯潘宣布美联储放弃实行了十余年的以货币供应量为中介目标的货币政策,开始接受凯恩斯学派的利率中介目标观点。1994年美联储提出将以中性的新货币政策来取代前几年以刺激经济为目标的货币政策,即美联储通过调整联邦基金利率来进行小幅、中性的货币政策调整,使利率不再成为逆风而动的调整手段,相反让利率保持中性,对经济不起任何促进或抑制作用,使经济以其自身的潜在增长率在低通货膨胀下持续增长。
欧元隔夜指数平均利率(Euro Overnight Index Average,EONIA)是欧元区内指定银行的欧元隔夜拆借利率的交易量加权值。因EURIBOR的最短期限不是隔夜而是1周,隔夜基准利率的角色由EONIA来充当(见图1-5和图1-6) 。与EURIBOR不同,EONIA不是报价利率而是交易利率,但相同之处是EONIA的报价银行与EURIBOR完全一致。欧洲中央银行(European Central Bank,ECB)负责EONIA的计算和发布。在欧洲以EONIA为标的的掉期交易十分活跃,是一种流动性很高、交易量很大的隔夜利率掉期品种。
图1-5 EONIA存款工具利差与标准差
注:5日移动平均值。
资料来源:EBF与ECB。
图1-6 EONIA交易量与日间价格均值(单位:十亿欧元)
资料来源:ECB与EBF。
美国国债市场具有容量极大、债券期限结构合理、参与主体众多、市场流动性强、风险水平低和套利机制健全等特点,美国国债收益率事实上成为美国金融市场的基准利率和投资者判断市场趋势的风向标(见图1-7~图1-9) 。美国财政部已经形成了有规律的发债机制,每周发行一年期以内短期国债,每个月发行2年期和5年期以上中期国债,主要目的是通过滚动发债来由市场确定无风险的基准利率。3月期国库券利率不仅成为美国货币市场的基准利率,也是全球金融交易的重要参考利率。美国每日的国债收益率曲线采用“准三次Hermite样条函数”模式(quasi-cubic Hermite spline function)估计,样本数据选取柜台市场交易活跃的债券收市时买价,从纽约储备银行取得一组报价来计算市场收益率,期限涵盖1月、3月、6月、1年、2年、3年、5年、7年、10年、20年、30年,每个交易日下午5点至6点在美国财政部网站发布。
图1-7 美国一级交易商日均交易量
图1-8 美国一级交易商日均交易量债券类型分布
图1-9 美国国债持有人的基本构成情况
注:图1-7~图1-9数据来源为彭博(Bloombeg),美国财政部。
欧元区政府债收益率和英格兰银行国债收益率分别是欧元区和英国金融市场重要的参考利率,但在全球范围内的普及度不及美国国债(见图1-10和图1-11) 。欧洲央行在每个工作日发布基于欧元区中央政府发行的AAA级欧元计价债券的一组名义收益率曲线,到期日期限涵盖了3月到30年。由于AAA级中央政府债券的信用违约风险在欧元区是最低的,基于这些债券的收益率曲线代表了市场融资利率的下限,有利于市场形成中长期利率水平的正确预期。欧元区收益率曲线采用欧元区中央政府债券中最具流动性和代表性的部分,截取前一交易日的日终市场价格作为数据样本。目前约有160只和265只政府债券被选取,分别用来计算“AAA级”和全体收益率曲线,于每日12点发布。
英格兰银行每日公布英国收益率曲线,涵盖基于英国国债收益率和一般抵押回购市场的收益率,包括名义以及实际的收益率曲线以及隐含的英国通货膨胀的期限结构。
图1-10 国债买卖日均换手率(已指数化,以2002年交易量为100)
注:数据来源于105家信贷机构。
图1-11 按发行主体区分的换手率(占比)
注:数据来源于105家信贷机构。
短期国债市场在各国都属于具有较高流动性的市场,并且其收益率曲线的编制也是基于实际成交数据。在现实中,短期国债由于有国家信用担保,受到风险规避型投资的偏好,市场往往认定短期国债收益率为无风险利率。在金融危机时,由于大量资金涌向“无风险”的短期国债,其收益率一度被压制在低位,便无法准确地反映市场情况。
大额存单/商业票据是银行机构另一种可以获得短期无担保资金的方式。理论上来说,大额存单与商业票据在一级市场的发行利率以及二级市场的成交利率可以用作构建基准利率。与市场对于LIBOR之类报价基准的怀疑相比,大额存单/商业票据的利率是一种成交利率,相对可信度更高。当然,它们与现有银行间无担保借贷存在着类似的问题:首先,在金融危机之后,对于交易对手的信用风险高度警惕,导致金融机构惜贷,市场进一步陷入流动性危机;其次,大额存单和商业票据在一、二级市场的长期流动性较差,无法反映市场较长期限的借贷情况,并且交易量不足也将使得长端利率存在被操纵的风险隐患。
综合利率,即无风险利率和风险溢价的组合利率。(比如使用隔夜指数掉期(overnight index swap,OIS)作为无风险利率加上CDS的风险溢价)。使用综合利率的好处是,其风险溢价可以任意选取市场所需要的风险要素进行组合,满足交易各方对于不同风险承担和规避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