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白昼重返、生机再现的这类庆典,自古以来就很普遍,而且通常极尽狂欢。复活节就是在宣扬光明大胜黑暗势力、生命大胜死亡。复活节这个名称取自盎格鲁–撒克逊文化中某个女神的名字。这个节日就在春分过后、出现第一个满月后的第一个星期天,因此它的日期是会变的——它跟大自然的循环同步,跟地球、月亮、太阳生生不息的运转同进退。
的确,以前大家曾坚信,太阳会在复活节这天跳舞,诗人约翰·希斯史塔柏(John Heath-Stubbs)就写到了那幅欢乐美妙的景象:
我是伟大的太阳,现在
我要开始跳舞了——白光中脚尖旋转,
辽阔的天空是我的交响乐团,红球跳跃
越过永恒的山岭高冈;
因为我主已复活,
……
看哪,我是晨星之一,因欢乐而呼啸——
太阳的欢乐是属于大家的。
其实,复活节的仪式是从引人联想起冬季和死亡的暗夜中揭开序幕的。耶稣受难日(复活节前的星期五)这一天,教堂里所有颜色鲜艳或装饰用的东西全得搬走,坛上的十字架得披上黑布,教堂里不准唱歌,要宣读福音书,讲述这位神如何受死、被出卖、受痛苦。下午3点,也就是传说基督死亡的那一刻,教堂敲起丧钟,而根据马太的说法,当时黑暗笼罩大地。
隔天晚上,基督教堂举行最古老的圣餐仪式,这个仪式同样也在黑夜中展开。2000年来,全世界所举行的复活节守夜全都是象征黑暗转为光明、生命胜过死亡、救赎胜过罪孽。群众等待蜡烛或火把燃起的第一道光,接着凝视太阳在复活节的早晨升起。复活节这一天是为了庆祝基督复活,但对另外一些人来说,感受却不同:这是一个有鲜艳色彩和欢乐声的日子,一个儿时即秉持的传统。但不管抱持什么信仰,多数人的内心多少都有一种古老的渴望,想在春回大地之时欢乐,想对生命复苏表达敬意。
阳光重回大地,人们喜悦以对,这种喜悦表达出我们对大自然的感恩。我们相信春天,因为知道春天可以相信。但身为动物,经验也已告诉我们,别太把春天视为理所当然。喜悦点出了春天的荣耀,也点出了春天的难料。小说家薇拉·凯瑟(Willa Cather)在《我的安东妮亚》( My Antonia )里写道:“如果蒙着眼睛被吹到红色大草原,我知道那一定是春天干的好事。”春意是阵阵拂来的,大家各有感受,但却都知道,这就是春天。
大家不光为春天,也为迈入白昼较长的夏天而举办热情洋溢的庆典。现在还有很多地方在过五朔节,方式比较低调。这个节日曾经是农业时代最狂欢的节庆之一。这一天,大家会在山上燃起庆典用的营火,然后少男少女开始“摘花”(a-maying)活动。五朔节花柱则象征繁衍,做法是把树干砍下来,然后用彩带、布条、树叶、彩色蛋壳和鲜艳的花朵装饰。村民会一边绕着花柱跳舞,一边把彩带编织起来,用这个方式来庆祝万象更新。五朔节和后来那些仲夏节日全都是为了庆祝五谷丰收、百花齐放、希望和生机无穷。
大自然的四季成了人类信念的四季:我们庆祝春天,因为阳光重回大地;庆祝五月,因为树木、植物青郁翠绿;庆祝秋收,因为玉米、苹果采摘完了,家畜也养肥了;白昼缩短、黑夜变长的仲冬,我们围着炉火过圣诞节,一面取暖,一面再度确认生命将生生不息。
人类依附于大自然,结果就从中衍化出对应的感觉与情感,以回应大自然的危险、美丽和机会。缪尔就观察到:“想把某样东西单独挑出来时就会发现,原来它跟宇宙中其他东西环环相扣。”那些对大自然最有热情、最有反应的人,从大自然得到的乐趣通常也最多,他们通常也最愿意打开心胸来了解大自然。物理学家费曼就是这样的人。他曾说:“浩瀚苍穹扩展了我的想象,我小小的眼睛可以从变换的星体看到100万岁的光。”我们是大自然的一部分,我们从星际而来,也试着想了解它们。无论就灵性或就事实来说,我们都是星尘。若我们乐于接受这个说法,就会对自己有更深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