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帕尔是印度中部一座拥有67万人口的城市,面积约为172平方英里,在人口众多的印度它算不上是一座重要的城市。多年以前,在博帕尔近郊区有一家美国的农药厂,人类历史上迄今为止最为严重的工业灾难曾在这里上演。
1984年12月3日凌晨,博帕尔市的市民还在睡梦中,所有人都不会想到,死亡正一步步向他们逼近。
博帕尔农药厂是美国联合碳化物公司投资兴建的,主要生产名叫西维因、滴灭威的农药,而制造这些农药的主要原料叫作异氰酸甲醋。它是一种剧毒气体,空气中只要含有极少量,就会让人感到眼睛疼痛,若浓度稍大一点儿,就会让人因为窒息而毙命。而博帕尔农药厂有近50吨这样的剧毒物质,它们被冷却成液态后贮存在一个放置在地下的不锈钢储藏罐里。
● 博帕尔农药厂
1984年12月2日下午,由于一名维修工人操作上的失误,往装有异氰酸甲醋气体的储藏罐灌入了水,这样,罐内的气体和水混合,在罐内产生了极大的压力。这种压力持续上升,到夜里一点左右,在强大的压力作用下,白色毒气云团开始从安全阀门喷 射出来,工厂里很快充满了有毒气体,负责人让工人用水管冷却储气罐,虽然工人们竭尽全力,但毫无效果。眼见毒气越喷越猛,他们感到十分恐惧,于是,很多人扔掉水管逃跑了。随后一声巨响,储气罐的安全阀门破裂了,一股巨大的毒气柱冲向天空,形成一个蘑菇状气团,在天空中扩散开来——严重的毒气泄漏事故发生了,毒气云团开始笼罩厂区。
当天晚上上夜班的120名工人,在毒云的驱赶下也纷纷逃命,只有一个叫沙克·阿迈德的负责人没有后撤。他奋不顾身地在车间里企图封住储藏罐,但一切都无济于事。
因为事故发生在半夜,事故的救援相对缓慢。一小时后博帕尔市政府当局才调来专业救援人员。救援人员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努力,成功地封住了储藏罐,但罐中的异氰酸甲醋已泄漏殆尽,并在空气中形成浓雾,笼罩在博帕尔市的上空。
因为没有风,空中弥漫着大雾,使得毒气以较大的浓度滞留在空气中,缓缓扩散到城市的各个角落,毒气穿过住宅、庙宇、商店、街道和湖泊,飘过整个市区,死亡之神已经降临到了这座城市。
漏出来的毒气首先进入和农药厂毗邻的贫民区,数百居民在睡梦中无声无息地死去。距农药厂几百米外有个农场,农场主夜里听到附近传来几声沉闷的声音,以为是家里待产的母牛发出的声音,就起床出外察看,发现已有两头牛倒在地上,一头母牛正在悲惨地叫着,不一会儿也倒下一动不动了。这时,他的眼睛开始疼痛起来,人也有窒息的感觉……他后来在医院里对医生说:“我以为发生了瘟疫。”
当时,空气里的毒气浓度已经超过标准很多倍。在茫茫的黑夜中,像是有人抽走了空气,人们在感到窒息的同时,还闻到一股怪味。更多的人从睡梦中惊醒,他们四处逃窜,陷入了极度的恐慌和混乱之中。
莫哈迈德·沙菲是一名铁路警察,家住在霍拉路的贫民区,距农药厂只有几百米远。在睡梦中,他的妻子把他叫醒了,惊慌地对他喊道:“快起来!工厂里的气体泄漏了,大家都逃跑了!”沙菲一听,睡意全无,急忙抱起了他们熟睡中的两个女儿说:“我们快跑!”
沙菲一家人拼命地向火车站奔跑,想乘火车离开这座城市,逃离这可怕的毒气。在逃跑的途中,他们不断听到有人高声喊“救命”,但是,每个人都只想着逃命,不敢停下来救人。沙菲一家跑到了火车站,那里早已经聚集了许多
人,但是火车站里没有火车——或许火车早就驶离车站了,人们只能焦急地四处张望着。毒气悄悄地向车站袭来,沙菲已经闻到毒气所特有的气味了。又一股毒气扑来,这时沙菲呼吸急促起来,觉得喉头一阵刺痛,接着便失去了知觉。等他苏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里。妻子不知在哪儿,医生告诉他,他的一个女儿已经死去,另一个女儿正躺在医院里抢救。 奈·巴伊一家也是毒气泄漏事件的受害者。当毒气飘来时,她和丈夫带着未满一周岁的孩子一起匆忙地跑着,但他们跑不过毒气,很快他们就被毒气侵蚀了,一家三口都倒在了地上。最终,奈·巴伊幸存下来,但她的丈夫和孩子已经和她阴阳两隔。她在医院里醒来后茫然地问周围的人:“他们在哪里?让我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很多家庭和他们一样家破人亡,有的一家人在睡梦中就全部死去了,大多数人都是在睡梦中被毒气熏醒后赶紧逃离。这些逃亡的人让毒气熏得头重脚轻、四肢无力。不少人以为遭到了原子弹的袭击,有的甚至以为是世界末日来临了。然而,他们终究逃不过毒气,不少人在逃跑途中双目失明,一头栽倒在路旁,再也爬不起来。
● 博帕尔农药厂生产的农药
事故发生后,虽然博帕尔市的一座座房屋完好无损,但是在街上很难见到有人行走,到处是人和牲畜的尸体,好端端的城市变成了一座恐怖之城。
很多人死在房屋里。毒气侵入时,他们正在酣睡,在梦乡里就离开了人世。有些人发觉有古怪的气体侵入,便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的,想用这样的方式去阻止那些让人难受的气体,但毒气还是渗透进来了,房子变成了毒气室,他们仍然没有逃脱死亡的命运。
街道上,死尸旁边还是死尸。在一条不到100米长的街道上,人们至少清理了200具尸体,其中一大半是儿童,特别是身体瘦小、发育不良的孩子,是最易受毒气伤害的受难者。除了人的尸体外,还有大批牲畜的尸体横躺在街道上,肚子肿胀得很大。
就连植物也逃脱不了毒气的魔掌, 私人菜园里的蔬菜和街道边的树木叶子上布满了黄斑,一层白色的薄膜盖在叶子上。湖水可能也融入了毒气,市内公园里的湖面变得一片混浊,上面漂着一层死鱼。
毒气散去,人们开始清理城市。裁缝们不停地缝制寿衣,男人们挖着长长的墓坑,医护人员喷洒着难闻的消毒液防止瘟疫发生。火葬场里尸体成堆,人们只能将它们一起焚化。这本是违反印度习俗的,可是找不到足够的木头火化,也只好如此了。尸体腐烂的气味飘浮在整座博帕尔市的空中,和火葬场上飘来的烟雾混在一起,令人作呕。
在新坟地上,一群群野狗扒开浅浅的墓穴,相互争抢、撕咬着人的尸体。一位父亲想把一群狗从他家人的坟旁撵开,但撵开后野狗又回来了。坟地上四处散落着人的骨头,臭气熏天。野狗吃下这些死尸后,不久也毙命了。人们顾不得埋葬野狗的尸体,任由它们腐烂、发臭。
据后来统计,有2万多人因这次毒气泄漏事故死亡,20多万人受伤、患病。侥幸生存下来的孕妇大多流产或产下死婴,有5万多人永久失明或一生残疾,数不清的人一生都生活在毒气泄漏的阴影中。即使到了现在,博帕尔市居民的患癌率及儿童死亡率仍然居高不下。
● 位于博帕尔的纪念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