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清风,隐约传来河水拍打船舷的声音。那一瞬间,公蛎几乎就想一个猛子扎入洛水,安安逸逸地躲在河岸那处阴凉的洞穴里。
不错,公蛎作为一条得道的小水蛇,在洛阳城众多的魑魅魍魉、生灵异兽中,他的道行只够勉强变幻个人形,可以混迹于凡人之中不被发现。
公蛎一向自诩天资聪慧,若是肯用功,再过个十年百年,修成个俊美男身并非难事,可是难便难在这“用功”二字。洛水旁边便是繁花似锦的洛阳城,如此花花世界,若只能见天儿修行打坐,念经修炼,那还不如死了算了。所以当他的修为可以化作人形,便毫不犹豫潜入了洛阳。
公蛎对凡人的生活了解得并不深,但他自信可以在人类生活中游刃有余。世人虽形形色色,但大体贪财胆小、善良谨慎,同公蛎一样有心无胆、碌碌无为的多得是。其中最为复杂的当属女人,美艳动人,喜怒无常,你永远猜不透她们想什么。
不过公蛎对这些并无兴趣,他来洛阳是为了吃喝玩乐,而不是为了探究人性。但他有分寸,知道对街上那些仆妇拥泵的女人,或者结伴而行的良家妇女,哪怕她长得比母猪还丑,你坚决不能动一点淫心,至少不能言语举止上表露出轻薄之意,否则你很快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比那些小偷还要招人憎恨;但对于那些烟花柳巷里的姑娘们,则可以随意调笑,而且那些香喷喷的姑娘们完全是女人中的另类,不用你去猜她的心思,她会十分善解人意地迎合你的意思——但是有个条件,要么你腰缠万贯,要么你貌比潘安。
可惜这两点公蛎都还不够。
前方一处小水洼,公蛎停住脚步,看着水中的影子又叹起了气。水镜中,普普通通一张脸,鼻子不够笔挺,牙齿不够整齐,嘴形也不够完美,离公蛎心中渴望的形象实在远了些。
如何才能不用辛苦修行而容貌俊美呢?公蛎思来想去,打算走个捷径,当然,这个捷径可不是道家法术中的那些阴毒的偏门左道——那些法术见效虽快,但自身损伤也大,而且一旦上路,便无法回头。一条只想安逸度日的小水蛇,吃不得苦狠不下心,能想出的捷径只有一个:附身。
莫要误会,公蛎的所谓附身可不同于那些贪财心狠的“出马仙”,附在常人身上装神弄鬼的,声称能够断阴阳、治百病,借机敛财并享受人间烟火。公蛎只想找个年轻英俊的肉身一用,好享受下周围女子艳羡的目光而已。
当然,最主要是去逛青楼。上次公蛎去了暗香馆,本想点离痕姑娘作陪,哪知道老鸨一见他长相平平,又无诗文才情,连连摇头,称给再多的钱离痕姑娘也不会见的。六颗又大又圆的上等珍珠,只在暗香馆里喝了半日的香茶,郁闷得公蛎差一点想要恢复原形潜入离痕姑娘的闺房一睹芳容。
公蛎想起刚才那个叫毕岸的男子,心中腾起一股嫉妒之火。刚才他见毕岸相貌堂堂,举止风雅,不由动了心思,本想利用些微的法术依附在他身上,借他肉身一用,不料竟然被毕岸一眼看穿,一把抓住了他的七寸,差一点就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显出原形。
看来人间也有高人呐。
老天爷实在太不公平了!他一个凡人,长那么英俊有何用?还不如给了自己,在洛阳城中迷倒众生,成就洛阳水族的一段风流佳话,该有多好?
长得好也罢了,那毕岸服饰打扮一看就是家境不错的,光是腰间那块螭吻珮,都抵得上公蛎半月的生计了——既然他家里条件不错,再买一块玉佩也一定没问题。
这么一想,公蛎心里的罪恶感稍微减轻了些,伸出右手托至眼前。
原来刚才公蛎情急之时,顺手抓到毕岸的螭吻珮,一把扯了过来。这块玉佩用上等青玉雕刻而成,质地细腻,温润如脂,一条威武的螭龙首尾相连,线条流畅,且螭龙身上无一点杂色,唯有眼睛部位如血滴一般殷红,非镶非嵌,自然别致,给这条猛张着大口的螭龙平添了几分灵动。
公蛎爱不释手,毫不犹豫将玉佩系在腰间,但想了又想,终究是做贼心虚,将其取下当做一件玉坠子贴身挂在了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