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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允许狩猎的时间很短。假如春天来得早，还可以早点去打猎。假如春天来得晚，只得推迟打猎了。
春天打猎，只准打树林里和水面上的飞禽，不准带猎狗，而且只准打雄的飞禽，比如公鸡和公鸭。
猎人白天离开城，傍晚已经到达了森林里。
这是一个灰蒙蒙、没有风的黄昏，下着毛毛细雨，天气暖和，正适合鸟类求偶飞行。
猎人选好一块林中空地，站到一棵枞树旁。周围的树不高，都是些赤杨、白桦和枞树。离太阳下山还有十五分钟。还有时间，可以抽根烟，待会儿可就没工夫抽了。
猎人侧耳倾听着森林里各种鸟儿的鸣唱：鸫（dōng）鸟在枞树尖上啼啭鸣叫，红胸脯的欧鸲（qú）在密林里唧唧叫个不停。
太阳下山了。鸟儿们一个接一个地停止了歌唱。最后，连爱唱歌的鸫鸟和欧鸲也默不作声了。
现在得盯紧点，竖起耳朵听！突然从森林上空传来一阵轻轻的叫声：
“茨勒克，茨勒克，唿尔——尔——尔！”
猎人打了个激灵，把猎枪往肩上靠了靠，站住不动了。这声音是从哪儿传来的呢？
“茨勒克，茨勒克，唿尔——尔——尔！”“茨勒克，茨勒克！”
呵，有两只丘鹬（yù）呢！
两只长嘴丘鹬，正在空中扑打着翅膀，急速地飞过森林上空。它们一只跟着一只飞，并不是在打架。看得出，雌的飞在前面，雄的跟在后面。
啪……后面那只丘鹬，像车轮似的在空中打着转，慢慢掉进灌木丛里。
猎人如离弦之箭朝它奔去。要是受伤的小鸟逃走，躲到灌木丛里，那就很难找到它了。
丘鹬羽毛的颜色一如枯萎的落叶。就是它！正在灌木丛上挂着呢。
远处的某个地方，又响起了另外一只丘鹬的叫声。
太远了，霰弹打不到。猎人又站到一棵枞树后面。他绷紧全身，仔细倾听。森林里寂静无声。突然又传来了叫声：
“茨勒克，茨勒克，唿尔——尔——尔！”
在那儿，在那儿，太远了……
把它引过来吧？或许可以引过来？
猎人摘下帽子，朝空中一抛。丘鹬正在黄昏的薄暮中机警地四处张望，它在寻找雌丘鹬。它看见一件黑糊糊的东西从地面一跃而起，又掉了下去。
是雌丘鹬吗？它转了个弯，径直朝猎人这边飞过来。
砰！——这只也一个倒栽葱摔了下来，重重地撞到地面，当场毙命。
天渐渐变黑了。丘鹬的叫声不时四处响起，一会儿在这边，一会儿在那边，猎人不知道该往哪边转身才好。
猎人激动得双手发抖。
砰！砰！没打中。
砰！砰！又没打中。
还是别开枪了，放过一两只丘鹬吧。需要定定神。
好了，手不抖了。
现在可以开火了。
在幽暗的森林深处，一只猫头鹰声音嘶哑地怪叫一声。一只睡眼蒙眬的鸫鸟吓得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
天黑了，很快就不能开枪了。
终于又传来了叫声：
“茨勒克！茨勒克！”
在另外一边也响起了：“茨勒克，茨勒克！”
两只丘鹬恰好在猎人的头顶上方碰到了，立刻打了起来。
“砰！砰！”这回放的是双筒枪，两只丘鹬都掉了下来。一只蜷缩成一团，另一只转啊转，正好落到猎人脚旁。
现在该走啦。趁还看得见小路，应该赶到鸟儿求偶鸣叫的地方去。
夜晚，猎人坐在森林里吃东西，喝水壶里的水。这时可不能生火，火光会把鸟儿吓跑的。
用不着等多久，天就要亮了。松鸡很早（天亮之前）就开始求偶。
在寂静的黑夜里，一只猫头鹰瓮声瓮气地叫了两声。
该死的！你会把求偶的松鸡吓跑的！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在某个地方，一只松鸡用低得刚刚听得见的声音唱了起来。它“特克，特克”地叫着。
猎人一跃而起，侧耳细听。
又一只松鸡叫了起来。它就在附近，离猎人大概只有一百五十来步远。第三只……
猎人谨慎地移动着脚步，悄悄靠近。手里拿着枪，扳起扳机，双眼紧盯着高大的、黑黝黝的枞树。
“特克，特克”的叫声停住了，一只松鸡婉转地啼鸣起来。
猎人纵身跳离原先站着的地方，往前蹦了三大步，然后就纹丝不动了。啼鸣声停止了。一片寂静。
现在松鸡警觉了，它在倾听。这家伙可灵了，只要稍微碰响树枝，它就会扑腾着翅膀冲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什么也没听见，于是又“特克，特克！特克，特克”地叫了起来，仿佛两根响木相互轻轻击打似的。
猎人停止不动。
松鸡又啼鸣起来。
猎人向前一蹿。
松鸡嘎吱一声，啼啭声中断了。
猎人的一只脚还没落地，他再也不敢动了。松鸡默不作声，它在倾听。
然后，它又从头唱起来：“特克，特克！特克，特克……”
如此反复了好几次。
现在猎人离松鸡已经很近了，松鸡就落在这几棵枞树上，离地不远，在半树腰的位置。
它在忘情地唱着，稀里糊涂的，现在你哪怕是嚷，它也听不见了！可是，它到底藏在哪里呀？在黑压压的针叶林里，什么也看不见呀！
哈哈！原来在这里！在一根枝叶茂密的枞树枝上，就在猎人身旁，相距不过三十来步远。瞧：长长的黑脖子，长着山羊胡子的鸟脑袋……
声音停止了，现在绝不能动弹……
“特克，特克！特克，特克！”接着，又响起了啼啭声。
猎人举起枪。瞄准黑色侧影，这是只长着山羊胡子的大鸟，它的尾巴像大扇子似的铺展着。
必须挑要害处打。
要是霰弹打在松鸡紧绷的翅膀上，会滑掉，伤不了这只结实的大鸟。最好是打它的脖子。
砰！
烟雾遮住了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松鸡沉重的身体落了下来，压断一根根树枝。
嘭的一声，它掉在了雪地上。
好大一只雄松鸡！身材硕大，通体乌黑，至少有五公斤重！眉毛通红，恰似浸透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