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已经不是很完整,但是却很深刻。
我那时 8 岁,父母经常夜里外出,不谙世事的我根本不知道这是一个令人悲伤的信号。直到有一天,放学回家,母亲一边匆忙地换衣服,一边满脸疲倦与悲伤地对我说:“你姥爷去世了,你要去吗?”其实我不太了解“去世”意味着什么,我只是毫不犹豫地跟着妈妈去了葬礼现场,这是我有记忆以来做得第一个令我印象深刻的并且正确的决定。满院子的人、满院子的哀乐和满院子的悲伤让我不自觉地啜泣了起来,其实我并不懂死亡的含义。直到把姥爷送到火葬场的那一刻,我似乎才真的懂得了些什么,我开始嚎啕大哭,这也是我有记忆以来哭的最凶的一次。原来离别令人如此心痛。后来,姥爷经常出现在我的梦中。
时隔多年,脑海中关于他老人家样貌的记忆已经模糊,但是他给予我的粗犷、厚重并且温暖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一身粗布衣,一双黄胶鞋,一袋土烟和一双温暖的大手。有了这些我就永远是他怀里那个乳臭未干、满脸好奇的孩子,我永远被那双温暖的大手爱抚着,保护着。我爱这淳朴慈祥的老人。
时常听爸爸说起这个一辈子朴实的老人。他个子高高,身体结实,会武术,上山砍柴,一会儿就能砍出一马车的柴,拉到城里卖,卖回的钱一分也不留,全都交给姥姥养育儿女,自己好抽烟,却从来不买烟卷,都是抽手卷的旱烟。清楚地记得有一次坐在姥爷怀里要他给自己买零食,他说没有钱,年幼的我自作聪明地告诉他下回要偷偷留点儿私房钱,他嘿嘿一笑,不知道那时的自己是否伤害了这个老人的自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和梦想,只是生活的重担和生命的责任让这些成为了生活的调剂品。姥爷爱听评书,更爱讲评书,爸爸说姥爷的评书讲得特别“有意思”,每次姥爷一开讲,儿女们都围坐在一起聚精会神地倾听,我想这应该是这个父亲最快乐和自豪的时候。我不知道姥爷的梦想是什么,但一切比起支撑家庭的责任都显得微不足道,这就是我们中国父母的担当。
不知不觉,姥爷已经离开我很久了,出现在我生命中的人越来越多,可他在我心中所占的分量却越来越重,因为我开始理解生活和生命的意义,因为我懂得了那双满是老茧的手意味着什么,那是责任,是生活,是历尽沧桑却从不放弃温暖生命的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