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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年年清明，今又清明。清明，是一个空气里都弥漫着悲伤的日子，在我 20 岁的年纪里，我终于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死亡。
外婆是在今年清明节前后去世的，当我写这篇祭文时她老人家一定尸骨还未寒。独在异乡求学的我不能及时地赶回家乡，只能以苍白的文字来承载对她的纪念。
最后一次看望外婆是在今年的元宵节。元宵节那时临近开学，在临走前我匆匆地探望了躺在病床上已不能动弹的外婆，我万万没想到这一别竟然是天人永隔。待我再回到家乡，面对的却是一张冰冷的照片，一座孤寂的墓碑。而隔断我们的正是一块玻璃，一抷泥土，从此，我们的世界就开始分离。
彼时，她像皮肤发皱的婴儿一般蜷缩在床上，眼窝深陷，眼角不时淌出浑浊的眼泪，但眼睛却是十分清明，我甚至能从她婆娑的眼中依稀看到我模糊的身影。我看到我在病床前握着她的手，一边帮她擦着眼泪一边跟她聊天，说下次放假还会再去看她，说等到天气暖和一些我带她出门转转。我知道她腿脚不方便，但我不想她在这世上所看到的最后一幕仍旧是阴冷的病房，哪怕仅仅是让她看看院里盛开的几株桃花也好。她艰难地发出“嗯”的音调，是对我做出的回应。这一声“嗯”让我本已抑制住的泪水奔涌而出，我知道外婆活在这世上的时间早已以天数来计算，这些话不过是些美好的期许罢了，外婆却像个天真孩童般认真地回应我的承诺。这是我跟外婆两个人之间的约定，而现在，跟我约定的人，我再也看不到了。
就算早已做好思想准备，我从未想过会如今天这般悲伤。这个世界上永远有人正在经历死亡，外婆去世的时候我正在午休，睡得并不安稳，残梦依稀中，接了到母亲报丧的电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在这个世界上再也看不到她了，那种永别的绝望像巨大的浪潮，在很多个夜晚迎面扑来，让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外婆的一生都生活在山坳里的方寸之地上，上世纪二十年代出生的她，几乎是跟随着这个国家的盛衰沉浮历经了苦难与沧桑。外婆没有读过书，一辈子勤勤恳恳，是真正的面朝黄土背朝天，但她这辈子的拿手绝活便是酿得一手醉十里香十里的桃花酒。村子里十几户人家，几乎家家门前都有几株桃树，但就数外婆酿酒酿得最香最醉人，每逢酿酒时节，村里的老老少少便总徘徊于她的院门前，向她讨要酿好的桃花酒，外婆也十分大度的甘愿给予。而自从外婆卧床不起以来，那院子里的桃花是开尽了繁华也没等得到她的采撷。她去世后，母亲遂着她的愿将她与外公和墓而葬，取愿为她不再孤独。按照当地的习俗，在守灵的第一个晚上，子孙们要一一在她的坟前为她点一盏长明灯，一经点燃，便不能吹灭，直到油尽。长明灯相伴，愿她在奔赴黄泉的路上不再被黑暗所困。但遗憾的是，我未能来得及亲手为她点燃。
那些永不回头的时光啊，如潺潺流水，带走了一些人，留下了一些回忆。当不满五岁的弟弟用稚嫩的声音对我说，“姐姐，他们说外婆去山里睡觉了。”看着他清澈的眼眸，我泪如泉涌。是啊，我也多么希望回到小时候啊，外婆的口袋里永远装着甜得不得了的糖果，那张长满皱纹的脸上永远都是甜得不得了的笑容，我永远都不会尝到生离死别的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