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法国在加拿大建立首块殖民地

土著人的加拿大沦为法国的殖民地是17世纪初萨缪尔·德·尚普兰（Samuel de Champlain，1574—1635年）到来之时。他原是毛皮贸易的代理商，而到达后不久，便萌发了将加拿大建成法国殖民地的雄心，认为即使为了垄断海狸皮贸易，也要将加拿大开辟为法国的殖民地。此后，其他的欧洲国家，即已将北美南半部视为独占殖民地的英国、已与葡萄牙瓜分南美洲的西班牙，都参与了同法国展开争夺加拿大的竞争。这就彻底打乱了土著人世界的秩序，开始了昔日这片处于原始状态的广阔土地殖民化的进程。

尚普兰—新法兰西的奠基人 塞缪尔·德·尚普兰是法国西海岸埠湖瓦日 镇人，探险家、地图绘制者，年轻时随其叔航行到西班牙的西印度群岛和墨西哥等地。1603年，他陪商人弗朗索瓦·格拉维·杜邦（François Gravé Du Pont，1560—约1629年）航行到过圣劳伦斯河，进行商业探险，转年受贸易垄断商皮埃尔·杜加·德蒙指挥到达芬迪湾（Bay of Fundy），先后在今天美国缅因州的圣克鲁克斯河（Saint Croix River）河口的圣克鲁克斯岛（Saint Croix Island）、罗亚尔港（Port-Royal）从事3年的商业探险。1603年冬天极其寒冷，带去的79人中35人死去，第二年他们便转移到了河口对岸的罗亚尔港（在今天加拿大新斯科舍省的安纳波利斯河口）。这次探察了新英格兰和新不伦瑞克的海岸，画下海图，记述了考察过程。经初期的这两次加拿大之旅，尚普兰决心重返卡蒂埃当年发现的圣劳伦斯河谷，在那里建立法国的北美殖民地。法国当局根据他的建议，在1607年放弃了最初在芬迪湾建立殖民地的计划，1608年7月尚普兰奉派率领28人到达圣劳伦斯河谷，开始实施建立殖民地的计划。

尚普兰一行在鸟瞰今天魁北克城（阿尔冈昆语意为“河流变狭窄的地方”）的钻石角（Cap Diamant）山崖下登陆，沿着巨崖边界建立魁北克居留地。这是欧洲人在加拿大土地上建立的第一块永久居住地，也是土著加拿大变成法国殖民地的开端。今日加拿大魁北克省的首府魁北克城，25年后便在这块居留地上成长起来，再过一个半世纪，逐渐扩张为庞大的新法兰西殖民地。自韦拉扎诺1524年第一次使用新法兰西以来，在新大陆建立法国的殖民帝国一直是法国王室的梦想，尚普兰现在终于使这一梦想变为现实。在以后长达27年里，他按照自己的设想极力推进法国的梦想。尚普兰奠定了新法兰西的基础，因此他被尊为“新法兰西之父”，加拿大魁北克省至今也尊他为“魁北克之父”。

当然，尚普兰的努力并非孤单无援，他得到了贸易公司支持，也是王室政策的代理人。到尚普兰建立魁北克时，法国商人早已与蒙塔格奈（塔杜塞克）人缔结了同盟，而他采取的方法是，利用土著人不同部落或不同族群之间的不和，各个击破，抢占他们的领地。他首先恢复和巩固了法国商人与塔杜塞克人建立的早期贸易同盟关系，利用他们希望与法国人进行毛皮贸易来取悦和欺骗所谓的盟友。此后，他又与阿尔冈昆人和休伦人等族群缔结类似的同盟关系。实际上，这既是贸易伙伴关系，也是政治和军事同盟。这一策略不仅巩固了法国商人对毛皮贸易的垄断，也保证了新法兰西殖民地的安全。然后，尚普兰就以援助蒙塔格奈人与其内陆盟友为旗号，对跟法国人敌对的易洛魁人宣战，为此，便开始了外交活动和军事征战，主要目的是巩固对魁北克居留地的占领。

来自加拿大3个土著族群，即魁北克东北部的蒙塔格奈人、渥太华地区的阿尔冈昆人和乔治亚湾的休伦人的勇士，1609年春天在魁北克定居地与法国人会合。据尚普兰记载：“他们庆祝了五六天，跳舞或宴会。”贸易货物被当作巩固友谊的礼物交换，实际上为确认政治同盟关系。宴会一结束，同盟军就开始了攻打易洛魁人的军事行动。他们沿圣劳伦斯河、黎塞留河向尚普兰湖推进，7月与易洛魁部队遭遇。这支所谓的同盟军，实际上由尚普兰指挥，完全不把易洛魁五大民族联盟放到眼里。这是一次资本主义欧洲的先进武器对付使用原始弓箭的蒙昧部落的战役，结果可想而知。第一轮攻击，尚普兰就枪杀了两个易洛魁人头领，伤了第三个。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对决，同盟军很快就取得了决定性的优势。

在随后的6年里，尚普兰继续参与反对易洛魁五大民族联盟的更多更大的战斗，进而与这里的两个阿尔冈昆人部落即阿拉麦特族和派蒂特族也建立起贸易和军事同盟关系，因为他们控制着渥太华（Ottawa）中下游河谷的毛皮货源。这样，法国人领导的北方同盟控制了圣劳伦斯河中下游地区。接下来，法国皮毛商人就将生意沿圣劳伦斯河谷上游推进，扩张到了黎塞留河及尚普兰湖，即毛皮业新的中心地带。除利用属于阿尔冈昆人的塔杜塞克部落的旧关系替他们到四周村落收购货物外，法国皮毛商也在南方寻找新的毛皮贸易掮客，先后将居住在渥太华河谷及圣劳伦斯河以东的阿尔冈昆人以及居住在安大略湖以北的休伦人变为新的中间商人，到遥远的内地为法国商人收购和运输毛皮。这时，尚普兰完成了最初作为毛皮代理商的义务，此后便与商人分道扬镳，专门从事法国的殖民地扩张事业。

1612年，尚普兰被任命为新法兰西副总督并被授予代行总督之职，表明法国王室增强对尚普兰开发殖民地事业的支持。他接下去要做的，就是与休伦人直接缔结盟约，将殖民地拓展到西南部地区。在1609年以前，法国人还没有遇到过休伦人，尽管休伦人得到欧洲货物已经有50年或更久。他们是通过蒙塔格奈人或阿尔冈昆人得到的。法语词根Huron一词表明，法国人起初对休伦人非常藐视，认为他们落后，是乡下人。可是，在接触不久，尚普兰就认识到休伦部落比他所缔结的同盟中任何其他部落都富有而强大。因此，1612年，被任命为新法兰西副总督的尚普兰便从魁北克出发去寻找休伦人的家乡。在以后的几年里，他乘船沿河而上，考察大河上游的广阔土地。这是欧洲白人首次考察黎塞留河（Richelieu River）、尚普兰湖、圣劳伦斯河上游以及渥太华河以南的广大地区。

1615年，尚普兰跟随一队休伦人旅行了一个月，并准备在休伦部落传播天主教。他们从蒙特利尔岛（Island of Montreal）上溯渥太华河，穿过尼皮桑湖和休伦湖，最后到达休伦湖以南的休伦尼亚（Huronia），即休伦人的家乡。那年夏天，尚普兰参加了休伦人袭击易洛魁地区的战斗，还受了伤，在休伦人中过了一个冬天。这对巩固与休伦人的同盟关系很重要，而这个同盟对魁北克殖民地的安全则是生死攸关，非常关键，不仅保证了这块殖民地头20年的安全，即使在尚普兰去世后，这个同盟依然对新法兰西的安全至关重要。这次休伦尼亚之行坚定了尚普兰对加拿大殖民地事业的信心。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欧洲人从未到过比蒙特利尔更远的内陆，而与休伦人结盟不到20年，就使欧洲人将视线扩展到苏必利尔湖以外。至少到1616年，尚普兰就将整个加拿大殖民化作为首要目标了。在1618年从休伦尼亚回来后，他给法王路易十三呈上一份报告，表达了这样一个信心：要以魁北克为中心，建立永久城镇；用基督教教化土著人；未来使渔业、采矿、林业和农业像毛皮贸易一样繁荣；甚至预言这将打开一条从大湖以西到达东方的道路，使“大量财富能够由此滚滚而来”。

不过，尚普兰的殖民地发展计划并不顺利。实现他所描述的前景的基础，是包括传教士和农民家庭的定居移民，然而1608年他带去的28人在第一个冬季便死去20人。魁北克居留地的头10年仅是年轻毛皮商人的临时过往居所。1615年，第一个教士到达。1617年，“加拿大第一个农夫”路易斯·赫伯特一家五口到达。按移民含义，这是第一户真正的定居移民，到1626年这样的移民才60人左右。魁北克作为殖民地赖以生存的基础，仍是土著人的毛皮，殖民者的生存供给依然要靠船从法国运来。

百人合股公司 尚普兰能够在17世纪前期为法国建立加拿大这块殖民地，首先是与红衣主教黎塞留（Cardinal Richelieu，1585—1642年）的支持分不开的。黎塞留也笃信重商主义，也是同尚普兰一样的法兰西帝国的梦想家，在此期间执掌法国宰相大权。为实现尚普兰上述庞大的殖民计划，黎塞留在1627年组织了新法兰西公司（Compagnie de la Nouvelle France），也称百人合股公司（Company of One Hundred Associates）。这是仿效英国和荷兰的东印度公司（1600年、1602年）进行海外扩张的做法。法王亨利四世将北美贸易和殖民的管理权授予百人合股公司。1640年，百人合股公司在尚普兰建立的三河城（1634年）、魁北克之外，又在卡蒂埃曾访过的阿尔冈昆人村庄霍什拉加建立了蒙特利尔，取代魁北克作为中心商站和军事防卫点。蒙特利尔地处渥太华河与圣劳伦斯河的交汇处，从南、北、西三个方向集中毛皮异常便利。百人合股公司从蒙特利尔继续向南、向西开发毛皮资源，很快到达密执安湖，向南则深入格林湾，为法国人以后沿密西西比河向西南扩张奠定了基础。1649年，法国的毛皮贸易边疆向西已推进到大草原东部，东马尼托巴的阿西尼博因人和克里人也在为休伦人、渥太华人或奥吉布瓦人的商人提供毛皮。

法国官方推进殖民计划的第二步重大行动，便是授予百人合股公司毛皮垄断权，以换取公司投入更大财力组织移民，快速增加魁北克定居地的居民。1628年，百人合股公司按约组织了400个移民，但不幸的是，英国那位取得纽芬兰殖民地特许状的戴维·科克（David Kirke，约1597—1654年），那年夏天率领舰队封锁了圣劳伦斯河，迫使法国百人合股公司的船只返航欧洲。第二年，戴维·科克又占领魁北克，驱逐了绝大部分居民，尚普兰也成了英国人的俘虏，被掳往英国。后来证明，戴维·科克袭击魁北克是他的个人行动。这时，英国尚无兴趣与法国争夺加拿大，因为英国与荷兰人在今天美国的新英格兰地区矛盾冲突不断，已经难以应付了。经过谈判，英王查理一世在1632年将魁北克归还法国，作为对他的法国王后带来丰厚嫁妆的补偿。随后，黎塞留再次任命尚普兰为新法兰西总督，1633年重返魁北克。

然而，魁北克毕竟草创不久，虽然当年尚普兰在魁北克建立了三河镇，但经戴维·科克3年折腾，这时几乎要从零开始。不过，尚普兰当年就恢复了三河镇。可是，两年后尚普兰去世，魁北克定居地便由百人合股公司管理，面临更加严峻的考验。1636年，法王任命一名贵族夏尔·蒙马尼（Charles de Montmagny，约1599—1654年）担任总督，在此后12年他一直担任这个职务。蒙马尼与百人合股公司一起力图恢复殖民地，又运来400个移民，开垦出新农田，三河镇初具雏形。虽然新法兰西殖民地比尚普兰最后几年时略有起色，但与北美其他国家的殖民地相比整体上仍显得较落后。到1663年百人合股公司在新法兰西的委托管理结束时，才有3 000人。此时，英国在弗吉尼亚发展了烟草业，在新英格兰发展了渔业和贸易，吸引的移民已有10万之众。荷兰哈德逊河殖民地也有1万多人。而且，新法兰西吸引移民的只是毛皮贸易，这个行业仍然主要靠土著人。法国商人一般只带很少人来加拿大做转手贸易，许多人在完成贸易后不是留下来从事农业，更不会当移民，而是返回法国。尚普兰设想的多样化的殖民地计划，仍只停留在纸面上，远未实现。

殖民政策的改变 实际上，在法国的土著人贸易伙伴休伦人1649年被易洛魁人击溃以后，新法兰西就已困难重重了。随着休伦人战败，土著民族中的休伦人的贸易伙伴要么撤向西方，要么转移到西北。渥太华河下游的法国毛皮商，又经常直接面对易洛魁人的攻击了。结果，自17世纪40年代中叶起，被迫将垄断权转租给私人或私人公司，即梅达尔·舒瓦尔·德·格罗塞利埃尔（Médard Chouart des Groseilliers，1618—1696年）、皮埃尔—埃斯普里·拉迪松（Pierre-Esprit Radisson，1636—1710年）这些人。由于从圣劳伦斯河（即从蒙特利尔、三河镇）向西北推进跨大陆的贸易十分困难，运费高昂，格罗塞利埃尔、拉迪松这对姻兄从1654年至1660年便一直对大湖地区进行探险。1654年，他们在第一次独立向西航行中就敏锐地意识到大湖区以西丰富的海狸储备。1659年，他们到了苏必利尔湖以西，从克里人（原为土著人的中介商渥太华人、奥吉布瓦人提供西部的毛皮）那里了解到，主要的毛皮产地位于苏必利尔湖以北，而且发现哈德逊湾是个十分便利的运输通道，因此决定在哈德逊湾建立新的贸易商站。

作为西进先锋之一的格罗塞利埃尔，年轻时曾加入休伦传教团的耶稣会，当过契约雇工，学会了土著人语言，与休伦人建立了联系。他有信心也有能力为法国打开通向西北方、西方乃至南方（今天美国地面）的商道，进一步扩展毛皮业。然而，这只是他个人的美好愿望。1660年，格罗塞利埃尔、拉迪松从西北地区返回新法兰西后，殖民当局非但没有接受他们开发西部毛皮业的建议，总督还以他们未经许可盲目冒险而对他们处以罚款，尽管他们在易洛魁战争（Iroquois Wars）中运来毛皮，拯救了殖民地的商业。他们这时之所以失败，主要是因为提出建议的时机不宜。1661年法国国内政治发生变化，法王路易十四亲政，改变王室此前重毛皮贸易、轻殖民的政策。接管殖民地事务的让—巴普蒂斯特·柯尔贝尔（Jean-Baptiste Colbert，1619—1683年）认为毛皮贸易与移民相抵触，主张推进农业，以巩固殖民地的基础。

商人以追逐利益为主要目的，将自身的利益看得比民族或家族利益更重。结果，格罗塞利埃尔、拉迪松这两个非常有远见的殖民者在建议被拒后，转而寻求法国的对手英国人的支持，得到采纳。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对法国的姻兄商人，却在此后半个世纪里成就了英国在加拿大的毛皮贸易的根基。由于这个错误，法国政府实际上已经为日后丢掉新法兰西殖民地自掘了坟墓。 C9NhmFNlW+UJH4Ixg8ToFrMEUEYUnn4hX4xIL29PiW9fKqVNRDZ6pngCDYqaQT9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