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盘国在现今泰国南部的马来半岛上。根据中国古籍的记载,公元424—464年间,盘盘国曾遣使访问中国的刘宋政权。以后在527年、529年和534年又3次派遣使节来到中国梁朝,送来象牙、宝塔和香料等礼物。直到唐贞观年间,盘盘国还遣使来中国。由此可知,这个国家存在的时间大约从5世纪到8世纪。
关于盘盘国的地理位置,杜佑《通典》卷188盘盘条说:“盘盘……在南海大洲中,北与林邑隔小海,自交州船行四十日,至其国。”
《新唐书》卷222下盘盘条说:“盘盘,在南海曲,北距环王,限小海,与狼牙修接,自交州船行四十日乃至。”
《通典》说的林邑和《新唐书》的环王都是指同一个地方,在今越南境内,盘盘与之隔一小海(暹罗湾),盘盘当在马来半岛上无疑。此外,盘盘与狼牙修 接壤,狼牙修的政治中心在吉打、北大年一带。因此,学者认为,盘盘国的统治范围大约在泰国的素叻它尼府。
泰国学者贪玛尼·帕尼进一步明确指出,盘盘国的首都大概在远沙县(Wing Sa),位于达必河的右岸。在那里发现的文物计有:大型的那莱神石像一尊,中型的湿婆神和那莱神石像各一尊,印度笈多(Gupta)时代(公元320—600年)的小型石佛像一尊。在达必河与欺里叻河交汇处,有一地名Pupin,大概源于盘盘。达必河的出海口叫作Pankupa,是通往盘盘国京城的水道口。猜也(Chaiya)是盘盘国的一个城市,在那里发现的文物有刹拉亭寺保存的一尊那莱神石像,搓拉贪寺保存的3尊那莱神石像。贪玛尼·帕尼是泰国素叻它尼府人,他用数十年的业余时间进行地方文化史的研究,出版了许多著作,被誉为杰出的泰国文化研究的开拓者,他的看法,值得我们重视。
盘盘国的国名跟扶南一位名叫盘盘的国王同名,所以西方学者卢斯(G.H.Luce)提出这样的假设:盘盘国的得名,是因为扶南大王范蔓征服了这个地方以后,用前王盘盘之名称呼这个国家,以纪念其前王。 [2] 这种说法只是一种猜想,尚缺可资佐证的材料。但可以肯定的是,盘盘国跟扶南的关系十分密切。
《梁书》卷54扶南传指出:“其后王憍陈如,本天竺婆罗门也。有神语曰:‘应王扶南。’憍陈如心悦,南至盘盘,扶南人闻之,举国欣载,迎而立焉,复改制度,用天竺法。”
这位名叫憍陈如的婆罗门,先到盘盘国,后来才到扶南为王的。他到扶南以后,大力推行印度化的改革,“复改制度,用天竺法”,使印度文化得以在扶南和东南亚传播。
除了憍陈如外,其他印度人通过盘盘,再到扶南和东南亚各地以及中国的例子很多。例如,《太平御览》卷788引宋起居注说:“孝建二年(公元455年)七月二十日,盘盘国王遣长史竺伽蓝婆,奉献金、银、琉璃、诸香药等物。”
这位作为盘盘国派往中国的使节竺伽蓝婆,很可能就是印度人。因为在中国的古代文献中,凡是名字前冠以“竺”字,或者以竺为姓的人,大多来自印度。“竺”指天竺,乃印度的古译。
杜佑《通典》卷188盘盘条说:“其国多有婆罗门,自天竺来,就王乞财物,王甚重之。”
由此可见,许多印度人,包括婆罗门教徒,都是先到盘盘国,再经盘盘国到其他地方。盘盘国成为继顿逊之后印度与东南亚联系的枢纽。印度文化,特别是婆罗门教,正是从印度经盘盘到扶南,然后在东南亚各地扩散的。婆罗门教传入泰国,对当时的泰国人来说,是一种新的宗教和文化,它改变了泰国人的生活方式和价值取向,同时也带来了一种新的社会秩序和政治制度。
如今,我们在泰国随处可以见到对男性生殖器——希瓦楞的崇拜。生殖器崇拜是早期人类社会普遍存在的一种文化形态,它反映了在生产力低下的情况下,人类对自身的再生产过程的迷惘和困惑,经过宗教的加工诠释,从而成为一种信仰或文化形态。这种生殖崇拜实际源于婆罗门教。因为婆罗门教的最高神祇湿婆(siva)就是以希瓦楞(siva leng)的形式出现的。
毗湿奴(Visnu)是婆罗门教的另一位神祇,经常被塑造为一个完美匀称的年轻人,戴着圆筒状的高帽,有4只手臂,分别拿着权杖、法轮、一根棍、一个球或一朵莲花。
婆罗摩(Brahma)是婆罗门教的创造之神,他创造了世界上的一切。他有4张脸,后来变成佛教的四面佛。
婆罗门教在泰国留下了许多高棉式的宗教建筑,如武里喃府的帕侬诺石宫(Prasat Phnom Rung)、柯叻府的披迈石宫(Prasat Phimai)等。石宫是当地华人对高棉式古建筑的习惯称呼,高棉语称之为“巴刹”(Brasat)。
希瓦楞 | 毗湿奴 | 四面佛 |
婆罗门教还带来称之为“巴朗”(Brang)的塔。这种塔的上端犹如一包玉米,或者说像一个菠萝,跟泰国称为“斋滴”(Chaidi)的佛塔有明显的区别。
婆罗门教对泰国影响深远,时至今日随处皆可见其身影。
此外,盘盘国跟中国的联系也十分密切。从5世纪初叶,它就直接与中国建立起朝贡式关系。朝贡本是中国古代诸侯定期朝见天子,贡献方物,表示诚敬的一种制度。到了后来,朝贡已不是最初的含义了,变为海外诸国与中国政府建立外交关系的一种模式。海外诸国派使节到中国朝贡,中国政府派官员到海外抚谕,实际是政治交往的一种外交手段,经济互利的一种官方贸易形式,人员和文化交流的一条途径。海外诸国名义上承认中国是上邦,中国视其为属国,但实际上海外诸国保持着自己的独立地位,不受中国的支配和干涉。它可以借助中国的势力和影响,调整它与周边邻国的关系,抵御外来侵略。这跟近代西方推行的殖民政策有本质的不同。因此,海外诸国都希望与中国建立和保持朝贡关系。通常是它们主动提出请求,中国政府多方考察后才认可。历代中国政府很重视外国来贡,万邦来朝是国力强大的标志。每次外国来贡都要命史官记录在案。所以,检索朝贡记录,便知两国间的友好交往。
盘盘国与中国的朝贡关系,建立于5世纪初,一直维系到7世纪唐朝贞观年间,盘盘国消亡为止,历时200余年。其中交往最密切的是5—6世纪中国的南北朝时期,也正是佛教风靡中国的时期。盘盘国在沟通中印佛教交流方面,曾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南史》卷78列传第68夷貊上说:“盘盘国,元嘉(424—453年)、孝建(454—456年)、大明(457—464年)中,并遣使贡献。梁中大通元年(529年)、四年(532年),其王使使奉表累送佛牙及画塔,并送沉檀等香数十种。”
中国方面早期到西天求法取经的代表人物义净和尚于唐咸亨二年(671年)从广州乘船前往印度。他在其著作《南海寄归内法传》中提到盆盆洲,有 学者如冯承钧认为,义净所说的盆盆就是盘盘。如果这种说法成立的话,也可证明盘盘国在中印佛教交流中的重要作用。
不管怎么说,我们可以肯定的是,盘盘国的地理位置正好处在马来半岛最窄的位置上,即现在所说的克拉地峡。从中国行船沿南海,渡暹罗湾,在万伦港(Bay of Bandon)登岸,陆行穿过克拉地峡,再到大瓜巴(Takuapa)下船,经安达曼海至印度,这无疑是中西海上交通的一条最便捷的通道。早在公元1—5年,汉朝使臣就走过这条通道,因此被称为汉使通道。盘盘国正好扼守这条重要通道的陆路咽喉地段,盘盘国的重要性也体现了这条通道的重要性。它的兴衰,也必然与这条通道的兴衰密切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