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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尔街的故事
埃德温·勒菲弗

第一章 亨特夫人与她的债券

每一个报价都至关重要,半英寸的行情带就可能意味着一场世纪浩劫。聪明的做法应该是全神贯注地阅读,并分析每一个打印出来的字符。

富勒顿·F·科威尔就职于著名的威尔逊·格雷夫斯股票交易所,在朋友哈利·亨特的“激励”下,他对自己的工作尽职尽责。科威尔是十几家公司的主管,这些公司是他的交易所“培养”出来的金融生力军,而他则执掌着这些公司的股市沉浮。他的合作伙伴们“托付”给他很多工作,即便是办公室的职员都一致认为科威尔先生“是整个公司里最勤奋的员工,无人可比”。这种认可对于有些人来说是意味深长的,他们知道,不辞辛劳的员工负责所有的工作,而他们的老板则坐享一切利益与名誉。威尔格雷夫斯股票交易所内的所有工作均由重要的年轻员工负责,而他们看到科威尔先生的勤奋应该是很高兴;因为他总是关切同事且彬彬有礼,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非常同情员工们必须要承担的工作量,随后他会提出:人们不应该争论工作量的问题,因为很明显,工作量的确过大。还有,为员工加薪的也是他。因此,他是交易所内最具魅力也是最为繁忙的员工。

他的合作伙伴之一约翰·G·威尔逊是一个消费主义者,整日穿梭于各个休养圣地,旅游花费无数,他唯一的目标就是在有生之年尽享美好生活。乔治·B·格雷夫斯是一个暴躁、紧张、易怒的人;对了,他还是个小气鬼。格雷夫斯唯一值得认可的就是在威尔逊成立公司时,他兴冲冲地表态,自己愿意承担那些脏活累活。弗雷德里克·R·丹顿总是在“行情室”一证券交易所的行情室里忙碌着,终日不得闲;他不停地发布指令、时刻关注那些公司认定的股票的市场行为,还会时不时地听到一些不该听到的内容一威尔逊·格雷夫斯股票交易所的真实情况。但股市与办公室的所有事情仍然需要富勒顿·F·科威尔亲力亲为。他负责威尔格雷夫斯股票交易所的股票操作及公司客户众多集合基金中合法资金的操作,格雷夫斯则负责其余的基金,科威尔还要肩负各种合作的实际管理工作。另外,他每天还需要面见十几个人,基本都是“大人物”,用华尔街的说法就是那些能够“搞定”股市“交易”的人。他的时间比黄金还宝贵、他的智慧很难用金钱来衡量,而他则将全部的时间与智慧投人到了那些粗心的朋友身上,帮助他们解决麻烦事。当雨过天晴,一切回归正常之后,对于自己赢得的劳务费,他分文不取。人们发现,不幸遇难的哈利·亨特不仅没有负债,他在德立曼信托公司还存有年利为2.5%的38000美元现金,由亨特夫人全权掌管。亨特先生做事无可挑剔,除了现金以外,遗孀亨特夫人还获得了一栋亨特先生生前赠送给她的无抵押负担房屋。

在财产转交手续全部办妥后不久,亨特夫人给科威尔的办公室打去了电话。那天他的工作很忙。多头们在搅乱市场,而且相当成功。AlabamaCoal.Iron公司的主打股票在“山姆”夏普的LongTom及证券交所现场交易人员对MimS的操作下遭受了重创。科威尔唯一能做的就是提醒身在交易所的丹顿充分“支持以挫败对手的企图,但要把握分寸,不能把整个公司的股票全部卖人”。而他自己当时也运用了那套金融界特有的小伎俩:当您所珍爱的财产遭受洗劫而不断流失的时候,您仍然要以最为洪亮的嗓音快乐地高声歌唱。每一个报价都至关重要,半英寸的行情带就可能意味着一场世纪浩劫。聪明的做法应该是全神贯注地阅读,并分析每一个打印出来的字符。

“早上好,科威尔先生。”

科威尔正在摆弄手中的行情带,他赶紧停下并转身,感到有些不安。在他需要静心应对股市交易的时候他不希望有任何人来打扰的,尤其是女性。

“啊,早上好,亨特夫人。”他非常礼貌地说道,“我非常开心见到您。一切都好吗?”他走上前去握手,十分客气地把她让到一张宽大的扶椅上。即便来访的是那些重要的华尔街交易人员,科威尔待人接物的方式也是无可挑剔的;当然了,这些人最感兴趣的还是行情接收器那干脆的响声。

“亨特夫人,您一定过得不错。肯定是这样。”

“是……吧,”她犹豫道,“就像我希望的那样,自从……自从……”

“亲爱的亨特夫人,时间能够冲淡一切。您必须勇敢和坚强,他肯定也希望您能够做到这样。”

“是的,我知道。”她叹息道,“我想我必须坚强。”

两人相互沉默。他站在她身旁,毕恭毕敬,充满同情。

“滴答一滴答一滴答一滴答,”行情接收器不停地发出声音。

接收器的数据意味着什么?财富的流失,那最后三声尖锐的动静又说明了什么?可能是多头们正在对AlabamaCoal&Iron通过“增加买进订单”构成的防守堡垒进行猛攻,也可能是科威尔所信赖的伙伴弗雷德里克·丹顿成功击退了敌人。到底谁取得了优势?富勒顿·F·科威尔先生严肃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痛苦的表情。但随后他便将自己的意识从股市战斗中调整到办公室之内,似乎谴责自己不应该在她面前考虑这些事情;于是,他对她说:“亨特夫人,您绝对不可以消沉。您知道我对亨特先生是如此的尊敬,我愿意尽自己的一切能力为他,也是为您提供帮助,这一点毋庸置疑。”

“滴答一滴答一滴答一滴答,”行情接收器一如既往地工作着。

为了避免受到这个罗唆的小机器的打扰,他继续说:“亨特夫人,请您相信,我非常乐意为您服务。”

“您真是太好了,科威尔先生,”这位遗孀低声说道,她停了一下,然后又说:“我来找您是关于钱的问题。”

“您指的是?”

“信托公司的人告诉我,如果我将钱一直存在那里的话,那么我每个月就可以赚79美元。”

“让我想想,没错,如您所期待的一样。”

“可是,科威尔先生,我可不能就指望这点钱啊。威利上学要花50美元,还有伊迪丝的衣服。”她接着说道,给人的感觉似乎是她根本没有为自己考虑过。“您知道,亨利工作非常努力,而孩子们也过惯了富裕的生活。当然了,好在我们还有一栋房子,但现在的税收高得吓人;我是说,有没有其他投资方法能够带来更多收益?”

“我可以为您买一些债券。不过根据您一贯的绝对安全原则,您只能投资高级有价证券,它们的收益比率为3.5%。也就是说,我来算一算,每个月110美元。”

“可亨利每年能花掉10000美元,”她嘟囔着,充满了抱怨。

“亨利总是……有些……有些奢侈。”

“起码他生前很会享受生活,”她立刻接上了他的话。停顿了一下,她又说:“还有,科威尔先生,如果我对债券失去兴趣的话,我能否随时把钱给收回来?”

“总会有一个市场来接收这些债券的。您可以将它们卖出,从中赢利,但也可能会稍微有所亏损。”

“我可不希望做亏本买卖,”她带着生意人的口吻说道,“我不能以低价出售债券。不然这算哪门子生意啊?”

“您说的没错,亨特夫人,”他似乎在鼓励着她,“这样做肯定无利可图,不是吗?”

“滴答一滴答一滴答一滴答一滴答一滴答一滴答”接收器不停地发出声音,它以一种歇斯底里的速度运行着。接收器的忙碌反映了股市的跌宕起伏,但是科威尔有整整五分钟没有看行情带了!

“您替我买一些债券,科威尔先生,保证在我抛售的时候能够有所收益,可以吗?”

“这事可没人能打包票,亨特夫人。”

“我真的不希望自己仅有的一点点财产会遭受损失。”她赶紧说道。

“噢,这一点您完全不用担心。如果您给我一张价值35000美元的支票,将3000美金留在信托公司,以备不时之需,那么我就可以为您购买一些债券,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那些债券一定会在几个月内实现升值。”

“滴答一滴答一滴答一滴答,”接收器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冥冥中,科威尔感到这些低沉的声音似乎不是什么好兆头,于是他补充道:“亨特夫人,一有事情您就得马上通知我。您要知道,股市是没有礼貌可言的。它不会等待任何人,股市面前男女平等。”

“天啊,那我今天是不是需要把钱从银行取出来交给你?”

“开张支票就可以了。”他的手指开始在办公桌上不安地敲击着,不过他意识到这种不礼貌的行为之后就立刻停了下来。

“没问题,我今天就能给你。我知道你很忙,那就不打扰了。你一定会替我购买价格便宜但又可以赚大钱的债券,对吗?”

“是的,亨特夫人。”

“这些债券只会赚,不会赔,是吧,科威尔先生?”

“无论如何也不会赔的。我替科威尔夫人买了一些债券,这其中可没有一丝风险。您完全不必为此担心。”

“您真是太好了,科威尔先生。我无法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我……我……”

“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您根本不用表示感谢,亨特夫人。我会想办法为您实现投资盈利,起码能够将您从信托公司获得的收人翻一番。”

“真的非常感i射你。我知道你对债券很在行。不过那些在华尔街铩羽而归的投资者也不在少数啊,我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亨特夫人,如果眼光准确,买对债券的话,那绝对能盈利。”

“再见,科威尔先生。”

“再见,亨特夫人。记住,需要我帮忙的时候一定要立刻通知我。”

“非常感谢,科威尔先生。再见。”

亨特夫人给科威尔送来了35000美元的支票,他以每股96美元的价格购买了100股利息为5%的ManhattanElectriclight及Heat&Power公司的黄金债券。

他给她写道:“这些债券一定会升值,当价格到达一定水平时,我会抛售一部分,将余额给您留作投资。这个交易有些投机的成分,但我可以保证您的投资不会亏损。您的初始资金将会增长,而您的全部基金都将会投入到这些债券之中——ManhattanElectric5s,有多少钱就买多少债券。我希望在六个月之内,与信托公司给您的报酬相比,购买债券的收入能够达到其两倍之多。”

第二天早上,她打电话到他办公室。

“早上好,亨特夫人。我想您一定过得不错。”

“早上好,科威尔先生。我知道自己经常麻烦你,可……”

“亨特夫人,您这话可是大错特错了。”

“你真是个好人。是这样,我真的不是很了解这些债券。希望你能够给我讲解一下。我这人很笨。”她用了一招以退为进。

“亨特夫人,我来给您详细解释一下。您给了我35000美元,对吧?”

“是的。”她的语气表明自己认可这一点,但也就仅此而已。

“于是,我通过公司为您开了一个账户。然后我让人购买了100股价格为1000美元的债券,买入价为96美元。”

“我不是很理解,科威尔先生。我说了。”她又一次面带以退为进的笑容说:“我这人很笨!”

“这就是说,每一股价格为1000美元的债券花费了我们960美元。而购买债券的全部费用为96000美元。”

“可刚开始我只有35000美元啊。难道我已经赚了这么多钱?不是吧?”

“还没有,亨特夫人。您投入了35000美元,这是您的保证金。我们又投入了61000美元以确保债券能够盈利。我们欠您35000美元,而您欠我们61000美元,还有……”

“可是……我想您一定会笑话我,科威尔先生,但我禁不住想到那些可怜鬼的故事,他们抵押自己的房产,然后继续在股市拼搏,可等你反应过来的时候,你会发现房子已经属于某个房地产中介了,自己却落得个一无所有的下场。我的一个朋友,斯蒂维尔夫人就是这样损失全部财产的。”她以肯定的语气为自己的这番话画上了句号。

“这是两码事。您之所以使用交易保证金就是因为这样比全部用现金买进更为实用。这样也可以保护您的经纪人不受买人证券贬值的影响,这是证券经纪人最为渴望的结果。现在的情况是这样:从理论上说,您欠我们61000美元;但债券都记在您的名下,而这些债券价值总额为96000美元。因此,如果您想还清欠款的话,那么您只需吩咐我们抛售债券,将我们投人的资金还给我们,而您则可以收回自己的交易保证金,也就是您最初的投资总额。”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会欠你们公司钱。如果是欠你钱,那我没什么好担心的,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利用我对商业的无知而欺骗我的财产。可我从来没见过威尔逊先生或格雷夫斯先生。我连他们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可您了解我啊。”科威尔先生耐心而又礼貌地说道。

她带着非常肯定的口吻赶紧接道:“科威尔先生,我不是担心自己被蒙骗,只是不希望受制于人,特别是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当然了,如果你说这件事情没什么好担心的,那么我也就没有顾虑了。”

“亲爱的亨特夫人,您完全不用担心。我们以96美元的价格买人这些债券。按照我的估计,价格一定会升到110美元,到那个时候您就可以抛售五分之三的债券。您的总收入将为66000美元,把其中61000美元还给我们公司,将5000美元以4%的利息存入银行,以备不时之需。您还可以从剩下的40个债券中每年获利2000美元。”

“那真是太好了。现在债券的价格是96美元?”

“是的,您随时可以从报纸的金融版面‘债券’一栏了解与Man.Elec.5s相关的价格信息。”科威尔指给她看。

“啊,太感谢你了。其实,我知道自己是个大麻烦。”

“根本没那回事,亨特夫人。能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

科威尔先生一直在忙其他重要事情,没有太多时间关注ManhattanElectricLight及Heat&PowerCompany5s的债券价格波动情况。实际上,亨特夫人总在提醒他该债券的价格变化情况。距离她第一次来访仅数天之后,彷徨不安的亨特夫人又一次来到了科威尔的办公室。她脸上的表情透露出一丝兴师问罪的决心。

“早上好,科威尔先生。”

“您过得好吗,亨特夫人?希望您一切顺心。”

“嗯,我过得挺好。真希望我的财政状况也能让人顺心如意啊。”她每天都拜读报纸上的财政报告,也学会了一些专业术语。

“怎么?您的财政状况有什么问题吗?”

“它们的价格现在只有95美元了。”她带着些许责问的口气说道。

“请问,它们是谁,亨特夫人?”科威尔惊讶地问道。

“债券。我在昨天的晚报上看到了相关信息。”

科威尔先生笑了笑。亨特夫人对他这种不以为然的态度甚为不满。

“您完全不必为此而担心,亨特夫人。债券绝对没有问题。股票市场就是这样飘忽不定。”

她轻声说:“一个对华尔街了如指掌的朋友昨天晚上告诉我说,现在的行情让我损失了1000美元。”

“如果您决定现在抛售债券的话,那没错,您会损失1000美元。可是您不会这么做,您需要等到获得客观的利润时才会进行抛售,所以您不必担心。我恳请您不用为债券的事情而操心。我会告诉您何时进行抛售。您完全不必为价格的小幅跌落而担心,我们保证不会让您遭受损失。即便出现市场动荡,那么无论价格如何暴跌我都会确保您的债券安全。您根本不用操心,其实您都不用去考虑债券的问题。”

“那就太感激了,真的谢谢你,科威尔先生。昨天晚上我一夜没合眼。但是我知道……”

一位职员带着一些股票证券走了进来,稍微停顿了一下。他需要科威尔先生立刻签字,但又不敢上前打扰。这时,亨特夫人起身说道:“好吧,我就不再占用你的时间了。再见,科威尔先生。再次表示感谢。”

“不客气,亨特夫人。再见。只要有耐心的话,您一定能够从债券中收获巨大利润。”

“现在我已经了解情况了,肯定会很有耐心的,一定会。希望您的预测成真。再见,科威尔先生。”

债券价格持续下跌。负责债券交易的公司并不准备对其进行操作。但亨特夫人那位就职于市郊银行且姓名不为人所知的朋友(她的表姐妹艾米莉的丈夫)对交易详情没有深人了解。他对华尔街仅略知一二,于是,根据自己掌握的一些皮毛知识,他不断向躁动不安的亨特夫人灌输蛊惑人心的消息。看到价格不断下跌之后,他又孜孜不倦地宣扬着自己的灾难论。通过描述各种不良征兆、无奈的摇头及耸人听闻的言辞,他不断刺激着亨特夫人已经非常紧绷的神经,让她相信,自己正在逐渐走向一个无底深渊。经过三天的痛苦折磨之后,亨特夫人走进了科威尔的办公室。她脸色苍白,表情痛苦。科威尔先生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这一声叹息不太容易被人察觉,但实际上表达了极度的无奈与反感,他说:“早上好,亨特夫人。”

她沉重地点了点头,叹了口气,然后颤颤巍巍地说了一声:

“债券!”

“怎么?债券有什么问题?”

她又叹了口气,说:“报……报……报纸!”

“您这是什么意思,亨特夫人?”

她浑身无力地瘫坐在一张椅子上,一幅无精打采的样子。停顿一下之后,她说:“所有报纸都报道了。我以为《先驱报》可能搞错了,所以我又买了《论坛报》、《时报》及《太阳报》。可是,我的上帝啊丨所有报纸的报导都一样,债券价格一路下跌。”她面色凝重地补充了一句:“93美元!”

“那又怎么样呢?”科威尔面带笑容地回答。

这一丝微笑不仅没有起到任何安抚作用,反而惹怒了亨特夫人并引起了她的猜疑。在所有人中最不应该把自己的紧张不安视为儿戏的就是他。

“那不就是意味着3000美元的损失吗?”她问道。她的语气带有一种令人无法否定的强硬质疑,对此她自己却没有感觉到。她表姐妹的丈夫可一直都在关注着债券的价格变化。

“当然不是,因为现在的价格是93美元,而您只会在110美元或110美元左右时才抛售债券。”

“可是,如果我现在就想抛售债券的话,那么我不是就损失了3000美元吗?”她针锋相对地问道。她又立刻接着说:“当然,我一定会损失这么多钱。这一点我已经看出来了。”

“没错,亨特夫人,可是……”

“我就知道说对了。”她的语气中充满了胜利感。

“可您不会抛售债券。”

“我当然不想这样,因为我无法承受任何金钱损失,更别说是3000美元了。可我不知道如何才能避免这种情况。一开始人们就告诉我股市有风险。”她说,似乎这些提醒把情况变得更糟。“我实在不应该拿自己的全部财产来冒险。”她不再责怪别人,而这种自责的态度似乎可以让她理直气壮地诉说着自己的不幸。对此,科威尔先生也有所触动。

“如果您希望取回自己的投资,那么我可以帮您,亨特夫人。”他说道,此刻已经完全忘记了专业精神。“您似乎对此非常顾虑。”

“其实我并不是顾虑什么,我只是希望自己没有购买债券,那些钱在德立曼信托公司要安全得多。我只是禁不住在想,虽然利润没有那么高,但我还是应该把钱放在信托公司。当然了,如果你希望我把钱投资在你们这里的话。”她语速很慢,希望科威尔随时可以提出反对意见,“那我一定会听从你的建议。”

“亲爱的亨特夫人,”科威尔非常有礼貌地说道,“我全心全意地希望自己能够满足您的要求并帮助您。购买债券后需要的就是耐心。可能要等上几个月之后才能够抛售债券获取利润,现在我也不能确定债券的价格会跌落到什么程度。谁都无法告诉你结果,因为没有人知道答案。但对您来说,债券价格跌到90美元甚至85美元都无关紧要,当然,我不认为会出现这种低价。”

“为什么你能这么说,科威尔先生?如果债券跌价到90美元,那么我就会损失6000美元,我朋友说每一个价格点都代表1000美元的损失。如果跌到85美元的话,那么……”她用手指头计算着数字,“11个点,那就是11000美元!”她怒视着他,心中充满恐惧。“你怎么能说无关紧要呢,科威尔先生?”

科威尔先生对那位不知名的“朋友”无比怨恨,这家伙只是告诉了亨特夫人表面现象,而这些消息又正是她这种门外汉最为恐慌的地方。但科威尔还是温和地说道:“我想自己已经向您解释的非常清楚了。对于短期投机者来说,如果价格下跌10个点,那么他们肯定会遭受相当程度的经济损失。当然了,这种跌价的情况也不常见。可对您来说,跌价几乎没有影响。因为您有充足的保证金,这样您就无需抛售债券。您只需观望,等待价格再次上涨。我来给您详细说明一下。假设您的住宅成本为10000美元,而……”

“哈利可是花了32000美元啊,”她纠正了一下。不过她立刻就意识到,这种纠正与他们的谈话毫无关系,因此尴尬地笑了一下。可现在科威尔知道了这套房子的真正价格。

“很好,”他幽默地接道,“我们就说房价为32000美元,而该街区的其他房子也都是这个价格。那么现在假设,出于某种意外或者随便什么原因,人们购买该街区住宅的最高价格只有25000美元;而您的几个邻居就选择以这个价格卖出了自己的住房。但您不会这么做,因为您知道,等到秋天所有人返回城市的时候,就会有很多人愿意出50000美元来购买您的住宅。您不会以25000美元的价格出售房屋,而您也完全不用担心。现在您还担心债券问题吗?”他情绪高涨地结束了自己的一番解释。

“不会,”她慢慢说道,“我不会担心。”她有些犹豫,因为她感受到了自己尴尬的位置,“可是,我宁愿要钱而不是债券。”然后她又继续为自己辩解,“我已经连续三个晚上没有合眼了,满脑子都是债券的事情。”

科威尔先生觉得这是自己解脱的机会,因此满心欢喜。“我能够满足您的愿望,亨特夫人。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您有这样的想法呢?”他温和地抱怨了一下,然后叫进来了一名职员。

“给罗丝·亨特夫人开一张35000美元的支票,并将100股Manhat—tanElectricLight5s的债券转到我的私人账户下。”

他将支票交给她,说:“这是您的钱。我很抱歉自己的鲁莽大意给您造成了麻烦。但这一切本来就不是问题,现在大家也都不用为此担心了。需要我帮忙的时候,您只管开口。不用感谢我,您太客气了,真的不用谢。再见。”

可他却没有告诉她,为了接手她的账户,自己花费了96000美元购买债券,而在自由市场上这些债券的价格仅为93000美元。他是华尔街最有礼貌的人。况且,他毕竟对华尔街有多年的了解。

一周之后,ManhattanElectric5s债券价格回升到了96美元。亨特夫人来到了他的办公室。这时候正是中午,很明显,为了这次拜访,她一个早上都在为自己打气。他们互相问候,她尴尬不安,而他则同往常一样,彬彬有礼,温文尔雅。

“科威尔先生,你还持有那些债券,是吧?”

“嗯,是的。”

“我……我想,我想把它们买回来。”

“没问题,亨特夫人。我来查看一下它们现在的价格。”他吩咐一名职员查看一下ManhattanElectric5s的报价。这名职员打电话给公司的一位债券专家,并得知现在债券的买人价为96美元。他把这个情况告诉了科威尔先生,而科威尔先生则转告给了亨特夫人,并说:“您看,现在这些债券的价格同您购买的时候一样。”

她犹豫了一下。“我……我……你不是以93美元的价格买人这些债券的吗?我希望用当初卖给你的价格再把它们买回来。”

“不,亨特夫人,”他说,“我是以96的价格从您手中买下这些债券的。”

“可价格是93美元啊。”她补充了一句,然后非常肯定地说道:“您不记得了吗?当时所有的报纸上都是这个价格。”

“是的,可我还给您的钱正好是您当时购买债券的钱,而债券则转移到了我的账户中。根据我们的交易记录,我是以96美元的价格购入这些债券的。”

“可您就不能让我以93美元的价格买入它们吗?”她坚持着自己的要求。

“非常抱歉,亨特夫人,我真的是无能为力。如果您现在从自由市场来购买这些债券,那么跟抛售时相比,您依旧可以获利,因为这些债券正在升值。我可以替您以96美元的价格买入。”

“应该说是以93美元的价格。”她面带困惑的笑容。

“必须以现在的销售价格进行买入。”他耐心地纠正着。

“你为什么没有阻止我抛售债券呢,科威尔先生?”她哀怨地问道。

“可是,亲爱的夫人,如果您现在买进的话,跟您当时没有抛售债券并没什么区别。”

“不过我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上周二我以93美元的价格抛售债券,而现在却要以96美元的价格买入啊。如果是其他债券,我也就没这么多困惑了。”她补充道。

“亲爱的亨特夫人,您持有怎样的债券并不是重点。它们的价格都在提升,您的、我的,还有其他人的都是这样。整个股票市场都是一样的,这一点您是知道的,不是吗?”

“是……是的,可是……”

“您现在的情况就跟没有购买任何债券之前一样。您没有任何损失,因为您已经收回了全部投资。”

“我希望能以93美元的价格把债券买回来。”她态度坚决。

“亨特夫人,我也希望能以这个价格替您买人债券。可现在这些债券的最低售价是96美元啊!”

“上帝,我怎么会让你替我抛售债券啊!”她满脸郁闷。

“因为您看到价格下跌,所以非常不安……”

“没错,但我对生意这东西一点都不了解。科威尔先生,你是知道这个情况的。”她带着斥责的语气结束了这番抱怨。

他和善地微笑了一下,问道:“需要我为您买人债券吗?”他了解操控这个债券的企业,并确定债券还会进一步升值,他希望她也能够从中获利。因为他从心底同情她的遭遇。

她也微笑了一下,然后告诉他:“当然要买人,以93美元的价格。”虽然科威尔解释了这么久,但是在她看来,这些债券的价格几天前还是93美元,现在怎么需要用96美元的价格来买人呢。

“可现在的价格就是96美元,我怎么可能以93美元的价格买入呢?”

“科威尔先生,要么以93美元的价格买人,要么什么都不买,你看着办吧。”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为自己这种强硬态度而紧张不安。在她看来,债券的价格就是要等到她抛售之后才会上涨。她真的希望能够买人债券,但她也不愿妥协。

“这么说来,恐怕只能什么都不买了。”

“好吧……再见,科威尔先生。”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再见,亨特夫人。”不过他似乎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一切,不由自主地补充了一句:“如果您改变主意的话,我很荣幸能够为您服务。”

“就算再过一千年,我也不愿以超过93美元的价格来购买债券。”她满怀期待地看着他,看他是否对自己的言行感到后悔。然后她又笑了一下,就是那种最具杀伤力的微笑,而伴随微笑而来的是这些无比清晰的信息:“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一定会满足我的要求。问题的答案是明摆着的,我知道你品德高尚,我完全不用担心。”但他只是非常礼貌地鞠躬并送她出去。

Man.Elec.L.H.5PCo.5s在股票交易所中的价格平稳上升。亨特夫人变得出奇愤怒,完全忘记了未能盈利而造成的懊悔,他与表姐妹艾米莉及其丈夫一起讨论这个问题。艾米莉很感兴趣。在艾米莉与亨特夫人的压力下,这位可怜的丈夫不得不承认她们的分析很有道理。然后,两位女士“顶着”这位丈夫毫无力度的抗议,达成了一致意见:科威尔先生理应让他朋友的遗孀以93美元的价格买入债券,从而表现出自己的慷慨;而现在排除一切私人交情不说,单纯从生意的角度来看,他更应该让她以96美元的价格购买债券。于是,亨特夫人立刻想好了下一步的行动。她越想越生气。第二天,她来到了前夫的执行人兼朋友的办公室,想找科威尔先生理论一番。她的表情似乎说明自己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权利受到了残暴的践踏,但正义即将到来,因果报应就在眼前。

“你好,科威尔先生。我这次来就是想听一听您对我的债券有何高见。”她的语气充满挑衅,似乎期待对方做出强烈的抗议,甚至不雅的言辞。

“您好,亨特夫人。您指的是什么?”

他这种装傻的行为让她更加不满。他居然故作镇定而非针锋相对!

“我想你应该知道的,科威尔先生。”她意味深长地说道。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我记得当时我建议您不要抛售,可您不听;当我建议您再次买人时,您还是不听。”

“没错,以96美元的价格买人。”她愤怒地回应道。

“是的,如果当时听从我的建议,那么您现在就能够获利7000多美元。”

“那么我之所以没能获利,到底是谁的错?”她停顿了一下,等待对方回应。结果是再一次的失望,于是,她接着说:“不过这些都不要紧,我决定接受你的提议。”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痛苦,似乎一个可怜的寡妇根本无力做出任何选择,“我愿意以96美元的价格来买人这些债券。”然后她又轻声细语地说了一句,“其实价格本来就应该是93美元。”

“可是,亨特夫人,”科威尔无比震惊地说道,“您要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当我建议您买人时,您不听;而现在我根本无法以96美元的价格为您购买债券。真的不行,您应该了解一下行情。”

就在前一天晚上,她与表姐妹艾米莉设想了很多种与科威尔先生见面的情景,分析了各种可能出现的激烈争执。然后,她们也假设对方会表现出针锋相对的态度,当然了,这并不是她们所希望看到的情况。现在,亨特夫人不仅要让对方知道,她早已知道自己的应有权利;而且还要表明立场,坚决不容许他人践踏这些权利。于是,她像审问犯人那样说道:“科威尔先生,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平静的声音背后蕴藏着强烈的愤怒。

“我很荣幸能够解答您的疑惑,成千上万个问题都可以。”

“不用,我只问一个问题。你是否还持有那些我当初买人的债券,有还是没有?”

“这有什么区别吗,亨特夫人?”

他居然回避问题!

“请回答,有还是没有。您是否还持有曾经属于我的那些债券?”“没错,还在我手上。可是……”

“那么这些债券的所有权属于谁?”她依旧脸色苍白,但表情坚定。“当然是属于我。”

“属于您,科威尔先生?”她笑了,笑容中带有无数种感情,但全部与欢乐无关。

“是的,亨特夫人,属于我。”

“你会继续持有这些债券吗?”

“当然会。”

“即便我出96美元的价格,你也不会卖给我?”

“亨特夫人,”科威尔激动地说道,“当我从您那里以93美元的价格接手时,账面显示我的损失为3000美元……”

她同情地笑了一下,同情他曾经将自己视为傻瓜。

“而当债券的价格增长到96美元的时候,您要求我以93美元的价格出售给您;如果我真的那样做,那么我就实实在在会损失3000美元……”

她又一次露出了同样的微笑,只是这一回同情中还带有愤慨。

“看在哈利的份上,为了让您不必担心,我心甘情愿承受第一次的账面损失。但我无论如何也不知道现在为什么要白白送给您3000美元。”他非常平静地说道。

“我也从来没让你送给我钱。”她情绪激昂地回应道。

“如果由于我的错误而给您造成了经济损失,那么情况就不同了。

可现在您的初始投资分文未少。如果您以相同的价格买回同样数量的债券,那么您还是不会有任何损失。可现在您来找我,并要求我以96美元的价格将市值为104美元的债券卖给您。我早就告诉您债券价格会上涨,可您就是不听。”

“科威尔先生,您利用我的无知来侮辱我。而哈利生前对你却是如此的信任!不过我要告诉你,我可不会任凭你摆布。你现在肯定希望我转身回家,然后彻底忘记你对我的所作所为。可我要做的就是去咨询律师,我倒要看看,难道自己就应该遭受这种不幸吗,难道这就是我丈夫的朋友应有的作为吗。你犯了个大错,科威尔先生。”

“没错,夫人,我的确犯了个大错。为了避免出现更加严重的错误,您再也不要到我的办公室来了,就将这作为对我的惩罚吧。您想怎么咨询律师都可以。再见,夫人!”这位华尔街最有礼貌的人说道。

“走着瞧!”她抛下这句话之后就离开了办公室。

科威尔在办公室不安地来回走动着。他很少发脾气,他也不喜欢发脾气。行情接收器急速运转着,他心不在焉、有些不满地斜着眼睛看了一下机器。

“Man.Eec.5s,106。”他读了一下行情带上的数据。 lHFaALkSfy7TRJ4Uib7/09BD2FSmcEMx4S1ASLlEh4//N83snQh8NutDZHvlIy0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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