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物学中,人们常用 “性欲”(Geschlechtstriebs) 一词来形容人和动物所真实存在的生理需求。
这一说法其实是将性冲动与食欲进行了类比。饥饿感会引发食欲,但我们的日常用语中却没有相应的词语可以形容生理上的饥饿感;在学术界,类似的性饥渴被称为 “力比多”(Libido)或“原欲” 。
公众对性冲动的本质和特征存有一些特定的偏见。人们通常认为,性冲动在童年时期并不存在,而是伴随着年龄的增长,在青春期的发育过程中逐渐出现的。在性冲动的作用下,人们根本无法抗拒来自异性的吸引,从而被迫向着实现两性交合的目标努力,或是做出一些导向两性交合的过渡行为。
但我们有着充足的证据表明,这种说法其实与事实极不相符。只要稍加推敲,就不难发现这种说法漏洞百出,不乏有失偏颇和武断之处。
在此,我们有必要先引入两个概念:代表着性吸引来源的人,我们称之为 “性对象”(Sexualobjekt) ;性冲动所竭力达成的行为,我们称之为 “性目标”(Sexualziel) 。
科学研究发现,在性对象和性目标这两方面,都存在一些偏离常态的现象。这些现象与人们所认可的常态有着什么样的联系?这是一个亟待研究的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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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性对象的变异 |
流行的性冲动理论,简直像充满诗意的童话那样完美:全人类被分割成了男人和女人两部分,两者在爱中寻求结合,直到再次融为一体。因此,如果说有些男人的性对象不是女人而是男人,或是有些女人的性对象不是男人而是女人,一定会令人大跌眼镜。我们称这类人为同性恋者,或者换种更好的说法是性倒错者。这种现象被称为 “性倒错”(Inversion) 。尽管要弄清这类人群的具体数量仍然困难重重,但可以肯定,绝对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性倒错人群也有着截然不同的行为表现:
α)完全性倒错者 。也就是说,他们的性对象只能是同性人群,异性人群不但不能成为他们的性对象,还会使他们感到索然无趣,甚至产生性厌恶。对于男性来说,这种厌恶感将使得他们无法完成正常的性行为,或是在正常性行为发生的过程中无法感受到任何乐趣。
β)两栖性倒错者 (性心理上表现为雌雄同体)。也就是说,他们的性对象既可以是同性,也可以是异性。这种性倒错不具有排他性。
γ)偶然性倒错者 。这类人仅在特定的条件下,如正常的性对象遥不可及,或无法模仿正常的性行为时,才将同性列为性对象,并在与同性的性行为中获得满足。
同样,性倒错者对自己奇特的性冲动也有着大相径庭的评判。有些人视性倒错为理所当然,认为其与正常人的性欲并无区别,因此也就强烈主张将其与正常的性冲动等而待之。另一些人则排斥自己的性倒错,将其视作一种病态的强迫症行为。
性倒错现象出现的时间点也因人而异。有些人的性倒错行为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有的人则是到了青春期前后的某个特定时段,才发觉了自己的性倒错取向。 性倒错伴随部分人一生,但也可能在某些时间段消失,或是作为性发育的一个正常阶段出现;没错,它甚至还可以在一个性取向长期正常的人那儿突然出现。还有些人在正常的和倒错的性对象之间周期性地游离不定,这在临床上也有观察和记载。更有趣的是,在一些案例中,患者是在与正常性对象的一次不愉快经历后,才开始出现性倒错行为的。
通常来说,这些不同类型的行为表现之间并无联系。只有在最极端案例中,患者才会周期性地认为自己的性倒错行为由来已久,将其看作是自身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许多学者拒绝将以上这几种情况看作是一个整体,他们宁可强调这一群体的区别,也不愿意突出其共性,这与这些人对性倒错的偏见密不可分。但无论用何种方法去区分性倒错现象,不可否认的是,大多数人都处在介于性正常和性倒错之间的过渡状态中,因此也没有必要再去具体细分性倒错在各个阶段的表现。
对于性倒错,有一种评价认为它是神经变异的先天表现。这样一来,医务工作者最先在精神病患者或类精神病患者身上观察到性倒错现象,也就不难解释了。这种看法包含了两种说法,即“先天性”和“变异性”,我们需要对它们分别做出评判。
变异性(Degeneration)
“变异”这个词经常被人们滥用,因此也常常为人们所诟病。人们总是倾向于将那些并非由创伤或感染所引起的疾病症候归咎于变异。从雅克·马格南(JacquesMagnan)对变异现象的分类来看,就连最高级的神经活动也与变异难逃牵连。在这种情况下,人们不禁要问:“变异”还有着什么样的用途和新的内涵?“变异”这个词似乎尤其不适用于以下两类情景:
(1)并没有太多偏离常态的行为发生时。
(2)工作和生存的一般能力并没有受到严重损伤时。
由此可见,性倒错者并非变异者,以下这些事实都可以予以佐证:
(1)在一些并没有太多异常行为的人身上,也可以观察到性倒错现象;
(2)同样的现象也出现在那些正常能力分毫未损,甚至还有着极高的心智发展和道德文化成就的人身上;
(3)哪怕不看患者的临床经历,而是从更为宏观的角度看这个问题,光凭以下两方面的事实也足以否定性倒错即变异的说法:
a)我们必须注意到,性倒错是一种十分常见的现象,它总会在古老氏族的文明发展到一定高度时出现,并具有很重要的功能意义。
b)性倒错在许多原始和野蛮的部落中也极为普遍,而变异这一概念通常只适用于高等文明[伊万·布洛赫(Iwan Bloch)]。哪怕是在欧洲的文明社会中,气候和人种的差别也对性倒错的分布和评判有着极为强烈的影响。
先天性(Angeborensein)
显然,只有α型——最为极端的完全性倒错人群才谈得上先天性,它主要表现为性倒错者自身从未在人生的任何一个阶段有过其他的性冲动取向。而后两类人群,尤其是γ型的性倒错现象,则很难用先天性去解释。因此,持先天性观点的人们倾向于将完全性倒错人群与其他两类人群区分开来,这也导致人们在性倒错这个问题上缺乏统一的认识。按照这些人的说法,性倒错在某些案例中是天生的特征,而在另一些案例中则可能通过其他的方式产生。
持反对观点的人们则认为,性倒错是一种后天习得的性冲动。他们的理由是:
(1)在许多性倒错者(也包括部分完全性倒错者)身上都有早年遭遇强烈的性印象所留下的痕迹,其同性恋倾向正是这些经历持续发酵的结果;
(2)在其他许多性倒错者身上,也能观察到外部影响力(如同性之间的长期排他性交往、战时的共同相处、狱中的囚禁、对同性性交危害的认知、禁欲以及性弱等)的存在,它们或为性倒错推波助澜,或成为其阻力,但或早或晚都固化了性倒错的存在;
(3)性倒错可以通过催眠暗示消除,这对于先天特性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从这个角度看,先天性性倒错的说法就完全站不住脚了。反对者认为,如果对所谓的先天性性倒错案例做进一步检验,也许会发现这类性倒错者的力比多发展方向其实是由其孩提时期的经历所决定的[哈夫洛克·霭理士(HavelockEllis)]。这种经历并不存在于性倒错者的意识中,但在特定条件的影响下,对这段经历的记忆又会被重新唤醒。按照这类学者的看法,性倒错只是性冲动的一种常见变形,它由个体生活中所受到的一系列外部情形所决定。
这种观点看似天衣无缝,却仍然经受不起事实的辩驳:研究证实,许多人都曾经受到诱奸、相互手淫等所谓的性影响,而这类影响也的确发生在童年时期——但他们却没有成为性倒错者,或者至少是没有在性倒错的路上越走越远。因此,人们不由得猜测:先天生成和后天习得这两个选项还不足以概括所有的性倒错关系。
无论是先天生成说,还是后天习得说,都没能阐明性倒错的本质。在第一种情形下,人们必须说明什么是先天形成的,而非仅仅满足于最为粗劣的解释——把一个人的性冲动看成是天生就与特定的性对象联系在一起的。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我们就不禁要问,各种各样的偶然因素是否真的强大到足以使人沾染上性倒错,而不受到个体反抗因素的影响呢?在上文中,我们已经证明了忽视个体因素的研究也是完全不可取的。
为了探究性倒错成因,弗兰克·李兹顿(FrankLydstone)、奇尔南(Kiernan)和柴瓦里尔(Chevalier)等人做出了一系列新的思考,再次颠覆了传统的观念。
通常人们认为,一个人非男即女,但学界却发现在某些案例中,有些人的性征十分模糊,甚至从解剖学的角度看也很难判定其性别。这些人同时具有男性和女性的性器官(阴阳人),在极端情况下,两种性器官均得到了充分的发育(真性阴阳人);而更为常见的是两者都发育不全的情况。
这种反常现象的意义在于,它在无意之中推进了我们对正常发育现象的理解。从解剖学的角度看,一定程度的雌雄同体本身就是正常的。在每一个正常的男人或是女人身上,都可以找到异性器官的残迹,他们要么成为多余的残存器官,要么发生了转变,承担起了其他功能。
这些早已为人所知的解剖学知识告诉我们,早期的人类是双性的,在进化的过程中,单性逐渐占据了上风,而退化的另一性则只遗留下了些许蛛丝马迹。
不难看到,如果将这一观点引入到心理学领域,各式各样的性倒错都可以被看作是心理上雌雄同体的表现。要证实这一点,只需找出心理上和生理上的雌雄同体之间的一一对应关系即可。
遗憾的是,人们的这一设想很快就落空了。人们预想中的心理雌雄同体与可以被证实的生理雌雄同体之间并没有如此紧密的联系。在性倒错者的身上,人们常常可以发现性欲不振(霭理士)乃至轻微的性器官退化现象。这些现象经常出现,但并没有规律可循,也远非必然。人们必须意识到,性倒错和生理雌雄同体总体上是相互独立的。
此外,有些人还十分重视所谓的第二性征和第三性征,并强调他们在性倒错者身上频繁出现这一事实(霭理士)。这当然有一定道理,但我们不该忘记第二和第三性征本来就很容易在异性身上出现。虽然它们是雌雄同体的标志,却并没有像性倒错那样使一个人的性对象发生转变。
如果伴随着性对象的倒错,一个人的精神气质,如性冲动和性格特征也相应地发生了转变,那或许就能证实心理雌雄同体的存在。但遗憾的是,类似的性格转变仅在少数女性身上有所体现,男性的阳刚之气更可以丝毫不受性倒错的影响。如果我们还要坚持心理雌雄同体这种观点,就必须证明其在不同层面上的作用最多只会产生微弱的相互影响——对生理雌雄同体也是如此。哈尔班(Halban)就认为,在一个人退化的性器官及其第二性征之间,并没有太多的联系。
曾经有一位男性性倒错研究者用最通俗的话对双性理论做出了解释,认为这就好比是“男人的躯体配上一个女人的脑子”。只不过,我们并不知道“女人的脑子”里到底装着什么。用解剖学观点去解答心理学问题,这种做法既无效果,也不恰当。在这一点上,冯·克拉夫特-艾宾(v.Krafft-Ebing)的解释似乎比乌尔里希(Ulrich)的要准确一些,但两者在本质上并无太大差异。冯·克拉夫特-艾宾认为,雌雄同体,除了表现在性器官上之外,还会在个体身上形成男女两个大脑中枢。
在进入青春期后,这两个中枢在相互独立的性腺的作用下开始发育。但男女两个大脑中枢的说法其实与男女两个大脑的说法别无二致,而且我们也不知道大脑中是否真的存在着类似于语言中枢控制性功能的中枢区域。
无论如何,在看过了上述论证之后,我们可以确定两点:首先,性倒错者身上也有双性特征,但除了一些解剖学上的猜测,我们并不知道这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意义;其次,性倒错其实是性冲动正常发展受到阻碍的结果。
心理雌雄同体理论认为,性倒错者的性对象与正常人的性对象恰恰相反。一个男性性倒错患者就像一个着了魔的女人,他会为男性的身体和思维所倾倒,像一个女人一样寻求男人的爱怜。
尽管这种说法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却仍然不能概括性倒错者的全部特征。显然,许多男性性倒错患者身上依然保留着男性的心理特征,他们本身没有太多异性的第二性征,也更愿意在性对象身上找寻女性的心理特征。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就很难解释为什么无论是今天还是过去,一些专为男性性倒错者服务的男妓从里到外都要模仿女性的穿着和举止。古希腊人中最强壮的人往往也是性倒错者,显然,他们喜欢某个男孩,并不是因为其身上的男性特征,而是因为他长得像一个女人,身上也具有某些女人的气质。他们的害羞、拘谨、无知和娇弱,反而点燃了这些壮汉的爱欲。而一旦这些男孩长大成人,他们就不再属于壮汉的性对象,反而自己也成了恋童癖者。
在这种情况下,这些男性性倒错者的性对象并不是同性,而更像是两性的结合,是性倒错者身上对男子和女子的爱慕之情相互妥协的产物。但有一个条件不可改变:其性对象必须具有男性的身体(性器官),从而与他们自身的双性倾向形成呼应。
女性性倒错者的情况则要清楚得多:活跃的性倒错者无论是在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具有男性的特征,尽管如果我们细加考究,还是能够看出许多区别,但总体来看,这类人都要求自己的性对象具有典型的女性气质。
有一点可以肯定,性倒错者的性目标也各有不同,不能一概而论。在男性性倒错者中,肛门性交并不普遍;手淫往往才是这些人的性目标,甚至是最终目的。有些人手淫仅仅是为了宣泄自己的情感,性倒错者手淫的频繁程度还更甚于异性恋者。女性性倒错者的性目标也五花八门,其中以口腔黏膜的相互接触最为普遍。
仅凭上述材料,我们还无法对性倒错现象的起因给出合理的解释。但随着研究的深入,我们对于性倒错有了更深的认识,这甚至比解决性倒错的起源问题更具意义。不难发现,过去我们将性冲动和性对象之间的关系设想得过于紧密了。通过对那些反常案例的研究,我们意识到在性冲动和性对象之间存在着某种阻碍。而在正常情况下,我们往往会忽视这一点,从而在脑海中不自觉地将两者联系在一起。事实上,性冲动很可能与性对象无关,也可能并不是对来自性对象的刺激的应和。
如果说性倒错者仅仅是在性对象的选择上有些另类,在其他方面仍然与常人无异的话,那么那些将性发育尚未成熟的儿童作为性对象的人,则可以算是走火入魔到了一定程度了。很少有人会将儿童作为性对象,将儿童作为替代品的,通常都是那些个性软弱的性无能者。一旦他们身上的无名欲望找寻不到合适的发泄对象,也无从排遣,就很可能会对儿童下手。不管怎样,这一现象有助于我们了解性冲动的本质。
性冲动的对象可以有许多,有些人甚至会饥不择食,不惜在选择性对象时降低自己的底线。与此相比,饥饿尽管难熬,却也很少能令人不加选择地食用任何东西。同样,与动物发生过性行为的农民虽只是少数,但由此可见,性的吸引力甚至能够超越物种的界限。
出于对美学的需要,人们更愿意将由性冲动引发的类似变态行为归作精神疾病,但事实并非如此。经验表明,从整个种族和社会地位来看,精神病患者在性冲动方面的障碍,其实也与健康人无异。孩童更容易被教师和看护人性侵,更多的是因为这些人有更多的机会与之发生接触。性变态的行为只不过是在精神病人身上表现得更为强烈,也更为极端,甚至更具有排他性,从而将正常的性满足渠道挡在了门外。
无论是健康人还是精神病患者,他们在性方面并没有太多的差异,这一点值得我们深思。在我看来,这件事情可以这样解释:性生活所需的冲动,是最不受高级精神活动控制的冲动之一。那些从社会和道德角度看精神不太正常的人,完全可以拥有规律的性生活;许多人在性生活方面具有反常的倾向,这却并不妨碍他们在生活中做一个普通人。这些人完全可以适应文化的发展,而性问题正是文化的弱点。
通过上述分析,我们大致可以得出一点结论:在许多条件下,在许多人的身上,性对象的形式和价值都是次要的。在性冲动的形成过程中,有一些别的东西才是最根本、最持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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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性目标的转变 |
通常意义上的性行为,需要两性性器官在性交过程中相互结合,从而使性紧张感得以消除,性冲动暂时得到满足(这好比是让饥饿的人饱餐一顿)。但即便是在最正常的性行为中,也会有一些其他环节,如果任其自由发展,就会形成性倒错,也就是我们通常认为的性反常。
在实现性交这一最终的性目标之前,人们与性对象之间常有一些铺垫性的动作,如触碰和注视。一方面,这些行为能够带给人快乐;另一方面,它们也能提升双方的兴奋度,为实现最终的性目标打下基础。
接吻就是触碰的形式之一,在许多族群中(其中也包括许多文明程度较高的族群),尽管嘴唇其实并不是性器官,而是消化管道的一部分,但双方的嘴唇黏膜相互触碰的接吻行为,都具有高度的性含义。
此外,性反常行为也可以与正常的性生活联系在一起,成为其一部分。性反常行为大致可分为两种:
a)性交所涉及的身体部位发生解剖学意义上的超越;
b)与性对象的关系仍然停留在过渡行为阶段。尽管正常来看,这类行为很快就会将双方引向最终的性目标。
除一些特殊情况外,一个人对性对象的评价,绝不会仅限于其性器官,而会覆盖其全身,并把来自性对象的所有情感都包括在内。这种对性对象的高估也同样体现在心理层面上,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一个人被性对象的精神成就和完美人格蒙蔽了双眼,乃至丧失了判断力,也是常有的事情。爱情的盲从,如果不算是“权威”一词的最初来源,至少也应该是其重要来源之一。
一个人一旦对性对象过于高估,就不能满足于将性目标仅仅停留在性器官的结合上,而要千方百计地将其他身体部位也发展成性目标。
高估性对象这一行为的重要意义,最早是在研究男性的过程中发现的,因为男性的情欲生活更容易为研究者所触及;而女性一方面受到文化的压迫,另一方面也是生性缄默,不够坦诚,她们的性生活至今仍然迷雾重重。
只有当一个人的嘴唇(舌头)与另一个人的性器官相接触时,将嘴唇当作性器官的行为才会被视作反常。如果只是两个人的嘴唇黏膜相互接触,则不算在此例,但这也与正常的性行为密切相关。
自古以来,用口腔接触性器官的性交方式就一直存在。那些将其视为性反常行为,对此嗤之以鼻的人,往往内心中会产生一种明显的厌恶感,阻止他们去从事类似的性活动。但这种厌恶感的界限却是十分模糊的:有些人可以热情地亲吻美少女的嘴唇,不过用起她们使用过的牙刷来,却只会恶心连连。这并不是说他们自己的口腔就比那些少女的口腔要干净,但他们就是不讨厌自己。
这种厌恶感值得我们注意,因为它既是阻止原欲高估性对象的力量之一,却也很容易为原欲所剿灭。通常情况下,这种厌恶感并不会将矛头直接对准性器官,但不可否认的是,有时候异性的性器官也会成为厌恶的对象,这种行为也是歇斯底里症患者,尤其是女性歇斯底里症患者的典型特征。一个人的性冲动越是强烈,就越希望征服这种厌恶感。
与口腔相比,占用肛门的性行为显然更易引起反感,也很容易就被人们打上性变态的标签。
有人认为这种厌恶感之所以产生,是因为肛门本身是一个排泄的器官,无时无刻不在与排泄物发生着接触。但不是我说,这种说法其实并不比“女孩因为男性的性器官也被用作排尿就对此产生厌恶”的说法高明多少。
肛门黏膜在性行为中的意义,并不仅限于两个男性性交;一个人喜欢肛交,也并不意味着他就是性倒错者。相反,一个娈童恰恰是因其言行举止像女人,才会被喜欢肛交的男子相中——而相互手淫才是性倒错者最为常见的性目标。
对于其他身体部位的各种性占有,从本质上讲与上述两者无异。总而言之,它们都是性冲动试图完全占有性对象的表现。但除了对性对象的高估外,还有另一种解剖学意义上的超越,却往往被我们忽视。
有些身体部位,如口腔黏膜和肛门黏膜,长期出现在人们的性生活中,在人们的意识中,它们俨然已经以性器官自居。
接下来,我们还将详细地对性冲动进行探讨。我们的这一观点,也将在随后的讨论中得到验证,并被用作解释一些疾病的症状缘由。
在有些情况下,正常的性对象会为另一个与之存在关联,但却完全不适合作为性对象的物品所取代,这的确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按照我们的分类方法,我们本应该在论述性对象的变异情况时,就将这种性冲动的变种概括在内。但我却特意在弄清楚了“对性对象的高估”这一问题后,才提出这一点,因为这种现象与之存在关联,它正是盲目放弃性目标的结果。
性对象的替代品,往往是某个不太适合性用途的身体部位(如足部、头发等),或是某个没有生命,但却与性对象密切相关,甚至是直接能与性行为发生联系的物体(如衣服碎片、白色内衣等)。我们完全有理由将这种替代作用与原始社会中的圣物崇拜相提并论,在原始社会中,野人们之所以对圣物青睐有加,正是因为他们将其视作神灵的化身。
在有些恋物癖的案例中,新的性对象必须具有一定的特征(如特定的头发颜色、衣着,乃至身体疤痕,等等),才能帮助恋物癖患者实现其性目标。这种濒临病态边缘的性冲动变种着实过于怪异,也引起了我们的极大兴趣。
患有恋物癖的人,其追求正常性目标的能力几乎无一例外都受到过损伤(如性器官衰竭)。 这些人只有在精神层面上高估其性对象,才能与常人保持一致,这也就不可避免地使得他们将所有与之相关联的事物都视作珍宝。在正常人的情感生活中,这种现象也可能发生,尤其是在正常的性目标尚无法实现时,就更是如此。
《浮士德》中就有这样的句子:“从她胸口的围巾和吊袜带中,我都能感受到爱情的乐趣。”
而一旦对替代物的追求超越了这一范畴,取代了正常的性目标,甚至完全脱离了某个特定的对象,成了独立的性目标,恋物癖就成了一种病态。正是这一原则,决定了一个人到底仅仅是性冲动略有偏差,还是已经完全陷入了病态。
比奈特(Binet)最早指出,儿时的性印象,对于成年后崇拜物的选择有着深刻的影响,这一点也在随后得到了证实。人们常说,初恋最是难忘,这或许也与比奈特的观点不谋而合。如果本身就对性对象怀有崇敬之情,那其崇拜物的选择就更容易受到儿时的影响。这一点,我们随后还会遇到。
在另一些情况下,患者往往是在某种其所不知情的象征性思维的作用下,不自觉地用崇拜物替代了性对象,而崇拜物和性对象之间的联系却并不总是那么明显。例如,早在神话中,足部就是一个重要的性象征; 皮毛容易让人联想到阴部的毛发,于是也就成了人们崇拜的对象。但这些象征往往也脱离不开儿时的性经历。
所有可能妨碍正常性目标实现的内部和外部因素(如性无能、性目标难以获得、性行为存在危险等),都会使得人们停留在性行为的过渡阶段,并从中发掘出新的性目标,以取代旧的性目标。进一步研究还发现,无论新的性目标看上去如何新奇,在正常的性行为过程中总能找到其最初的痕迹。
在正常人实现性目标的过程中,一定程度的抚摸必不可少。众所周知,抚摸性对象的皮肤,可以给双方都带来无穷无尽的快乐,为下一步行动打下基础。因此,如果性行为最终得以延续,那么即便抚摸的时间长一些,也不能算作性变态。
与抚摸一样,观看也具有类似的特点。人的视觉影像最容易引起性兴奋,从目的论的角度看,正是人眼完成了性对象的选择过程,因为只有它才能发现性对象的美丽所在。
随着文明的发展,人们开始通过穿衣打扮遮掩自己的身体。而这恰恰引起了人们的性好奇,人们总是在脑子里幻想着将性对象的衣服剥光,好将他/她的身体一览无余。不过,这种冲动可以借助升华作用,转化为艺术行为。人们不再只将注意力投向性器官,而开始关注整个身体的形态之美。
可以说,绝大多数正常人都会恋恋不舍地停留在观看这个阶段,并借此将自身一部分原欲转移到更高层次的文化目标上。只有在以下几种情况下,观看才会被视作一种变态行为:
a)观看的对象仅限于性器官;
b)观看的过程中人们需要克服厌恶感(如专门偷看他人排泄的窥阴癖行为);
c)观看行为不但没能促使正常性目标得以实现,还对其造成了阻碍。最后一点在临床上往往表现为露阴癖,借助分析可以发现,露阴癖患者暴露自己的性器官,并希望以此为交换,达到窥视异性性器官的目的。
这类窥探或暴露性器官的变态行为,有着十分奇怪的特征,我们在接下来的研究中,还将对此作更为深入的分析。总体来看,这类患者的性目标大致可分为主动性目标和被动性目标两类。
而唯有羞耻感(如我们此前提到的厌恶感),才能阻止——甚至彻底治愈这种变态的窥视欲望。
给他人施加痛苦和从他人的行为中感受到痛苦,是性变态最常见同时也是很重要的两种形式,根据其主动和被动性的不同,冯·克拉夫特-艾宾将其称为施虐狂(Sadismus)和受虐狂(Masochismus)。另一些专家更青睐 “痛楚淫”(Algolagnie) 这种说法,因为它既强调了痛苦的惨烈,也反映了有些人恰恰是乐在其中。而冯·克拉夫特-艾宾的两个命名则更强调了这种快乐中屈从和折服的成分。
施虐狂是一种主动的痛楚淫,其根源很容易就能在正常的性行为中找到。大多数男性在性生活中都会表现出一定的攻击性,他们想要征服对方;从生理学的角度看,既然男性不甘于仅仅借助求爱的方式征服自己的性对象,那一定程度的暴力倾向也就是很自然的表现。因此,施虐行为本身源自性冲动一种较为激进的表达形式,而一旦它被过度放纵,甚至反客为主,那就成了性变态。
在实际生活中,施虐行为的含义十分复杂,它既可以指积极、暴力地对性对象施以虐待的行为,也可以泛指由一方的屈服和受虐所带来的满足感。从严格意义上说,只有后一种情况极端到了一定程度,才算得上是性变态行为。
同理,受虐狂也泛指:一切在性行为中被动地接受性对象的虐待,并将自己的快感与从性对象那儿获得的生理和心理上的痛苦联系到一起的行为。与施虐狂相比,受虐狂这种性变态行为与正常的性目标之间相差更远。我们不禁要问,受虐狂到底是自己出现的呢,还是由施虐狂演变而来的呢?
通过研究我们不难发现,受虐狂其实是施虐狂的一种延续,只不过在受虐行为中,施虐的对象成了自己,受虐者把自身看成了性对象。对一些极端受虐狂案例的临床研究还发现,受虐狂现象其实是一系列被动的原始性因素(如阉割情结、负罪感等)综合作用的结果。
与之前所提到的厌恶感和羞耻感一样,在这一过程中所要克服的痛苦感,也是阻碍原欲任意施为的因素之一。
在性变态行为中,施虐行为和受虐行为有着特殊的地位,因为两者恰恰代表了主动与被动行为之间的鲜明对比,这样恰恰是性生活的典型特征。
人类的文化史已经清楚地表明,性冲动和暴行之间存在着某种内在的关联。但迄今为止,除了强调原欲中的侵略性成分外,还没有人能够说清楚两者之间的联系。有些专家认为,性冲动中所附着的暴力成分,其实是原始人类食人欲望的残留。在征服对方的同时,这也满足了个体发育过程中更为古老、更为强烈的本能需求。 也有人认为,每一种痛苦都有转化为快乐的可能性。通过以上论述,我们不难明白对于性变态现象,目前还没有令人信服的解释,它很可能是多种心理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而这两种性变态现象的神奇之处,还在于其主动和被动形式往往还能规则地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那些以在性生活中对他人施虐为乐的人,往往也具备将性行为中的痛苦转化为快乐的能力。施虐狂往往也是受虐狂,只不过总有一种形式会稍占上风,成为其主要的性取向。
我们不难发现,反常的性倾向往往成对出现,这一点对于我们接下来的论述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
此外,显然施虐狂和受虐狂这对对立的组合并不能简单地用侵略性来解释。相反,我们或许更应该将其与双性现象中的男女对立进行类比。对于精神分析理论来说,这两者也恰恰代表了主动和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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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性变态总论 |
那些在特定的条件下对性变态现象进行过深入研究的医生,当然都倾向于将性变态视作是一种与性倒错类似的病症或变异。只不过与后者相比,我们更容易否定对性变态的这种看法。
日常生活经验表明,大多数略显出格的亲密性行为,其实也是健康人性生活的一部分。只要情况允许,一个正常人也完全可以在一段时期内将性变态行为视作正常的性目标,甚至实现两者之间的和谐共处。在一个健康人的性生活中,这些变态行为都可能存在。
性变态包容万象,我们也完全没有必要去苛责这类行为。在性生活方面,我们现在还无法在正常的生理变形和病态症状之间画清界限,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有些性变态行为的目标十分特殊,我们理应对此给予特别的重视。有些性变态行为是如此背离常理,以至于我们不得不将它们看作一种病态。尤其是当性冲动十分成功地克服了各种阻力(羞耻感、厌恶感、恐惧感、痛苦感)之后,做出舔食大便、奸尸等出格行为后,就更是如此。
但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就此推断这些性变态患者还会有其他反常行为或精神疾病。事实上,有些人平时十分正常,就是在性方面无法束缚自己的冲动,从而显现出病态。但从另一方面看,在其他生活领域中行为反常的人,往往也会有性变态行为。
在大多数情况下,我们说性变态是一种病症,并不是因为性变态患者有新的性目标,而是因为他们的举止与常人有所不同。
如果性反常行为仅仅是与正常行为并列出现(两者具有共同的性目标和性对象),那么即便客观条件有利于反常行为而不利于正常行为,也称不上是病态。只有当正常的性行为被彻底地排挤和取代,性变态行为将正常行为彻底排除在外时,我们才可以将这类症状断定为病态。
在那些最令人发指的性变态行为中,我们不难发现在性冲动的转化过程中总有心理因素的参与。
任何的性变态行为其实都是精神工作的成果,尽管其结果有些不堪入目,但这种性冲动转化效果之理想,是我们所无法否认的。
爱情的魔力,也许就恰恰在这类异常行为中展现得淋漓尽致。在性行为中,最高级的力量和最低级的力量之间本来就存在着内在的联系(从天堂到人间再到地狱)。
通过对性变态行为的研究,我们发现性冲动总是在与以羞耻感和厌恶感为代表的某些精神力量作斗争。我们不禁要想,正是这些力量的参与,使得性冲动被圈定在正常的范围内活动。如果这些力量在性冲动羽翼丰满之前就已经顺利到位,那就能够顺利地引导性冲动向着正常的方向发展。
此外我们还发现,有一些性变态行为其实是多个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如果我们对其加以分析和解剖,不难发现它其实是一个复杂的整体。这或许在暗示着我们,性冲动本身也许就是由多个元素构成的,在性变态行为中,这些元素发生了分解。在临床上,我们也发现多种元素之间的融合,恰恰是正常性行为的必要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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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精神病患者的性冲动 |
想要了解精神病患者的性冲动,就必须采用某种特定的方法。目前仅有一种方法可以准确无误地为我们彻底展现精神病患者(歇斯底里症患者、强迫症患者、常被误称的神经衰弱症患者、早发性痴呆患者和妄想症患者)的性生活世界。这种精神分析领域的治疗方法被称作“内心净化法”(kathartisch),是由我本人和J.布劳尔(J.Breuer)于1893年所共同创立的。
在此,我不得不再次重复我在其他论文中已经反复提到的观点,即精神病总是源自性冲动。这不是说性冲动的力量会诱发某些病态的症状,我的观点还要更进一步:我认为性冲动是精神病唯一的、持续的,也是最为重要的力量源泉,因此精神病患者的性生活也就或多或少地会表现出某些病症。
我在其他地方已经说过,精神病症状也就是患者的性活动。我过去25年间对歇斯底里症患者和其他一些精神病患者的研究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这些研究的结论已经分成几篇文章在其他地方发表,我今后也将继续撰写这方面的文章。
精神分析研究发现,歇斯底里症其实是一系列影响深远的精神活动、愿望和期许的替代品。在某些特殊的心理过程(压抑作用)的排挤下,内心的愿望被压抑已久,却又无法及时转化为其他的精神活动,得到及时的宣泄。这些在潜意识中蓄积的念头,需要以某种恰当的方式加以疏导,最终就以歇斯底里的这种生理方式表现了出来,这也就是歇斯底里症的成因。
只要采取适当的手段,借助特定的技术,我们就可以从病症那里溯源而上,找到它的本质和来源。随着了解的深入,原本不为人知的心理活动也开始渐渐浮出水面。
通过精神分析研究我们发现,精神病症本是内心诉求的替代品,其力量源自人们的性冲动。在歇斯底里症这种典型的精神病症中,患者发病前的特征及其发病原因均与上述结论不谋而合。患有歇斯底里症的人,往往表现出超乎常人的性压抑。他们的羞耻感、厌恶感和道德心极大地阻碍了性冲动的发展,甚至使得他们本能地刻意回避性话题。在极端情况下,有些人在完全步入性成熟期后,还对性一无所知。
然而,歇斯底里症患者同样也有着异常强烈的性冲动。这种性冲动抵消了阻碍因素的作用,如果不加以细致观察,就很难发现上述这个歇斯底里症的重要特征。只有精神分析研究才能发现这一点,并证实歇斯底里症正是由过多的性需求和过强的性阻碍之间的对峙所引起,从而解开了歇斯底里症的谜团。
当歇斯底里症患者步入成熟期后,或是在某些外界因素的影响下,他们真正的性需求必须得到释放时,病情也就即将爆发了。在性冲动和性阻碍的双重压迫下,摆在患者面前的也就只有发病这一条路。
虽然精神病并不能消除矛盾,但它却能使原欲得到转化,借由发病得到宣泄。除此之外,极少会有哪个歇斯底里症患者仅仅因为其他的一些情绪波动就发病的。精神分析研究证实,以性为中心的矛盾冲突才导致了歇斯底里症的发作,它使患者的精神生活脱离了常态。
有些人对我的观点持反对态度,这是因为他们将被我视作精神病症状来源的性冲动与正常人的性冲动混为一谈。随着精神分析研究的深入,我们发现精神病症绝不会由正常的性冲动引起(至少这不是主要因素),它们更多的是由那些(广义上)反常的性冲动转化而来。
如果这类性冲动不加阻碍地由意识进入人们的幻想和实践中,就会诱发精神病症。也就是说,精神病症其实源自反常的性冲动,它其实是性变态的负面表现。
在精神病患者的性冲动中,我们能发现之前我们已经研究过的各种偏离正常性行为的症状。
a)所有精神病患者(无一例外)在潜意识中都具有性倒错倾向,他们的原欲一直停留在同性人群身上。不加以深入研究,我们就不可能明白这一点对于精神病形成的意义。
在这里,我只能肯定一点:精神病人的潜意识中一定存在性倒错倾向,这种倾向对于解释歇斯底里症,尤其是男性的歇斯底里症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b)精神病患者在潜意识中倾向于完成解剖学意义上的超越,其中尤以将口腔和肛门黏膜视作性器官的倾向最为普遍,这也是精神病的成因之一。
c)在精神病的成因中,一些成对出现的部分性冲动诱发了新的性目标,也不容我们忽视。这其中就包括窥视欲、露阴欲和或主动或被动的虐待欲。
其中,后者更容易帮助我们理解精神病症状的痛苦本质,它也几乎主宰了精神病人的社会行为。许多精神病症还表现为由爱生恨,将柔情视作敌意,这在妄想症患者中表现得尤为明显。这类表现也与原欲的暴行脱不了干系。
而以下这些事实,则让上述结论变得更为有趣:
a)凡是能够成双成对出现的冲动,必然会在潜意识中一道起作用。每一种主动的性变态行为,都会在一种被动的性变态行为的陪伴下出现。一个潜意识中有露阴癖的人,同时往往也有窥阴癖;一个深受施虐倾向困扰的人,自然也就会有喜欢受虐的倾向。这种主动的和被动的性变态行为相辅相成的现象,值得我们重视。但在每个病例中,一般都会由其中一种行为占据主导地位。
b)在一个较为典型的精神病案例中,往往不会仅出现某一种反常的性行为;通常来说,反常的性冲动总会成规模出现,每一种性冲动都会留下自己的痕迹,但彼此之间并不会产生相互影响。同样,研究某种主动的性反常行为,也总能接触到它的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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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部分性冲动和快感区 |
在研究过正面的和负面的性变态行为后,我们不难发现它们正是由一系列的“部分性冲动”(Partialtriebe)所诱发的。
但这些所谓的部分性冲动也不是变态行为的本源,我们还可以对它们进行分解。“冲动”顾名思义,指的是持续的内在生理刺激所引起的心理反应,它与“刺激”的区别,就在于后者通常是来自外界的单一因素所引起的。也就是说,本能这个概念划定了精神和肉体之间的界限。
对于冲动的实质,我们不妨这样看:冲动本身并没有含义,它仅仅是用于衡量精神生活需求的强烈程度的一种单位。这种看法虽然简单,倒也贴切。各式各样的冲动之所以属性不同,是因为其生理刺激来源和目的不同。某个器官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就引发了冲动,而冲动的目的,就是消除对这一器官的刺激。
在冲动学说中,还有一种我们不能忽视的设想:身体器官会在不同的化学成分的作用下,受到两种不同的刺激。其中的一类刺激我们统称为“性刺激”,受到这类刺激的器官被称为快感区(erogene Zone),部分性冲动就由此产生。
在有些性变态倾向中,口腔和肛门的重要性等同于性器官,快感区的作用就越发明显。在歇斯底里症患者身上,这些身体区域及其附近的黏膜仿佛经过了改造,拥有了更多的感官神经。刺激这些部位,就像刺激正常性器官一样,会使人产生勃起一般的快感。
新增的快感区是性器官的辅助品和替代物,其作用在歇斯底里症患者身上尤为明显,但这绝不是说它不适用于其他精神疾病。只不过强迫症和妄想症这类疾病的快感区尚不明晰,其发病部位不是某个控制身体功能的中枢,而是某个更容易对一个人的心理活动产生影响的区域。
在强迫症中,脉搏看似与快感区毫不沾边,却能使人产生新的性目标。在窥阴癖和露阴癖中,眼睛便是一个快感区;而对于施虐狂和受虐狂来说,皮肤就扮演了类似的角色。事实上,某些部位的皮肤可以异化成黏膜这一感觉器官,成为超强的快感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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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精神病患者中性变态盛行的原因 |
上文的论述,可能会让有些人误认为精神病患者一定会有性变态行为,其在性行为上的表现一定异于常人。
但事实上,尽管这类患者在强烈的性冲动和性排挤行为的双重作用下,的确很容易做出广义的性变态行为,但对一些轻度精神病案例的研究也表明,性变态的出现并非必然,至少我们无法仅凭这一点就断定一个人精神病的严重程度。
大多数精神病患者,都是因为在青春期之后受不了正常的性生活而发病的,他们内心所受的排挤,也与性生活脱不了干系。还有些人的原欲无法通过正常的渠道得到满足,积累到一定程度也诱发了疾病。
在这两种情况下,原欲就像一条滔滔不绝的河流,一旦主河床行不通,便只得在干涸的支流那儿寻求捷径。因此,精神病患者的(主要是被动的)性变态倾向虽然严重,却也是疏导原欲的必然需求。
事实上,一个患者做出性变态行为,一方面是因为他内心受到强烈的性排挤,另一方面也是受到自由限制、无法接触到正常的性对象、正常性交存在风险等外部因素所迫。否则,他完全可以做一个正常的人。
每一个精神病案例的情况都有所不同,有的人天生就具有性变态倾向,有的人则是由于原欲偏离了正常的性目标和性对象,才沦为了性变态。只有当体质和经验朝着一个方向共同作用的时候,精神病症才会趋于极端。这两者原本密不可分,单独剥离出任何一个来谈,都有失偏颇。一个体质异常的人,哪怕没有日常生活的体验,也可以脱离正道;而如果在生活中受到过不同寻常的震撼,哪怕是正常体质的人,也可以成为精神病。这种观点,也可以被用来解释其他一些同时受到先天和后天因素影响的疾病。
如果我们仍然坚持认为精神病体质更容易诱发性变态,那我们就应该可以根据天生的快感区或部分性冲动的不同,区分不同的精神病体质。但这一领域的研究尚存很多谜团,性变态是否与精神病的种类存在关联,目前尚没有确切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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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幼儿性欲 |
一旦我们证明了精神病患者往往也具有反常的性行为,那么性反常群体的人数,肯定又要上升一大截了。这不仅是因为精神病患者本身就是一个人数十分可观的群体,还因为精神病人的发展过程,本身就与健康人无异。
莫比乌斯(Moebius)有句话说得没错:我们所有人都或多或少有些神经质。由此可见,性变态不仅分布十分广泛,本身也算不上什么特别出格的事情,甚至根本就是正常体质的一部分。
我们都知道——性变态到底是天生的,还是像比奈特就拜物教问题所论述的那样,是由某些特殊经历所诱发的——一直是一个颇有争议的话题。现在我们认为,性变态有一定的先天性成分,但这种先天性是全人类所共有的,它时强时弱,也可能在生活的影响下日趋显现。
也就是说,性冲动最初是天生的,它扎根于人的体质之内,在某些情况下,它会演变成实际的性行为(性反常行为);而在另一些情况下,如果人们不能很好地压制(转移)这些性冲动,它们就会另辟蹊径,以疾病的形式将一部分的性能量释放出来。而在理想状态下,如果人们能对性冲动和性阻碍加以约束和利用,就可以充分享受正常的性生活。
但我们也要指出,先天的体质所承载的性变态的萌芽,只有在孩童身上才会体现,尽管在孩童时期,性冲动的表现还比较微弱。一旦我们发现,精神病患者之所以发病,是因为他们保持或回到了幼儿时期的性欲状态,那我们就会把更多的兴趣投到儿童时期的性生活上。我们将追随着儿童发育的脚步,研究幼儿时期的性欲是如何逐渐发展成性变态、神经症或是正常的性行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