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进福粮管船的姜成一商量,姜成听他这些话,就问:“你这主人在那里呢?”进福说:“在万盛店住着,你愿意我就带你去见见。”姜成本是久惯害人的人,他外号叫混海龙,有三个儿子,叫姜龙、姜虎,姜豹,有一个侄子叫姜彪。船上投外人,亲爷们五个人,称姜家五虎。素常地不揽铺户生意的买卖,专揽孤行客,或两三个人,行囊多,杨套大,走在半路,把人杀了往江里一推,东西就是他的了。今天进福一说,他焉有不愿意之理?姜成说:“办就照这样罢,我同你到店里见见去。”进福同姜成来到万盛店,一见王全、李福,进福说:“公子爷我把船雇妥了。偏巧人家这只船,是上台州府去的,顺便稍带脚,不等人,明天开船,我把管船的带来了。”王全一看,是个老者。王全就问:“上台州府搭船要多少钱?”姜成说:“大爷不用说价,我们这船是去装货,没人雇,也是明天开船,带坐是白得钱了,到了,大爷愿意多给就多给,少给也不争竞,你瞧着办罢。”王全想,这倒痛快,说:“既然如是,明天上船罢,进福你就不用走罢。”姜成说:“大爷今天上船罢,明天天一亮就开船走了。”王全本是赶路的心急,很不能一时到家,一想很好,立刻算还店帐,叫进福去买点路菜,打点酒,叫李福打着祖套,随同姜成,来到码头上了船。
少时,进福把酒菜都买来,次日天光一亮,提简撤挑,拽风篷开了船。王全、李福起来,喝了一碗茶,往前行着,见水势甚狂,波浪滔天。王全叫李福把菜打开,喝点酒可以解闷。船往前走,刚来到曹娥江地面,天有正午,此地遍野荒郊,无人行路,江里又没有同伴的船只。进福田后稍里拿出一把刀,来到前舱,一把就把王全的胸前文生氅揪住,说:“王全,你打算大太爷真跟你回去,还当奴才去?你那算在睡里梦里,我把你一杀,把金珠跟管船的一分,就算完了。你也该死了,好吃也吃过,好穿也穿过,死了也不冤。”李福此时“哎呀”一声,翻身栽倒,吓死过去。
王全吓的战战兢兢,说:“你,你,你这奴才真要造反么?”进福哈哈一笑说:“是要反。”立刻一举钢刀,只听“噗冬”一声响,红光皆冒,鲜血崩流,人头滚在船板之上。王全可没死,进福的脑袋掉下来了。怎么进福拿刀杀人,他脑袋会掉下来呢?这内中有一段缘故,凡事好人必有好报,常言说,害人先害己,这话诚然不错,小子也是该死的。王全以思礼相待,不但不记恨他的前情,反要把他带回家去,给他饭吃。他不讲以恩报德,反生祸心,这也是报应循环是不爽了。原来他一举刀没往下落,姜龙一刀,把他杀了。这是怎么一段故事呢?原本是混海龙姜成自己一想:“为甚做了买卖害了人,分给他一半呢?莫若把他也杀了,一则可以把银子独吞,二来也省得犯案。”故此叫姜龙把进福杀了。他只顾跟王全说话,没留神身后,美龙把进福一杀,王全一吓也躺了下来了。姜龙提着人头出来,这个时节,雷鸣、陈亮赶到。
雷鸣远远瞧见,有人由后稍拿刀奔前舱,原是进福。见把人头拿出来,可是进福的人头。雷鸣往船上蹿没蹿到,掉下江去。陈亮刚蹿到船上,尚未站稳,姜龙照陈亮拦头就是一刀。陈亮一闪身,也就掉下江去。陈亮一低头,本来前脚刚一粘船,借劲使劲,蹿到船头。姜龙跟着又一刀,也是陈亮真是身体灵便,急又一闪身,这才技出刀来回手。姜龙一声喊嚷:“合字风紧,抄家伙!”一句话,混海龙姜成,姜虎,姜豹,姜彪,一齐抄起刀出来,把陈亮围住。陈亮想:“不妙!一人难敌四汉,好汉难打双拳。”船上地方又窄狭,陈亮又不会水,又怕掉下河去。正在危急之间,只见正东水面上来了一个穷和尚,破僧衣,短袖缺领,腰系绒绦,疙里疙瘩,光着两只脚,穿着两只草鞋,踢踏踢踏在水上走,如履平地一般。姜龙、姜虎一瞧就愣。陈亮瞧见,只当是济公来了。
书中交代,来者非是济公,乃是悟禅。悟禅打哪来呢?书一落笔,难写两件事。挤公打发雷鸣、陈亮走后,仍到书房吃酒。知府说:“圣僧,二位令徒哪去了?”和尚说:“我叫他二人办事去了。”说着话,喝酒谈心,工夫不大,风门一开,悟禅由外面进来,说:“师父,你瞧我回来得快不快?”济公说:“快,你把药送到了?”悟禅说:“送到了。我把多宝串带来了,大人你瞧瞧。”知府顾国章接来一看,果然不错,说:“真乃神也仙也,少师父多有辛苦也。”济公说:“徒弟你别歇着,给我办点事,我派你师荣雷鸣、陈亮去到曹娥江救你师伯王全。他二人也要受害,你赶紧去把他们都救了,把贼船给他毁了,叫雷鸣、陈亮暗中跟着,保护我表兄王全,家人李福,就提我说的。”悟禅说:“是了。”转身就往外走,刚一到院子,管家二爷过来拦住说:“少师父,方才你一晃脑袋,一溜烟就没了,吓的我把油盘菜都摔了。我也没瞧明白,你再晃一回我看看,行不行?”
悟禅说:“那行,你跟我出衙门去。”管家跟着出了衙门,悟禅说:“那里人多,你跟我找没人的地方,我叫你瞧。”管家跟着出了西门,说:“少师父你晃罢。”悟禅说:“你瞧,后头有人追下你来。”管家一回头,没人,再一瞧和尚,没有了。管家想:“这个和尚真坏冤我,叫我眼出西门来了。”没瞧见,无奈自回去。悟禅来到曹娥江,打水波上走。他本是龙,在水上如走平地。到了这里一瞧,陈亮正不得了局。悟禅一张嘴,把五个贼人俱皆喷倒,立刻到水里,把雷鸣捞上来,搁在河坡,头冲下,往下控水。这才到船上,把王全、李福都抱下船来,连视套东西都给拿下来,搁在这两个人眼前。此时,王全、李福尚未缓醒过来,陈亮只当是挤公来了,赶前来连忙行礼说:“多蒙师父前来搭救,要不然,我等性命休矣。”悟祥说:“我不是师父,我是你小师兄悟禅,奉师父之命,特叫我前来搭救你等。师父说了,叫你两个人暗保师伯王全。我要把贼船给烧了,报应赋人。今天办一回盂兰会,烧真船真人。”说着话,悟禅就把船上的柴草引着,当下烈焰飞腾,把五个贼人烧的焦头烂额。
这几个贼人也是一辈子没做好事,恶贯满盈,先见了火德星君,船板烧到底上一散,往江里一沉,又见水底龙王,然后才见阎罗天子。悟禅把船烧了,竟自回去。陈亮见雷鸣慢慢把水吐出,缓醒过来,一睁眼见陈亮在旁边站着。陈亮说:“二哥你好了?”雷鸣说:“老三,我曾记得栽下江去,你怎么救我的?那只船哪去了?”陈亮说:“不是我救的,是师父派小师兄悟禅救的。”就把方才之事,对雷鸣细说一遍。雷鸣这才明白,翻身起来,把湿衣搁在那边树上晒着。陈亮说:“二哥,咱们师父说了,叫咱们暗保师伯王全。”雷鸣点头答应,远远暗藏在树后头瞧着,见王全、李福苏醒过来。
王全一睁眼,看天已黑了,满天星斗,说:“哎呀,李福,你我主仆是生是死了?”李福春所有的东西源套概不短少,都在旁边,这才说:“公子爷,这必是神灵显应,救了你我主仆二人性命。”王全说:“真吓死我也,怎么船也没了?真乃奇怪。”李福说:“公子爷,你我趁此走罢,这黑夜的光景,荒郊野外,路静人稀,倘如再有歹人,也是了不得的。”说着话,立刻扛起褫套,主仆往前行走。雷鸣早把衣服穿好,同陈亮在后面远远跑随,王全、李福并不知道后面有人跟着。雷鸣、陈亮眼来跟去,走在山内,遇见三岔路口,一个也没瞧见,王全主仆往哪条路去?把跟的人丢了。雷鸣、陈亮就进了当中这条路的山口,都是高峰峻岭,越走道路越崎岖,月被云蒙,也分不出东西南北,大峰俯视小峰,前岭高接后岭,越走越迷。陈亮说:“二哥别走了,你我站住,辨辨方向罢。”二人正在大岭站住,也听不见鸡鸣犬吠之声,忽听有钟声响亮,二人顺钟音找至切近一看,原来是一座古庙,焉想到二位英雄,今天误入八卦山,又遇见一场杀身之祸。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