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哀牢山上的新生

大约从一亿三四千万年前开始，到6500万年前左右，是地质史上的中生代燕山运动时期至第四纪喜马拉雅运动时期。在此期间，位于今中国云南省中部的地面大规模抬升，河流急剧下切，形成深度切割的山地地貌，经过亿万年的演化发展，形成了今天的哀牢山。

哀牢山是云贵高原和横断山脉的分界线，也是云江和阿墨江的分水岭，呈西北至东南走向，北起楚雄市，南抵绿春县，全长约500公里。由于独特的地形和气候条件，哀牢山为世界同纬度生物多样化、同类型植物群落保留最完整的地区，被誉为镶嵌在植物王国皇冠上的一块“绿宝石”。

这里是植物生长的王国。

2002年春夏之交的一个下午，一场大雨刚过，山风拂面，夕阳普照。一个患有严重糖尿病的老人，头戴一顶遮阳草帽，身穿一件黄色夹克和黑色长裤，脚踩一双运动鞋，凝望着眼前连绵起伏的哀牢群山，陷入了长久的遐思。触目所及，刚刚经过泥石流洗礼的荒山，沟壑纵横，满目疮痍，是村民们所说的“鸟不拉屎”的地方。

不知不觉，落日熔金，暮容合璧，倦鸟归巢，老人这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心里已经下定决心，在未来的有生之年，他将与脚下的这片土地同生共长，他要在这里开荒种果树。

这一年，影视明星刘晓庆被捕入狱；这一年，中国正式加入世贸组织；这一年，中国首次设立国家奖学金；这一年，北京蓝极速网吧发生火灾；这一年，中共元老习仲勋逝世……这一年发生的大事太多太多。这一年，这位老人的新生从74岁开始。

没有在深夜痛哭过的人，不足以论人生。人生进入古稀之年的那年春节，他自己在看守所度过，妻子入狱，唯一的女儿在狱中自杀身亡，儿子远在异邦，在悄无人声的深夜，他常常泪流不止。人生的这一跤可谓跌得惨痛。许多人为他惋惜，都认为他这辈子完了。

谁也不会相信，一个身患重病的七十多岁的老人，会在一片荒山野地里有一番作为。

就在这个老人决定在哀牢山的荒坡上种植果树的第二年，万科集团董事长王石到果园来看望，“73岁的老人，经历过那么多坎坷，精神却那么好。”老人给王石讲他的冰糖橙的习性和高原水土的关系，展望大约六年后全面挂果的未来。然而，当六年后这些果树进入青春期，他却是八十多岁的老人了，这个情景给了王石以震动，称他是“一个受人尊敬的企业家”。

事实上，王石记错了他的年龄，2003年，这个老人是75岁而不是73岁。

眨眼之间，十年弹指一挥间。2013年10月，经过一年的阳光普照和雨露水分的滋润，哀牢山上2400亩橙园迎来了又一个收获的季节。已经85岁高龄的他，手里握着一个刚刚采摘下来的橙子，缓慢地剥开，入嘴即化。他缓慢地品尝着，浓甜中带着一丝略酸，一双依然有神的眼睛望着远处的果林，眼眶渐渐湿润，像是在品尝自己的人生。

十年前，王石没有料到这位老人真的会把果园做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一念之起”，对于大多数85岁老人来说，都是在养老院消耗着自己的余生。

大自然是包容万物而慈祥的。丢一粒种子在土里，以梦想为养分，它就能回馈你累累的硕果。在这10多年里，如果不是媒体偶尔提及，尘世仿佛已经淡忘了这个曾经大名鼎鼎的新闻人物。与他的名字一同被回忆起来的，还有 “红塔山”、“烟草大王”、“贪污公款”和“入狱”等字眼。

——但他用“橙王”和“褚橙”刷新了人们的记忆。

他有一个曾经和现在都很响亮的名字：

褚时健。

对于大家对自己的尊敬，褚时健说：“这个我看得很平淡了。”

他用自己的行动，印证了“只要开始，什么时候都不为晚”的至理名言。

他用自己的行动，让人类自身最宝贵的一种精神开始闪耀出来，那就是不怕输、不服输。这是人类区别地球上任何其他物种最宝贵的精神。

他的人生经历，胜过人世一切的励志教材。

他在红塔集团时带的三个徒弟，如今，已是红河烟厂、曲靖烟厂、云南中烟集团的掌门人，但这一切与他无关。对他来说，他在曾经的辉煌中跌倒，但在跌倒后又一次创造神话，这就足够了。

我们都曾失败过，是一蹶不振还是再次站起，褚时健这个最富争议的人物，给了我们一个答案。

时间像一条河，它从遥远的过去，流向无穷的未来，没有什么能阻挡时间和河流的脚步，前进，是时间之河的主题。在时间之河中，万事万物都有自己命定的道路，一切都注定要走到尽头，在虚空中退出，消逝在时间之中。时间之河在我们身边流淌，不断赋予我们勇气、智慧和经验，也在不断索取我们的青春、精力和热情。没有什么力量能够留得住时间，没有什么力量能够止得住时间之河那奔涌不息的波涛。

一个人，到底能为时间留下一点什么？

这是褚时健长久思索的问题，他用他的人生经历，为这个问题找到了最好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