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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母恩断藏魂术】

母来控官,手一坛曰:“此逆子藏魂坛也。逆子自知罪大恶极,故居家先将魂提出,炼藏坛内。官府所刑杀者,其血肉之体,非其魂也。以久炼之魂,治新伤之体,三日即能平复。今恶续满盈,殴及老妇,老妇不能容。求官府先毁其坛,取风轮扇扇散其魂;再加刑于其体,庶几恶子乃真死矣。”

“来人呀,给我打!”高高坐在大堂之上的费元龙是新近才上任的贵州臬司衙门的主官,而现在他正在大发着脾气。当然,堂堂的臬使大人是不会乱发脾气的,他发怒的原因是跪在堂下的那个地痞流氓实在太可恶了。

“打我,你等着瞧!”低声念道了一句不知是报仇誓言还是抱怨的张大郎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斜斜地躺在大堂的地上,伸展开四肢,一副任凭你们随便处置的态度。

这位张大郎可不是一般人,他在贵州一省横行乡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贵州之民人人都恨不得杀了他,可却又无人敢招惹他。原因是这个张大郎几乎无法被伤害,凡是与他殴斗的人即便当时占了便宜,日后也定然会遭到他的报复,甚至据有些人说,这张大郎的整个身体都是冰冷的,也根本没有呼吸、心跳。

“愣着干什么?给我打!”看到手下那些当地衙役们犹豫的眼神,费元龙费臬使越发愤怒起来,顺手抓了一把行刑的扦子扔了下去。

而那些原本犹豫不决的衙役们见到新上任的老爷真的发怒了,也只好举起手中的板子,照着张大郎的身体噼里啪啦地打了下去。

“唉哟……唉哟……啊……”伴随着板子打在身上的声音,张大郎的惨叫呻吟声也同时响起,紧接着,那些挨了板子的地方开始渐渐渗出血水来,只是坐在远处高高在上的堂椅上的费元龙并没有发现,那些渗出张大郎衣裤的血液并非旁人的鲜红色,而是隐隐发黑,甚至在衙役们所在的位置还能闻到一股腐烂了的腥臭味道。

眼看着张大郎被打得满地打滚,身上沾满了血液和泥土,费元龙才总算出了心中的一口恶气:这样的流氓就该活活打死,什么招惹不得?什么不受伤害?他这不照样也被揍得满地乱滚?以前的官员分明是收了这恶棍的贿赂才不加罪于他,却推托什么这人法不能禁?我偏偏就要治治这法不能禁的家伙!

眼前的张大郎惨叫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已经奄奄一息了,费元龙费臬使才喝令衙役们住手:“行了,把这个地痞给我扔出去,告示城中百姓,日后再有人作奸犯科,以此为例!”

刚刚到贵州就为当地除了一霸的费元龙整整高兴了三天,可第三天有人敲鼓鸣冤,却原来是有人的店铺被烧,虽然人员没有伤亡,但却也损失了不少财物货品,甚至还波及了邻居,而那纵火之人烧他店铺的原因只是因为他没有按时缴纳“保护费”。

“是何人如此大胆?如实禀报,本官于你做主!”费元龙嫉恶如仇的性子最容不得这种仗势欺人的行径,马上决定严惩纵火者,还百姓们一个公道。

“回大人,烧了小的店铺的乃是本地有名的恶霸,名唤作张大郎!”

“什么?张大郎?”听了原告者的话费元龙大吃一惊,他分明记得短短三天之前,自己已经将那张大郎几乎刑毙在堂上,即便那人命大没死,也不可能三天之后就能再次上街收讨什么“保护费”,更何况还烧了别人的店铺,这怎么可能?

想到这些,费元龙赶忙追问堂下跪着的苦主:“什么?你说烧你店铺的人是张大郎?哪个张大郎?你们这里到底有几个张大郎?”

“回老爷的话,还有几个张大郎,只这一个就已经扰得贵州全省不宁,我们这里只有一个张大郎。”

“……”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费臬使无奈,只好发出签票,令衙役们火速将张大郎缉拿归案。而他那些衙役们做事倒也麻利,过了不长时间就用锁链锁进一个人来,费元龙抬眼看去,这昂首挺胸被锁拿到衙门的人正是三天前被自己打得奄奄一息、七窍流血的张大郎。

怎么回事?这怎么可能?费元龙心中越发疑惑起来,但既然人犯带到,他这主审的官员也不能愣在那里,所以他也只好如前次一般,下令让衙役们狠狠地打这个张大郎。

又是满不在乎的神情,又是一顿板子,又是血液渗出,又是哀号的声音渐渐低弱下去。可这一次费元龙却没有再让衙役们停止行刑,就那样看着张大郎被活活打死在大堂的地上。

眼看着张大郎已经彻底不动了,即便板子抡在身上也绝没有一点反应,甚至先前渗出的血液已经干成了血渍,费元龙才示意衙役们住手:“查一下,要是没气了就给我把这个浑蛋扔到河里去!”

这下总该解决问题了吧?费元龙有些头疼,上一次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个人真有什么疗伤的妙法?可他没想到,他的疑惑还没来得及被解决,短短五日之后又有人来告状,这次的案子竟然是强奸杀人,而众多证人也亲口说明,犯人正是张大郎!

这下费元龙真的急了,自己堂堂的臬使大人难道真的奈何不得这个小小的无赖?而且这次这家伙犯的是足以杀头的死罪!想到这里,对于这位张大郎已经存了忌惮之心的费元龙没有急着动刑,而是奏请贵州巡抚,请来了王命旗牌,亲自监督行刑,在法场之上砍下了张大郎的脑袋。甚至他还要求衙役们将张大郎的身子与被砍下的头颅分别埋放,彻底断绝这邪恶妖人的回生之路。

可令费元龙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短短十日之后,又有人前来告状。这次来告状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而这老奶奶的奇怪之处在于她一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中却托着一个破旧粗糙的黄瓦罐子。

“大人,我状告张大郎忤逆不孝!”老奶奶一开口就让费元龙大吃一惊,赶忙详细询问。

原来这老奶奶正是张大郎的亲生母亲,按照她的说法张大郎离家九日,而昨夜回到家中,先是抢了母亲的首饰前去赌博,后来可能是输了钱,再次回来就大发脾气,甚至殴打自己的母亲。最终,这老太太实在不堪忍受才跑到衙门来状告自己的儿子。

“这……这怎么可能……十日之前我明明斩了你儿子的头!”这次费元龙也没辙了。

“回大人,我儿会行妖法,他早知自己作恶多端,只怕他人报复,王法难逃,所以多年前就将自己的魂魄藏在了这只坛子里……”说着话,老奶奶将手中的瓦罐轻轻放在地上,“而自那以后,他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早已不是活人。只是舐犊情深,我明知我儿已死,却也宁愿见他常驻留人间。以往您对他用刑也好,砍头也好,都不过是针对他的血肉之躯,那些都没有用处。只要他藏在这坛中的魂魄不散,无论你对他施加任何刑法,哪怕是把他千刀万剐,短则十天,长则半月,他也照旧能恢复如初。但这次他竟然打自己的亲生老娘,我实在是不堪忍受了,所以将这个坛子带了来。只要您将此坛打破,用扇子将坛中的魂魄扇散,然后再对他动刑,他必死无疑。”

听了老奶奶的话,费元龙大喜过望,却也有些将信将疑,但无论如何他还是很快派人再次抓回了张大郎。而这次张大郎一进衙门就见到了跪在地上的老奶奶,以及老奶奶手边放着的坛子,突然神色大变,不顾一切地扑过去要抢夺那个坛子。幸好衙役们反应快,没让他得逞。

看到张大郎的神色动作,费元龙的心中暗暗有了信心,当即命人打破瓦罐,而瓦罐之中果然有一团黑幽幽似雾又似火的东西。费元龙又亲自拿出一柄早已准备好的风轮扇,将那朵魂魄扇散灭尽。整个过程之中,那张大郎都在拼命地挣扎,妄图冲过来,却被衙役们用锁链锁得死死的,终究也没能得逞。

眼看坛中的魂魄已经无影无踪,费元龙亲自持宝剑刺穿了张大郎的胸膛。张大郎当即倒地,而且与以往不同,倒地的张大郎只是挣扎了几下就迅速开始腐烂,不过一刻时间就烂成了一堆白骨和一摊黑色的散发着腐臭味道的脓血。

费臬使这才相信,这张大郎根本不是活人,只是一具能够行走作恶的尸体。而张大郎也从此再也没有复活为害乡里。

子母之情是人之天性,但同时,恶人之违背伦常,殴打亲母就更加不能让人容忍。即便学会了藏魂之术,如此大恶,也必然遭到报应。张大郎无疑是天地间至恶之人所以尽管他早有算计,妄图逃脱法律的惩罚,谁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世间法难断鬼神,但自有天地之法报应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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