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问:“昨闻先生‘止至善’之教,已觉功夫有用力处;但与朱子‘格物’之训,思之终不能合。”
先生曰:“格物是止至善之功。既知至善即知格物矣。”
爱曰:“昨以先生之教,推之格物之说,似亦见得大略。但朱子之训,其于《书》之‘精一’,《论语》之‘博约’,《孟子》之‘尽心知性’,皆有所证据,以是未能释然。”
先生曰:“子夏笃信圣人,曾子反求诸己。笃信固亦是,然不如反求之切。今既不得于心,安可狃于旧闻,不求是当?就如朱子亦尊信程子,至其不得于心处,亦何尝苟从?精一、博约、尽心本自与吾说吻合,但未之思耳。朱子格物之训,未免牵合附会,非其本旨。精是一之功,博是约之功。曰仁既明知行合一之说,此可一言而喻。尽心,知性,知天是生知安行事,存心,养性,事天是学知利行事,夭寿不贰,修身以俟是困知勉行事。朱子错训‘格物’,只为倒看了此意,以‘尽心知性’为‘物格知至’,要初学便去做生知安行事,如何做得!”
徐爱问:“昨天闻听先生‘止至善’的教导,我感到已经有用功的方向了。但是,我始终觉得您的见解和朱熹对格物的阐述无法达到一致。”
先生说:“格物正是止至善的功夫。既然明白至善,也就明白了格物。”
徐爱说:“昨天用先生的观点推究朱熹的‘格物’学说,看起来也大致上理解了。但朱子的训导里,有《尚书》中的‘精一’,《论语》中的‘博约’,《孟子》中的‘尽心知性’,都有证据,因此我内心不能释然。”
先生说:“子夏笃信圣人,曾子却会求之于自己,笃信固然好,然后不如反求于自己来得恰当。现在既然心里没有搞清楚,怎么可以因循守旧,而不去探求真理呢?就像朱子本来也是尊重笃信程子的,但朱子对程子学说里不能符合自己内心的,却不会去苟从。‘精一博约尽心’,本来就与我的学说相吻合,只是你没有认真思考罢了。朱子格物的训条,未免有些牵强附会,并不是四书的原意。精是一的功,博是约的功,说到仁,就已经是明了知行合一的说法,这些一句话就可以说通。‘尽心知性知天’是‘生知安行’的人能够做的事;‘存心养性事天’是‘学知利行’的人能够做的事;‘夭寿不贰,修身以俟’是‘困知勉行’的人能够做的事。朱熹对‘格物’理解错误,只是由于他把前后因果关系看颠倒了,认为‘尽心知性’是‘格物知至’,要求初学者去为‘生知安行’的事情,如何能为之!”
王阳明强调“致良知”,应置于格物之前,他认为这是儒家《大学》的根本,或者说是根本的学问。不能致良知,格物何用?又如何能意诚而心正?如何能达到修、齐、治、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