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关于大脑可以自我改变的革命性发现,由大脑科学家、医生及病人亲身诉说这个惊人的改变和转换。没有手术,也没有服药,他们利用大脑当时尚未为人知的能力,改变了身体状况。有些是被诊断为无法治愈的大脑病变的病人,有些是没有特别的病变,只是想改进大脑功能的正常人,或是想防止大脑老化,保持现有能力的人。400年来,这种想法被认为根本是不可能、匪夷所思的,因为科学和医学的主流都认为大脑的生理结构定型了就不能改变。一般的看法是:过了童年期,大脑的唯一改变是开始慢慢走下坡路;如果大脑细胞没有正常地发展,或是受了伤,或者神经细胞死亡了,就不能再长出新的细胞来取代,反正都是越变越糟。大脑过了某个时期就无法改变它的结构,假如原来的路径有损坏,也不能再找到一条新的路径来执行它原来的功能。这个大脑不能改变的理论对天生大脑有损伤或心智有残缺的人,等于下了一个终生残障的判决。那些想研究健康的大脑是否可以通过运动或心智运作来增进或维持现有能力的科学家,都被告知不必浪费他们的时间去做这个无益的研究,因为大脑定型了就不能改变。神经学上的虚无主义(neu-rological nihilism),即认为脑伤的治疗是没有效的、是不必要的,这种想法弥漫在我们的文化中,甚至阻碍了我们对人性的看法,因为大脑不能改变,而人性来自大脑,所以人性也是固定了就不能改变。
这个大脑不能改变的信念主要来自三个看法:第一,脑伤病人很少能够完全恢复;第二,我们无法看到活人大脑内部神经工作的情形;第三,现代科学从一开始就认为大脑是个设计复杂、建构精美的机器,而机器虽然可以做非常多令人惊异、叹为观止的事,但它却不会改变或生长。
我会对大脑可以改变有兴趣,主要是因为我是精神科医生及心理分析师,当病人的情况没有像我预期的进步那么多时,一般人通常会归因到他大脑的硬件上。“硬件”是另一个把大脑当作机器的比喻,认为大脑好像计算机的硬盘,线路一旦固定了便永远地被固定了,每一个设计都是事先设定好了来做某一个特定功能的。
当我第一次听到人的大脑可能不是事先设定,它可以改变时,我必须自己去观察、去做实验来评估证据以说服我自己。这个调查使我走出了我的心理咨询室,进入一个新领域。
我开始去各处旅行,会见大脑科学前沿领域卓越的科学家,这些人在20世纪60年代后期及20世纪70年代初期做了许多实验,发现了令人意想不到的结果。他们发现大脑每一次做不同的活动时,这些活动都改变了大脑的结构,每次练习都改变了大脑的神经回路,使它更适合手边的作业,假如某些部件坏掉了,其他的部件有时可以接管这项工作。那个把大脑比喻为机器、每个部件有它特定的功能、大脑是这些特定部件组合的说法,并不能解释科学家所看到的现象。科学家开始把他们所看到的这个大脑基本的特性叫作神经可塑性(neuroplasticity)。
Neuro是神经元的意思,神经元是大脑和神经系统中的神经细胞。Plastic是可以改变的(changeable,malleable,modifiable)意思。一开始时,许多神经学家不敢在他们的论文中用“神经可塑性”这个名词,他们的同侪嘲笑说他们在倡导一个华而不实的看法。但是,越来越多的实验显示这个现象后,他们终于推翻了这个大脑不能改变的教条。他们发现孩子并没有被他一出生时的心智能力锁住,受损的大脑常常可以重新组织它的功能,当一部分坏掉时,其他的部分可以来替代。假如大脑的某些细胞死了,经过一阵子以后,这些细胞的功能可以被替代,许多我们认为是固定的回路,甚至基本的反射反应,都是可以改变的。有一位科学家甚至表示思考、学习和动作可以开启或关闭我们的基因,因此重塑我们的大脑结构和行为,这可以算是20世纪最惊人的发现了。
在我的旅途中,我曾拜访过一位科学家,他使一出生就眼盲的人可以重新看到东西,另一位科学家则使一出生就耳聋的人可以听得见。我见到几十年前就中风、被宣称无法复原的人,在神经可塑性治疗之下,进步了很多;我也见到有学习障碍的人,他们的智商增加了,学习进步了;我看到一个80岁的老人记忆可以恢复到他55岁时的程度;我看到人们用思想重新设定他们大脑的神经回路,改变了以前不可治愈的强迫症和创伤。我跟诺贝尔奖得主请益,他们正在激烈辩论我们应该怎么去重新思考大脑模式,因为现在我们知道了它是不停在改变的。
我认为大脑可以通过思想和动作来改变它的结构和功能的看法,是自人们第一次画出大脑的基本结构及神经元以来最重要的一件事。就像所有的革命一样,这个看法会有深远的影响,我希望这本书可以告诉人们这些影响是什么。神经可塑性的革命让我们了解爱、性欲、悲伤、亲密关系、学习、上瘾、文化、科技,以及心理治疗如何改变我们的大脑,所有的人文科学、社会科学、物理科学,只要是跟人性有关的学科都会受到影响,当然包括所有的训练方式。这些学科都必须能解释大脑可以改变自己的这个现象,并且了解每个人的大脑结构是不一样的,它随着我们每个人一生的遭遇而做改变。
虽然人的大脑显然低估了它自己,但是大脑的可塑性也不全然是好消息。我们的大脑虽然因此更有弹性,更能应变,同样的,它也更容易受到外界影响的伤害。神经的可塑性使我们更有弹性,但是同时也使我们更僵化,我把这个现象称为“可塑性的矛盾”(plastic paradox)。很讽刺的,我们一些最顽固、不能改变的行为习性和毛病其实也是神经可塑性的产物。一旦某个改变发生了,在大脑中变得根深蒂固,它就会阻止其他的改变发生。只有在了解神经可塑性的正向和负向效果后,我们才可能了解人类真正的潜能。
因为新名词对从事新工作的人很有用,所以我称从事研究大脑改变的科学家为“神经可塑性专家”(neuroplasticians)。
下面是我与这些神经可塑性专家会谈的经过以及被他们改造的病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