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省宁波市宁波中学⊙薛明洁
都说城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吞噬着田野。而我们的城市,也在不经意间,一点点地被吞噬,在消逝。
一
行走在街上,迎面而来的,是一张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我缓缓地与他们擦肩而过,他们,匆匆掠过我身旁,一阵阵或清香或刺鼻的味道随风飘过,算是相遇之后他们的见面礼吧。一次次地不期而遇,一次次看到的都是冷漠的脸,没有微笑,更谈不上有交谈。是啊,能说什么呢?我们不过是一次偶遇,彼此谁也不认识谁,打开电梯,又进入另一个世界。
二
夜幕降临,五彩缤纷的灯火将都市装扮得宛如全身镶满了金银首饰的贵妇,举头不见星星和月亮,低头不见霜迹和故乡,唯见一张张车窗内模糊的脸,看文件的,昏昏欲睡的,为了躲避喧嚣塞个耳机的。窗外的灯海看起来与他们毫无关系,所在的车厢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他们只想要尽快到达目的地,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吃饭、工作、应酬、休息……在奔跑中追逐,为追逐而奔跑,便是他们生活的全部。忙忙碌碌的身影在呼告着:我们在为吃饭而生活,为炫耀而读书,为早一点填饱肚子、早一步享受成功在延续着生命。银装素裹,千载难逢的雪,他们漠视;姹紫嫣红,莺歌燕舞,他们冷落。
三
城市的夜景越来越美,垃圾越堆越高。
从小,耳边听到的就是随手捡垃圾的谆谆教导。弯腰,起身,多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可越来越多的人,在弯腰前,总会想想别人会怎么看,怎么想。仿佛做出这些动作的人就是这个城市中的另类之人了。于是,漠视那些垃圾,留给环卫工人。还自我辩解那不是我的职责,生怕抢了别人的饭碗。那些教导早已抛诸脑后。
我们总是看见一辆辆清洁车满载着这个城市制造的垃圾穿过黎明的寂静飞向郊外。至于清洁车把这些垃圾运到哪里,似乎从没有人问过。但我想肯定是运到城外,城市在不断扩大,清洁车就得越走越远。
后记
无穷无尽的城市,无穷无尽的大厦,在这些看不见的城市里,我们像沙砾一样渺小地活着,越来越多的人丢失了一些本该能促成和谐社会的东西。反而,宣扬找回这些的人成了别人眼中的与众不同。是我们忽视了这一切。也许,坚持忙碌,或许会过早得走向消逝。天空,不再像儿时看到的那样湛蓝,那蓝的深处,消失了些什么……
好的作文都应该写出“理”,能对生活展开思索与追问,这篇文章无疑是个好的表率。城市的建设滚滚而来,推土机的声音,垃圾高堆的臭味,入在这其中究竟是表现了文明还是表现了愚昧,作者在文中深入思考了这个问题,留给我们的是沉重与迷茫。
“《语文报》杯全国作文大赛”初中组获奖作品
一
五月的风,如同是冬夜里野外的路人,急匆匆的。一夜之间,就把麦子吹黄了,那么快。
麦子黄了,那是昨天的夕阳忘了把它的金色霞光带走,于是在夜里,霞便落了下来,铺满了田野。
麦黄了,麦熟了。
二
“嚓嚓嚓”“嚓嚓嚓”,广阔的大地上此起彼伏地奏响收获的音乐;“嚓嚓嚓”“嚓嚓嚓”,农民们在收割金色的霞光。
麦浪一排排倒下去,像退潮的海。
一块麦子倒下时,镰刀的钢刃笑裂了嘴。
镰刀用麦子的尸体炫耀胜利,麦子用自己的生命享受胜利。
三
麦熟时候,人是陀螺,日子是一根无形的鞭。
麦熟时候,人最善于赛跑,和季节,和天气。
四
最繁华的东西也最难长久。
转眼之间,田野便空旷了。有如午后那场转瞬即逝的阵雨,又如昨夜烟消云散的一个梦。
五
空旷了的田野里,残留的麦茬还占据着一方领地,宣告着它们曾有过的辉煌。
然而枯根不知道,没有什么会永盛不衰。
未来属于枯根之间的秋庄稼。
六
人在这时候也最能显示他们本性之中的弱点。
人对那些枯根毫不留情,正一铲铲把它们铲去,丝毫不会想到那曾有的喜悦。这是因为,它们妨碍了未来。
人是最唯利是图的一种生命!
六段描写串联在一起,每段都有独特启示,让读者对文章的理解也一步步深入。文章中拟声词的运用纯熟,这些拟声词“嚓嚓嚓”不仅准确地展现出作者对生活的体验,而且为文章增色不少。
安徽霍邱师范学校⊙王敬松
我是个老挨领导批的城管,因此对农民工简直厌恶透顶。
华尔街感冒了,中国也被传染了。我蜗居的这个小城市,农民工因为待遇大幅降低或者无事可做,已纷纷回乡。昔日喧闹的街头、车站、码头,现在出奇的安静。我对天长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揉揉惺忪的睡眼,看看表,离上班时间还早。想开门取报,研究一下昨天股市的行情。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投递员的身影,那个一向准时、淳朴的农村小伙子今天怎么了?没有等到报纸多少让我有些郁闷,顺手猛地一带门,下楼上班去。
来到公交站点,觉得有些不对劲,平日里满大街呼啸穿行的公交车到现在连个照面也没打。打电话质问公交公司,听筒的那端一阵嘈杂,昔日声音甜美的话务员变成一个中年男人,态度蛮横地大叫:“吵!吵!好多司机都返乡了,我能咋办?”
得了,认倒霉吧!好在单位不远,徒步前进吧,权当早起锻炼了。没一会儿,觉得有点饿了,才缓过神来,早晨郁闷得连杯豆浆也没喝。以往路边热闹的小吃店,现在倒好,一个个门可罗雀。选了个门脸看起来还算干净的“老乡之家”,进去一看,锅没动,瓢没响,老板正拉着“鞋拔子”脸,时不时地从嘴中冒一句:“农民工!加工资!”
我有些腿脚发麻地从店中“飘”出来,大呼一声:“没你们地球就不转了啊?”周围纷纷投来同情的目光,他们肯定以为这又是个破了产的神经病!
上午过得很慢,心情郁闷和饥肠辘辘就像一对冤家在我体内掐得厉害,我只好一杯接一杯喝茶,好让它俩能消停会儿!终于挨到下班的正点了,我铆足了余力往家赶,盘算着到家以后,先把冰箱的烧鸡放在微波炉里转一下,再灌它两听啤酒,然后美美地睡个午觉……到了门口,习惯性地往后腰一摸,My God!早上太匆忙,连钥匙也忘带了!没办法,只好找开锁公司,电话打了好几遍,系统都是耐心而又客气地回答:“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
几乎冒着生命危险,我从邻居家的阳台终于爬回了自己家。感谢上帝,卧室的门是开着的。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想去卫生间方便一下,才发现大前天报修的马桶,物业到现在也没派人来!
唉!这一天过得可叫个什么事儿!看看电视换换心情吧。“不能没有你……快把心打开,真情留下来……”那英正深情款款地唱着。我的心猛地一震!
该篇习作善于发掘生活矛盾,行文富有时代气息。作者以时下城市管理中的敏感人物——城管为切入点,可谓构思巧妙,想象丰富。文章采用了欲扬先抑的写法,以一天为线,串起生活片段,行文思路清晰,语言流畅活泼,表现手法丰富多样。开头结尾的起合,过渡照应的转承,段落的合理安排都表现了作者的独具匠心。文中矛盾的发展可谓一环紧扣一环,个别情节看似突兀,但又能从上下文中找到合理铺垫,这种“连山断岭”、波澜起伏的写法值得借鉴,特别是结尾的“一震”可谓言有尽而意无穷,所言之理,所抒之情都在不言中。
福建省福州第一中学⊙叶思尧
星期六晚上九点多钟,我来到金棕榈。推开高大的玻璃门,熟练地对迎面而来的接待员说,剪发,找连浩。她回头看了看,告诉我连浩老师还有两个客人,让我稍等。
金棕榈在福州同行业的店里来说是处于尖端的,无论是客流,技术,还是客流杂乱的程度。进门左手边便是收银台。右手边有一个小房间,是洗发室,墙上一个个格子里放着客人寄放在这里的护理产品,另一面墙边摆放着由他们代售的schwarzkopf产品,花花绿绿的瓶子令人眼花缭乱。再往前些是卫生间,黑色玻璃墙上镶着闪光的金粉。整个房间的左手边一排是理发的地方,大面镜子的左上角贴着设计师的名字。“Jackson”“凌晨”“阿杰”……连浩是技术总监。中间一排是烫发和供客人等待时上网、看杂志的地方,右面一排有一个小的接待处,再往前有一条暗紫色长沙发,沙发靠着的墙上是被拆去的彩灯的痕迹。
我找了个地方坐下,耳朵里充斥着当下一些流行歌曲,便是常在服务店、溜冰场之类的地方听到的歌。不久就有见习生端来一杯水和一本流行杂志,我随手翻了两页便放下了。
这时连浩手上的一个客人满意地离开了,他看到了我,便叫我去洗头。
我脱下外套,一个洗头工领我去了洗发室。这是我第七次来这里吧。连浩的客人每天都在不断增加,他的技术好,固定的客人自然也是有很多的。我前三次来的时候,每一次他都问我是不是学生,在哪里上课,尽管我每一次都回答他,但下一次来时他仍是忘记了。但我坚持不懈,现在他终于记得我了。
“水温可以吗?”我正出神的时候,戴着口罩的洗头工问我。
“嗯。”我们就开始随意聊着,他不时惹得我发笑。
“我叫小武。”他很顺口地介绍,我突然想起,正巧前两天朋友还跟我提到过这个人,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我便这样告诉他,他好像并不很惊讶自己“声名远播”。
我们渐渐熟络了以后,他便说:“我把我的电话告诉你吧,以后你要来洗头都可以找我,我不会推荐什么很贵的护理品给你,也可以帮你解决一些基本的头发的问题。”我笑着敷衍过去了。他还问我的名字,我笑说你猜猜看,而接着从他嘴里说出的话让我有些吃惊,他说:“我还有一个客人叫西西,以前也是让我猜她的名字。”
西西?她是我的小学同学,漂亮的女生。我们一直都有保持联系,在来剪头发之前我还去看过她的网络相册,她考进了屏东中学,成天和一些贵公子哥还有千金小姐们在一起玩,去酒吧,逃课,在外边租公寓。已经和小学时候纯真的形象无法重合,只有在她把头发弄直,穿着不那么时髦的普通休闲装来赴小学同学聚会时,我才能依稀辨认她从前乖巧的样子。但总之,她和我的生活已像相交后的轨道,越驰越远了,尽管我们曾如何亲密无间。
我告诉小武,我认识西西呀,她是我朋友,这世界真是小。
洗完发后,连浩手上正好空下来,便开始帮我剪。
“这次还留得比较长嘛!”他边摆弄着我头发后梢边说。
“嗯,谨遵你的指示。”我笑说,因为他叫我每隔一个半月过来一次。
这时客人渐渐多了,我旁边又坐下来一个穿着艳丽,上着浓妆的客人,笑着跟连浩打招呼。
我看到玻璃上贴着他下个月要赴香港学习,以及从下周开始不剪学生价的宣传公告,便问他:“你不会一直在这里做吧,应该会想做到更高吧。”
“那是当然,我还年轻嘛。”
“嗯……你了不了解服装设计这个行业呢?”因为我想将来从事这项工作又苦于无门,曾听到他跟助手说起去给某个小歌手做造型的事情,以为他会在这方面有了解。
“不太了解,应该跟我们这行还是挺不一样的吧。不过一行有一行的辛苦,你这么小就有目标很好啊,我也是觉得生活如果有个目标,就会比较有动力咯。”我听他语调轻松地说,但总觉得能看见他的光芒。
我点了点头。这时他已经帮我修好了后脑勺的部分头发,便叫见习生来帮我吹干,去给旁边刚才提到的那位“艳”客人服务去了。我闭上眼睛在电风吹的呼呼风声里,我听到连浩和“艳”的笑声,“艳”好像抱怨着哪一个酒吧的驻唱小歌手实在不如自己,旁边她舞女模样的朋友也附和说自己给他唱的歌配舞的时候也实在没感觉。于是连浩又给她们出主意,逗得她们笑起来。接着他们又聊到“艳”的一些情感生活上的问题。
头发吹干后,连浩回来帮我剪侧鬓和刘海儿,亲切地说:“我这回帮你把鬓边剪缺掉哈。”“这次会剪得比较有厚重感,因为天也冷了。”……和方才的样子判若两人。仿佛从阴暗的地窖走进了阳光下或者至少是灯光下。他拿着剪刀有些冰凉的手滑过我微微发烫的前额,脸颊,耳根。
剪发快到尾声了,他赞扬我的发质不错,轻轻抚摸着我的一小撮头发,又告诉我,等我长大了能化妆的话,还是很有潜力的,一边摆出可爱的表情。
“好啦。”他边说着边帮我解开围布,帮我穿上脱下的外套。我笑着说:“谢谢,过一个半月再来找你。”
当我走去收银台付账的时候,又见到了趴在桌上偷懒的小武,笑着跟我打招呼。我对他微笑点头,出了金棕榈的玻璃大门。
到底有多少个连浩呢?
每一次都认真问我名字的连浩。和见习生打闹的连浩。
镜子里摆弄我的头发表情认真的连浩。很多次接起电话说“hello”的连浩。
帮我轻轻抖掉碎发的连浩。和“艳”欢笑的连浩。
就在我身边的连浩。离我很远的连浩。
我在金棕榈外面,天空澄澈,而一分钟前我还在那乐声、灯光混杂的地方,和在我眼前认真工作的连浩在一起。
在都市里,离我们很近的地方,有西西、小武、连浩,这样的仿佛离我们很远的神秘的一群人,但他们的生活终究是离我们很近的,灯光、情感、梦想。
看,你转一转身便能遇见,伸一伸手便能触及。
在我们的生活中,或许可以经常接触到像连浩、小武这样的人,他们生活在我们中间,与我们近距离地接触,我们甚至在他们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为了生存,不得不去选择面对形形色色的人,不得不去戴上各种各样的面具来应对,或近或远?作者的迷惑也让我们对“人”有了思考。
福建省仙游县榜头中学⊙李书群
干裂的黄土地在等待甘霖,北面小树林中的树随着麻雀的飞起降落而不断摇曳着,远处村庄上空炊烟袅袅四散开去。
老爹这会儿正坐在矮土墙下的石桌旁,他那布满老趼的手颤抖地卷着纸烟,眼睛向前望着:一只麻雀正落在树干上啄着什么,或许是只被蚂蚁团团围攻的毛毛虫吧!老爹脸上布满岁月痕迹,原本深陷的眼睛也被这难得一见的笑容“舒展”得小了。
老爹吐出来的烟雾弥漫开来,他的目光转向那片黄土地,稀疏的眉毛挤在一起,被几根微微泛白的发丝遮掩着。
“爹,”突然的呼唤声打断了老爹的沉思,“您看俺哥托人带啥回来了,这里还有一封信呢,俺没念过书,可是俺让邻居小强念过了,俺都记住了。哥在信里说这是最新款的手机‘诺基亚’。咱们不仅可以从这些小孔里听见俺哥的声音,还可以用它照相哩!”
老爹抬头望了望这个跟他哥相差八岁的小崽子,想到当年为让儿子大东上大学,便未曾让他踏入过学堂。“如果想俺哥的话,我是不是就可以给他打电话?”小东兴致勃勃地继续说着。老爹没有说话,只是望着那飞走的麻雀出神。
“爹,咋不说话呢?您咋啦,您不高兴吗?俺哥可是咱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还留在了北京工作。听打工回来的人说,那是个好大好大的城市。”说着,小东眼里满是憧憬。老爹剧烈地咳了起来。
时间一天天流过,老爹咳着给大东拨电话,可是电话里依然传出“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接着便是一连串的外语,老爹吓得赶紧挂了电话。
老爹的病越来越重了,他依然每天坐在门口的石桌旁,看着那片培植出大学生的贫瘠的黄土地和那不时飞走的鸟儿,有时口中还喃喃道:“飞走了,飞走了……”
此时的老爹多么想再见儿子大东一眼,听听儿子的声音呀!于是,他再一次拨了大东的电话号码。老爹屏住了呼吸,神情凝重地望着电话,嘟过几声之后,电话里传来了大东的北京口音:“喂,我是大东。”老爹刚想开口说话,却一时气喘不上来,用力地咳了一声之后,电话摔在了地上。老爹倒在了墙皮剥落的墙角处,安静地睡着了,嘴角带着微笑。
文章有两个亮点:一、肖像描写细腻传神,给人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二、结尾在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给读者留下了深思的余地。老爹在电话中听到儿子的声音后,因气喘咳嗽,倒在了“墙皮剥落的墙角处,安静地睡着了,嘴角带着微笑”。虽然老爹死得安详,但却令人心酸。可怜的老爹,至死都在牵挂着他的儿子,可怜天下父母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