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 |
赵佶(1082~1135),北宋徽宗皇帝,神宗第十一子。在位二十五年,凡建元建中靖国、崇宁、大观、政和、重和、宣和。 |
北行见杏花
裁剪冰绡 ② ,轻叠数重,淡着燕脂匀注。新样靓妆 ③ ,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 ④ 。易得凋零,更多少,无情风雨。愁苦,闲院落凄凉,几番春暮?凭寄离恨重重,这双燕何曾 ⑤ ,会人言语。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知他故宫何处?怎不思量,除梦里,有时曾去,无据,和梦也新来不做 ⑥ 。
注 |
释 |
①宴山亭:一名燕山亭,双调99字。②冰绡:生丝织成的洁白的绸子。王勃《七夕赋》:“引鸳杼兮割冰绡。”③靓(jìng)妆:粉黛装束。④蕊珠:道家所谓的天上宫阙。《十洲记》玉晨大道君治蕊珠贝阙。⑤者:同这。⑥和:连。
赏 |
析 |
徽宗《燕山亭》词,乃靖康败后,与钦宗被俘北去途中所作,中途见杏花,不由百感交集,亡国之痛,臣虏之耻,皆在其中。王国维先生云:“尼采谓一切文学,余爱以血书者。后主(李煜)之词,真的谓以血书者也。宋道君太上皇帝《燕山亭》词略似之。”
此词上阕纯写杏花,笔调细腻,由其形而至其神,极尽勾勒之妙,由此而下,陡转笔锋,转写风雨摧残后杏花之凋零,意境惨淡,由此而有破家亡国的身世之悲。先写花而后写人,无限苦楚,皆从杏花中引出,下阕则全为诉说身世之悲矣!
上阕首三句描摹杏花形色,那盛开的杏花,好似轻轻叠在一起的洁白的缣绡,被花匠作了一番剪裁,并且均匀地涂饰了一层薄薄的胭脂。杏花之美艳便呈现了出来。“新样靓妆,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此三句将花拟人,以之为穿着时样新装的美人,在精心打扮之后,容光焕发,艳香四溢,远胜过了蕊珠宫的仙女。至此杏花之香艳繁盛全被呈现出来。接下来由杏花的盛转至其凋残,杏花开时虽繁盛,但是却很容易凋落,何况风雨无情相催逼呢?此处开始由花到人,杏花之盛衰,无形中隐括了徽宗的身世,一旦由九五之尊而成为阶下囚,他的感慨与痛楚便可想而知了。“春暮”之句,便是凄凉自诉之语,怜花正是怜己。
下阕换头由上阕之凋残转入自身之辞庙别宫,层层深入,痛楚愈为深重。“凭寄”三句便写一路北来,忽睹双飞紫燕,北归重觅旧巢,欲将重重离恨,托付燕儿,可千言万语,燕儿何曾领会。“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知他故宫何处”,徽宗愁苦,燕儿不解,而一路北来,万苦千辛,是平生未尝经历的,“天遥”等八字,直是血泪凝成,故宫不见,亦是《黍离》之悲。故宫望而不见,只能向梦中寻找了,意思又深入一层,痛楚便增添一层。只求梦中再睹故宫,谁知近来连梦也没有了,行文至此,几近绝望。可谓哀痛至极,肝肠寸断矣!
徽宗此词字字血泪凝成,全从肺腑中出,无一丝造作语,其中且问且叹,如泣如诉,真情顿见,若非亡国破家,徽宗焉有此等痛楚,在这一点上,风味和李后主是极相近的。沈际飞评此词时用了这样十二字:“猿鸣三声,征马踟蹰,寒鸟不飞。”将此词的意境概括得相当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