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人笃笃笃地敲响了门。
“进来吧。”樱桃师傅说。这个可怜的人连站起来开门的力气都没有了。
门吱呀一声推开了。没多久,一位小老头就神气活现地出现在木匠铺。小老头名叫杰佩托,然而邻居家的孩子们却老爱拿他取笑,哪怕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他们也管叫他“玉米糊”。这都是他的假发套给惹的祸,他的金色假发套紧紧地贴在脑门上,又卷又密,怎么看都像玉米搅拌出来的糊糊。
要知道,杰佩托是个臭脾气,谁要是胆敢叫他“玉米糊”,那人的屁股肯定开花!他凶起来像头发狂的野兽,谁都制伏不了,谁都拦不住他。
“您好,安东尼奥师傅。”杰佩托说,“您干吗要坐在地上呢?”
“我呀,在教蚂蚁做算术题呢。”木匠假装盯着地面看。
“这一定对您大有益处吧!”杰佩托笑起来。
“我说杰佩托老兄,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木匠不想在这件事上兜圏子,于是转移了话题。
“还不是这两条腿把我带来的。您知道,安东尼奥师傅,我来这儿是想求您帮个忙的。”
“不用客气,这里的大门永远为您敞开。我随时愿意为您效劳!”木匠说着话,趁机从地上站起来。
“今天早上,我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一个呱呱叫的好主意!”杰佩托有些得意地说。
“说说看,我在一旁洗耳恭听。”
“我想自己亲手做一个漂亮的木偶,一个神气活现的小木偶,会跳舞,唱歌,翻跟头,陪我聊天说话的好木偶……我要带着这只木偶周游全世界,挣块面包圏吃,混两杯小甜酒喝,您看这主意怎么样?”
“真是太好了,玉米糊!”就在这时,那个细小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听到有人喊他玉米糊,杰佩托的嘴巴都气歪了,整张脸都变成熟透了的红辣椒。他气鼓鼓地转身对木匠嚷嚷道:
“您干吗要取笑我,拿我寻开心呢?”
“我干吗要取笑您?”木匠摸不着头脑地说。
“您叫我玉米糊!”杰佩托的声音把地板都震裂了一道缝。
“那肯定不是我。”木匠辩解说。
“那您看看这儿还有谁,难道是我的脑子里少一根筋,自己叫自己吗?!我看就是您叫的,别想抵赖!”杰佩托冲他大声嚷嚷着。“我没叫!”
“您叫了!”
“我没叫!”
“您叫了!”
他们越说越激动,从动口到动手不过眨眼工夫。他们互相拉扯着对方的假发,又是挖眼睛又是咬鼻子,扭打成一团,十匹马都无法将他们分开。
打完架,安东尼奥师傅看到自己的手里居然攥着杰佩托的黄色发套。而他那个灰白色的假发套却叼在杰佩托的嘴里,远远看过去,好似多了几缕蓬松的胡子。
“请你把我的假发套还给我。”安东尼奥师傅说。
“那你把我的假发也还过来,然后我们讲和好了。”杰佩托说。
两个小老头,在拿回各自的假发之后,紧紧地握住对方的手,互表歉意,并赌咒发誓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那么现在,杰佩托,我的好朋友,”木匠一边打着和解的手势一边接着刚才的话题,“您先前说想让我帮个忙,那是什么呢?”
“我想要一块木头,以便做那个神气活现的木偶。您这里的木头多,愿意分一块给我吗?”杰佩托试探地问。
安东尼奥师傅听到这句话,简直是喜出望外,他不假思索地就拾起了工作台上那块把自己吓得半死的木头,心想着要是把这块古怪的木头送给杰佩托,自己就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就在安东尼奥师傅要把这块木头交给朋友时,那块木头却突然震动起来,不听话地从他手中跳下来,翻了个跟头,在杰佩托那干瘦的小腿骨上结结实实地敲了一下。
“哎哟,安东尼奥师傅,难道您就是以这样的礼节送东西给朋友吗?瞧瞧看,您差点把我打成了瘸子!”杰佩托揉着被砸疼的小腿说。
“我敢发誓那不是我干的!”木匠一手指天地说。
“难道是我晕了头,自己砸自己的腿不成?!”杰佩托认为他想抵赖。
“都怪这块木头……”木匠愤恨地瞪着木头。
“我知道是木头干的,不过,这可是我眼睁睁地看着您把它砸到我腿上的!”
“我没砸!”
“你撒谎!”
“杰佩托,您可别把我惹火了。你给我小心点,不然我就要叫你玉米糊了……”
“大蠢驴!”
“玉米糊!”
“大笨猪!”
“玉米糊!”
“大猴子!”
“玉米糊!”
杰佩托听到第三次叫他玉米糊时,眼珠都快气得从眼眶里暴出来。失去理智的他张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扑向了木匠,似乎要把他一口吞掉。对方自然也不肯示弱,两人再次扭打在一起,就像被胶水粘住一样,腿绞着腿,肩挨着肩,胸膛撞着胸膛。他们在地上滚来滚去,谁都不肯放手。
两人打了半天架,都没力气了。安东尼奥师傅发现自己的鼻子上多了两道抓痕,杰佩托的上衣则少了两粒纽扣。他们旗鼓相当,不分胜负,谁都没讨到便宜,也算扯平了。
最后,他们两个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弄脏的衣服。两人的手再次紧握在一起。他们不打算再闹了,便赌咒发誓说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接下来,杰佩托拿起这块神秘莫测的木头,把它夹在胳膊下面。他向安东尼奥师傅道过谢之后,便带上这块木头,拖着一瘸一拐的腿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