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的父亲是位人格深受尊敬的老一辈银行家。他早年是中国农业银行的上海总经理,当时农业银行是中国四大发钞银行之一。后来去了香港,做华人银行董事长,兼海外信托银行的副董事长。外公人称“银行医生”,因为他正直诚恳,乐于助人,是一位谦谦君子,而且还有将面临危机的银行挽救回来的特殊专业能力。
抗战时,母亲的母亲带了孩子们从上海到香港,她还记得出发时有三艘大邮轮,但只有一艘到了,另外两艘被日机击沉,在火海中,伴随着人们的惨叫,沉入水中。
母亲在香港长大,受很严格的英式女子教育长大,英文非常流利。我时常提到我父亲的理解力和智商是非常高的,但我母亲的记忆力也超强,可以说是过目不忘,我们兄弟几个好像都没遗传到这点,理解力和记忆力跟他们两个人都相差很远。
我母亲特别好学。在我从小的记忆里,每天晚上10点多11点,母亲把我们哄睡了之后,就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在一盏小小的灯下面读书。她不只英文好、中文好、广东话好,还会法文、日文,后来还学了台语,学了珠宝鉴赏、陶艺、花艺等。她总是在用功读书,甚至到凌晨一两点钟,时常就在桌前睡着了,没多久眼睛睁开,又继续学习。除了学习之外,其他时候当然就是照顾我们,她是一个非常温暖的妈妈。
我母亲是一个非常有气质的中国女性,在台湾几乎所有见过我母亲的人都这么说。即使现在母亲75岁了,新遇到她的人,仍总会说,你母亲气质怎么这么好?她年轻的时候,是一位古典中国美女,有不少传统文化杂志会请她做封面模特儿。
她当初在美国读的是韦斯利大学,也就是宋美龄女士读书时的著名女子大学,她在韦斯利大学三年级时就嫁给了我父亲。毕业之后到纽约哥伦比亚大学读微生物系,拿了硕士,攻博士,在洛克菲勒大学做生物研究。
后来妈妈生了我和二弟宇铭,占去了她很多时间和精力。1970年她决定跟着我父亲回台湾,从此她一直扮演着相夫教子的角色,一直到我父亲退休以后,她才开始自己出来做了一个中国女工的工作坊,专门推广中国母亲的艺术,还做了一个母亲的艺术协会,项目包括花艺、茶艺、针织,她花了很多工夫把这些中国传统艺术现代化,让这些传统手艺能在生活中使用,并且传承下来,让很多现代的妈妈们、太太们、年轻的女性开始学习针织。她常说手工针织最容易帮助女性安静下来,女人的心一静下来,尊贵、恬雅、温柔、贤淑这些气质,就会自然显现出来。二十多年来,她一直在做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