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完这个功课之后,心中很不舒服,就去向父亲报告我的想法——我想回国当兵。我觉得最起码,我应该尽一个台湾男孩的基本义务。虽然大多男孩都不想当兵,怕吃苦,觉得浪费两三年时间,所以都想方设法逃避。我生在美国,拿美国护照,倒是本来也不用当兵,但那时候想到“你为国家、社会、周围的人做过什么”,内心有一种很大的罪恶感。
我把内心的想法告诉了父亲,当时他是“国防部长”,听了我的想法之后说:“很好,我帮你安排。”
但是我那时还是比较顽皮的,对父亲说:“能不能11月左右去当兵?”
他说:“你为什么要11月去当兵?”
我说:“8月9月太热了,在大太阳底下受不了。”心中其实也想再多玩两三个月。
他说:“好。”
不过,我父亲做事是雷厉风行的,没几天就回来说:“恭喜,都安排好了,8月开始。”
我说:“怎么还是8月啊?”
他说:“就这个时候,你要去就赶快去,不要浪费时间。”
去当兵先是三个月的集训,天天操练,队列、跑步、仰卧起坐、伏地挺身。这些内容都是比较基本的,倒不是特种部队训练,但对我当时来讲,已经算是魔鬼训练营了。可以想象一下,我从哈佛MBA毕业、做投资银行、乘老板的私人飞机到处开会、住别墅、滑雪、玩风浪板,我从那样一种生活里突然跑到了军队,每天伏地起身、仰卧起坐,全身都是汗,干了又湿,湿了又干,住在上百人一起,全是汗臭味的大通铺中。也没有时间洗澡,最多洗个“战斗澡”,就15秒到30秒,把身体冲一下。公共厕所的味道真是无法形容,我第一次看到粪坑里有这么多的蛆。
还好当兵之前我已经参加过几次禅七,所以我能把这些都当成修心的练习,但最初仍然不容易适应,碰到身体的不舒服还是会生闷气。另外,别人都是高中或大学毕业去当兵,我比别人至少超重十几公斤,他们基本都是瘦子,就我一个胖子,排队时从侧面一看,只有我的肚子是凸出来的,被连长、营长嘲笑过很多次。
每天操练我们的是班长、排长和连长。年轻的兵多半总在私下抱怨他们,但是在我看来,他们走职业军人的路也真是蛮辛苦的,他们也都是年轻人。连长年纪跟我差不多,是一位很认真负责的连长,标准的职业军人,话不多,以身作则,跑步永远跑在最前面。每天操练完了之后他们还得继续工作,有时写报告,有时站岗,我当时已经开始学佛,又有世界经历,对他们都还蛮关心的,会有感同身受的感觉。他们也知道我是“国防部长”的儿子,倒是没给我什么特别的好待遇,该做的事情我绝对不能比别人少做,有时还得多做一点点,不过当然,他们也不可能欺负我、虐待我。
那段时间,每天操练身体,同时努力突破对干净和睡眠的执着、对汗臭味的厌恶、睡眠不足的烦恼、体能不济之类的。后来回来的时候瘦了大概十几公斤,变壮了,胸肌像个男子汉,还有一点点腹肌出来,很健康,脸也瘦瘦的。
除了训练之外,每天晚上都有不少自习时间,可以好好看书。那时候我看了一本书叫做《时空之外》,对我影响很大,是一个美国女作家写的,她从1970年代突然开始出现双重人格,另外一个人格是个男的,当这个男的出现的时候,女作家的先生就会访谈他,他就会谈论很多问题,人类的起源、多重空间、世界是怎么来的、时间是怎么产生的、有没有轮回、神是不是存在、佛是什么、外星球什么样子,滔滔不绝一直不停地讲,后来录音整理下来就成了七八本书。我一看就感觉这书不是杜撰编出来的,想象力再好也没法编出这样的故事。我后来又看了大量这方面“新时代”的书。
那时也看了南怀瑾老师的《金刚经说什么》,还有很多佛教大师和修行人的传记,比如唐玄奘真正的传记。到后来,有时候一天有三四个小时的自习时间,就可以看更多的书,我都会很认真地做笔记。
那段时间我一直很认真地持咒。当兵前老和尚传了一个咒语给我,叫做“准提佛母神咒”,简单来说是一个保平安的咒语,是我学习的第一个咒语。当时我对咒语还搞不清楚,想着能平安就念了,后来才了解咒语是什么——咒语的关键是音波和频率,它调整你的脑波振动频率,和另外时空与能量交集,可以说它像是一个调频器,把你的频率调到不同的地方,调到平和、调到慈悲、调到智慧、调到力量,或者把你与不同世界的能量相连。因为整个宇宙、世界、人都是能量构成的,从最小的元素,分子、原子、质子、中子、电子、微粒子、光子等,都是能量。
能量是什么,就是一种波的振动,咒语的关键就是这个。但我当时并不知道,只想保平安。这个咒语对我当时的作用也很大,训练队列要在太阳下站着不能动,一动就会被叫出来罚做伏地挺身,太阳晒在钢盔上像个蒸笼,一站就要一两个小时,全身汗湿得像在洗澡,那个时候我就很认真地持咒,心一直放在咒语上,就安定下来了,不会觉得热得难以忍受了。所以从浅一点的来讲,持咒是对修行的第一步——练习“定力”,很有帮助的方法。
值得提一句的是,准提佛母是观音菩萨事业的化身,意思是慈悲利他的事业的展现,二十年后,我刚好是在准提佛母的诞辰日完婚,倒是个很吉祥的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