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哈佛第一年,教室是固定的,不同课程换不同的老师,我们班的学生有70人上下。那一学年大概500人,我应该是唯一一个台湾去的,同级的还有两位大陆来的,不是很熟。
第一年暑假我已经开始学佛了,参加了几次连续七天的禅修,开始对心灵有一种完全不一样的认识。我那时就觉得佛法不像是个宗教,而是一套让人了解内心,甚至宇宙和生命真相的科学实验手册;佛陀也更像是一位超级科学家,找到了帮助人离苦得乐的配方,教人如何一步一步,以自己的身心做实验,开发潜能与智慧,亲身体悟生命的实相。
在学习方面,第一年刚从“Work Hard,Play Hard”的状态进到哈佛,虽然大部分时间在读书,但也还会偷偷溜出去玩,上课偶尔也迟到。因为之前做分析员赚的钱不少,开了台小跑车,穿的是满身名牌,连红利每年都有六七万美金,对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来说很不错了。
那时同学们给我的外号是“The Evil Doctor Chen,邪恶的陈博士”,和多年后许多欧美大家族称我为“Happy Buddha,快乐的佛”,真是天壤之别。
有一段时间我跷课太多,一天,我上课迟到,趁老师回头写黑板时,偷偷从后门进去,走过教室里一排排的阶梯,溜到我的位置坐下的时候,老师刚好写完黑板回过头,突然个子最大的两个从军队来的同学——海军陆战队员和坦克大队长——冲过来把我抓住,说:“你是谁,哪里来的,我们没见过你。”把我扛起来拖了出去,全班大笑。我们班是非常可爱又幽默和谐的。
前半年很辛苦,后半年课程压力小了,大家也熟了,到星期五的最后一节课,通常课还没有开始,香槟酒就已经准备好了,摆在桌上,下课前半小时,老师会说:开瓶吧。然后大家就开始喝酒辩论谈个案,特别开心。
我们还有一些评奖,每星期都要发好几个不同的奖项,我印象最深的是两个奖,一个叫鲨鱼奖,一个叫Chicken奖。鲨鱼奖发给本周最不客气地攻击别的同学的人,比如别人刚做完报告,他马上就举手说这个分析不对,然后猛烈攻击,让人家无地自容,这样的人就会得到鲨鱼奖。每周都会选一次,有几个人很坏,经常拿到鲨鱼奖。后来我听说有的班上几乎全是鲨鱼,如果在他们班的话,日子可能要苦一些了。
Chicken奖基本上是胆小马屁精奖。由于70%的成绩都来自老师的主观评分,所以就有很多人专门讨好老师,Chicken奖就是发给这种拉下脸讨好老师的人。另外一些奖,比如跟屁虫奖,别人回答完问题,他就在旁边举手发言说:我真的是很同意他的观点,他讲的真是非常好。如果总也不讲话,老师就对他没印象,于是这些人就想方设法插一句话进去,说了这种完全不知所云的,对讨论内容完全没有贡献的话的人,我们就会发一个跟屁虫奖。
大学时候我一直不擅长闲聊天,所以大家谈打球、游玩、喝酒、跳舞之类的话题,我就不知道该谈什么,所以朋友不多,像个书呆子。但是在哈佛,大家的谈话都有主题了,我就有话可聊了。尤其是第二年,我开始认真交朋友,时常专门请一些我觉得有特色的同学单独吃饭,了解他的成长背景、家族,这种交往所带来的学习是很深入的,别人也会觉得我是一个很认真的人。
在哈佛受到的很多训练让我受益一生,比如演讲的训练。现在我已经演讲过几百场了,最多的有三四千人,还主持过电视节目、广播节目,都没有怯场过,但我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哈佛有一节课叫“沟通”,其中最重要的课程内容就是上台去做一次报告,老师和同学们当场评判,有一台摄像机全程拍摄,事后再和老师一起看录像检讨得失。我当时讲完了以后,老师就问:“大家觉得讲得怎么样啊?有什么建议?”同学们争相举手,使我很紧张。
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个同学,这家伙真的很坏,板着脸,很客气地说:“我给您一个重要忠告,建议您以后上台演讲的时候,把您的笔记写在一张小一点的硬纸片上,而不要拿一张A4的大纸。”
我说:“谢谢您的建议,为什么呢?”
他说:“因为你拿着大纸片发抖太明显了。”
全班哄堂大笑。印象中他得了那一周的鲨鱼奖。回头想想都是些蛮好玩的经历。
有点遗憾的是那时候我英文不够好,虽然在普林斯顿也拼了四年英文,但我智慧未开,英文离现在有很大差距。如果英文再好一点,在哈佛会学到更多,也会交到更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