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人的关系,都逃不过一个“缘”字。分聚离合,缘聚缘散,冥冥中都有一种定数,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我们能做的,不过是随缘罢了。何谓随缘?就是“拿得起,放得下”。这简简单单的六个字,真正要做到又谈何容易?
张岚和林枫已经恋爱五年了,他们在别人眼中是一对“模范恋人”。所谓“模范”,在于他们惺惺相惜,爱彼此爱得很细致、很深,爱彼此可以爱到忘了自己。
别家都是妻子洗衣做饭、忙里忙外,张岚和林枫却完全不一样,干每一样家务,两人都要抢,做饭要抢,刷碗要抢,洗衣服要抢,倒垃圾也要抢。邻里们几乎听不到张岚和林枫争吵的声音。的确,这么相爱的一对,有什么吵架的理由呢?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就在他们恋爱了七年,正打算结婚的时候,这一对“模范恋人”却分手了。难道这么相爱的一对也逃不过七年之痒,开始厌倦彼此了吗?
相爱这么多年,分开了是有些可惜。不过,如果彼此都厌倦了,都想分开,也就没什么遗憾了。难就难在明明变了心,却还 要执着,不想承认已经不爱的事实,不愿从爱情美梦中走出来。
当林枫发现自己爱上了阿兰时,也不愿意承认。可爱情已经发生,并且深深地扎根在他的心里,越挣扎,它扎得越深。
阿兰是林枫工作上的搭档,因为林枫习惯把张岚叫“阿岚”,所以每次叫阿兰这个名字时,内心有着一种格外的亲切感。阿兰漂亮、善良,对工作兢兢业业、一丝不苟。
为了完成项目,阿兰常常主动留下来加班到深夜。林枫觉得既然是工作搭档,让女孩子家一个人加班,自己溜回家去陪女友不妥,于是也总是留下来陪她一起加班。
阿兰有一个习惯,对着电脑看数据时喜欢冲一杯热牛奶捧在手中。在那无数个加班的夜晚,当整个办公楼只剩下她和林枫两个人的时候,她也会为他冲上一杯热牛奶。
时间可以在不知不觉中带走一些东西,也可以生出一些新的东西。很多时候,不知不觉发生的改变,往往比有意蓄谋的更可怕。
林枫和阿兰经常在一起加夜班,两个人越来越熟悉。林枫发现阿兰身上有许多打动人的品质,如她的热情、细致、对工作的忘我与执着。这些品质,很多都是他没有的,他不知不觉被眼前这个女孩吸引了。而每天一杯热牛奶,则在空气中荡开一圈又一圈温馨的涟漪,将两个人笼罩其中。这种氛围让林枫感到很愉悦、很放松,加班竟然变成了一件颇为享受的事情。
林枫对阿兰渐渐产生了好感,觉得她越来越亲切。然而,这种淡淡的亲切感却是最致命的。越是来得快的感情,去得也快;而这种慢慢吞吞的感情,却会一点一点吞噬一个人的心,当它被 发现的那天,一颗心已被吞没殆尽了。
林枫就像一只温水中的青蛙,一开始对自己的感情变化浑然不觉。直到有一阵,他发现自己在家叫“阿岚”时,脑海中越来越频繁地浮现出阿兰的模样,自己低头看书时,手里也总要捧一杯热热的牛奶,他惊慌了——往日心头那种淡淡的亲切的情愫突然在内心剧烈燃烧,他对阿兰的感情原来不是亲切,不是好感,而是爱。
他之所以经常想到她,正是他在思念她;他之所以不知不觉养成了喝热牛奶的习惯,是他对她上瘾了。
这样的发现让林枫自己吓了一跳。他竭力想驱走脑海中阿兰的影子,看书时也刻意不去冲热牛奶。但一切努力皆为徒劳,结果越挣扎陷得越深。阿兰就像一股气味独特的迷香,弥漫在空气里,缠绕着他,让他难以摆脱。
此后一段时间,林枫曾狠下心不再陪阿兰加班。他知道,他已经无法平静地面对阿兰了,同时,他也无法平静地面对张岚,平静地面对自己。
但当得知阿兰要加班,他却一个人躲在家里时,他心中的感觉不是自责,而是想念、担心和心疼。可是,当他陪着阿兰在办公室一直加班到深夜时,他却极少想起此刻张岚会在做什么。
张岚对林枫还是像以前一样好。她越是对他好,他越是痛苦、自责。林枫觉得自己在感情上背叛了张岚,为了补偿她,他尽力想要对她更好些,说一些夸赞她的话,做一些讨好她的事,却都无济于事。恋人之间的甜言蜜语,开始变得言不由衷。他讨 好她也不是真心实意为了让她开心,只是想为自己开脱,减轻自己的内疚罢了。
然而,张岚正在他心中一点一点远去,过去的热情和爱恋,越来越淡,一去不回。当林枫跟阿兰在一起时,他说话不自然,行动也变得别别扭扭。原本的自然和谐已被打破,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弥补呢?
林枫整日被痛苦、内疚折磨着,无法静下心来工作,也无法静下心来生活。
有一天,他发现邮箱里有一封阿兰发来的邮件。打开一看,不是工作上的事,而是写了这么一句话:
“如果恋爱就像放风筝,风筝的线断了,你还要去追吗?”
林枫有些疑惑,决定找阿兰好好谈谈。
下班后,等其他人一个个都走了,偌大一个办公室又只留下他和她两个人时,她照例冲了一杯热热的牛奶,递给了他。
他接过热牛奶喝了一口,再看时,却发现手中捧着的是她的杯子。他吃惊地望着她。
“别吃惊,你已经用了它很久了,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已。”
她转过身对着窗,看着外面的黑夜和灯火,告诉他这段时间以来她的心情。
原来,在那无数个寂静的两个人的夜晚,无数个埋头苦干的夜晚,她在与他相伴的日子里,渐渐地喜欢上了他,被他疼惜女孩子的那颗温柔心打动了。而且,她也隐约看出了他的心思。
只是,她知道他有女朋友,他还在犹豫不定,所以她选择 了沉默。可如今,爱的天平明显倾向了她这一边,她终于无法再忍,勇敢地表达了她的爱意。
听完她的话,他紧紧地抱住了她,却面对着那遥远而深沉的夜景滴下了眼泪。窗外那忽明忽暗的灯火,有一盏正在照着张岚,她正在他们共同的家里等他回去。
那天分手时,阿兰对林枫说:“如果你还爱她,只要还有一点儿爱她,就回到她身边吧,就当我不存在。我不愿意你因为错爱了我而后悔。”
可爱有对错吗?爱本来就是来无影、去无踪的东西。当一个人想起另一个人,心中只剩下可怜和愧疚时,爱情早已远去不在。
几个月过去了,婚期渐近。林枫本想忘记阿兰,重新爱上张岚,但他怎么努力都做不到。他又想起了阿兰的话:“如果恋爱就像放风筝,风筝的线断了,你还要去追吗?”
也许,在这个时候告诉张岚他爱上了别人是残酷的;可是瞒着她,一边爱着别人,一边拿同情和愧疚作为礼物跟她结婚,对她来说更残酷。
林枫不想当爱情的骗子。他可以继续对她好,可以跟她结婚,但他不能欺骗她。因为他欺骗不了自己,他已经不再爱她了。
一天,林枫鼓起勇气,向张岚坦白了一切。张岚先是一愣,随后是抱头痛哭,然后默默无言地朝卧室走去。林枫一个人留在了沙发上,度过了漫漫长夜。
第二天,张岚红肿着眼睛,对林枫说:“我想通了,既然你喜欢她,你就走吧,我不怨你。”
林枫没有走,他说:“风筝的线是断了,可是,它还在天上飞呢。等它看不见了,我再走。”
张岚和林枫还是住在一套房子里,还是同桌吃饭,还是抢着干家务,偶尔也还说话。只是一个住客厅,一个住卧室。
又是几个月过去了,到了两人相约登记结婚的日子。
那天一大早,林枫问张岚:“我们,还去领证吗?”
张岚说:“不去了。”
林枫说:“如果你真想跟我结婚,我们就去吧。我不愿意让你那么伤心。”
张岚掉下了眼泪。她从房间里搬出了昨晚连夜收拾好的行李。
“谢谢你的关心,不用了。”说完,她拉着箱子,走出了跟林枫一起住了七年的房子。
爱的来去和人的生死一样,没有人可以阻止它的发生。当它来临的时候,就好好地抓住它,呵护它;当它要走的时候,就让它走吧,勉强挽留也没有多大意思。
一切都随缘,懂得“拿得起,放得下”,面对爱情,我们就可以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