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近我才对后现代思潮有所关注。我没有去研究,也没有彻底弄懂,但我不愿意去考虑它,因为后现代思潮似乎与相关反射性概念相冲突。我把后现代世界观看做对过于相信理性的启蒙思想的过度反应的结果。我认为后现代思潮与集权主义意识形态以及封闭社会之间并不存在直接的联系。但如果对各派观点持宽容的态度,可以预见后现代思潮很可能导致集权主义的兴起。近来,我改变了主意。我现在认为后现代思潮和布什政府的意识形态之间存在某种直接联系。这种判断来自罗恩・苏斯金德(Ron Suskind)2004年10月在纽约《时代》杂志上发表的一篇文章。文中写道:
2002年夏天……我与布什的一位高级顾问见了面。他说出了白宫[对苏斯金德撰写的《忠诚的代价》(The Price of Loyalty)一书中关于保罗・奥尼尔(Paul O’Neill)的传记 ]的不满,而后又对我说了一些当时我没有完全听懂的话,但我现在认为那道出了布什执政的本质。
那位助理告诉我,像我这样的人属于“依现实行事的那伙人”,他把我这样的人定义为“相信通过对看得清的现实的谨慎研究能找到解决办法”的人。我点头表示同意,并讲了一些启蒙思想原则和经验主义原则。他打断我的话:“世界早已不再那样运转了,”他说,“我们现在是一个王国,当我们采取行动时,我们就创造了自己的现实。而当你开始谨慎地研究这些现实时,我们已采取其他行动了,于是又创造了新的现实,你又可以展开新的研究,事物就是这样分门别类的。我们是历史舞台上的演员,而你、你们这伙人都只能跟在我们后面研究我们做了些什么。”
这位助理大概就是卡尔・罗夫(Karl Rove),他不仅发现真理可能受到操控,还进而把操控真理作为一个利器。这就直接对真理的追求产生了不良后果,使追求真理变得微不足道,并且由于真理时常受到操控,所以追求真理也变得更加困难了。按照罗夫的方法,通过操纵舆论能提升总统的权威和特权,从而限制住自由。这就是布什政府宣布实施反恐战争背后的小算盘。
我相信反恐战争是对罗夫意识形态危险性的极佳写照。布什政府以反恐的名义入侵伊拉克,这是最成功的操控范例之一。然而,其结果无论对美国还是对布什政府都完全是灾难性的。
公众现在觉醒了,好像刚做了一个噩梦。从过去的经历中能得到什么教训呢?现实就像个难对付的工头,要想操控他无疑是冒险给自己找别扭。我们采取行动的结果往往背离我们的初衷。无论我们多么强大,我们都无法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世界:我们需要主动理解世界是如何运转的。完备知识虽无法企及,但我们必须努力地、尽可能地向其接近。现实是个移动靶,我们要跟随它的脚步移动。一句话,要尽可能去理解现实,而非操控现实。
照目前的情况看,对权力欲的追求凌驾在了对真理的追求之上。波普及其追随者(也包括我)犯了个错误,我们把追求真理视为想当然的事情了。发现这个错误,并不会让我们放弃开放社会的理念。相反,布什政府的所作所为更促使我们坚持把开放社会作为合意的社会组织形式目标。但是,我们必须修正开放社会的定义。除了那些我们耳熟能详的自由民主特征(不受干涉的选举、个人自由、权力制衡、法治等),开放社会还需要选民坚持要求政客符合一定程度的正直和诚实标准。这些标准应该事先精心细化论证,然后再为社会广泛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