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各种宗教,几乎无不崇仰天神、天主,就连不少无宗教信仰的中国人,在遭遇厄难不平时,也往往祷祝老天爷,或埋怨老天爷不公、天公瞎眼,实际上内心深处还是有崇拜上天、相信天上有公平主宰、可靠依怙的原始宗教信仰。的确,仰望那浩渺苍穹、深邃无底的宇宙,令人不能不怀神秘莫测之感,从理性深处升起团团疑云:天上有无智慧和能力比人类大的神明或高级智慧生物?有无比人间更美好的另一个世界?如果有,它又是如何?
对此,佛家的回答十分明确肯定:不但有,而且有多种种类,多个层次,天外有天,难可穷尽。佛典中对天界描述之详,在世间所有学说中,可谓首屈一指。乘着佛经文字之飞船,漫游那茫茫苍穹、离奇天界,就算是在想象中作星际旅游吧,也是饶有趣味的事。
佛经所说天,为梵语提婆(deva)或素罗(sura)的意译,原意为光明、自然、清净、自在、最胜,常用为形容修饰语。作为六道之首的天道,被认为是六道中最佳最上者,《正法念处经》卷二二谓“诸乐集故,名之为天”(享受各种快乐叫作天)。《法华经》谓身、乐等“众事皆胜余趣,常以光自照,故名为天”。《大毗婆沙论》卷一七二解释:
于诸趣中彼趣最胜、最乐、最善、最妙、最高故,名天趣。
《大乘法苑义林章》卷六谓“神用光洁自在,名天。”
佛经中说天道,分三界,凡二十八重,总称三界二十八天,有地居、空居之别,下劣上胜,寿量逐级倍增。其从上至下,名目、身高、寿数如下表所列:
欲明诸天的住处,须先略知佛教的世界说:一日月绕一须弥山(意译妙高山),外围四大部洲、八中部洲,须弥山下入香水海中,水面以上分上下两段。下段分为四层,第一层名坚手天(一译器手天),第二层名持鬘天,第三层名恒憍(亦译常放逸)天,为四天王所统帅之夜叉神所居,属于鬼类,非天道所摄。一说第三层之上还有日月星宿天,为日月星宿诸神所居。第四层为四天王天,与日月在一水平面上。《大宝积经·广博仙人会》详述持鬘天、四王天、忉利天状况。
须弥山顶为忉利天,此天与四天王天皆地居,忉利天以上为空居(天宫在虚空中),依次为夜摩、兜率、化乐、他化自在四天。
六欲天之上覆一初禅天,与六欲天之下的人等五道众生所居世界,为一“小世界”,乃宇宙中最小的世界单位。一千个小世界之上覆一二禅天,组成一“小千世界”,如《长阿含经》卷十八《世记经》佛言:
如一日月周行四天下,光明所照,如是千世界,千世界中有千日月、千须弥山王,四千天下,四千大天下、四千海水、四千大海、四千龙。四千大龙、四千金翅鸟、四千大金翅鸟、四千恶道、四千大恶道、四千王、四千大王,七千大树、八千大泥犁、十千大山,千阎罗王、千四天王、千忉利天王、千焰摩天、千兜率天、千化自在天、千他化自在天、千梵天,是为一小世界。
一千个小千世界之上覆一三禅天,为一“中千世界”。
一千个中千世界之上覆一四禅天,为一“大千世界”,为宇宙“世界海”中基本的独立世界单位。一大千世界为三个千数相乘,故称“三千大千世界”,总计约有百亿日月,亦即百亿个小世界。
小乘说一三千大千世界为“一佛土”(“一佛刹”),即一佛所教化的范围、所居净土。大乘《华严经》等说大千世界之上还有“世界种”,为梯形,分二十层,每层皆有无量微尘数大千世界。无量微尘数世界种组成一“世界海”,为一佛净土。在宇宙中有无量无数的世界海。
一大千世界中三界二十八天从下至上的概况大略如下:
1、欲界天。因共有六层,故称“六欲天”。
最下层四王天,居须弥山腰乾陀罗山。去地四万二千由旬,纵广亦然,为六欲天中国土幅员最广者。此天分东南西北四大天区,每天区各有一位天王,故称四天王天。四大天王,即汉传佛寺中天王殿内的四位威武天神,俗称“四大金刚”。他们是:
东方持国天王,梵语名提头罗咤,手持琵琶,领乾闼婆、毗舍阇神将,护四大部洲中的东胜身洲。
南方增长天王,梵语名毗楼勒叉,手持宝剑,领鸠盘荼、薜荔神将,护四大部中的南赡部洲(即我人所居)。
西方广目天王,梵语名毗流博叉,手上缠龙,领龙及富单那神将,护四大部洲中的西牛货洲。
北方多闻天王,梵语名毗沙门,右手持伞,左持银鼠,领夜叉、罗刹神将,护四大部洲中的北俱卢洲,这位天王在藏传佛教界被看作财神。
《摩诃僧祗律》卷三十四说,东南西北四方各有七星、八天女,并述其一一名号。东方天有支提(塔)名弓杖,南方有支提名阿毗钵施,皆常放光明,诸天恭敬供养。西方有山名饶益,日月居中。北方有山名枳罗苏,鬼神常居中。四方二十八宿及日月、三十二天女、四大天王等,“常护世间令得如愿”。
四天王各有八大名将、九十一太子,所统人民众多,除本天国土外,还有散居于须弥山周围的各小山,所居天众,有持鬘天、迦留足天(鸟足天)、常恣意天(常醉天)、箜篌天四种,各有十住处。四天王天的天众,身高半里,衣重半两,寿五百岁,其天中一日当于人间五十年,其天寿五百岁,合人间912万年。
四天王所居城池,庄严富丽,《长阿含经》卷二十《四天王品》描述东方增长天王所居贤上城:
纵广六千由旬
,其城七重,七重栏楯,七重罗网,七重行树,周匝校饰,以七宝成,乃至无数众鸟,相和而鸣。……
《增一阿含经》卷三四说须弥山上住五种天:细脚天居银城,尸利沙天居金城,欢悦天居水晶城,力盛天居琉璃城,毗沙门天王居金银城之中间,毗留波叉天王居金城水晶城中间,毗留勒天王居水晶城琉璃城中间,提头赖咤天王居琉璃城银城中间。
第二忉利天,意译“三十三天”,以有三十三个天国而得名。居须弥山顶,去地八万四千由旬,纵广亦然。中央为主国帝释天,为三十三天之主释提桓因(帝释,意译能为)所居,八方各有八个天国。四角四峰,有帝释天保护神金刚手(金刚密迹)居止。帝释所居善现城,周长一万由旬,中有殊胜宫殿,周千由旬。外有众车、杂林、粗恶、喜林四苑。城外东北有圆生树,花香熏百由旬,西南有善法堂,为帝释之礼堂、会议厅。
三十三天人身高一由旬,衣重六铢(一铢约合2.4钱),寿一千岁,一日当人间百年,其天寿命合人间3650万年。《增一阿含经》卷四八说三十三天“身体香洁,光明彻照”,“有自然之座,四尺入地,设天子起,座离地四尺”。此天天主帝释,梵名憍尸迦,一称因陀罗、千眼、能天子,为三十三天、四天王天之主,中国佛教徒多说他便是道教所奉玉皇大帝。
四王、忉利二天,与人间关系密切。四王天的职责是守护四大部洲,管理各种鬼神,不令侵损人类,维持天下太平。《金光明经》等说,若四天王失驭,鬼神作乱,则日月星宿失度,风雨不调,人间必有战乱灾荒,所谓“鬼神乱则国土乱”。四天王天还在冥冥中监督、管理人类及鬼、畜等众生。《杂阿含》卷四十第1113经、《长阿含》卷二十《世记经·忉利天品》佛言:每月初八日,四天王遣大臣按行人间,十四日遣太子,十五日自下世间观察众生善恶业行,予以记录管理。而四天王天,又归忉利天帝释领导。
第三夜摩天,全称苏夜摩,意译“善分”“时分”“妙善”,在忉利天之上十六万由旬的虚空中,凡有三十六处,天主名牟修楼陀。此天“日月光明上照不及,是诸人等自有光明”。
《正法念处经》说此天天人女多男少,《佛地经论》卷五说:
夜摩天者,谓此天中随时受乐。
此天人身高一里半,衣重三铢(约合1.2钱),寿二千岁,一日当于人间二百年,其天寿合人间一亿四千六百万年。
第四兜率天,亦译“睹史多”“兜率陀”等,意译“妙足”“知足”,在夜摩天之上三亿二万由旬处。此天天人身有光明,高二里,衣重二铢(约合0.8钱),寿四千岁,一日等于人间四百年,其天寿合人间五亿八千四百万年。此天宫殿分内、外两院,内院是一生补处菩萨(候补佛)所居净土,现由弥勒菩萨住持。外院为欲界天,所居多各宗教教主及欲界退位天王。佛教认为,对修道者来说,兜率天是欲界天中最好的地方,尤其兜率内院,为不少佛教徒向往的归宿。《大般涅槃经》卷三十二:
兜率陀天,欲界中胜。在下天者其心放逸,在上天者其心暗钝,是故名胜。修施修戒,得上下身,修施戒定,得兜率身。
欲界上下诸天,皆不及此天众生清净少欲,自在无为。上下界诸天,皆来此天听佛菩萨说法。《楞严经》卷八称此天“不接下界诸人天境,乃至劫坏,三灾不及”,是个清净安全的去处。
第五化乐天,梵语名尼摩罗,亦译“乐变化天”“化自乐天”“妙变化天”,在兜率天之上十六亿四万由旬处。此天人身高二里半,衣重一铢(约合0.4钱),寿八千岁,一日当人间八百年,其天寿合人间二十三亿三千六百万年。名“化乐”者,谓此天人能随意变化出种种悦意器物,随意娱乐。
第六他化自在天,梵语曰婆舍跋提,略称“他化天”,在化乐天之上十二亿八千由旬处。此天人身高三里,衣重半铢(约合0.2钱),寿一万六千岁,一日合人间一千六百年,其天寿共合人间九十三亿四千四百万年。《大智度论》卷九说:
此天夺他所化而自娱乐,故言他化自在。
大概是享受别人变化的东西。其天主为常与佛作对的魔王波旬,《大智度论》卷五十六说,波旬虽有福德,而常怀邪见,“见欲界人皆往趣佛,不来归己,失供养故,心生嫉妒,是以佛菩萨名为怨家”。又说波旬为六欲天之主。《瑜伽师地论》卷四等则说此天中别有魔罗天宫,即他化自在天摄,然处所高胜。
六欲天人,不仅寿数甚长,而且享受诸乐,无病无苦,衣食自然,不劳而得,不忧生计。其相貌皆端严美丽,世人常以“美如天仙”形容美貌,佛经中则说人中最上佳丽,比起天女,犹如猕猴与人相比。《本事经》卷七佛言:
略有三事,天胜于人,云何为三?一者长寿,二者端严,三者快乐,如是三事,天胜于人百千万倍,不可称计。
欲天的宫殿园林器物,率皆清洁典雅。佛经中所描述的欲天胜妙五欲(色、声、香、昧、触),完全是人间富贵者物质生活的理想化,如《瑜伽师地论》卷四说欲天们游戏娱乐于雅洁可意的园林池馆,“常闻种种歌舞音乐、鼓噪之声、调戏言笑谈谑之声,常见种种可意之色,常嗅种种微妙之香,恒尝种种美好之味,恒触种种天诸美女最胜之触,恒为如是乐牵引其意,以度其时”,这确是许多人,尤其是现代人艳羡的幸福生活。
欲天还有凡人所无法企及的诸多自在,如《长阿含经》卷二十说欲天有十事:
一者飞去无限数;二者飞来无限数;三者去无碍;四者来无碍;五者其身无有皮肤骨体筋脉血肉;六者身无臭秽大小便;七者身无疲累;八者天女不产;九者其目不眴;十者身色随意,好青则青,好黄则黄,赤白等色,随意而现。
又说六欲界天、阿修罗与人类一样,都有金色、火色、青色、黄色、赤色、黑色、白色七种肤色。
六欲天的社会制度,大略也是人间阶级社会的翻版。《大吉义经》说六欲天皆有君臣、尊卑、上下之分,有龙、象、孔雀等为其坐骑。《正法念处经·观天品》说忉利天以下,有贫富之别,有诸天同器而食、所食各异之说,如《大宝积经》卷一二〇广博仙人会言:
有诸仙人报不纯者,虽同器食,或感赤色,或感苍色,乃至黄黑诸杂等色。天容无别,唯食有异。
夜摩天以上直至色界诸天,贫富皆等,亦无国家、政府。
六欲天的家庭体制,诸经论皆说有夫妻、嫁娶之事,亦不乏一夫多妻的现象,据称帝释的姬妾多达亿数。然其性生活的方式,与人间有别。《俱舍论》卷十一有偈概括此事:
六受欲、交、抱、执手、笑、视淫。
意谓六欲天的做爱方式,从下到上依次为交而不泄(下二天)、拥抱(夜摩天)、握手(兜率天)、微笑(化乐天)、凝视(他化自在天)。《五次第善显炬论》卷十一偈谓“四王、忉利同交抱,夜摩执手兜率笑,化乐熟视他暂视,斯为六欲心迹交。”《正法念处经》卷三十九则说,四天王男女交合,与凡人无别,只不过不泄精液,只泄“风气”而已,用道家丹功术语来讲,这是“体交气交”了。忉利天男女“彼此相抱,根不相触”即得性满足,夜摩天语笑成事,兜率天相视(互递秋波、互相凝视)成欲,化乐天和他化自在天只要听到对方的声音、闻到对方的气味便满足,这可谓“体隔神交”了。
据《正法念处经》卷三十九之说,六欲天的性关系,颇有人间原始社会非对偶婚的意味,男女各以所有的天男天女为爱人:
若一天子,一切天女之所爱念,大生敬重,心不疲倦,亦无病患。
彼天之心,不守一女,于一切女,心皆乐见。
六欲天的生育,与凡人不同,无怀胎接生之事,《俱舍论》卷十一说“随彼诸天男女膝上,有童男童女歘尔化生,即说为彼天所生男女也”,比人类胎生是要简便干净多了。初生时的形貌,从四王天到他化天,依次如人中五、六、七、八、九、十岁孩童,生后不久,即迅速长大成人。
六欲天的业因,共同者是行十善业、守戒、布施。《佛为首迦长者说业报差别经》说:具足修行增上十善,能令众生得欲界天果报。依所修十善的品级,所生欲界天有上下层次之别。《六趣轮回经》云:
于父母三宝,恭敬随能施,具忍辱柔和,得生忉利天。
自不乐忿诤,劝他会和顺,纯善修净因,得生焰摩天。
乐多闻正法,专修解脱惠,喜赞他功德,得生兜率天。
于施戒诸行,自性常爱乐,起精进勇猛,得生变化天。
是最上有情,其沙门梵行,增长解脱因,得生他化天。
其次,生于欲界天的条件,是不同程度地节欲禁欲,如《楞严经》卷八说,人若未能离夫妻恩爱,只是“于邪淫中心不流逸”,一点也不想有婚外性关系,则能生四天王;“于己妻房淫爱微薄,于净居时,不得全味”(独居禁欲时还不能完全没有性的想望),能生忉利天;“逢欲暂交,去无思忆,于人间世,动少静多”,能生夜摩天。《正法念处经·观天品》谓“若能离妇女,则生夜摩天”。更进一步,“一切时静,有应触来,未能违戾”(虽然坚持禁欲生活,但对送上门的美色不能力拒),能生兜率天;“我无欲心,应汝行事,于横陈时,味如嚼蜡”,能生化乐天;“无世间心,同世行事,于行事交,了然超越”,能生他化自在天。另外,兜率天以上,还须修禅达初级定(初禅未到地),方得往生。《俱舍论》卷十五说“若生欲天及生色界,皆容得有静虑律仪”,意谓欲界天人也可能持不淫戒。
欲界天虽然快乐长寿,但欲望尤其男女之欲,成了迷惑天男天女们不得解脱的绳索,经称女色为诸天的大系缚,天人多因此堕落恶道,即天王也难免。《华严经入不思议解脱境界普贤行愿品》卷二十五说欲界各天王皆为女色所迷醉,如说:
帝释手执金刚杵,威德能碎阿修罗,常为女色昏醉心。
2、色界天。色界十八天的共同业因,是行上品十善且修禅入正定。《业报差别经》说“修行有漏十善,与定相应”,能令众生生色界天。依所入禅定的深浅,有初、二、三、四禅天之阶差。因以禅定伏欲界之欲,故虽有身体,而无男女之欲,无家庭,恒处于禅定中享受“禅悦”。可以想象,那是一个清净离欲的禅定、瑜伽修行者们各自坐禅的社会,自然是安静异常,超然世外,没有人间和欲天的各种纷扰,是瑜伽行者生活的理想化。
初禅三天,为成就初禅者所生。第一梵众天,为大梵天王治下的人民百姓,该天身高半由旬,寿命以中劫计算(一中劫略当三十二亿年),为半劫。第二梵辅天,为大梵天王的辅佐臣僚,身高一由旬,寿一中劫。第三大梵天,所居为大梵天王,身高一由旬半,寿一中劫半。《楞严经》卷九说修禅定者:
但能执身不行淫欲,若行若坐,想念俱无,爱染不生,无留欲界,是人应念身为梵侣,如是一类,名梵众天。
欲习既除,离欲心现,于诸律仪爱乐随顺,是人应时能行梵德,名梵辅天。
身心妙圆,威仪不缺,清净禁戒,加以明悟,是人应时能统梵众,为大梵王,如是一类,名大梵天。
大梵天王的业因,除增上十善、住初禅外,还有慈、悲、喜、舍“四无量心”。此王为一小世界主,道德高尚,清净仁慈,但因生于天地万物之先,自以为天地万物是他所创造,以众生之父、造物主自居。《大日经》卷六说:
所谓大梵天,名我慢自然。
南传《长部梵网经》说:光音天众生因不喜彼天而降坠初禅天,最初生者,较长寿、英俊、荣耀,自谓我是梵天、大梵天、不败及全知之伟大者、有权者、自在者、创造主、化生主、最上指挥者、主宰者、一切众生之父,认为一切有情皆我所化。后下生者较短命、丑陋、少权力,承认彼为主为父,后来降生人间,出家修定发通,忆前世而敬梵天,这便是一神教信仰的来历。太虚《真现实论》说大梵天王先天而生,超越阴阳,即是基督教等一神教信仰的上帝。
二禅三天,为成就二禅者所生,此天常受发自深心的禅定“喜”乐,超离了一切由外而来的感觉经验,其寿数以大劫计算(一大劫略当人间一百二十八亿年)。第一少光天,身长二由旬,寿二大劫。第二无量光天,身高四由旬,寿四大劫。第三光音天,身高八由旬,寿八大劫。《楞严经》卷八云:
统摄梵人,圆满梵行,澄心不动,寂湛生光,如是一类,名少光天。
光光相然,照耀无尽,映十方界,遍成琉璃,如是一类,名无量光天。
吸持圆光,成就教体,发化清净,应用无尽,如是一类,名光音天。
是则二禅天特以光明为著。光音天,即不用语言,以放光代音声以交流信息之意,此天天王,为一小千世界主。光音天为我等众生的老家,佛经说地上众生乃劫初时从光音天降坠,火灾坏灭初禅天以下时则又返回光音天。南传《长部梵网经》说:世界坏灭时,有情多生光音天,“以喜为食,自发光辉,飞行空中,住于庄严之所”。
三禅三天,为成就三禅者所生,此天常受发自深心的禅“乐”,此乐自内源源而出,绵绵寂静,被称为三界中最上之乐。第一少净天,身高十六由旬,寿十六大劫。第二无量净天,身高三十二由旬,寿三十二大劫。第三遍净天,身高六十四由旬,寿六十四大劫。此天天王,为一中千世界主。三禅天盖以身心清净为著,《楞严经》卷九称此天众生“身心安稳,得无量乐”。
四禅九天,分凡、圣二级,皆为成就四禅者所生。此天恒处于“舍”的定心中,苦乐双亡,心如明镜止水,无丝毫扰动。其中凡夫天有四:一无云天,身高一百二十五由旬,寿一百二十五大劫。二福生天,身高二百五十由旬,寿二百五十大劫。第三层并列二天,一广果天,是由三禅无量净天中福慧圆明而上升者所居;二名无想天,乃外道人双厌苦乐,力舍一切念想,“身心俱灭,心虑灰凝”,生于此天,虽如广果天,亦身高五百由旬,寿五百大劫,但因“既以生灭为因,不能发明不生灭性,前半劫灭,后半劫生”。
被佛教斥为因地不正的“无想外道”,其所入定称“无想定”。一说此天广果天同在一处。
广果天以上五重,为佛教中证到第三“不还果”(阿那含),已断欲界烦恼的圣者所居,称“五不还天”(再不复返欲界受生),其名目为:
无烦天,身高一千由旬,寿一千大劫;
无热天,身高二千由旬,寿二千大劫;
善见天,身高四千由旬,寿四千大劫;
善现天,身高八千由旬,寿八千大劫;
色究竟天,梵文名阿咤尼迦,身高一万六千由旬,寿一万六千大劫。此天为色界之顶巅,故名色究竟,为第十地菩萨住处。又名魔醯首罗天、伊舍那天,意译“大自在天”“众生主”,其天王摩醯首罗(Makesvara),乃三千大千世界主,是诸神中最尊者,《天地本起经》谓“诸神中摩醯首罗神最大第一”,“摩醯首罗为诸神主”。密教说此天形相为八臂三目或二臂三目,骑白牛(或黄牛),手持盛满鲜血的杯子和三叉戟,身浅青色,即婆罗门教信仰的至上神湿婆。《供养十二大威德天报恩品》说:摩醯首罗天喜时,诸天皆喜,魔众不乱;嗔时,诸天皆嗔,“魔众皆现,国土荒乱”。此天王遂被看作一切魔众之主,其眷属有常醉天、喜面天、器手天、大黑天、毗那夜迦等。佛经说释迦牟尼佛的报身,亦居色究竟天,为诸十地菩萨说法。
3、无色界。此界四天,依所入定而区分,皆恒处禅定中,连固定的形体亦消失,寿命甚为绵永。因为只有意识存在,亦名“意生(成)天”。说无色,也非完全没有物质身体,只不过其形质极为微细,如《俱舍论》卷二八所言:
由彼色微,故名无色,如微黄物,亦名无黄。
《大法鼓经》卷上谓无色天有色而不可知,“亦不可知似此似彼”,大概为场态。据说此界众生只有佛才能看见。《守护国界主陀罗尼经》卷八谓世界无有身相诸众生等,“非外五通天眼所见,亦非二乘及菩萨眼之所见,唯有如来天眼明见”。此类众生为数不少,“或有其地量如车轮,其无身相诸众生等充满其中,多于三千大千世界所有人天,佛皆明见”。
第一空处,住“空无边处定”,定中唯见无边虚空,寿二万大劫。第二识处,住“识无边处定”,定中唯见心识无量无边,“唯留阿赖耶识,全于末那半分微细”(只以一半的末那识缘阿赖耶识)
,寿长四万大劫。第三无所有处,住“无所有处定”中,“空色既亡,识心都灭,十方寂然,迥无他往”,唯见一无所有,寿长六万大劫。第四非想非非想处,住“非想非非想定”,“于无尽中,发宣尽性,如存不存,若尽非尽”
,没有任何感知觉(非想),但还有分别无念无想的一点微细心识存在(非非想),《大智度论》卷十七解释:
是中有想,微细难觉故,谓非有想;有想故,非无想。
此天寿长八万大劫,为三界中的长寿冠军。非想非非想处为三界之顶巅,故名“有顶”。《胜天王般若经》卷四说人生无色界者“八万四千劫中唯是一识,无有住处,亦无所缘”,当指非想非非想处天而言。《成实论》卷十六则说无色界众生“能起余地心及无漏心”,意谓此类众生也能起色界、欲界的心识及无漏心。
《楞严经》卷九说生四无色界天者有两种人:一是从无想天等外道天继续深入禅定而入,为凡夫;二是从五不还天上升,多住于超越三界的“受想灭尽定”中,而寄居于非想非非想处,为不回向大乘的钝根阿罗汉。或依外道见地修定者得生于空无边处、无所有处者,依佛法修定而尚未见道者可生于识无边处、非想非非想处。
关于四无色界天的住处,有二说:一说在色究竟天之上;一说无别住处,如元代帕思巴《彰所知论》说:
无色界者无别处所,若有生者,何处命终即彼生处,住无色定,故名无色。
佛经中还说,每个人降生之时,也有天神随生。《长阿含经·世记经》,经云:
一切男子女人初始生时,皆有鬼神随逐拥护,若其死时,彼守护鬼摄其精气,其人则死。
此鬼神称“俱生神”,一译“同生神”,《华严经》卷六十称其为天神:
如人生已,则有二天恒相随逐,一曰同生,二曰同名,天常见人,人不见天。
据《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吉藏《无量寿经义疏》等说,俱生神为一男一女,分别在人左右肩上,故名“左右肩童子”,或在人背后,其职事是记录我人所造善恶业,定期向四王天或地狱之主琰(阎)摩王汇报。或说俱生神住在人鼻腔中。此盖即中国人所谓善恶童子、西方人所谓守护灵之类。
关于诸天,还有其他一些说法,如《长阿含经·世记经·忉利天品》佛言:有地神、水神、风神、火神四大天神,此四大天神,盖属忉利天。《中阿含经》卷五《等心经》佛言,有诸“等心天”,或十名乃至六十名“共住锥头处,各不相妨”,此盖属色界天。《孔雀明王经》等说有“九曜”之天神:日、月、金(太白星)、木(岁星)、水(辰星)、火(荧惑星)、土(镇星)、罗睺星(黄幡星,日月蚀神)、计都(彗星、豹尾星),亦称“九执”,巡行二十八宿,能令昼夜时间增减,预兆人间的丰俭苦乐,密教有依九曜占卜之法。密教《北斗七星念诵仪轨》等说北斗贪狼、巨门、禄存、廉贞、文曲、武曲、破军七星神,为七佛化现,“囊括七曜,照临八方,上曜于天神,下直于人间,以司善恶”。《大般涅槃经》卷二十四说众生所奉神有八十种:十二日、十二大天、五大星、北斗、马天、行道天、婆罗堕跋奢天、功德天、二十八宿、地天、风天、水天、火天、梵天、楼陀天、因提天、拘摩罗天、八臂天、摩醯首罗天、半奢罗天、鬼子母天、四天王天、造书天、婆菽天。
佛教虽然说诸天神或有统御世间乃至处理业报的权力,但以诸天为五道众生之一,不像多数宗教那样以天神为皈依的对象,不主张祭天求神,而强调以自己的努力去获得人间的幸福安乐及出世间的解脱,《阿含经》载,佛陀多次批判外道行火供等祭祀天神为迷信,认为自在天等天神不能赐予人们福乐,《瑜伽师地论》卷七十四说:
谓诸世间及出世间吉祥盛事,一切皆依自功力,若离功力,虽于诸天极申敬事,亦不能得。
但因为诸天善业德行在人类之上,有神力和有统御权,故佛教对之颇为尊重。佛教徒修行重要内容“六念”“十念”中,皆有“念天”:思考诸天持戒、布施的功德以策励自己,相信自己持戒布施,也能生天;想诸天尤其是四天王天、俱生神等录人善恶,在冥冥中监督着我人,无疑有促使人止恶行善的巨大鞭策作用。《优婆塞戒经》卷六说,有智之人应当时常观察:
诸天具足无量福德——神足、天耳、天眼,具他心智,遥能见闻,虽近于人,人不能见,若我作恶,如是等天当见、闻、知;若是天等了了见我,我当云何不生惭愧、故作罪耶?
大乘佛教颇重视崇奉诸天,汉传佛教寺院中,依《金光明经》等,在大雄宝殿两侧供奉有护持佛教的二十位天神:大梵天王、帝释、四大天王、金刚密迹、大自在天、散脂大将、大辩才天、大功德天、韦驮、坚牢地神、菩提树神、鬼子母、摩利支天、日天、月天、娑揭罗龙王、阎摩罗王。
金刚密迹,一名金刚手,为一种手持金刚杵护持佛法的夜叉神,住忉利天,汉传佛寺山门殿所供“哼哈二将”,即是密迹金刚。
散脂大将,为二十八部鬼神之首,常住支那国(中国)。
大辩才天,即藏密所谓妙音天女,能赐予人智慧、辩才、才华,多为手持琵琶的少女相。
大功德天,即藏密所奉吉祥天女,为毗沙门天王之妹,能赐予人福报。
韦驮,为南方增长天王八大将之一,即汉传寺院天王殿所供持金刚杵的护法神将,佛经中说他为初地菩萨、贤劫千佛之最末一位,故亦称韦陀菩萨。
坚牢地神,为地神之主。
菩提树神,专门保护佛陀成道处的菩提树。
鬼子母,梵语名诃哩底里,为众多鬼神之母,曾吃过许多小儿,后经佛陀教化,发愿保护小孩。
摩利支天,女神,行于日月之前,能救人间兵戈之难。
日天、月天,即太阳神、月亮神,给予大地以光明,日天为星辰、七曜及游空一切光神之主,月天为二十八宿等一切星宿神之主。
娑揭罗龙王,为诸龙蛇之主。
阎摩罗王(阎王),乃地狱之主。
中国佛教有“斋天”的法事,供养诸天神,以求福消灾,祈祷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佛教密教更敬奉诸天,说有八大天神分工护持人间,谓之“八方天”“护世八天”:
或加上方梵天、下方地天(地神)、日天、月天,为十二大天神。梵天为色界天之主,地天为地上、树下、旷野诸神之主。
又密教金刚界曼荼罗最外层所奉护法神,有“二十天”:那罗延天、拘摩罗天、梵天、帝释、日天(君荼利)、月天、彗星、荧惑星、金刚鬘、调伏天、罗刹天、风天、火天、毗沙门、金刚面、阎摩天、伊舍那天、水天。此二十天或被分为上界、飞行、虚空、地居、水居五类。其中那罗延天意译“生本”。金刚力士,或说即梵天,或说属欲界,身绿金色,八臂,乘金翅鸟。拘摩罗(鸠摩罗伽)天,意译童子天,为初禅梵天王,颜貌如童子,手持鸡与赤色幡,乘孔雀。
密教有修毗沙门天王、北斗七星、吉祥天女、妙音天女、摩利支天母、毗那夜迦、大黑天、冰揭罗等诸天神以求消灾免难、护国、降伏怨敌、得财富文才官位等密法。供养祈祷北斗七星神,能延寿、消灾。毗那夜迦,意译“有障碍神”,称“大圣欢喜天”,又称象鼻天,人身象首,或为双身合抱,男暴恶,女慈善(据说为观音化身),能满足人官禄、寿命、降伏等多种愿求。大黑天,梵语名摩诃噶拉,身色青黑,为战斗神、厨房神、冢墓神、福德神,据说为大日如来或观世音菩萨化现,乃密教的大护法,能降魔、使密法成就及获福德。冰揭罗,为鬼子母之幼子,童子形(一作少女形),能予人财宝、福德。佛教崇奉的诸天神,也多为婆罗门教、道教所奉。
诸天虽然长寿快乐,神通自在,或有权力威德,为世人艳羡,但也仍有其苦恼。欲界天下二层天中,有因宿世修福不多而相对贫穷者,或为人臣妾,受他所制,或神通未能如意,或受阿修罗作乱的战祸威胁。而且,不管寿命多长,福报多大,即贵为天主,也终有一死。佛经说六欲天临死前有五种预兆出现,称“五衰相现”:花冠枯萎、天衣垢坏、身光消失、腋下流汗、不乐本座,平时一起嬉戏玩乐的天女们,见到这种现象,皆悉远离。又以天眼观见自己将生何处,若是堕落,则更是凄惶恐怖,痛苦不堪。如《增一阿含经》卷二十四说有一忉利天人五衰相现,自见将堕于罗阅城内母猪胎中,乃“愁忧苦恼,捶胸叹息”。《正法念处经·观天品》偈云:
如蜜和毒药,是则不可食,
天乐亦如是,退没时大苦。
色界天、无色界天恒处于禅定中享受禅乐,但禅乐亦非纯粹是乐,经中说色界四禅分别有声、想、息等为刺而非完全安宁,无色界四天分别有如疮、如痈、如病、如箭入体之微细苦,并非完全如意。色界、无色界天寿数虽长,亦有命终福尽、堕落六道之时,四禅天以下,还会遇火、水、风三灾而遭毁灭。因此,佛陀虽说诸天快乐,而又告诫众生:不可贪着天界之乐,应思出离三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