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尔兰作家弗兰克·奥康纳在其《孤独的声音》中颂扬短篇小说,认为短篇小说最能处理孤立的个人,尤其是那些位于社会边缘的个人。如果此说完全正确,则短篇小说大概已差不多发展成它最可能的源头之一民间故事的对立面了。这样一来,与抒情诗不同,短篇小说将只会使我们受伤一次并且仅仅一次,也将与长篇小说不同,后者能够以诸多感觉,以众多忧伤和欢乐使我们受伤。但实际上契诃夫和他少数几位匹敌者确实能够以他们的短篇小说带给我们诸多感觉。
短篇小说不是寓言或箴言,因此不能成为碎片;我们要求它们给予结局的乐趣。卡夫卡的雄伟碎片《猎人格拉胡斯》结束时,那个虽死犹生的猎人——他有点像“流浪的犹太人”或“老水手”——被一个海滨城市的市长问到他打算延长他的来访多久。格拉胡斯答道:“我说不准,市长……我的船没有舵,它是由风驱使的,而那风是从死亡的冷冻地区吹来的。”这不是结局,但卡夫卡能加上什么呢?格拉胡斯的最后句子要比除了若干处心积虑的短篇小说结局之外的所有短篇小说结局更令人难忘。
我们如何读一个短篇小说?埃德加·爱伦·坡大概会说:一口气读完。坡的故事,尽管长期在全世界广受欢迎,却是写得很糟糕的(如同他的诗),因此翻译成其他语言都会变得更好,甚至翻译成英语也会更好。但是,坡谈不上是现代短篇小说真正始祖之一。真正的始祖包括普希金和巴尔扎克,果戈里和屠格涅夫,莫泊桑和契诃夫和亨利·詹姆斯。短篇小说的现代大师是詹姆斯·乔伊斯和D.H.劳伦斯、伊萨克·巴别尔和欧内斯特·海明威,以及一群多姿多彩的作家,包括博尔赫斯、纳博科夫、托马斯·曼、尤多拉·韦尔蒂、弗兰纳里·奥康纳、托马索·兰多尔菲 和伊塔洛·卡尔维诺。我在这里将集中于谈论屠格涅夫和契诃夫、莫泊桑和海明威、弗兰纳里·奥康纳和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豪·路·博尔赫斯、托马索·兰多尔菲和伊塔洛·卡尔维诺等人所写的短篇小说,因为他们都在他们的艺术中达到堪称完美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