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托·戴维斯·汉森
除非太平盛世降临,国与国之间不再试图奴役对方,否则就有必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并为祖国作出牺牲——就像我的同伴们那样。正如部队里常说的:“如果生活在这个国家很美好,那么为其战斗也是美好的。”权利往往伴随着责任。
E.B.斯莱奇的回忆录是这样结尾的。回忆录描绘了1944年底和1945年春天,海军陆战队在贝里琉和冲绳与日本激战的恐怖场景。我们应该记得这段洋溢着爱国热情的总结性话语,因为此书现在已经是军事经典——某种程度上是斯莱奇对战争本身的残酷和愚蠢的集体谴责。
海军陆战队第1师在这两场攻击战斗中经受的考验,在他生动的描绘下展现出不少令人恐怖的画面,但他的叙述并不是在恶狠狠地谴责。斯莱奇回忆录真正的力量并不完全体现在他的忧郁之中。即使他对周遭的邪恶不时感到绝望,但绝望中仍有一种压倒一切的悲剧感:除非人类自身的本性发生改变,否则E.B.斯莱奇这样的人就要勉强去做那些文明社会本不该做的事情——但为了能在暴行下求得生存,必须去做这些事。
尤金·邦杜兰特·斯莱奇究竟是谁——以前是个不知名的退休教授,在晚年出版了第一本书,而起先只是想把它作为自己家庭内部的私人回忆录?但是,出版不到20年,这本书就被公认为是描写太平洋战争的最好的文学著作。
尽管本书仍有不断高涨的喝彩声——加利福尼亚州诺瓦托的普雷西迪奥出版社早在二十多年前就第一次出版此书——2001年3月,77岁的斯莱奇去世却几乎没有引起什么关注。斯莱奇退休后始终过着极为低调的生活,很少步入公众视线。
即令他有海军陆战队的显赫声名,E.B.斯莱奇看上去也不太像一个打过仗的老兵。出生在亚拉巴马州莫比尔的他,是当地一名杰出的内科医生的儿子。能说会道、瘦弱而腼腆的斯莱奇只在马里恩军事学院待了一年,然后就注册到了佐治亚理工学院——在选择放弃军官培训项目之后,他在1943年底应征加入了美国海军陆战队并担任二等兵。他早先的军官训练经历,以及随后在部队服役的决定,为书中的描述增色不少。斯莱奇经常点评军官们,在海军陆战队里最坏的和最好的人是少尉和上尉。
日本战败后,斯莱奇在美国驻中国的部队中服役,这段经历的描述在他死后结集成《驻华海军陆战队》一书出版。斯莱奇后来说,他发现经历过贝里琉和冲绳恶战后再回到平民的生活有点困难,这也是许多参加过太平洋岛战的老兵的通病,他们不能理解人们“只是因为美国不够完美,咖啡不够热,或者不得不排队等火车和公共汽车”而抱怨。但斯莱奇调整得很好,他在1949年大学毕业并获得理学士学位。到1960年,他已经完成了动物学博士学位的学习并专心致力于学术。39岁时他进入蒙特瓦洛大学,在那里教授微生物学和鸟类学直到退休。
他广博的专业知识和思维与语言的精准得益于近30年的教师和科学家生涯,这也许可以解释本书的描写为何如此栩栩如生。书中充满了他对周边新环境广泛而体验性的观察——以及对所有不协调的逆来顺受的无奈:“冲绳人用古老而蛮荒的方法耕耘着他们的土地;但是战争来了,带来了最新和最精密的杀人技术。它显得那么疯狂,我意识到战争就像某种折磨人类的疾病。”
他用临床医生般的细心回溯了贝里琉和冲绳的暴行——依据的是昔日他写在《新约》上的战斗笔记。斯莱奇的语言很平实,没有任何夸大其词的话。战后分析阴森可怕,就像梦境似的。冷静而谨慎的描述反而更加凸显了暴虐。斯莱奇是这样描述一个被美军炮弹撕裂的日本战斗部队卫生员的:“这个卫生员仰卧着,肠腔裸露。我惊恐地盯着,震惊地看着反光的夹杂着珊瑚灰的内脏。我痛苦地思忖,这不可能是个人。它看上去就像我小时候在狩猎时洗净的无数兔子和松鼠的内脏。当我盯着那些尸体看时,我感到很不舒服。”
我们读者被开始的几页弄得目瞪口呆——这样一个体面的人怎么能够忍受如此恐怖的景象?现在几十年过去了,他又怎样把这一凄惨恐怖的场景写得如此符合逻辑,带我们回到了这些可怕的岛屿?在进攻贝里琉的前夜,永远充满好奇心的斯莱奇很实在地问一个长相聪明但命运不佳的海军陆战队员,战争之后他想做什么,然后他写下了回答:“‘我想当一名脑外科大夫。人的大脑是一种不可思议的东西,它让我着迷。’他答道。但他没能在贝里琉活下来去实现他的抱负。”
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从瓜达尔卡纳尔到冲绳的太平洋地面战场几乎耗尽了斯莱奇的全部,数万名美国年轻人为之殒命,它绝不是美梦,而是迥异于美国战史上任何其他战斗的噩梦。这是一场为生存而打的歼灭战。这场杀戮是由政治、文化——和种族——的憎恨所引起,是一种格杀勿论的憎恨。“一种野蛮而原始的仇恨,”斯莱奇多年后提醒我们道,“在太平洋上恐怖之于战争就像棕榈树之于海岛。”
跨海的绝对距离、日本帝国海军庞大的舰队、美国优先打败纳粹德国的战略,都意味着胜算是在敌人那方。在一些特殊的战场,日本人在数量、地形选择甚至供给方面都比美国人有优势。我们现在可能会低估日本帝国战时的技术,忘记在军需品方面,它经常和美国不相上下甚至超过美国。斯莱奇详细记录了日军在这两个岛上所用的神奇的迫击炮和大炮,他们将炮推出来,射击,然后安全撤出,退到重重的钢门之后。特别让人害怕的是“一种320毫米阀门迫击炮,可发射675磅的炮弹。美国兵头回碰上这种可怕的武器是在硫磺岛上”。
正如斯莱奇所述,酷热、崎岖的珊瑚岩和异国情调浓郁的太平洋岛屿上不停的暖雨和欧洲战场大相径庭,对美国人来说它们陌生得就像让人颓唐的热带疾病。陆地上的蟹和无所不在的丛林腐蚀病吞噬了皮革、粗帆布——和肉。“真是可怕,”生物学家斯莱奇写到贝里琉时说,“能看到腐烂的过程,从刚刚被杀开始,到肿胀,再到蛆虫腐蚀至部分白骨外露——就像生物钟记录着无法抗拒的时光流逝。”接着他又写到了恶臭:“每次呼吸,人们就吸入了火热、潮湿的空气,浓浓地浸润着令人厌恶的臭味。”
令人厌恶的不止是这些,日本人疯狂的抵抗意味着经历过美国大萧条时代的应征入伍者通常不得不杀死这些敌人,而不是打伤或俘虏他们。在这些年轻的美国士兵中间萌发出某种敬畏甚至是迷茫,究竟是什么论调能激发出对美国人如此的深仇大恨?在听到广岛、长崎原子弹爆炸之后日本投降的消息时,老兵斯莱奇仍感困惑:“我们还以为日本人永远不会投降呢。许多人都拒绝相信。坐在可怕的沉寂中,我们想起了战死的弟兄。这么多人死了,这么多人残了,这么多美好的未来化为过往尘埃了。”
E.B.斯莱奇的故事从他作为一名士兵参加海军陆战队第1师第5团第3营K连的训练开始。回忆录集中描述了两场梦魇似的岛屿战斗,它们最终毁灭了这个师。第一场是在贝里琉(对峙行动II,1944年9月15日——11月25日),在10个星期的激烈战斗之后,8769名美军或死或伤或失踪。大约11000名日军被消灭——几乎是驻守岛上的所有敌军。争论纷起——还包括进攻太平洋上许多岛屿的战略——在道格拉斯·麦克阿瑟上将反攻菲律宾时,是否真的需要占领贝里琉这一日军堡垒以确保其右翼的安全?
但对斯莱奇而言,这种战略必要性的辩论意义不大。他所关心的是K连235个弟兄的生死存亡,因为其中已经有150个士兵死伤或失踪。斯莱奇没有去讽刺占领贝里琉的愚蠢。可以用下面的话来描述他的顺从:“敌人控制着这个岛,我们来夺取它;他们丢了,我们继续前进。”
第二年夺取冲绳的冰山行动(1945年4月1日——1945年7月2日)则更糟糕。事实上,它是美国在整个太平洋战争中所经历的最大噩梦——超过50000名美国人在这次行动中伤亡,包括12500名士兵和水手阵亡,创造了美军单场战斗中患战斗疲劳症人数最高的纪录。
和我同名同姓的维克托·汉森隶属于海军陆战队第6师第29团。在对高地的最后一次攻击中他牺牲在首里防线附近,这时离1945年5月19日对它的占领仅几小时。他本人的书信和他的指挥官通知我家有关其死讯的信函,让人读到了深刻的苦痛——里面也写到了他在舒格洛夫山上最后的时刻。实际上,对于汉森一家,以及斯莱奇一家和数千其他美国家庭而言,冲绳这个名字困扰了他们半个世纪之久。几十年来在美国没有人真的知道——或许是不希望知道——在冲绳究竟发生过什么。
实际上,虽然斯莱奇所经历的这两场战斗残暴异常,但是美军随后不断取得的惨胜——都在偏僻而遥远的地方并且位于所谓的次要战场——都没能像诺曼底登陆或突出部之役那样吸引公众的眼球。就冲绳而言,战斗的残酷性首先被几乎同时的富兰克林·罗斯福4月12日的逝世和5月8日德国在欧洲的投降所掩盖;随后在广岛和长崎投下原子弹(8月6日和9日),却正好是7月2日宣布完全占领该岛的五星期之后。
夹在这些重大事件之间,数万名湮没无闻的美军士兵在岛上慢慢地推进。他们知道必须杀死任何一个垂死挣扎的第一流的日本士兵。日军由日本军队中最有造诣的军官所率领,包括机敏而臭名昭著的牛岛满将军和朝香宫鸠彦王将军,以及天资聪慧的战术师八原博通大佐。
战斗结束时,美国海军遭受了历史上最惨重的单场战役损失。新组建的海军陆战队第6师和斯莱奇所在的由老兵组成的海军陆战队第1师被打得七零八落,几乎一半的初始战斗力不是阵亡就是受伤。美军在冲绳地面部队的指挥官小西蒙·玻利瓦尔·巴克纳中将成为死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战场上军阶最高的战士。数千架神风自杀式轰炸机的破坏力,加上战前错误的情报对该岛防御的规模、装备和残酷性的低估,让人们对即将来临的定于11月1日的对日本本岛的攻击(奥林匹克行动)充满担忧。
就在美军计划进攻九州和本州之前,两枚原子弹的投掷结束了这场战争,而有关于此的道德争论仍在继续。但我们忘记了,杜鲁门总统之所以作出这个决定,很大程度上是为了避免重演E.B.斯莱奇这样的陆战队员刚刚在贝里琉和冲绳所经受的悲剧。如果今天享受着长久和平生活的美国人疑惑,我们的祖辈在决定使用原子武器时是不是太草率了,那么他们忘记了太平洋上许多老兵的困惑,为什么他们非得经历冲绳的苦难?7月16日新墨西哥州阿拉莫戈多试验成功的消息传来,恰恰是宣布已攻占该岛的几天以后。冲绳的大屠杀谅必是能推迟到夏末的,那就可以让这种未来的武器去说服日本人,延长这场战争是徒劳的。
有不少很好的有关冲绳的回忆录和关于这场战斗在美国战胜日本方面所起作用的叙事文学,最有名的是威廉·曼彻斯特写得很漂亮的《再见,黑暗》和乔治·费费尔的《天王山:冲绳之战和原子弹》。但E.B.斯莱奇惨痛的故事仍旧是无与伦比的。他用优雅的散文体来描述,没有猥亵的话,甚至俚语都不多——因为作者不是一个刻板的文体家,也没有轻易展示个人的强烈情感,所以这一切更加令人难忘。约翰·基根、保罗·富赛尔和斯特兹·特克尔都曾赞扬过斯莱奇的诚实,特别是当他明确承认自己所感受到的是同样的仇恨,却每天和野蛮作战,以免像其他人那样变得和日本敌人同样的凶残。
不像许多其他的战后回忆录,斯莱奇陈述的事实的准确性从未受到过质疑。他没有夸大自己的事迹,也没有夸大K连的功劳。斯莱奇有时会在书页底部使用一些脚注来加以说明。他提醒读者,他所在的海军陆战队里的战士和其他战士一样都是人,都可以十分冷酷——“在我认识的所有海军陆战队员的心中燃烧着一种对日本人的刻骨仇恨。”但这只是一种说法,斯莱奇对此的道德谴责表现出一种美国式的例外论,即这种野蛮行径应当且通常是被谴责为离经叛道的,而不是被看做正常的行为——这与日本人的观点十分不同:
当我看到这张脸时,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日本人已经割下了他的阳物,把它塞进了他的嘴里。……我一下子变得满腔怒火,对日本人的仇恨超越了我所经历的一切。从那时起,无论是什么情况,我对他们再也没有丝毫的怜悯和同情。我的战友会翻检他们的背囊和钱包找纪念品,拿走金牙,但我从来没有看见任何一名陆战队员做这种野兽般的切割肢体的事,而一旦日本人遇到我们的死者,他们就会这么干。
我发现书里最让人难以忘怀的是,斯莱奇对那些他本不该亲近的人充满同情,这些人有时甚至是敌人——他通常不希望无缘无故地杀死他们,也拒绝玷污他们的尸体。他的风格还属于非常墨守成规的南方世界,保留着亚拉巴马州、路易斯安那州和得克萨斯州那种尚武的骑士风度;他骨子里怀着一个大丈夫或昔日南方特有的骄傲,但也爱护他的北方伙伴,因为他知道他们和他的族人一样骁勇善战。斯莱奇承认自己怀有恐惧,偶尔会说起他的勇气只是由绝望或理性思维所激起的。他只是偶尔提到他作为一个海军陆战队员的技能。但是通过他自己实事求是的描述,读者可以轻易地猜出为什么他的伙伴要给一个135磅重的人起绰号叫“大锤”。
斯莱奇笔下的英雄就在焦土般岛屿上的孤寂之中——贝利和哈尼中士、“南方乡下人”琼斯少尉和受人爱戴的霍尔丹上尉——他们的缄默、沉思和人道精神使其卓尔不群。关于琼斯,斯莱奇写道:“他具有能与不熟悉的士兵打成一片的罕见能力,集许多优秀品质于一身,勇敢、有领导能力、干练、正直、威严、坦率和富有同情心。我所知道的与他品质相当的军官就只有霍尔丹上尉。”
当读者惊讶于斯莱奇笔下年轻一代的冲劲和本领时,斯莱奇却还是把他们描述为真正的“老牌”海军陆战队员——近乎神话的一代人,出生于两次世界大战之间,是意志更加坚强的一群人,1942年和1943年在太平洋新不列颠的瓜达尔卡纳尔和格洛斯特岬,与想象中不可战胜的、占据优势地位的日本人交战并赢得了初期战役的胜利——影子下的学徒。关于枪械中士埃尔莫·哈尼——他用鬃毛刷擦洗自己的私处,每天三次擦洗他的M1步枪和刺刀——斯莱奇总结道:“尽管他个性奇特,但哈尼在K连鼓舞了我们年轻人的士气。他把我们与‘老牌的海军陆战队员’直接联系了起来。对我们而言,他是老牌的。我们尊敬他——我们也爱他。”
实际上,斯莱奇笔下的太平洋上,有各种各样荷马式的时代英雄,现在早已是过往云烟。鲍勃·霍普在其好莱坞生涯的高峰时期,作为富于献身精神的爱国者出现在了偏僻的帕武武,冒着危险飞来此地娱乐部队。另外,未来伊利诺伊州参议员保罗·道格拉斯——著名作家和芝加哥大学经济学教授——现身于战况激烈的贝里琉,作为灰白头发、戴着眼镜、53岁的海军陆战队义务兵,将弹药派发给年轻的斯莱奇。道格拉斯随后在冲绳严重受伤,并获得了银星和紫心勋章。如果现代的读者惊叹于斯莱奇身边年轻海军陆战队员的勇气,那么他又一次劝告我们,想起这些早年的美国人,我们更应当感动,因为真正的“老牌”要早于他们,比他们这群人还要优秀。
斯莱奇对日本人的凶残怀有同样的仇恨,但他一直认为,是共同的糟糕命运把他们一起置于贝里琉和冲绳这样可怕的死亡之地。因此,当他在冲绳看到一名海军陆战队员猛拽一名日本士兵的金牙时,他发怒了,那个人受了致命伤,但还活着:“这是不文明的,就像所有的战争一样,而海军陆战队和日本人就是在特别残暴的情况下进行搏斗。这不仅仅是搜寻纪念品或掠夺死去的敌人,而是更像印第安武士剥头皮。……这种不可思议的暴行,正派人也能做得出来,因为这是在狂暴的死亡、恐惧、紧张、疲劳和污秽中为了野蛮的生存而战,这就是步兵的战争。”
实际上,从斯莱奇内心来讲,他天才般的回忆正是躲到一边去谴责战争的疯狂,悲悯战场上的流血。他并没有否认战争总是有原因的,对那些分担其重担的人他怀有深深的爱。
战争是残酷的,非荣耀的,是一种可怕的浪费。战争给那些被迫忍受它的人留下了难咽的痛苦,其中唯一值得称道的是我战友难以置信的勇敢和他们对彼此的奉献精神。海军陆战队的训练教会我们高效地杀敌并争取活下来,也教会了我们彼此忠诚———彼此相爱,这种团队精神鼓舞了我们。
斯莱奇的回忆录又重新成了及时雨。“9·11”后,再没有比这本书更适合我们的了——战争仍是未变的人类本性,因此本书可以被视为超越时空的有先见之明的经验之谈。新千年的美国海军陆战队不光面临着一种新型的自杀式轰炸机,而且还得经受一种与斯莱奇笔下的地雷和迫击炮类似的恐惧。
在博爱和自由中长大的美国士兵,很难学会杀人技巧。“我是能尽到自己的义务还是会当一名胆小鬼?”斯莱奇在赴太平洋的处女航时思忖,“我能杀人吗?”
但阅读此书提醒了人们,一个美国人是如何讨厌杀人的,而且他的同伴们又是如何对军国主义深感不安的,这具有增长勇气的神奇功效,因为自由的人们已然证明,为了保卫自由,他们几乎可以牺牲一切。
或者就像E.B.斯莱奇在冲绳战役36年以后又一次提醒我们的:
写作时,我感觉是在为海军陆战队第1师的同伴们完成一个长久以来的心愿,他们为了祖国承受了太多的痛苦。没有人是身上不带伤的。许多人献出了生命和健康,有些人心智变得不健全。所有幸存者都将永远记得这种他们不愿记得的恐惧。他们受苦了,但他们尽到了自己的责任,让受到保护的祖国得以享受和平,即使这是以如此高昂的代价换来的。我们要对那些海军陆战队员们致以深深的感谢。
我们同样感谢逝去的E.B.斯莱奇。他提醒我们,虽然生活在“受到保护的祖国”,祖国却从未免于卷入战争的“疯狂”。因此他让那些在冲绳和贝里琉已经离开我们的姓名、面庞和思想又活生生地展现在我们面前,而我们必须把他们传递下来的精神继续传给我们的子孙后代。
1946年从北平回国后的斯莱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