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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下午的时候莫绍谦的司机给我打了一个电话,照例问要不要到学校来接我。这是莫绍谦的做派,他用的人永远像他一样,表面上总是维持了最大的礼貌与客气。我也客气地答不用了,我会自己回去。莫绍谦虽然很少在这个城市停留,但身为资本家,哪怕他十天半月也用不了一回,他仍旧有车有司机在这里,就好比他有房子有狗有我在这里……我的名字,排在可爱的后面。

傍晚时分我穿过人声嘈杂的校园,同学们行色匆匆,去食堂或者水房,抱着书拎着开水瓶奔忙在路上,常常一个寝室结伴同行说说笑笑,总是校园的一景。如果莫绍谦不来,我通常是住在宿舍里,这个时候也应该打水吃饭,耳朵里塞着MP3,写明天要交的实验报告。

在过马路的时候我差点被车撞了,因为站在街心的斑马线上,我好像看到了萧山。我说好像是因为我没有看真切,只是对面人行道上有个相似的背影,远远一晃就不见了。但我再也迈不开步子,隔着滔滔的车流,熙攘的长街,我不知道是眼睛在骗自己,还是理智在骗自己,只是失魂落魄。也许我今天就不应该想起他,不应该想起过去的那些事。两所大学挨得这样近,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一次也没有。三年来他就像个水泡,成功地消失在一望无际的人海,然后我就安然地,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再也不会遇见他。

我朝着人影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追出很远很远一段距离,明明知道他不会在那里,终究徒劳地停下来,即使是他又能怎么样呢?

在地铁车厢里,我靠在扶手柱子上,想起很多年前那个晚上,和萧山追赶最后一班地铁,那时候心跳的声音似乎还咚咚地响在耳畔。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命运曾如此清晰地预知,从一开始我和萧山就错了方向,从此后再也去不了想去的地方。

回到别墅,莫绍谦让我换衣服出去吃饭,也好,今天我的情绪糟透了,如果单独跟他待在家里,真怕自己会露出什么破绽来。到了那家会所制的餐厅,才知道他为什么要带我来。因为今晚这顿饭,简直是二奶展览会。一张桌子上统共才四个男人,倒带着五个女伴,其中一位还带了两位如花似玉的姑娘。我跟着莫绍谦刚进包厢,就听到旁人打趣那人:“王总今天好兴致,一炮双响啊。”

这位王总我认识,前天还在新闻里跟市长一块儿剪彩呢。

不能怨我大惊小怪,因为莫绍谦以前没带我出来见识过这种场面。正式的应酬当然没我的份,我又不是原配。像这类不正式的应酬,估计他也嫌我长得不够艳压群芳,又是学生,上不了台面拿不出手。所以我也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头一回。

今天请客的就是王总,因为他坐在主人位,我那点礼仪培训知识没忘光,还知道哪是主位哪是客位。鲍参翅肚这帮人估计早吃腻了,所以点的菜都还挺清爽,做法也挺独到,口味自然没得说。这几个人似乎也没什么正事要谈,不外乎吃吃喝喝。我怕说错话让莫绍谦不高兴,所以多吃菜少吭声。没想到王总带来的那两个女孩子,不过和我差不多年纪,长得是美若天仙,喝起酒来那叫深不可测。左一杯右一杯,轮番替那位王总向诸人敬酒,尤其对莫绍谦是左右夹击舌灿莲花,也不知道王总是上哪儿找来的这两个尤物,比所谓“红楼二尤”有过之而无不及。看了这酒席上诸人的阵势,我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今天主客是莫绍谦,其他人都是来作陪的。但那“二尤”八面玲珑处处周全,也没冷落了任何一位客人,几个男人都被她们哄得心花怒放,连带几位女伴都眉开眼笑,除了莫绍谦。那倒也不是她们没本事,而是莫绍谦一贯这个德行。大概是莫绍谦那不冷不热的样子让“二尤”生了挫败感,不知怎么话锋一转,“二尤”就关心起我来。其中一个捧着杯子,细语腻声的,十分亲热:“这位妹妹以前没见过,今天初次相见,我就先干为敬好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咕咚咕咚把一整杯酒都喝下去了,这下子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另一个却已经笑盈盈地说道:“难得大家这么高兴,要不莫先生和童小姐喝个双杯吧,我们两个自然是陪一杯。”

这两个女人,怎么喝酒都跟喝水似的?

我可进退两难了,百忙中还记得偷瞥一眼莫绍谦的脸色,我不敢指望,但我知道只要他肯眉目间稍有暗示,这些人就不会为难我了。但他却还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模样,那“二尤”已经左一句右一句哄起我来,可怜我哪是她们的对手,稀里糊涂就已经被灌下去了好几杯。虽然是红酒,但双颊发烧,晕晕乎乎。再这么下去我真要醉了,我身子发软,胃里更难受,连手都开始发抖,终于借着酒劲,大着胆子在桌子底下轻轻拉了拉莫绍谦的衣角。

莫绍谦也没有看我,不知道是替我解围呢还是替我添乱,只闲闲地说:“你们别灌她了,她不会喝酒。”

“哟,莫先生心疼了。”一个似嗔非嗔,另一个就更是眉目传情,眼似秋波:“莫先生要是心疼,那这杯莫先生替童小姐喝了吧。”

莫绍谦却是似笑非笑:“听听你们俩这口气,我哪还敢替她喝。”

席间的人都哄然大笑,好像他说得跟真的似的。

我酒劲往上冲,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发冷,手也不听使唤,拿过杯子就说:“没事,我自己喝!”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那两个尤物彻底针对我了,我喝了这杯后她们拍手叫好,马上让服务生又给我斟上一杯,走马灯似的轮流灌我,连别的人也来起哄,这个说那个敬,我不知道喝了多少,反正彻底高了,还敢跟“二尤”叫板,端着杯子去灌她们,最后意识模糊,什么也不知道了。

稍微清醒点我已经在车上,莫绍谦的迈巴赫,这车还是我让他买的呢。当年他在宾利和迈巴赫里拿不定主意,我说选宾利吧,其实我挺喜欢迈巴赫的,我就知道他瞧不上我的品位,所以我撺掇他买宾利。结果他还真买了迈巴赫,多好啊,多小言的车啊。悦莹一天跟我念叨三回,说小说里的男主都用这车,就她那暴发户的爹不懂得欣赏,不肯买。

这车贵就贵在几乎全是定制,光这座椅上的真皮据说就来头不小,是从小没挨过一鞭子的小牛,剥下皮来后手工硝制,挑出纹路与颜色最无差异的,然后再精心一针一线缝制。光这个座椅就用了好几头小牛——我真对不起这些牛,我吐在了座椅上。

莫绍谦让司机把车停下来,我蹲在路边吐啊吐啊,车也停在那里,四门大开着,司机拿着纸巾盒收拾了半天,又不知道喷了多少香水,最后我重新上车的时候,那车里全是Tiffany男用香水的味道。莫绍谦喜欢这个牌子,连车上都有一瓶,可是我闻到这个味道,只觉得又要作呕。

终于忍到家里,我跌跌撞撞爬上楼,摸到自己房间,居然还能挣扎着洗澡,而且还没有被淹死在浴缸里,我连头发都没有吹,出来看到床我就倒了下去,像头猪一样沉沉睡去。

我睡得不好,做噩梦。梦到漆黑一片,要哭又哭不出来,全身都没了半分力气,身上像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又像是溺在水里,不停地往下沉,往下沉,却挣扎不了……所有的一切都离我而去,从此永远陷在绝望的黑暗里……我连哭都没力气,一动也动不了,四肢百骸都像不再是自己的,全身都像被抽了筋,剥了皮,就像是传说里的龙女被拔了鳞——可我心里明白,这不是天谴,只是命,是我的命,怎么都挣不开。最后终于奋力睁开了眼睛,黑暗里只能看见莫绍谦的眼睛,幽暗而专注,却并不像是在凝视我,仿佛是在端详什么陌生人。

我似乎还在哽咽,今天晚上我给他丢脸了,虽然他没有骂我,但我知道。我只觉得很害怕,我承担不起惹怒他的后果,却因为情绪而放纵自己失态。在这样安静的夜色里,他的眼睛让我感到惶恐。我伸出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几近喃喃地说:“不要离开我……”

他没有回答我,只狠狠用了一下力,疼得我差点要叫出声来。

这个禽兽!

没等他折腾完,我又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大天亮才醒,窗帘密闭四合,周围安静极了,只有落地窗帘底下才透进茸茸的一圈光,我翻了个身,缎子的被褥清凉,差点从我肩上滑下去。宿醉的疲倦与困乏让人懒洋洋的,不想动弹。床上没有莫绍谦的任何气息,我旁边的枕头仍旧是蓬松无痕。我想昨晚的事大约是我做梦,要不就是喝太多的幻觉。我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最后在床头柜上摸到手表来看,已经七点了。

爬起来洗漱,然后下楼去,楼下空荡荡的,只有家务助理在做清洁,见着我露出一个职业的微笑:“小姐,早。”

“早。”我踮起脚往花房那边张望,家务助理猜到了我的心思,对我说:“先生一早走啦,司机送他去的机场。”

莫绍谦走了,听到这句话,我整个人绷着的弦都松了,高高兴兴换衣服去学校。

上午只有两节课,下了课我本来想回寝室去补眠,但悦莹死活拉着我陪她:“大好辰光睡什么觉啊?快跟我去篮球馆,大学生机器人大赛,今天在那儿有场选拔赛。”

“机器人有什么好看的?”

看悦莹两眼发光的样子,我就知道她又犯花痴了。果然她说:“慕振飞!慕振飞要来啊!”她抓着我的手乱摇,“是慕振飞啊!听说他们学校由他带队,今天他会来!”

拜悦莹所赐,我对这位慕振飞的事迹知之甚详。丫简直是丰功伟绩数不胜数,从逼宫后勤集团到跟辅导员叫板到被校长钦点,屡屡传到我们这边来,可见名头有多响招牌有多亮fans有多狂……据说隔壁学校每年新生入学的时候,只要丫坐镇学生会,连迎新会都会显得格外热火朝天。对于隔壁那个以理性和刻板著称的理工大学而言,出现这样的狂热容易么?

每次提到他,悦莹就长吁短叹:“隔壁建校也有一百多年,出色的人也多了,可恨都生得太早,没等我看上一眼就都不在了。能和慕振飞处在同一时代,真是好幸福好幸福哦……”后头那个“哦”字,还是标准的台湾腔,听得人一阵阵肉麻。

今天能见着慕振飞的真人,估计她会幸福得睡不着了。

看到慕振飞的刹那,我算是彻底意外。倒不是对面看台上一群美眉打着横幅舞着彩色的拉拉花,那阵势跟流川枫的亲卫队似的,只差没满场飞星星眼然后万众齐呼“我爱你”,而是这位慕振飞同学长得真是太标致了。我知道悦莹一贯以貌取人,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传闻中那个飞扬跋扈的慕振飞,竟然是一位唇红齿白的少年郎,笑起来还有酒窝,一张脸阳光灿烂。

真是人不可貌相,这年头连小白脸都不是等闲之辈。

不过等他往场地中心一站,那个目光,那个气势,还真是渊渟岳峙,用句武侠小说的话来形容,一代宗师气派啊。就跟张无忌似的,看着以为是个小道童,谁知一出招就横扫光明顶。只见他拍了拍巴掌,然后一队人马就凑到了一块,头碰头肩并肩,最后一一搭住手掌,发出激昂的狂吼:“必胜!”

看台上不少本校女生连立场都歪了,情不自禁发出赞叹似的欢呼。

不过赛况一点也不激烈,最后以我方代表队惨败而告终。虽然我们也是一流的综合类大学,名下好几个理工类学院在全国排名也不算太差,但是跟隔壁学校实力强大的控制科学与工程专业的高才生们比机器人……还是算了吧。

虽败犹荣,我方领队的师兄还挺幽默地开玩笑:“下次我们不比用机器人码双子塔,我们比用机器人作诗好了。”

在全场的哄笑声中,双方队员握手,合影。啦啦队一拥而上,劲歌热舞,偌大的场地里顿时热闹起来。悦莹拖着我直奔场中去近距离观察帅哥,我差点没被挤出一身汗来,看悦莹那劲头,不挤到慕振飞身边去誓不罢休。就在这个时候,隔壁学校一帮热血的男生已经把慕振飞抬起来,高高向空中抛去。在众人的欢呼与轰然的笑声中,我往后退了几步,试图远观这花团锦簇的场景。悦莹已经挤到了人群包围的核心,回头不见了我,她急得大叫:“童雪!童雪!”

她的声音很大,嘈杂的音乐声中我还是听到了。

“我在这儿呢!”为了让她看到我,我一边大声答,一边蹦了起来。

我大意了,我太高了,我平常就高,我跳起来就更高了,正好一个黑黑的不明物体嗖地朝我这边撞飞过来。就跟颗子弹似的,我还没反应过来,那个东西已经直飞到面前,只听得啪的一响,突如其来挨了这么一下子,我顿时滑倒在地,狠狠摔了一跤。

那个疼啊,幸好本能地闭了下眼,就这样那个不明物体还正巧砸在我眼皮上,疼得我两眼哗一下子热泪全涌出来了,模模糊糊什么也看不清。旁边已经有女生看我摔得狼狈跑过来搀我。我抹了一把眼泪,挣扎着还想自己站起来,就听见那个女生尖叫:“哎呀,流血了!”

我左眼根本就睁不开了,右眼也不停地掉眼泪,隔着泪帘恍恍惚惚看到手上有一抹鲜红。我跟这学校真是八字不对盘,真的,自打进这校门我就三灾八难不断,到今天还没完没了。我那些封建迷信的思想还没冒完,悦莹已经急匆匆扑过来直叫:“童雪!童雪!”那反应就跟八点档电视剧似的,急得只知道摇我了。我被她摇得七荤八素,还没等我缓过劲儿来骂她,人已经全围拢过来,七手八脚地搀起我来,这时候有个男生的嗓音响起来:“快送医院!我背她!帮忙扶她一把!”

其实我只是伤了眼睛又不是伤到腿,但几个同学已经七手八脚把我扶上那男生的背。说实话我什么都看不见,两眼都有温热的液体正拼命地往外涌,滴滴答答落在那男生的脖子里,也不知道到底是眼泪还是血。我琢磨我是不是要瞎了,我要是真瞎了莫绍谦会不会终于要把我给甩了……

这当头我还有精神胡思乱想,大约因为一路上泪眼花花,什么都看不清楚。但我知道已经出了篮球馆,路过逸夫楼、管院综合楼、友好樱园、金钱湖……一路上都是我最熟悉的校园,不用看我也知道。出了北二门就是我们学校医学院的附属第一医院了,背着我的那个男生步子非常快,但这一路全是上坡,我听到他已经在喘气。

我大概被颠得昏了头,或者是晕血的毛病又犯了,虽然看不到血,但呼吸里全是血的腥气。我头耷拉下来,有气无力。这男生的肩膀很宽,但并不夸张,不是那种肌肉鼓鼓的,我又想起了萧山,每当我要死不活的时候,我总是能想起他来。从前他在篮球场打球,我路过的时候,一堆打球的男生里面,我总是一眼就可以看到他,大汗淋漓,把背心都汗湿透了,露出的肩头很平,很宽。其实萧山从来没有背过我,就是很久很久以前有次做梦,梦到他背着我。梦里他背着我走在附中的那条林荫道上,天空全是碧绿的枝叶,叶底一蓬一蓬的马缨花,就像是淡粉色的丝绒,又像一小簇一小簇的焰火,开满在蓝天的底子上。

在梦里他背着我一直走,一直走,我搂着他的脖子,问他:“你要把我背到什么地方去?”

他说:“到我的心里去。”

梦醒来的时候我十分惆怅,如果真有过这么一回,该多好。

进了人声嘈杂的急诊部,我听到悦莹带着哭腔叫医生,然后我被放了下来,放到椅子上,医生来了,护士也来了。医生让我仰着头,有清凉的棉团,带着消毒药水的气息,轻轻拂拭过我的眼皮,一阵痛楚让我全身发抖。

医生问我:“能睁开眼睛吗?”

我努力试了一下,视线还是模模糊糊的,左眼更是不敢用力。医生唰唰地写着字,说:“你们是本校的学生吧?带医保卡没有?先去帮她挂号交钱,上楼去做检查,看看有没有伤到眼球。”

我努力睁大右眼,想要看清什么,可终归是徒劳,只要眼珠子稍稍一转,我的两只眼睛就同时流眼泪。悦莹是真的要哭了:“我们没带卡……”

“我去交钱。”应该是背我来的那男生,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说话的声音还有点微喘,大概是因为刚才跑得太快,“你在这儿陪她。”

医生用消毒纱布暂时盖住了我的伤眼,我跟瞎子似的被悦莹搀着上楼。很快检查结果出来了,外伤性角膜穿孔,医生建议紧急手术。悦莹“哇”一声就哭了,我也很害怕,所有不好的念头一下子全涌进脑子里,只怕从手术室出来我就是瞎子了。幸好还有背我来的那个男生,他并没有劝悦莹,也没有劝我,而是握了握我的手:“我们在外边等你!”

他的十指微凉,握着我的手的时候很用力,就像萧山每次握的时候那样,他总是攥得我都微微发疼。其实我心里害怕极了,连手腕子都在哆嗦,我握着他的手,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护士来催我了,我左眼根本就不敢睁,右眼也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点儿朦胧的影子。我努力地看了一眼悦莹,她靠在墙那儿哭呢,还有那个男生。我想我要是瞎了,这可是我看到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眼了。

手术没我想的那样漫长,也没我想的那样恐怖,最后整个左眼被包扎起来,我当时就想,这不成独眼龙了?悦莹后来也说,我从手术室出来后乍一看,真像海盗船长。

她跟我说这话的时候,我已经在住院部住了三天。这天早晨查过房后终于替我摘了纱布,医生说再观察两天没有感染的话,就可以出院了,至于视力会不会受影响,还要看后期的恢复。不过幸运的是,角膜伤到的位置比较偏,伤口也很小,目前看来还是很乐观。

我快郁闷死了,因为我最怕进医院,何况还是住在医院里,而且每天早上还得挂几瓶点滴,怕感染。摘了纱布后我左眼也好一阵子不敢睁,总觉得看东西模糊一片。

悦莹天天都来陪我,一连逃了三天的课了,我十分感激她。我知道她不是因为慕振飞,那天背我来医院的竟然是慕振飞。怪不得后来说要手术,悦莹都吓哭了,他还能那么镇定,小白脸果然有过人之处,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慕振飞也天天来看我,悦莹说我这次要走桃花运了。我说:“都成海盗船长了,还有什么桃花运?人家那是见义勇为,不是英雄救美!” 7hqs+FD5wnDUCPWpL7oChdhJ8G+PDS2LfpQ3shwqZISXp4Q0NlxnaQzufeG0YX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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