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ee as a Bird -- 披头士的摇滚荣光
Johnny Zhu

1994年，小野洋子把John Lennon于1977年在家里录音未完成的歌曲小样交付与Paul McCartney，George Harrison和Ringo Starr，并叫上ELO的主帅Jeff Lynne担当制作。《Free as a Bird》这样一首由The Beatles所有成员合作完成，却又跨越时间空间阴阳相隔的杰作诞生了。后来他们又完成了另外一首列侬的遗作《Real Love》，再加上披头士制作人George Martin爵士从浩如烟海的，纵跨50年代到70年代的披头士在录音棚和现场录制的未发表的作品，集结出版6张CD，于是有了一套披头士的编年史一般的唱片《Anthology》。专辑的封面由披头士十几年间的照片、海报和专辑封面撕碎又重新拼接在一起。帮我们把那段历史的记忆碎片，粘贴修补，装订成册，那些音容笑貌在古老的胶片的转动下投射在我们心里。 “Though I know I'll never lose affection for people and things that went before. I know I'll often stop and think about them, in my life I love you more.”

《Free as a Bird》是约翰列侬在纽约的家中用卡带录下的小样。他自弹自唱，在钢琴的依托下，吟唱了这首没有填完词的经典。他也许望着纽约灰蒙蒙的天空，看着楼下人来车往的繁华都市，忽然想置身事外，化作一只自由的飞鸟，俯瞰这人世间的悲欢离合。John唱道，自由，如飞鸟般的自由，是生命中的美好的存在。但自由如斯，也时刻挂念着故乡，他要像一只归巢的小鸟一样。约翰列侬携小野洋子1971年离开英国，从此再也没有回去故乡。

他的家乡，利物浦，英国西北部港口城市。和世界上其他水手出没的城市一样，这是一个鱼龙混杂，光怪陆离的地方，拥有全英国最古老的黑人社区和唐人街，曾是欧洲最重要的世界贸易进出口，也包括奴隶贸易。二战期间，利物浦受过80多次空袭，一半的房屋都被炸毁，在这片废墟之中，诞生了四个青年。因为他们，家乡利物浦，那个曾经被来自首都伦敦的滚石乐队主唱Mick Jagger戏谑的荒蛮之地，被世人誉为“世界流行乐之都”。John没有想到，他的这首吟唱在若干年后代替他回到了祖国，进入了披头士的录音室，他们决定制作这首跨越时空，汇通阴阳的作品。

Ringo标志性的鼓点打开了回忆之门，然后George的滑音吉他响起，悠扬又迷幻的音色，衔接起了过去与将来，天空与人间。经过处理后的John的声音好似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一样，悠远缥缈。在John没有填词的部分，Paul深情地问着，我们曾经熟悉的生活发生了什么，我们真的可以没有对方各自生活吗，我们在哪里失去了彼此？这时在他的脑海中一定回到了他们相遇的那天。1957年，Paul遇到了不知道吉他有6根弦却在玩乐队的John，一见如故，流行音乐最伟大的创作组合成立。之后Paul引荐了他的学弟George入乐队，又在德国汉堡的酒吧演出时挖来了当时利物浦最著名的乐队的鼓手Ringo。1962年，披头士乐队的正式阵容组成。随后签约唱片公司，由之前从事古典音乐的George Martin制作第一张唱片，一鸣惊人。1964年的早春，披头士空降美国，他们带来的温暖融化了失去肯尼迪总统后人们冰冻的心，从此这四个青年改变了世界。可是他们在一起走着唱着，却离彼此越来越远。1969年，四位披头士一字排开横渡修道院大道，从此分道扬镳。

George唱道：我们曾经的生活逝去了，却会让我感到如此的自由。在记录“披发当风，鼓琴而歌”的披头士最后的专辑《Let It Be》封面上，平日里总是板着脸的George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长时间被Lennon/McCartney的光辉遮掩下的天才，终于可以放开把以前积压的佳作发表了，于是有了他的第一张个人专辑三张碟的佳作；而平时总是在傻笑的Ringo在封面上露出了严肃的表情，蓝眼睛里产生了忧愁，为他之后的单飞生涯的前景表示堪忧，然而乐观的性格让他笑到了今天；戴着眼镜的John和浓密大胡子的Paul在歌唱着，也预示了在单飞的生涯中，他们二位会一如既往地演唱。这样的四张脸构成了当年贾宏声的父亲按图索骥找到的那盘“达逼兔斯”磁带封面。

来自Paul的贝斯，George的吉他，Ringo的打击乐和John的钢琴声交织在一起，有当年披头士时期一起成长的默契，也有单飞之后时间赋予各自的成熟音乐家的经验。在George的滑音吉他独奏时，四个人的歌声在空中相遇，和声天衣无缝，像当年他们合唱Flying一样，歌声打破空间时间的限定，如飞鸟一般自由融会贯通，多维空间折叠在一起，在色彩斑斓的世界展开奇幻之旅。在歌曲的结尾，由George演奏的夏威夷四弦琴和John生前的一句录音制作的特殊的效果淡出。他们用从前披头士最善用的倒放的录音方式做出了类似“John Lennon”的声音。这首跨时代的经典再次以解散15年的披头士乐队的名义登上了各大排行榜。

由Joe Pytka导演的《Free as a Bird》的MV，于1997年获得格莱美最佳音乐录影带奖。片中用黑白纪录片的形式，以一只鸟的视角鸟瞰了披头士的各个重要时期和相关作品，像是约翰列侬化身为一只自由的飞鸟，穿梭时空，回首当年的一幕幕。披头士短暂却辉煌的历史被尽收眼底。

MV的最后飞鸟飞出了披头士演出的小剧场。如果这只自由飞鸟继续飞行的话，它应该会来纽约曼哈顿中央公园西72街的入口处的一块三角形的园地。那里有一块绿色的牌子上标着“草莓地(Strawberry Fields)”。在草莓地的中央，美洲榆树掩映之下，有一个由来自庞贝的马赛克组成的黑白相间的圆形地面，圆面中间镶嵌着“IMAGINE”的字样。每天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都会在这里停下来小憩一下，或献花，或拍照留念，或坐下来听流浪歌手演唱列侬和披头士的歌曲，来追忆伟大的约翰列侬。2013年春的一天，在午后的和风下，我在这里坐了一个下午，看着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在地面上有粉笔字写着的“Love from John & Yoko”“John 3:16”“Make Love Not Wars”等充满爱意的话语；听着一位黑人大爷在弹唱经典歌曲，后来一位须发皆白戴着大墨镜的白人大爷坐在那位流浪歌手旁边，和他一起唱一起摇，也许他回想到了当年的嬉皮时代，反战，摇滚，性爱，迷药，理想，自由。

而在草莓地的对面就是列侬遇刺的公寓大厦，1980年12月8日，约翰列侬被狂热歌迷刺杀，再也没有站起来。今年是列侬遇刺35周年，也是他诞辰75周年，他的遗孀小野洋子要在纽约中央公园召集人们用身体组成目前人类历史上最大的反战符号，倡导爱和和平，反对暴力。小野洋子几十年间没有停止继续宣扬爱和谅解，没有因为暴力杀死她的爱人同志而放弃他们当年的信仰。1981年她出版的唱片封面是带血摔破的列侬的眼镜映衬下灰蒙蒙的纽约，她口中唱着再见忧伤，可是忧伤却在她的歌声和萨克斯风中弥散。Elton John反复地呼唤着约翰的名字，Johnny，你昔日玩耍的花园如今如此空旷。Paul流着热泪在他的Here Today中回想约翰的音容笑貌。曾经想把妹妹嫁给Paul的披头士脑残粉Ozzy Osborne回应说他也愿做一个梦想者。Bob Dylan向上帝祷告赐予约翰安宁，让他睡吧他太累了，在另一个世界安然。但是他的精神会继续闪耀，继续摇滚。五月天也写道：“能不能暂时把你的勇气给我，在梦想快消失的时候。”

在录音的时候，余下的三位披头士假装John只是暂时离开去喝了一杯茶，这样录音的时候就不会那么悲伤了。本来三缺一的状况被音乐神奇的魔力解决，披头士这个在流行音乐史上不断创新改造流行音乐面貌的乐团又一次创造了新的形式。Beyond乐队用已逝去的黄家驹留下的未完成作品在解散后再聚首用类似的方式完成了《抗战二十年》。周杰伦在演唱会上，利用更高级的科技和邓丽君完成了隔空对唱。音乐和想象力让我们消除了时空限制界限。我们不得不感谢当年跳脱偶像光环，蓄起胡须钻进录音室的那四个青年，他们让飘渺的印度西塔琴在Norwegian Wood中余音绕梁，让各种节拍在同一首歌中交替使用，让各种动物的声音出现在音乐里，让实验音乐走近普通听众，让不同的歌曲串联成一个宏大的交响篇章，让已经逝去的他回来和他们在音乐中相遇。

The Beatles强大的创造力已经启发了后世无数个摇滚乐团，不止如此，他们的音乐人生和人格魅力还在继续给人类以营养，继续抚慰受伤的心灵，继续在青年人的心中播下种子，那四个青年永远不会在我们的心中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