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单语播音主持创作不同,双语播音主持创作的交流对象比较特殊,有在场的交流对象(包括现场嘉宾、现场观众)、不在场交流对象(虚拟的目标听众或目标观众),他们一定是来自不同国家、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与他们进行的双语交流,无论是真实交流,还是虚拟交流,最终必须满足目标受众:英语受众、或者汉语受众、或者既懂英语又懂汉语的双语受众的欣赏需求。受众由于受不同语言文化和国家文化的影响,其欣赏要求、审美要求大不相同,将直接反作用于双语播音主持创作主体。
因此,把握交流对象的特殊性有助于提高双语播音主持艺术创作的有效性。我们将从文化定势、附加语、俗语三方面来看其特殊性。
在双语交流之前、怎样对不在场的交流对象进行设想?在双语交流之时,怎样对在场的交流对象进行预测?这些将直接影响双语播音主持创作。而我们设想传播对象一般会有一个心理准备,一般会以自己对交流对象的文化背景的固定看法为基础,来预测对方可能出现的反应,做到心中有数。如果没有任何定势,对不同文化背景的受众交流,就可能只以自己的审美或价值准则作为标准,那么传播效果可想而知。毋庸置疑,文化定势将首先对双语播音主持创作产生直接影响。
定势可以被看成是某种具有信念或情感性质的态度,也可被看成是对外界事物分类的感知过程中的产物,是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具备的一种信念式的态度;它是一种思维定势,这一概念首先由Walter Lippman提出,他把定势比做人们 “头脑中的画面(pictures in mind)” [1] 。
正如《跨文化交际学》一书中所说,在汉语和英语两种审美文化之间,大体上对应着以圆式思维为取向的东方审美文化和以演绎思维为取向的西方审美文化 ;群体取向的中国文化和个人主义取向的西方文化,情感型的中国文化重含蓄的语言观和工具型的西方文化求精确的语言观……所以,当我们把汉语英语两种文化,两种母语群体,看成是截然不同的、完全对立的文化群体时,就会产生文化定势(stereotyping)。
尽管本质上讲,定势是过于一般的,过于简单化的,过于忽略细节差别的,过于夸大了与某群体的人相关的信念或态度,是一种简单化的认知方式。在这种简单化的定势范畴之中,有些定势是真实的或只是部分真实。不过,它们都是从一般化或极端化的事实中发展而来的,这些一般化的认知能帮助我们 “从大体上” 来设想受众的心理并预测其反应。
据Ron Scollon和Suzanne Wong Scollon的看法,定势是一种思维方式,一种无视群体内部存在着差异的思维方式,一种无视普遍性之外还存在着特殊性的思维方式 [2] 。我们不能用某一群体的特征来给某一个人下定义,个体不可能具有他的群体的所有特征。
应该承认,审美文化定势有“忽视审美个性”的局限性,所以,对双语播音主持创作者来说,仅考虑某文化的整体定势是不够的,它只是提供了针对汉语和英语两种文化大背景下的受众群体进行笼统设想和预测的模式。
在双语语境中,我们既要笼统地考虑文化定势,又要充分、灵活地考虑交流对象的文化个性。
播音员主持人要把握好一个“度”的问题:定势应该是先念的,但不应是固执的,否则,就成了一种偏见(Prejudice)。
由于文化定势带有固定的信念和情感色彩,太强的定势一不小心很容易演变成偏见。偏见是基于错误的判断先入为主,对别的群体文化采取否定的态度或抵制的情绪,用W.Gudykunst的话来说,“偏见是以一种错误的或不可变通的概括为基础的一种反感的心态” [3] 。
当我们设想受众时,或预测嘉宾的心理反应时,一旦认识到有些定势是错误的,或者当我们一旦认识到播讲对象的范围偏离到其文化特征之外,就必须调整固有的定势,远离偏见。否则它会使我们的语言表达色彩走向两个极端:要么冷漠地排斥,要么亲昵地迎合。
双语播音主持如何正确把握文化定势,其解决途径就是抓住双语转换针对性特点(我们将在“第七章双语转换的特点与技巧”章节里进入操作层面详细论述)。
美国语言学家Michael West认为:“附加语是当一个人想要说话又并不表达任何意思时所使用的一种口头语。”如:uh/mm/oh;well/any way/now/of course/in any case/by the way;You know./I mean./let me see.这与我们汉语理解的附加语相接近,它是概念意义很弱或没有概念意义的词语,带有很大的随意性。
中国人习惯于“慎言”,认为言多必失,宁可沉默而不多言的禀性形成汉语中只有在语言卡壳时才出现类似的语言填补的现象。因此,汉语一般把附加语看做是语言中的多余成分,一旦进入大众传播领域,播音主持语言要求的就是精粹的口语,当附加语太多而成了一种口头禅,将不利于语言的净化和信息的传播,应努力避免。
但有意思的是,美国观众很喜爱的一个电视节目Cosby Show 的主持人Cosby在一次半个小时的节目里共使用了78个附加语,观众竟然很乐于接受。《加利福尼亚报》评论还说这些词语使他的语言显得情深意厚,生动幽默,趣味无穷,百听不厌。而且,据美国语言学界所作的统计,在美国电视台和电台的节目里,80% 以上的主持人在回答问题时使用Well这一附加语作开始语。
如 :Well, well, you know, this case is very interesting.
Well有如下功用:
(1)表示已听清对方的问题;
(2)借此获得一个顿歇,以构思自己的话语;
(3)向提问者表示即将开始回答。
美国人话语中断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时,也会使用Well这一“填补沉默附加语”(Silence filling tags),以打破沉默体现积极热情。
与此不同的是,早在1969年英国出现过一个名叫 “A National Society for the supression of ‘Y’know Y’know,Y’know’ in the diction of Broadcasters”,即消除播音员语言中“你知道”泛滥现象全国协会。这个团体认为英国播音员讲话中经常出现的插入语 “You know”是没有受过教育的美国黑人用语。受教育程度低的黑人说话吞吞吐吐,用词没有把握,每逢语塞就用一个You Know 来填补语言空白,掩饰词汇的贫乏,这种出格的插入语不应出现在英国播音员的口中。协会的成员专门监听英国广播电视中泛滥成灾的You know 出现的次数,就像监测空气污染一样 [4] 。
可见,附加语的习惯用法在不同国家、不同文化中显然存在某些差异,所以在双语播音主持创作中要注意中外交流对象表达习惯的特殊差异,以不影响对 “目标受众” 的传播效果为前提,进行适度调控。
由于东西方习俗(folkways)和传统习惯(mores)大体上不同,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不同的民族文化积淀以及社会规范总是反映在不同的语言中。俗语,在口耳相传中约定俗成,它犹如历史文化的一块活化石,蕴藏着丰富生动的信息,反映着不同的语言在文化底蕴方面的差异。
在英语语言里,有的经过历史的选择和淘汰,对汉民族的文化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已经和汉语融为一体,如“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武装到牙齿”等,这些都是舶来品,它们早已为东西方受众所共同接受。
但是,东西方受众在审美习惯、语言表达上的差异仍然存在很大空间,我们除却语法方面的习惯不说(例如,英语受众习惯了把表示时间、地点和条件的短语或从句放在句尾,而汉语受众则习惯将其放在句首);在俗语方面,相同的含义,表达的方式却不一样。汉语交流对象习惯了说“壮如牛”、“蠢得像猪”,而英语交流对象则习惯说“壮如马”、“蠢得像鹅”;汉语交流对象视“龙”为中华民族图腾的象征,是威严、神圣、吉祥、非凡的象征,而英语交流对象则视之为“怪诞的毒兽”;俗话说,“Speaking of the devil,and the devil appears”(“说鬼,鬼就到”),英语交流对象习以为常,而对于汉语交流对象来说,“说曹操,曹操到”可能更容易接受……诸如此类的特殊差异对汉英双语播音主持创作提出了要求。
双语播音主持创作者要充分尊重交流对象的特殊性,求同存异。比如,在说英语时尽量符合英语民族的审美习惯和表达方式 ;在说汉语时尽量符合汉语民族的审美习惯和表达方式,唯有如此,汉英双语播音创作才可能各展所长,满足交流对象的欣赏要求。
[1] 贾玉新著:《跨文化交际学》,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第104页。
[2] Ron Scollon,Suzanne Wong Scollon,Intercultural CommunicatIon,Blackwell, 1995,P.154-158.
[3] W.Gudykunst, Communication with Strangers,P.102。
[4] 申小龙著:《语言与文化的现代思考》,河南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14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