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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封禅

封禅第五十

桓公既霸,会诸侯于葵丘,而欲封禅。管仲曰:“古者封泰山禅梁父者七十二家,而夷吾所记者十有二焉。昔无怀氏封泰山,禅云云;芻羲封泰山,禅云云;神农封泰山,禅云云;炎帝封泰山,禅云云;黄帝封泰山,禅云云;颛顼封泰山,禅云云;帝喾封泰山,禅云云;尧封泰山,禅云云:舜封泰山,禅云云;禹封泰山,禅会稽;汤封泰山,禅云云;周成王封泰山,禅社首。

皆受命然后得封禅。”桓公曰:“寡人北伐山戎,过孤竹:西伐大夏,涉流沙,束马悬车,上卑耳之山;南伐至召陵,登熊耳山以望江汉。兵车之会三,而乘车之会六,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诸侯莫违我。昔三代受命,亦何以异乎?”

于是管仲睹桓公不可穷以辞,因设之以事,曰:“古之封禅,上之黍,北里之禾,所以为盛;江淮之间,一茅三脊,所以为藉也。东海致比目之鱼,西海致比翼之鸟,然后物有不召而自至者十有五焉。今凤凰、麒麟不来,嘉谷不生,而蓬蒿、藜莠茂,鸱枭数至,而欲封禅,毋乃不可乎?”于是桓公乃止。

小问第五十一

桓公问管子曰:“治而不乱,明而不蔽,若何?”管子对曰:“明分任职,则治而不乱,明而不蔽矣。”公曰:“请问富国奈何?”管子对曰:“力地而动于时,则国必富矣。”公又问曰:“吾欲行广仁大义,以利天下,奚为而可?”管子对曰:“诛暴禁非,存亡继绝,而赦无罪,则仁广而义大矣。”公曰:“吾闻之也,夫诛暴禁非,而赦无罪者。必有战胜之器,攻取之数,而后能诛暴禁非,而赦无罪。请问战胜之器?”管子对曰:“选天下之豪杰,致天下之精材,来天下之良工,则有战胜之器矣。”公曰:“攻取之数何如?”管子对曰:“毁其备,散其积,夺之食,则无固城矣。”公曰:“然则取士若何?”管子对曰:“假而礼之,厚而无欺,则天下之士至矣。”公曰:“致天下之精材若何?”管子对曰:“五而六之,九而十之,不可为数。”公曰:“来工若何?”管子对曰:“三倍,不远千里。”桓公曰:“吾已知战胜之器,攻取之数矣。请问行军袭邑,举错而知先后,不失地利若何?”管子对曰:“用货察图。”公曰:“野战必胜若何?”管子对曰:“以奇。”公曰:“吾欲遍知天下若何?”管子对曰:“小以吾不识,则天下不足识也。”公曰:“守、战、远见,有患。夫民不必死,则不可与出乎守战之难,不必信,则不可恃而外知。夫恃不死之民而求以守战,恃不信之人而求以外知,此兵之三也。使民必死必信若何?”管子对曰:“明三本。”公曰:“何谓三本?”管子对曰:“三本者,一曰固,二曰尊,三曰质。”公曰:“何谓也?”管子对曰:“故国父母坟墓之所在,固也;田宅爵禄,尊也;妻子,质也。三者备,然后大其威,厉其意,则民必死而不我欺也。”

桓公问治民于管子。管子对曰:“凡牧民者,必知其疾,而忧之以德,勿惧以罪,勿止以力。慎此四者,足以治民也。”桓公曰:“寡人睹其善也,何为其寡也?”管仲对曰:“夫寡非有国者之患也。昔者天子中立,地方千里,四言者该焉,何为其寡也?夫牧民不知其疾则民疾,不忧以德则民多怨,惧之以罪则民多诈,止之以力则往者不反,来者距。故圣王之牧民也,不在其多也。”桓公曰:“善,勿已,如是又何以行之?”管仲对曰:“质信极仁,严以有礼,慎此四者,所以行之也。”桓公曰:“请闻其说。”管仲对曰:“信也者,民信之;仁也者,民怀之:严也者,民畏之;礼也者,民美之。语曰,泽命不渝,信也;非其所欲,勿施于人,仁也;坚中外正,严也;质信以让,礼也。”桓公曰:“善哉!牧民何先?”管子对曰:“有时先政,有时先德。飘风暴雨不为人害,涸旱不为民患,百川道,年谷熟,籴贷贱,禽兽与人聚食民食,民不疾疫。当此时也,民富且骄。牧民者厚收善岁以充仓廪,禁薮泽,先之以事,随之以刑,敬之以礼乐以振其淫。此谓先之以政。飘风暴雨为民害,涸旱为民患,年谷不熟,岁饥籴贷贵,民疾疫。当此时也,民贫且罢。牧民者发仓廪、山林、薮泽以共其财,后之以事,先之以恕,以振其罢。此谓先之以德。其收之也,不夺民财;其施之也,不失有德。富上而足下,此圣王之至事也。”桓公曰:“善。”

桓公问管仲曰:“寡人欲霸,以二三子之功,既得霸矣。今吾有欲王,其可乎?”管仲对曰:“公当召叔牙而问焉。”鲍叔至,公又问焉。鲍叔对曰:“公当召宾胥无而问焉。”宾胥无趋而进,公又问焉。宾胥无对曰:“古之王者,其君丰,其臣杀。今君之臣丰。”公遵遁,缪然远立。三子遂徐行而进。公曰:“昔者大王贤,王季贤,文王贤,武王贤,武王伐殷克之,七年而崩,周公旦辅成王而治天下。仅能制于四海之内矣。今寡人之子不若寡人,寡人不若二三子。以此观之,则吾不王必矣。”

桓公曰:“我欲胜民,为之奈何?”管仲对曰:“此非人君之言也。胜民为易。夫胜民之为道,非天下之大道也。君欲胜民,则使有司疏狱,而谒有罪者偿,数省而严诛,若此,则民胜矣。虽然,胜民之为道,非天下之大道也。使民畏公而不见亲,祸亟及于身。虽能不久,则人持莫之弑也,危哉。君之国岌乎。”

桓公观于厩,问厩吏曰:“厩何事最难?”厩吏未对。管仲对曰:“夷吾尝为圉人矣,傅马栈最难。先傅曲木,曲木又求曲木,曲木已傅,直木无所施矣。先傅直木,直木又求直木,直木已傅,曲木亦无所施矣。”

桓公谓管仲曰:“吾欲伐大国之不服者奈何?”管仲对曰:“先爱四封之内,然后可以恶境外之不善者;先定卿大夫之家,然后可以危邻之敌国。是故先王必有置也,然后有废也;必有利也,然后有害也。”

桓公践位,令衅社塞祷。祝凫巳紃献胙,祝曰:“除君苛疾与若之多虚而少实。”桓公不说,睼目而视祝凫巳紃。祝凫已紃授酒而祭之曰:“又与君子若贤。”桓公怒,将诛之,而未也。以复管仲,管仲于是知桓公之可以霸也。

桓公乘马,虎望见之而伏。桓公问管仲曰:“今者寡人乘马,虎望见寡人而不敢行,其故何也?”管仲对曰:“意者君乘驳马而桓,迎曰而驰乎?”

公曰:“然。”管仲对曰:“此象也。食虎豹,故虎疑焉。”

楚伐莒,莒君使人求救于齐桓公。将救之,管仲曰:“君勿救也。”公曰:

“其故何也?”管仲对曰:“臣与其使者言,三辱其君,颜色不变。臣使官无满其礼三强,其使者争之以死。莒君,小人也。君勿救。”桓公果不救而莒亡。

桓公放春,三月观于野。桓公曰:“何物可比于君子之德乎?”隰朋对曰:

“夫粟,内甲以处,中有卷城,外有兵刃。未敢自恃,自命日粟。此其可比于君子之德乎!”管仲曰:“苗,始其少也,鼻鼻乎何其孺子也!至其壮也,庄庄乎何其士也!至其成也,由由乎兹免,何其君子也!天下得之则安,不得则危,故命之日禾。此其可比于君子之德矣。”桓公曰:“善。”

桓公北伐孤竹,未至卑耳之十里,然止。瞠然视,援弓将射,引而未敢发也。谓左右曰:“见是前人乎?”左右对曰:“不见也。”公曰:“事其不济乎?寡人大惑。今者寡人见人长尺而人物具焉:冠,右祛衣,走马前疾。

事其不济乎?寡人大惑。岂有人若此者乎?”管仲对曰:“臣闻登山之神有俞儿者,长尺而人物具焉。霸王之君兴,而登山神见。且走马前疾,道也。祛衣,示前有水也。右祛衣,示从右方涉也。”至卑耳之,有赞水者曰:“从左方涉,其深入冠;从右方涉,其深至膝。若右涉,其大济。”桓公立拜管仲于马前曰:“仲父之圣至若此,寡人之抵罪也久矣。”管仲对曰:“夷吾闻之,圣人先知无形。今已有形,而后知之,臣非圣也,善承教也。”

桓公使管仲求宁戚,宁戚应之曰:“浩浩乎。”管仲不知,至中食而虑之。

婢子曰:“公何虑?”管仲曰:“非婢子之所知也。”婢子曰:“公其毋少少,毋贱贱。昔者吴干战,未不得入军门。国子挝其齿,遂入,为干国多。百里奚,秦国之饭牛者也。穆公举而相之,遂霸诸侯。由是观之,贱岂可贱,少岂可少哉?”管仲曰:“然。公使我求宁戚,宁戚应我曰:‘浩浩乎’吾不识。”婢子曰:“诗有之:‘浩浩者水,育育者鱼,未有室家,而安召我居’。宁子其欲室乎。”

桓公与管仲阖门而谋伐莒,未发也,而已闻于国矣。桓公怒谓管仲曰:“寡人与仲父阖门而谋伐莒,未发也,而已闻于国,其故何也?”管仲曰:“国必有圣人。”桓公曰:“然夫日之役者,有执席食以视上者,必彼是邪?”

于是乃令之复役,毋复相代。少焉,东郭邮至。桓公令傧者延而上,与之分级而立,问焉,曰:“子言伐莒者乎?”东郭邮曰:“然,臣也。”桓公曰:“寡人不言伐莒而子言伐莒,其故何也?”东郭邮对曰:“臣闻之,君子善谋,而小人善意,臣意之也。”桓公曰:“子奚以意之?”东郭邮曰:“夫欣然喜乐者,钟鼓之色也;夫渊然清静者,都盬之色也:族然丰满,而手足姆动者,兵甲之色也。日者,臣视二君之在台上也,口开而不阖,是言莒也;举手而指,势当莒也。且臣观小国诸侯之不服者,唯莒。于是臣故日伐莒。”桓公曰:“善哉,以微射明,此之谓乎!子其坐,寡人与子同之。”

客或欲见于齐桓公,请仕上官,授禄千钟。公以告管仲。曰:“君子之。”

客闻之曰:“臣不仕矣。”公曰:“何故?”对曰:“臣闻取人以人者,其去人也,亦用人。吾不仕矣。”

七臣七主第五十二

或以平虚请论七主之道,得六过一是,以还自镜,以知得失。以绳七臣,得六过一是。呜呼美哉,成事矣。

申主:任势守数以为常,周听近远以续明。皆要审则法令固,赏罚必则下服度。不备待而得和,则民反素也。故主虞而安,吏肃而严,民朴而亲,官无邪吏,朝无奸臣,下无侵争,世无刑民。

惠主:丰赏厚赐以竭藏,赦奸纵过以伤法。藏竭则主权衰,法伤则奸门。故曰:“泰则反败矣。”

侵主:好恶反法以自伤,喜决难知以塞明。从狙而好小察,事无常而法令曳。不,则国失势。

芒主:目伸五色,耳常五声,四邻不计,司声不听,则臣下恣行而国权大倾。不,则所恶及身。

劳主:不明分职,上下相干,臣主同则。刑振以丰,丰振以刻。去之而乱,临之而殆,则后世何得?

振主:喜怒无度,严诛无赦,臣下振恐,不知所错,则人反其故。不,则法数日衰而国失固。

亡主:不通人情以质疑,故臣下无信。尽自治其事则事多,多则昏,昏则缓急俱植。不则余力自失,见所不善而罚。故一人之治乱在其心,一国之存亡在其主。天下得失,道一人出。主好本则民好垦草莱,主好货则人贾市,主好宫室则工匠巧,主好文采则女工靡。夫楚王好小腰而美人省食,吴王好剑而国士轻死。死与不食者,天下之所共恶也,然而为之者何也?从主之所欲也。而况愉乐音声之化乎?夫男不田,女不缁,工技力于无用,而欲土地之毛,仓库满实,不可得也。土地不毛则人不足,人不足则逆气生,逆气生则令不行。然强敌发而起,虽善者不能存。何以效其然也?曰:昔者纣是也。诛贤忠,近谗贼之士而贵妇人,好杀而不勇,好富而忘贫。驰猎无穷,鼓乐无厌,瑶台玉圃不足处,驰车千驷不足乘,材女乐三千人,钟石丝竹之音不绝。百姓罢乏,君子无死,卒莫有人,人有反心,遇周武王,遂为周氏之禽。此营于物而失其情者也,愉于淫乐而忘后患者也。故设用无度国家踣,举事不时,必受其蔺。夫仓库非虚空也,商宦非虚坏也,法令非虚乱也,国家非虚亡也。彼时有春秋,岁有赈凶,政有急缓。政有急缓故物有轻重,岁有赈凶故民有羡不足,时有春秋故谷有贵贱。而上不调淫,故游商得以什佰其本也。百姓之不田,贫富之不訾,皆用此作。城郭不守,兵士不用,皆道此始。夫亡国踣家者,非无壤土也,其所事者,非其功也。夫凶岁雷旱,非无雨露也,其燥湿非其时也。乱世烦政,非无法令也,其所诛赏者非其人也。

暴主迷君,非无心腹也,其所取舍非其术也。故明主有六务四禁。六务者何也?一曰节用,二曰贤佐,三曰法度,四曰必诛,五曰天时,六曰地宜。四禁者何也?春:无杀伐,无割大陵,保大衍,伐大木,斩大山,行大火,诛大臣,收谷赋。夏:无遏水达名川,塞大谷,动土功,射乌兽。秋:毋赦过、释罪、缓刑。冬:无赋爵赏禄,伤伐五藏。故春政不禁则百长不生,夏政不禁则五谷不成,秋政不禁则奸邪不胜,冬政不禁则地气不藏。四者俱犯,则阴阳不和,风雨不时,大水漂州流邑,大风飘屋折树,暴火焚地焦草:天冬雷,地冬霆,草木夏落而秋荣;蛰虫不藏,宜死者生,宜蛰者鸣;苴多蟆,山多虫蚊;六畜不蕃,民多夭死;国贫法乱,逆气下生。故曰:台榭相望者,亡国之庑也:驰车充国者,追寇之马也,羽剑珠饰者,斩生之斧也;文采纂组者,燔功之窑也。明王知其然,故远而不近也。能去此取彼,则人主道备矣。夫法者所以兴功惧暴也,律者所以定分止争也,令者所以令人知事也。

法律政令者,吏民规矩绳墨也。夫矩不正,不可以求方:绳不信,不可以求直。法令者,君臣之所共立也;权势者,人主之所独守也。故人主失守则危,臣吏失守则乱。罪决于吏则治,权断于主则威,民信其法则亲。是故明王审法慎权,下上有分。夫凡私之所起,必生于主。夫上好本则端正之士在前,上好利则毁誉之士在侧;上多喜善赏,不随其功,则士不为用;数出重法,而不克其罪,则奸不为止。明王知其然,故见必然之政,立必胜之罚。故民知所必就,而知所必去,推则往,召则来,如坠重于高,如渎水于地。故法不烦而吏不劳,民无犯禁,故有百姓无怨于上矣。

法臣:法断名决,无诽誉。故君法则主位安,臣法则货赂止而民无奸。

呜呼美哉,名断言泽。

饰臣:克亲贵以为名,恬爵禄以为高。好名则无实,为高则不御。故《记》曰:“无实则无势,失辔则马焉制?”

侵臣:事小察以折法令,好佼友而行私请。故私道行则法度侵,刑法繁则奸不禁。主严诛则失民心。

谄臣:多造钟鼓,众饰妇女以胮上。故上脾则四邻不计,而司声直禄。

是以谄臣贵而法臣贱,比之谓微孤。

愚臣:深罪厚罚以为行,重赋敛、多兑道以为上,使身见憎而主受其谤。

故《记》称之曰:“愚忠谗贼”,此之谓也。

奸臣:痛言人情以惊主,开罪党以为雠除。为雠除则罪不辜,罪不辜则与雠居。故善言可恶以自信,而主失亲。

乱臣:自为辞功禄,明为下请厚赏。居为非母,动为善栋。以非买名,以是伤上,而众人不知。此之谓微攻。

禁藏第五十三

禁藏于胸胁之内,而祸避于万里之外。能以此制彼者,唯能以己知人者也。夫冬日之不滥,非爱冰也,夏日之不炀,非爱火也。为不适于身便于体也。夫明王不美宫室,非喜小也:不听钟鼓,非恶乐也。为其伤于本事,而妨于教也。故先慎于己而后彼,官亦慎内而后外,民亦务本而去末。

居民于其所乐,事之于其所利,赏之于其所善,罚之于其所恶,信之于其所余财,功之于其所无诛。于下无诛者,必诛者也;有诛者,不必诛者也。

以有刑至无刑者,其法易而民全:以无刑至有刑者,其刑烦而奸多。夫先易者后难,先难而后易,万物尽然。明王知其然,故必诛而不赦,必赏而不迁者,非喜予而乐其杀也,所以为人致利除害也。于以养老长弱,完活万民,莫明焉。

夫不法法则治。法者天下之仪也,所以决疑而明是非也,百姓所县命也。

故明王慎之,不为亲戚故贵易其法,吏不敢以长官威严危其命,民不以珠玉重宝犯其禁。故主上视法严于亲戚,吏之举令敬于师长,民之承教重于神宝。

故法立而不用,刑设而不行也。夫施功而不钧,位虽高为用者少:赦罪而不一,德虽厚不誉者多;举事而不时,力虽尽其功不成:断刑而不当,斩虽多其暴不禁。夫公之所加,罪虽重下无怨气;私之所加,赏虽多士不为欢。行法不道,众民不能顺;举错不当,众民不能成;不攻不备,当命为愚人。

故圣人之制事也,能节宫室、适车舆以实藏,则国必富、位必尊:能适衣服、去玩好以奉本,而用必赡、身必安矣;能移无益之事、无补之费,通币行礼,而党必多、交必亲矣。夫众人者,多营于物,而苦其力、劳其心,故困而不赡,大者以失其国,小者以危其身。凡人之情:得所欲则乐,逢所恶则忧,此贵贱之所同有也。近之不能勿欲,远之不能勿忘,人情皆然。而好恶不同,各行所欲,而安危异焉,然后贤不肖之形见也。夫物有多寡,而情不能等;事有成败,而意不能同;行有进退,而力不能两也。故立身于中,养有节:宫室足以避燥湿,食饮足以和血气,衣服足以适寒温,礼仪足以别贵贱,游虞足以发欢欣,棺椁足以朽骨,衣衾足以朽肉,坟墓足以道记。不作无补之功,不为无益之事,故意定而不营气情。气情不营则耳目谷、衣食足;耳目谷、衣食足,则侵争不生,怨怒无有,上下相亲,兵刃不用矣。故适身行义,俭约恭敬,其唯无福,祸亦不来矣:骄傲侈泰,离度绝理,其唯无祸,福亦不至矣。是故君子上观绝理者以自恐也,下观不及者以自隐也。

故曰:誉不虚出,而患不独生,福不择家,祸不索人,此之谓也。能以所闻瞻察,则事必明矣。

故凡治乱之情,皆道上始。故善者圉之以害,牵之以利。能利害者,财多而过寡矣。夫凡人之情,见利莫能勿就,见害莫能勿避。其商人通贾,倍道兼行,夜以续日,千里而不远者,利在前也。渔人之入海,海深万仞,就波逆流乘危百里宿夜不出者,利在水也。故利之所在,虽千仞之山无所不上,深渊之下,无所不入焉。故善者执利之在,而民自美安;不推而往,不引而来,不烦不扰,而民自富。如鸟之覆卯,无形无声,而唯见其成。

夫为国之本,得天之时而为经,得人之心而为纪,法令为维纲,吏为网罟,什伍以为行列,赏诛为文武,缮农具当器械,耕农当攻战,推引铫耨以当剑戟,被蓑以当铠襦,菹笠以当盾橹。故耕器具则战器备,农事习则功战巧矣。当春三月,裻室趁造,钻燧易火,抒井易水,所以去兹毒也。举春祭,塞久祷,以鱼为牲,以蘖为酒,相召,所以属亲戚也。毋杀畜生,毋拊卯,毋伐木,毋夭英,毋拊竿,所以息百长也。赐鳏寡,振孤独,贷无种,与无赋,所以劝弱民。发五政,赦薄罪,出拘民,解仇雠,所以建时功施生谷也。

夏赏五德,满爵禄,迁官位,礼孝弟,复贤力,所以劝功也。秋行五刑,诛大罪,所以禁淫邪,止盗贼。冬收五藏,万物,所以内作民也。四时事备,而民功百倍矣。故春仁、夏忠、秋急、冬闭,顺天之时,约地之宜,忠人之和,故风雨时,五谷实,草木美多,六畜蕃息,国富兵强,民材而令行,内无烦扰之政,外无强敌之患也。

夫动静顺然后和也,不失其时然后富,不失其法然后治。故国不虚富,民不虚治。不治而昌,不乱而亡者,自古至今未尝有也。故国多私勇者其兵弱,吏多私智者其法乱,民多私利者其国贫。故德莫若博厚,使民死之;赏罚莫若成必,使民信之。

夫善牧民者,非以城郭也,辅之以什,司之以伍。伍无非其人,人无非其里,里无非其家。故奔亡者无所匿,迁徙者无所容,不求而约,不召而来。

故民无流亡之意,吏无备追之忧。故主政可往于民,民心可系于主。夫法之制民也,犹陶之于埴,冶之于舍也。故审利害之所在,民之去就,如火之于燥湿,水之于高下。夫民之所生,衣与食也;食之所生,水与土也。所以富民有要,食民有率,率三十亩而足于卒岁。岁兼美恶,亩取一石,则人有三十石;果素食当十石,秕六畜当十石,则人有五十石,布帛麻丝,旁人奇利,未在其中也。故国有余藏,民有余食。夫钩者所以定多寡也,权衡者所以视重轻也,户籍田结者所以知贫富之不訾也。故善者必先知其田,乃知其人,田备然后民可足也。

凡有天下者,以情伐者帝,以事伐者王,以政伐者霸。而谋功者五。一日,视其所爱,以分其威,一人两心,其内必衰也。臣不用,其国可危。二日,视其阴所憎,厚其货赂,得情可深。身内情外,其国可知。三日,听其淫乐,以广其心。遗以竽瑟美人,以塞其内;遗以谄臣文马,以蔽其外。外内蔽塞,可以成败。四日,必深亲之,如与之同生。阴内辩士,使图其计;内勇士,使高其气。内人他国,使背其约、绝其使、拂其意,是必互斗。两国相敌,必承其弊。五日,深察其谋,谨其忠臣,暌其所使,令内不信,使有离意。离意不能合,必内自贼。忠臣已死,故政可夺。此五者谋功之道也。

入国第五十四

入国四旬,五行九惠之教。一曰,老老;二曰,慈幼;三曰,恤孤;四曰,养疾;五曰,合独;六曰,问病;七曰,通穷;八曰,振困;九曰,接绝。

所谓老老者,凡国、都皆有掌老,年七十以上,一子无征,三月有馈肉;八十以上,二子无征,月有馈肉;九十以上,尽家无征,日有酒肉。死,上共棺椁。劝子弟:精膳食,问所欲,求所嗜。此之谓老老。

所谓慈幼者,凡国、都皆有掌幼,士民有子,子有幼弱不胜养为累者,有三幼者无妇征,四幼者尽家无征,五幼又予之葆,受二人之食,能事而后止。此之谓慈幼。

所谓恤孤者,凡国、都皆有掌孤,士民死,子孤幼,无父母所养,不能自生者,属之其乡党、知识、故人。养一孤者一子无征,养二孤者二子无征,养三孤者尽家无征。掌孤数行问之,必知其食饮饥寒身之謝胜而哀怜之。此之谓恤孤。

所谓养疾者,凡国、都皆有掌养疾,聋、盲、喑、哑、跛頢、偏枯、握递,不耐自生者,上收而养之疾官,而衣食之。殊身而后止。此之谓养疾。

所谓合独者,凡国、都皆有掌媒,丈夫无妻日鳏,妇人无夫日寡,取鳏寡而合和之,予田宅而家室之,三年然后事之。此之谓合独。

所谓问病者,凡国、都皆有掌病,士民有病者,掌病以上令问之,九十以上,曰一问:八十以上,二曰一问;七十以上,三曰一问;众庶五曰一问。

疾甚者,以告上,身问之。掌病行于国中,以问病为事。此之谓问病。

所谓通穷者,凡国、都皆有掌穷,若有穷夫妇无居处,穷宾客绝粮食,居其乡党以闻者有赏,不以闻者有罚。此之谓通穷。

所谓振困者,岁凶,庸人訾厉,多死丧;驰刑罚,赦有罪,散仓粟以食之。此之谓振困。

所谓接绝者,士民死上事、死战事,使其知识、故人受资于上而祠之。

此之谓接绝也。

九守第五十五

安徐而静,柔节先定,虚心平意以待须。

右主位

目贵明,耳贵聪,心贵智。以天下之目视则无不见也,以天下之耳听则无不闻也,以天下之心虑则无不知也。辐凑并进,则明不塞矣。

右主明

听之术,曰:勿望而距,勿望而许。许之则失守,距之则闭塞。高山,仰之不可极也;深渊,度之不可测也。神明之德,正静其极也。

右主听

用赏者贵诚,用刑者贵必。刑赏信必于耳目之所见,则其所不见,莫不化矣。诚,畅乎天地,通于神明,况奸伪也?

主赏

一曰天之,二曰地之,三曰人之。四方上下,左右前后,荧惑之处安在?

右主问

心不为九窍,九窍治;君不为五官,五官治。为善者,君子之赏;为非者,君予之罚。君因其所以来,因而予之,则不劳矣。圣人因之,故能掌之。因之循理,故能长久。

右主因

人主不可不周,人主不周则群臣下乱。寂乎其无端也。外内不通,安知所怨?关闭不开,善否无原。

右主周

一曰长目,二曰飞耳,三曰树明。明知千里之外,隐微之中,曰动奸。

奸动则变更矣。

右主参

循名而督实,按实而定名。名实相生,反相为情。名实当则治,不当则乱。名生于实,实生于德,德生于理,理生于智,智生于当。

右督名

桓公问第五十六

齐桓公问管子曰:“吾念有而勿失,得而勿亡,为之有道乎?”对曰:“勿创勿作,时至而随。毋以私好恶害公正,察民所恶,以自为戒。黄帝立明台之议者,上观于贤也;尧有衢室之问者,下听于人也;舜有告善之旌,而主不蔽也;禹立谏鼓于朝,而备讯也;汤有总街之庭,以观人诽也;武王有灵台之复,而贤者进也。此古圣帝明王所以有而勿失,得而勿亡者也。”桓公曰:“吾欲效而为之,其名云何?”对曰:“名日啧室之议。曰:法简而易行,刑审而不犯,事约而易从,求寡而易足。人有非上之所过,谓之正士,内于啧室之议。有司执事者咸以厥事奉职,而不忘焉。此啧室之事也,请以东郭牙为之。此人能以正事争于君前者也。”桓公曰:“善。”

度地第五十七

昔者,桓公问管仲曰:“寡人请问度地形而为国者,其何如而可?”管仲对曰:“夷吾之所闻,能为霸王者,盖天下圣人也。故圣人之处国者,必于不倾之地,而择地形之肥饶者。乡山,左右经水若泽。内为落渠之写,因大川而注焉。乃以其天材、地之所生,利养其人,以育六畜。天下之人,皆为其德而惠其义。乃别制断之,不满州者谓之术,不满术者谓之里。故百家为里,里十为术,术十为州,州十为都,都十为霸国。不如霸国者,国也。以奉天子,天子有万诸侯也,其中有公侯伯子男焉。天子中而处,此谓因天之材,归地之利。内为之城,城外为之郭,郭外为之土阆:地高则沟之,下则堤之。命之日金城。树以荆棘,上相穑著者,所以为固也。岁修增而毋已,时修增而毋已。福及孙子,此谓人命万世无穷之利,人君之葆守也。臣服之以尽忠于君,君体有之以临天下,故能为天下之民先也。此宰之任,则臣之义也。故善为国者,必先除其五害,人乃终身无患害而孝慈焉。”

桓公曰:“愿闻五害之说。”管仲对曰:“水,一害也;旱,一害也;风雾雹霜,一害也;厉,一害也;虫,一害也。此谓五害。五害之属,水最为大。五害已除,人乃可治。”桓公曰:“愿闻水害。”管仲对曰:“水有大小,又有远近。水之出于山,而流入于海者,命日经水;水别于他水,入于大水及海者,命日枝水;山之沟,一有水一毋水者,命日谷水;水之出于地,流于大水及海者,命日川水;出地而不流者,命日渊水。此五水者,因其利而往之可也,因而扼之可也,而不久常有危殆矣。”桓公曰:“水可扼而使东西南北及高乎?”管仲对曰:“可。夫水之性,以高走下则疾,至于剽石:而下向高,即留而不行。故高其上,领瓴之,尺有十分之三,里满四十九者,水可走也。乃迂其道而远之,以势行之。水之性,行至曲必留退,满则后推前,地下则平行,地高即控,杜曲则毁。杜曲激则跃,跃则倚,倚则环,环则中,中则涵,涵则塞,塞则移,移则控,控则水妄行;水妄行则伤人,伤人则困,困则轻法,轻法则难治,难治则不孝,不孝则不臣矣。故五害之属,伤杀之类,祸福同矣。知备此五者,人君天地矣。”

桓公曰:“请问备五害之道?”管子对曰:“除五害,以水为始。请为置水官,令习水者为吏:大夫、大夫佐各一人,率部校长、官佐各财足。乃取水官左右各一人,使为都匠水工。令之行水道、城郭、堤川、沟池、官府、寺舍及州中,当缮治者,给卒财足。令曰:常以秋岁末之时,阅其民,案家人比地,定什伍口数,别男女大小。其不为用者辄免之,有锢病不可作者疾之,可省作者半事之。并行以定甲士,当被兵之数,上其都。都以临下,视有余不足之处,辄下水官。水官亦以甲士当被兵之数,与三老、里有司、伍长行里,因父母案行。阅具备水之器,以冬无事之时。笼、絃、板、筑,各什六,土车什一,雨什二。食器两具,人有之,锢藏里中,以给丧器。后常令水官吏与都匠,因三老、里有司、伍长案行之。常以朔日始,出具阅之,取完坚,补弊久,去苦恶。常以冬少事之时,令甲士次更以益薪,积之水旁。

州大夫将之,唯毋后时。其积薪也,以事之已;其作土也,以事未起。天地和调,日有长久。以此观之,其利百倍。故常以毋事具器,有事用之,水常可制,而使勿败。此谓素有备而预具者也。”

桓公曰:“当何时作之?”管子曰:“春三月,天地乾燥,水纠列之时也。

山川涸落,天气下,地气上,万物交通。故事已,新事未起,草木荑生可食。

寒暑调,日夜分,分之后,夜日益短,昼日益长。利以作土功之事,土乃益刚。令甲士作堤大水之旁,大其下,小其上,随水而行。地有不生草者,必为之囊。大者为之堤,小者为之防。夹水四周,禾稼不伤。岁埤增之,树以荆棘,以固其地,杂之以柏杨,以备决水。民得其饶,是谓流膏。令下贫守之,往往而为界,可以毋败。当夏三月,天地气壮,大暑至,万物荣华,利以疾杀草,使令不欲扰,命日不长。不利作土功之事,放农焉,利皆耗十分之五,土功不成。当秋三月,山川百泉踊,降雨下,山水出,海路距,雨露属,天地凑泊。利以疾作,收敛毋留。一日把,百日铺。民毋男女,皆行于野。不利作土功之事,濡湿日生,土弱难成。利耗十分之六,土工之事亦不立。当冬三月,天地闭藏,暴雨止,大寒起,万物实熟。利以填塞空郄,缮边城,涂郭术,平度量,正权衡,虚牢狱,实仓,君修乐,与神明相望。

凡一年之事毕矣,举有功,赏贤,罚有罪,迁有司之吏而第之。不利作土工之事,利耗十分之七,土刚不立。昼日益短,而夜日益长,利以作室,不利以作堂。四时以得,四害皆服。”

桓公曰:“寡人悖,不知四害之服奈何?”管仲对曰:“冬作土功,发地藏,则夏多暴雨,秋霖不止。春不收枯骨朽脊,伐枯木而去之,则夏旱至矣。夏有大露原烟,噎下百草,人采食之伤人。人多疾病而不止,民乃恐殆。君令五官之吏,与三老、里有司、伍长行里顺之,令之家起火为温,其田及宫中皆盖井,毋令毒下及食器,将饮伤人。有下虫伤禾稼。凡天灾害之下也,君子谨避之,故不八九死也。大寒、大暑、大风、大雨,其至不时者,此谓四刑。或遇以死,或遇以生,君子避之,是亦伤人。故吏者所以教顺也,三老、里有司、伍长者,所以为率也。五者已具,民无愿者,愿其毕也。故常以冬日顺三老、里有司、伍长,以冬赏罚,使各应其赏而服其罚。五者不可害,则君之法不犯矣。此示民而易见,故民不比也。”

桓公曰:“凡一年之中十二月,作土功,有时则为之,非其时而败,将何以待之?”管仲对曰:“常令水官之吏,冬时行堤防,可治者章而上之都。都以春少事作之。已作之后,常案行。堤有毁作,大雨,各葆其所,可治者趣治,以徒隶给。大雨,堤防可衣者衣之。冲水,可据者据之。终岁以毋败为效。此谓备之常时,祸何从来?所以然者,浊水蒙壤,自塞而行者,江河之谓也。岁高其堤,所以不没也。春冬取土于中,秋夏取土于外,浊水入之不能为败。”桓公曰:“善。仲父之语寡人毕矣,然则寡人何事乎哉?亟为寡人教侧臣。”

地员第五十八

夫管仲之匡天下也,其施七尺。

渎田息徒,五种无不宜。其立后而垂实,其木宜羏、与杜、松,其草宜楚棘。见是土也,命之日五施,五七三十五尺而至于泉。呼音中角。其水仓,其民强。

赤垆,历强肥,五种无不宜。其麻白,其布黄,其草宜白茅与,其木宜赤棠。见是土也,命之日四施,四七二十八尺而至于泉。呼音中商。其水白而甘,其民寿。

黄唐,无宜也,唯宜黍秫也。宜县泽。行瓣落,地润数毁,难以立邑置瓣。其草宜术与茅,其木宜、扰、桑。见是土也,命之日三施,三七二十一尺至于泉。呼音中宫。其泉黄而糗,流徙。

斥埴,宜大菽与麦。其草宜,其木宜杞。见是土也,命之日再施,二七一十四尺而至于泉。呼音中羽。其泉咸,水流徙。

黑埴,宜稻麦。其草宜苹,其木宜白棠。见是土也,命之日一施,七尺而至于泉。呼音中徵。其水黑而苦。

凡听徵,如负猪豕觉而骇。凡听羽,如鸣马在野。凡听宫,如牛鸣纝中。

凡听商,如离群羊。凡听角,如雉登木以鸣,音疾以清。凡将起五音凡首,先主一而三之,四开以合九九,以是生黄钟小素之首,以成宫。三分而益之以一,为百有八,为徵。不无有三分而去其乘,适足,以是生商。有三分,而复于其所,以是成羽。有三分,去其乘,适足,以是成角。

坟延者,六施,六七四十二尺而至于泉。陕之旁,七施,七七四十九尺而至于泉,陕八施,七八五十六尺而至于泉。杜陵九施,七九六十三尺而至于泉。延陵十施,七十尺而至于泉。环陵十一施,七十七尺而至于泉。蔓山十二施,八十四尺而至于泉。付山十三施,九十一尺而至于泉。付山白徒十四施,九十八尺而至于泉。中陵十五施,百五尺而至于泉。青山十六施,百一十二尺而至于泉,青龙之所居,庚泥不可得泉。赤壤山十七施,百一十九尺而至于泉,其下清商,不可得泉。山白壤十八施,百二十六尺而至于泉,其下骈石,不可得泉。陡山十九施,百三十三尺而至于泉,其下有灰壤,不可得泉。高陵土山二十施,百四十尺而至于泉。山之上,命之日悬泉,其地不干,其草如茅与走,其木乃賩,凿之二尺,乃至于泉。山之上。命日复吕,其草鱼肠与莸,其木乃柳,凿之三尺而至于泉。山之上,命之日泉英,其草蕲、白昌,其木乃杨,凿之五尺而至于泉。山之侧,其草兢与棍,其木乃格,凿之二七十四尺而至于泉。山之侧,其草与萎,其木乃区榆,凿之三七十二十一尺而至于泉。

凡草土之道,各有谷造。或高或下,各有草土。叶下于菱,菱下于莞,莞下于蒲,蒲下于苇,苇下于,下于蒌,蒌下于羄,羄下于萧,萧下于薜,薜下于萑,萑下于茅。凡彼草物,有十二衰,各有所归。

九州之土,为九十物。每土有常,而物有次。

群土之长,是唯五粟。五粟之物,或赤或青或白或黑或黄。五粟五章。

五粟之状,淖而不韧,刚而不觳,不泞车轮,不污手足。其种,大重细重,白茎白秀,无不宜也。五粟之土,若在陵在山,在在衍,其阴其阳,尽宜桐柞,莫不秀长。其榆其柳,其鳿其桑,其柘其栎,其槐其杨,群木蕃滋,数大条直以长。其泽则多鱼,牧则宜牛羊。其地其樊,俱宜竹、箭、藻、龟、檀。五臭生之:薜荔、白芷,麋芜、椒、连。五臭所校,寡疾难老,士女皆好,其民工巧。其泉黄白,其人夷篡。五粟之土,干而不格,湛而不泽,无高下,葆泽以处。是谓粟土。

粟土之次,曰五沃。五沃之物,或赤或青或黄或白或黑。五沃五物,各有异则。五沃之状,剽橐土,虫易全处,剽不白,下乃以泽。其种,大苗细苗,裥茎黑秀箭长。五沃之土,若在丘在山,在陵在冈,若在陬,陵之阳,其左其右,宜彼群木,桐、柞、虮,及彼白梓。其梅其杏,其桃其李,其秀生茎起。其其棠,其槐其杨,其榆其桑,其杞其枋,群木数大,条直以长。其阴则生之楂藜,其阳安树之五麻,若高若下,不择畴所。其麻大者,如箭如苇,大长以美;其细者,如如蒸,欲有与名。大者不类,小者则治,揣而藏之,若众练丝。五臭畴生,莲、舆、芜,藁本、白芷。其泽则多鱼,牧则宜牛羊。其泉白青,其人坚劲;寡有疥骚,终无酲。五沃之土,而干不斥,湛而不泽,无高下,葆泽以处。是谓沃土。

沃土之次,曰五位。五位之物,五色杂英,各有异章。五位之状,不塥不灰,青以。及其种,大苇无细苇无,裥茎白秀。五位之土,若在冈在陵,在在衍,在丘在山,皆宜竹、箭,藻、龟、檀。其山之浅,有茏与介。群木安逐,条长数大:其桑其松,其杞其茸,木、胥、容、榆、桃、柳、楝。群药安生,与桔梗,小辛、大蒙。其山之枭,多桔、符、榆;其山之末,有箭与苑;其山之旁,有彼黄,及彼白昌,山藜苇芒。群药安聚,以国民殃。其林其漉,其槐其楝,其柞其谷,群木安逐,乌兽安族。既有麇,又且多鹿。其泉青黑,其人轻直,省事少食。无高下,葆泽以处。是谓位土。

位土之次,曰五隐。五隐之状,黑土黑,青怵以肥,芬然若灰。其种,葛,茎黄秀恚目,其叶若苑。以蓄殖果木,不若三土以十分之二,是谓隐土。

隐土之次,曰五壤。五壤之状,芬然若泽、若屯土。其种,大水肠、细水肠,裥茎黄秀以慈。忍水旱,无不宜也。蓄殖果木,不若三土以十分之二,是谓壤土。

壤土之次,曰五浮。五浮之状,捍然如米。以葆泽,不离不坼。其种,忍。忍叶如叶,以长狐茸。黄茎黑茎里秀,其粟大,无不宜也。蓄殖果木,不如三土以十分之二。

凡上土三十物,种十二物。

中土曰五。五之状,廪焉如鉎,润湿以处。其种,大稷细稷,裥茎黄秀以慈。忍水旱,细粟如麻。蓄殖果木,不若三土以十分之三。

土之次,曰五。五之状,强力刚坚。其种,大邯郸细邯郸,茎叶如虮,其粟大。蓄殖果木,不若三土以十分之三。

土之次,曰五鉎。五鉎之状,芬焉若糠以肥。其种,大荔、细荔,青茎黄秀。蓄殖果木,不若三土以十分之三。

鉎土之次,曰五剽。五剽之状,华然如芬以脆。其种,大纒、细纒,黑茎青秀。蓄殖果木,不若三土以十分之四。

剽土之次,曰五沙。五沙之状,粟焉如屑尘厉。其种,大、细,白茎青秀以蔓。蓄殖果木,不如三土以十分之四。

沙土之次,曰五塥。五塥之状,累然如仆累,不忍水旱。其种大瞤杞、细瞤杞,里茎黑秀。蓄殖果木,不若三土以十分之四。

凡中土三十物,种十二物。

下土曰五犹。五犹之状如粪。其种大华、细华,白茎黑秀。蓄殖果木,不如三土以十分之五。

犹土之次,曰五壮。五壮之状如鼠肝。其种,青梁,黑茎黑秀。蓄殖果木,不如三土以十分之五。

壮土之次,曰五殖。五殖之状,甚泽以疏,离坼以馰。其种,雁膳黑实,朱跗黄实。蓄殖果木,不如三土以十分之六。

五殖之次,曰五觳。五觳之状娄娄然,不忍水旱。其种,大菽、细菽,多白实。蓄殖果木,不如三土以十分之六。

觳土之次,曰五舄。五舄之状,坚而不骼。其种,陵稻:黑鹅、马夫。

蓄殖果木,不如三土以十分之七。

舄土之次,曰五桀,五桀之状,甚咸以苦,其物为下。其种,白稻长狭。

蓄殖果木,不如三土以十分之七。

凡下土三十物,其种十二物。

凡土物九十,其种三十六。

弟子职第五十九

先生施教,弟子是则,温恭自虚,所受是极。见善从之,闻义则服。温柔孝悌,毋骄恃力。志毋虚邪,行必正直。游居有常,必就有德。颜色整齐,中心必式。夙兴夜寐,衣带必饰;朝益暮习,小心翼翼。一此不解,是谓学则。

少者之事,夜寐早作。既拚盥漱,执事有恪。摄衣共盥,先生乃作。沃盥彻盥,拚正席,先生乃坐。出入恭敬,如见宾客。危坐乡师,颜色毋怍。

受业之纪,必由长始;一周则然,其余则否。始诵必作,其次则己。凡言与行,思中以为纪,古之将兴者,必由此始。后至就席,狭坐则起。若有宾客,弟子骏作。对客无让,应且遂行,趋进受命。所求虽不在,必以反命。

反坐复业。若有所疑,奉手问之。师出皆起。

至于食时,先生将食,弟子馔馈。摄衽盥漱,跪坐而馈。置酱错食,陈膳毋悖。凡置彼食:鸟兽鱼鳖,必先菜羹。羹藅中别,藅在酱前,其设要方。

饭是为卒,左酒右浆。告具而退,奉手而立。三饭二斗,左执虚豆,右执挟匕,周还而贰,唯蝻之视。同蝻以齿,周则有始,柄尺不跪,是谓贰纪。先生已食,弟子乃彻。趋走进漱,拚前敛祭。

先生有命,弟子乃食,以齿相要,坐必尽席。饭必奉,羹不以手。亦有据膝,毋有隐肘。既食乃饱,循覆手。振衽扫席,已食者作,抠衣而降。

旋而乡席,各彻其,如于宾客。既彻并器,乃还而立。

凡拚之道:实水于盘,攘臂袂及肘,堂上则播洒,室中握手。执箕膺揲,厥中有帚。入户而立,其仪不忒。执帚下箕,倚于户侧。凡拚之纪,必由奥始。俯仰磬折,拚毋有彻。拚前而退,聚于户内。坐板排之,以叶适己。实帚于箕。先生若作,乃兴而辞。坐执而立,遂出弃之。既拚反立,是协是稽。

暮食复礼。昏将举火,执烛隅坐。错总之法,横于坐所。栉之远近,乃承厥火,居句如矩。蒸间容蒸,然者处下,奉碗以为绪。右手执烛,左手正栉。有堕代烛,交坐毋倍尊者。乃取厥栉,遂出是去。

先生将息,弟子皆起。敬奉裱席,问所何趾;衽则请,有常则否。

先生既息,各就其友。相切相磋,各长其仪。

周则复始,是谓弟子之纪。 dBL+zFt3wWw2GfWTI90cpADgKPxbrAjdwG1ppBUj70znimGxl88bMSO/oE5qHYX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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