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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五辅

五辅第十

古之圣王,所以取明名广誉,厚功大业,显于天下,不忘于后世,非得人者,未之尝闻。暴王之所以失国家,危社稷,覆宗庙,灭于天下,非失人者,未之尝闻。今有土之君,皆处欲安,动欲威,战欲胜,守欲固,大者欲王天下,小者欲霸诸侯,而不务得人,是以小者兵挫而地削,大者身死而国亡。故曰:人,不可不务也,此天下之极也。

曰:然则得人之道,莫如利之:利之之道,莫如教之以政。故善为政者,田畴垦而国邑实,朝廷闲而官府治,公法行而私曲止,仓廪实而囹国空,贤人进而奸民退。其君子,上中正而下谄谀;其士民,贵勇武而贱得利,其庶人,好耕农而恶饮食,于是财用足而饮食薪莱饶。是故上必宽裕而有解舍,下必听从而不疾怨,上下和同而有礼义,故处安而动威,战胜而守固,是以一战而正诸侯,不能为政者,田畴荒而国邑虚,朝廷凶而官府乱,公法废而私曲行,仓廪虚而囹国实,贤人退而奸民进。其君子,上谄谀而下中正;其士民,贵得利而贱武勇;其庶人,好饮食而恶耕农,于是财用匮而食饮薪莱乏。上弥残苟而无解舍,下愈覆鸷而不听从,上下交引而不和同,故处不安而动不威,战不胜而守不固。是以小者兵挫而地削,大者身死而国亡。故以此观之,则政不可不慎也。

德有六兴,义有七体,礼有八经,法有五务,权有三度。所谓六兴者何?

曰:辟田畴,利坛宅,修树艺,劝士民,勉稼穑,修墙屋,此谓厚其生。发伏利,输积,修道途,便关市,慎将宿,此谓输之以财。导水潦,利陂沟,决潘渚,溃泥滞,通郁闭,慎津梁,此谓遗之以利。薄徵敛,轻征赋,弛刑罚,赦罪戾,宥小过,此谓宽其政。养长老,慈幼孤,恤鳏寡,问疾病,吊祸丧,此谓匡其急。衣冻寒,食饥渴,匡贫窭,振罢露,资乏绝,此谓振其穷。凡此六者,德之兴也。六者既布,则民之所欲,无不得矣。夫民必得其所欲,然后听上;听上,然后政可善为也。故曰:德不可不兴也。

曰:民知德矣,而未知义,然后明行以导之义。义有七体。七体者何?

曰:孝悌慈惠,以养亲戚;恭敬忠信,以事君上:中正比宜,以行礼节;整齐撙诎,以辟刑明;纤啬省用,以备饥馑;敦纯固,以备祸乱;和协辑睦,以备寇戎。凡此七者,义之体也。夫民必知义然后中正,中正然后和调,和调乃能处安,处安然后动威,动威乃可以战胜而守固。故曰:义不可不行也。

曰:民知义矣,而未知礼,然后饰八经以导之礼。所谓八经者何?曰:上、下有义,贵,贱有分,长、幼有等,贫、富有度。凡此八者,礼之经也。

故上下无义则乱,贵贱无分则争,长幼无等则倍,贫富无度则失。上下乱,贵贱争,长幼倍,贫富失,而国不乱者,未之尝闻也。是故圣王饬此八礼以导其民。八者各得其义,则为人君者中正而无私,为人臣者忠信而不党,为人父者慈惠以教,为人子者孝悌以肃,为人兄者宽裕以诲,为人弟者比顺以敬,为人夫者敦以固,为人妻者劝勉以贞。夫然,则下不倍上,臣不杀君,贱不逾贵,少不凌长,远不间亲,新不间旧,小不加大,淫不破义。凡此八者,礼之经也。夫人必知礼然后恭敬,恭敬然后尊让,尊让然后少长贵贱不相逾越,少长贵贱不相逾越,故乱不生而患不作。故曰:礼不可不谨也。

曰:民知礼矣,而未知务,然后布法以任力。任力有五务。五务者何?

曰:君择臣而任官,大夫任官辩事,官长任事守职,士修身功材,庶人耕农树艺。君择臣而任官,则事不烦乱;大夫任官辩事,则举措时;官长任事守职,则动作和;士修身功材,则贤良发;庶人耕农树艺,则财用足。故曰:凡此五者,力之务也。夫民必知务,然后心一,心一然后志专,心一而意专,然后功足观也,故曰:力不可不务也。

曰:民知务矣,而未知权,然后考三度以动之。所谓三度者何?曰:上度之天祥,下度之地宜,中度之人顺,此所谓三度。故曰:天时不祥,则有水旱;地道不宜,则有饥馑;人道不顺,则有祸乱。此三者之来也,政召之。

曰:审时以举事,以事动民,以民动国,以国动天下。天下动,然后功名可成也。故民必知权,然后举错得;举错得则民和辑,民和辑则功名立矣。故曰:权不可不度也。

故曰:五经既布,然后逐奸民,诘诈伪,屏谗慝,而毋听淫辞,毋作淫巧。若民有淫行邪性,树为淫辞,作为淫巧,以上谄君而下惑百姓,移国动众,以害民务者,其刑死流。故曰:凡人君之所以内失百姓,外失诸侯,兵挫而地削,名卑而国亏,社稷灭覆,身体危殆,非生于谄淫者,未之尝闻也。

何以知其然也?曰,淫声谄耳,淫观谄目。耳目之所好,谄心。心之所好,伤民。民伤而身不危者,未之尝闻也。曰:实圹虚,垦田畴,修墙屋,则国家富;节饮食,撙衣服,则财用足;举贤良,务功劳,布德惠,则贤人进;逐奸人,诘诈伪,去谗慝,则奸人止;修饥馑,救灾害,赈罢露,则国家定。

明王之务,在于强本事,去无用,然后民可使富;论贤人,用有能,而民可使治;薄税敛,毋苟于民,待以忠爱,而民可使亲。三者霸王之事也。

事有本,而仁义其要也。今工以巧矣,而民不足于备用者,其悦在玩好:农以劳矣,而天下饥者,其悦在珍怪;方丈陈于前,女以巧矣,而天下寒者,其悦在文绣。是故博带梨,大袂列,文绣染,刻镂削,雕琢,关几而不征,市廛而不税。古之良工,不劳其知巧以为玩好。是故无用之物,守法者不失。

宙合第十一

左操五音,右执五味。

怀绳与准钩,多备规轴,减溜大成,是唯时德之节。

春采生,秋采,夏处阴,冬处阳,大贤之德长。

明乃哲,哲乃明,奋乃苓,明哲乃大行。

毒而无怒,怨而无言,欲而无谋。

大揆度仪,若觉卧,若晦明,若敖之在尧也。

毋访于佞,毋蓄于谄,毋育于凶,毋监于谗。不正,广其荒。

不用其区区。

鸟飞准绳。

砇充末衡,易政利民。

毋犯其凶,毋迩其求,而远其忧。高为其居,危颠莫之救。

可浅可深,可浮可沉,可曲可直,可言可默;天不一时,地不一利,人不一事。

可正而视,定而履,深而迹。

夫天地一险一易,若鼓之有桴,适挡则击。

天地,万物之橐,宙合有橐天地。

左操五音,右执五味,此言君臣之分也。君出令佚,故立于左;臣任力劳,故立于右。夫五音不同声而能调,此言君之所出令无妄也,而无所不顺,顺而令行政成。五味不同物而能和,此言臣之所任力无妄也,而无所不得,得而力务财多。故君出令,正其国而无齐其欲,一其爱而无独与是;王施而无私,则海内来宾矣。臣任力,同其忠而无争其利,不失其事而无有其名;分敬而无妒,则夫妇和勉矣。君失音则风律必流,流则乱败。臣离味则百姓不养,百姓不养则众散亡。君臣各能其分则国宁矣,故名之日不德。

怀绳与准钩,多备规轴,减溜大成,是唯时德之节。夫绳,扶拨以为正;准,坏险以为平;钩,入枉而出直。此言圣君贤佐之制举也。博而不失,因以备能而无遗。国犹是国也,民犹是民也,桀纣以乱亡,汤武以治昌。章道以教,明法以期,民之兴善也如化,汤武之功是也。多备规轴者,成轴也。

夫成轴之多也,其处大也不究,其入小也不塞,犹迹求履之宪也,夫焉有不适。善适,善备也,仙也,是以无乏。故谕教者取辟焉。天缩阳,无计量;地化生,无法崖。所谓是而无非,非而无是,是非有,必交来。苟信是,以有不可先规之,必有不可识虑之。然将卒而不戒。故圣人博闻多见,畜道以待物,物至而对形。曲均存矣。减,尽也;溜,发也。言偏环毕,莫不备得。

故曰:减溜大成。成功之术,必有巨获,必周于德,审于时。时德之遇,事之会也,若合符然。故曰:是唯时德之节。

春采生,秋采,夏处阴,冬处阳。此言圣人之动静、开阖、诎信、縱儒、取与之必因于时也。时则动,不时则静。是以古之士有意而未可阳也。

故愁其治言,含愁而藏之也。贤人之处乱世也,知道之不可行,则沉抑以辟罚,静默以侔免。辟之也,犹夏之就,冬之就温焉;可以无及寒暑之蔺矣。

非为畏死而不忠也。夫强言以为明,而功泽不加,进伤为人君严之义,退害为人臣者之生,其为不利弥甚。故退身不舍端,修业不息版,以待清明。故微子不与于纣之难,而封于宋,以为殷主。先祖不灭,后世不绝。故曰:大贤之德长。

明乃哲,哲乃明,奋乃苓,明哲乃大行。此言擅美主盛自奋也,以琅汤凌轹人。人之败也常自此。是故圣人著之简,传之以告后进曰:奋,盛;苓,落也。盛而不落者,未之有也。故有道者不平其称,不满其量,不依其乐,不致其度。爵尊则肃士,禄丰则务施,功大而不伐,业明而不矜。夫名实之相怨久矣,是故绝而无交,惠者知其不可两守,乃取一焉。故安而无忧。

毒而无怒,此言止忿速济没法也。怨而无言,言不可不慎也。言不周密,反伤其身。欲而无谋。言谋不可以泄,谋泄蔺极。夫行忿速遂,没法贼发,言轻谋泄,蔺必及于身。故曰:毒而无怒,怨而无言,欲而无谋。

大揆度仪,若党卧,若晦明,言渊色以自诘也,静默以审虑依贤可用也。

仁良既明,通于可不利害之理,循发蒙也。故曰:若觉卧,若晦明,若敖之在尧也。

毋访于佞,言毋用佞人也,用佞人则私多行。毋蓄于谄,言毋听谄,听谄则欺上。毋育于凶,言毋使暴,使暴则伤民。毋监于谗,言毋听谗,听谗则失士。夫行私、欺上、伤民、失士,此四者用,所以害君义失正也。夫为君上者,既失其义正,而倚以为名誉;为臣者,不忠而邪,以趋爵禄,乱俗败世,以偷安怀乐,虽广其威,可损也。故曰:不正,广其荒。是以古之人,阻其路,塞其遂,守而物修。故著之简,传以告后世人曰:其为怨也深,是以威尽焉。

不用其区。区者,虚也。人而无良焉。故曰虚也。凡坚解而不动,荹盽而不行,其于时必失,失则废而不济。天植之正而不谬,不可贤也,直而无能,不可美也。所贤美于圣人者,以其与变随化也。渊泉而不尽,微约而流施,是以德之流润泽均加于万物。故曰:圣人参于天地。

鸟飞准绳。此言大人之义也。夫鸟之飞也,必还山集谷。不还山则困,不集谷则死。山与谷之处也,不必正直。而还山集谷,曲则曲矣,而名绳焉。

以为乌起于北,意南而至于南,起于南,意北而至于北,苟大意得,不以小缺为伤。故圣人美而著之曰:千里之路,不可扶以绳;万家之都,不可平以准。言大人之行,不必以先帝常,义立之谓贤。故为上者之论其下也,不可以失此术也。

破充,言心也,心欲忠。末衡,言耳目也,耳目欲端。中正者,治之本也。耳司听,听必顺闻,闻审谓之聪。目司视,视必顺见,见察谓之明。心司虑,虑必顺言,言得谓之知。聪明以知则博,博而不胮,所以易政也。政易民利,利乃劝,劝则告。听不顺不审不聪,不审不聪则缪。视不察不明,不察不明则过。虑不得不知,不得不知则昏。缪过以昏则忧,忧则所以伎苛,伎苛所以险政。政险民害,害乃怨,怨则凶。故曰:砇充末衡,言易政利民也。

毋犯其凶,言中正以蓄慎也。毋迩其求,言上之败,常贪于金玉马女,而趺爱于粟米货财也。厚藉敛于百姓,则万民怼怨。远其忧,言上之亡其国也,常迩其乐,立优美,而外淫于驰骋田猎,内纵于美色淫声,下乃解怠惰失,百吏皆失其端,则烦乱以亡其国家矣。高为其居,危颠莫之救,此言尊高满大,而好矜人以丽,主盛处贤,而自予雄也。故盛必失而雄必败。夫上既主盛处贤,以操士民,国家烦乱,万民心怨,此其必亡也。犹自万仞之山,播而入深渊,其死而不振也必。故曰:毋迩其求,而远其忧,高为其居,危颠莫之救也。

可浅可深,可沉可浮,可曲可直,可言可默。此旨意要功之谓也。天不一时,地不一利,人不一事。是以著业不得不多,人之名位不得不殊。方明者察于事,故不官于物,而旁通于道。道也者,通乎无上,详乎无穷,运乎诸生。是故辩于一言,察于一治,攻于一事者,可以曲说,而不可以广举。

圣人由此知言之不可兼也,故博为之治而计其意;知事之不可兼也,故名为之说,而况其功。岁有春秋冬夏,月有上下中旬,日有朝暮,夜有昏晨,半星辰序,各有其司。故曰:天不一时。山陵岑严,渊泉闳流,泉逾韏而不尽,薄承韏而不满,高下肥硗,物有所宜。故曰:地不一利。乡有俗,国有法,食饮不同味,衣服异采,世用器械,规矩绳准,称量数度,品有所成。

故曰:人不一事。此各事之仪,其详不可尽也。

可正而视,言察美恶,审别良苦,不可以不审。操分不杂,故政治不悔。

定而履,言处其位,行其路,为其事,则民守其职而不乱,故葆统而好终。

深而迹,言明墨章书,道德有常,则后世人人修理而不迷,故名声不息。

夫天地一险一易,若鼓之有桴,适挡则击。言苟有唱之,必有和之,和之不差,因以尽天地之道。景不为曲物直,响不为恶声美,是以圣人明乎物之性者,必以其类来也。故君子绳绳乎慎其所先。

天地,万物之橐也,宙合有橐天地。天地苴万物,故曰万物之橐。宙合之意,上通于天之上,下泉于地之下,外出于四海之外,合络天地以为一裹。

散之至于无间,不可名而山。是大之无外,小之无内。故曰有橐天地。其义不传,一典品之,不极一薄,然而典品无治也。多内则富,时出则当。而圣人之道,贵富以当。奚谓当?本乎无妄之治,运乎无方之事,应变不失之谓当。变无不至,无有应当,本错不敢忿。故言而名之日宙合。

枢言第十二

管子曰:“道之在天者,日也;其在人者,心也。”故曰:有气则生,无气则死,生者以其气;有名则治,无名则乱,治者以其名。枢言曰:爱之、利之、益之、安之,四者,道之出。帝王者用之,而天下治矣。帝王者,审所先所后:先民与地则得矣,先贵与骄则失矣。是故先王慎所先所后。人主不可以不慎贵,不可以不慎民,不可以不慎富。慎贵在举贤,慎民在置官,慎富在务地。故人主之卑尊轻重在此三者,不可不慎。国有宝,有器,有用。

城郭、险阻、蓄藏,宝也:圣智,器也,珠玉、末,用也。先王重其宝器而轻其用,故能为天下。

生而不死者二。立而不立者四;喜也者、怒也者、恶也者、欲也者,天下之败也,而贤者宝之。为善者,非善也。故善无以为也。故先王贵善。王主积于民,霸主积于将战士,衰主积于贵人,亡主积于妇女珠玉,故先王慎其所积。

疾之,疾之,万物之师也。为之,为之,万物之时也。强之,强之,万物之指也。

凡国有三制:有制人者,有为人之所制者,有不能制人、人亦不能制者。

何以知其然?德盛义尊,而不好加名于人;人众兵强,而不以其国造难生患;天下有大事,而好以其国后。如此者,制人者也。德不盛,义不尊,而好加名于人;人不众,兵不强,而好以其国造难生患;恃与国,幸名利。如此者,人之所制也。人进亦进,人退亦退,人劳亦劳,人佚亦佚,进退劳佚,与人相胥。如此者,不能制人,人亦不能制也。

爱人甚,而不能利也;憎人甚,而不能害也。故先王贵当、贵周。周者,不出于口,不见于色;一龙一蛇,一日五化之谓周。故先王不以一过二。先王不独举,不擅功。先王不约束,不结纽。约束则解,结纽则绝。故亲不在约束、结纽。先王不货交,不列地,以为天下,天下不可改也,而可以鞭臌使也。时也,义也,出为之也。余目不明,余耳不聪,是以能继天子之容。

官职亦然。时者得天,义者得人。既时且义,故能得天与人。先王不以勇猛为边竟,则边竟安;边竟安,则邻国亲;邻国亲,则举当矣。

人故相憎也,人之心悍,故为之法。法出于礼,礼出于治,治、礼道也。

万物待治礼而后定。凡万物阴阳两生而参视。先王因其参,而慎所入所出。

以卑为卑,卑不可得;以尊为尊,尊不可得。桀、舜是也。先王之所以最重也。

得之必生,失之必死者,何也?唯无。得之,尧舜禹汤文武孝已,斯待以成,天下必待以生。故先王重之。一日不食,比岁歉;三日不食,比岁饥;五日不食,比岁荒;七日不食,无国土;十日不食,无畴类,尽死矣。

先王贵诚信。诚信者,天下之结也。贤大夫不恃宗,至士不恃外权。坦坦之利不以功,坦坦之备不为用。故存国家,定社稷,在卒谋之间耳。圣人用其心,沌沌乎博而圜,豚豚乎莫得其门,纷纷乎若乱丝,逡逡乎若有从治。

故曰,欲知者知之,欲利者利之,欲勇者勇之,欲贵者贵之。彼欲贵我贵之,人谓我有礼;彼欲勇我勇之,人谓我恭;彼欲利我利之,人谓我仁,彼欲知我知之,人谓我鳭。戒之,戒之,微而异之,动作必思之,无令人识之,卒来者必备之。信之者,仁也。不可欺者,智也。既智且仁,是谓成人。

贱固事贵,不肖固事贤。贵之所以能成其贵者,以其贵而事贱也;贤之所以能成其贤者,以其贤而事不肖也。恶者,美之充也。卑者,尊之充也。

贱者,贵之充也。故先王贵之。

天以时使,地以材使,人以德使,鬼神以祥使,禽兽以力使。所谓德者,先之之谓也。故德莫如先,应适莫如后。先王用一阴二阳者,霸;尽以阳者,王:以一阳二阴者,削;尽以阴者,亡。量之不以少多,称之不以轻重,度之不以短长,不审此三者,不可举大事。能戒乎?能敕乎?能隐而伏乎?能而稷乎?能而麦乎?春不生而夏无得乎?众人之用其心也,爱者憎之始也,德者怨之本也,唯贤者不然。先王事以合交,德以合人。二者不合,则无成矣,无亲矣。

凡国之亡也,以其长者也;人之自失也,以其所长者也。故善游者死于梁池,善射者死于中野。命属于食,治属于事,无善事而有善治者,自古及今,未尝之有也。众胜寡,疾胜徐,勇胜怯,智胜愚,善胜恶,有义胜无义,有天道胜无天道。凡此七胜者贵众,用之终身者众矣。人主好佚欲,亡其身失其国者,殆;其德不足以怀其民者,殆;明其刑而贱其士者,殆;诸侯假之威久而不知极已者,殆;身弥老不知敬其适子者,殆;蓄藏积,陈朽腐,不以与人者殆。

凡人之名三:有治也者,有耻也者,有事也者。事之名二:正之,察之。

五者而天下治矣。名正则治,名倚则乱,无名则死,故先王贵名。

先王取天下,远者以礼,近者以体。体、礼者,所以取天下;远、近者,所以殊天下之际。

日益之而患少者,唯忠;日损之而患多者,唯欲。多忠少欲,智也,为人臣之广道也。为人臣者,非有功劳于国也,家富而国贫,为人臣者之大罪也;为人臣者,非有功劳于国也,爵尊而主卑,为人臣者之大罪也。无功劳于国而贵富者,其唯尚贤乎?

众人之用其心也,爱者憎之始也,德者怨之本也。生其事亲也,妻子具则孝衰矣;其事君也,有好业,家室富足,则行衰矣;爵禄满则忠衰矣。唯贤者不然。故先王不满也。人主操逆,人臣操顺。

先王重荣辱,荣辱在为。天下无私爱也,无私憎也,为善者有福,为不善者有祸,祸福在为,故先王重为。明赏不费,明刑不暴,赏罚明则德之至者也,故先王贵明。天道大而帝王者用,爱恶爱恶,天下可秘,爱恶重闭必固。釜鼓满则人概之,人满则天概之,故先王不满也。先王之书,心之敬执也,而众人不知也。故有事,事也;毋事,亦事也。吾畏事,不欲为事;吾畏言,不欲为言。故行年六十而老吃也。

八观第十三

大城不可以不完,郭周不可以外通,里域不可以横通,间不可以毋阖,宫垣关闭不可以不修。故大城不完,则乱贼之人谋;郭周外通,则奸遁逾越者作;里域横通,则攘夺窃盗者不止;间无阖,外内交通,则男女无别;宫垣不备,关闭不固,虽有良货,不能守也。故形势不得为非,则奸邪之人意愿;禁罚威严,则简慢之人整齐;宪令著明,则蛮夷之人不敢犯;赏庆信必,则有功者劝;教训习俗者众,则君民化变而不自知也。是故明君在上位,刑省罚寡,非可刑而不刑,非可罪而不罪也;明君者,闭其门,塞其途,其迹,使民毋由接于淫非之地,是以民之道正行善也,若性然。故罪罚寡而民以治矣。

行其田野,视其耕芸,计其农事,而饥饱之国可以知也。其耕之不深,芸之不谨,地宜不任,草田多秽,耕者不必肥,荒者不必硗,以人猥计其野,草田多而辟田少者,虽不水旱,饥国之野也。若是而民寡,则不足以守其地;若是而民众,则国贫民饥;以此遇水旱,则众散而不收。彼民不足以守者,其城不固;民饥者,不可以使战;众散而不收,则国为丘墟。故曰:有地君国而不务耕芸,寄生之君也。故曰:行其田野,视其耕芸,计其农事,而饥饱之国可知也。

行其山泽,观其桑麻,计其六畜之产,而贫富之国可知也。夫山泽广大,则草木易多也;壤地肥饶,则桑麻易植也;荐草多衍,则六畜易繁也。山泽虽广,草木毋禁;壤地虽肥,桑麻毋数;荐草虽多,六畜有征,闭货之门也。

故曰:时货不遂,金玉虽多,谓之贫国也。故曰:行其山泽,观其桑麻,计其六畜之产,而贫富之国可知也。

入国邑,视宫室,观车马衣服,而侈俭之国可知也。夫国城大而田野浅狭者,其野不足以养其民;城域大而人民寡者,其民不足以守其城;宫营大而室屋寡者,其室不足以实其宫;室屋众而人徒寡者,其人不足以处其室;穗仓寡而台榭繁者,其藏不足以共其费。故曰,主上无积而宫室美,氓家无积而衣服修,乘车者饰观望,步行者杂文采,本资少而末用多者,侈国之俗也。国侈则用费,用费则民贫,民贫则奸智生,奸智生则邪巧作。故奸邪之所生,生于匮不足:匮不足之所生,生于侈;侈之所生,生于毋度。故曰:审度量,节衣服,俭财用,禁侈泰,为国之急也。不通于若计者,不可使用国。故曰:入国邑,视宫室,观车马衣服,而侈俭之国可知也。

课凶饥,计师役,观台榭,量国费,而实虚之国可知也。凡田野万家之众,可食之地,方五十里,可以为足矣。万家以下,则就山泽可矣;万家以上,则去山泽可矣。彼野悉辟而民无积者,国地小而食地浅也:田半垦而民有余食而粟米多者,国地大而食地博也;国地大而野不辟者,君好货而臣好利者也;辟地广而民不足者,上赋重,流其藏者也。故曰,粟行于三百里,则国毋一年之积;粟行于四百里,则国无半年之积;粟行于五百里,则众有饥色。其稼亡三之一者,命日小凶,小凶三年而大凶,大凶则众有遗苞矣。

什一之师,什三毋事,则稼亡三之一。稼亡三之一,而非有故盖积也,则道有捐瘠矣。什一之师,三年不解,非有余食也,则民有鬻子矣。故曰:山林虽近,草木虽美,宫室必有度,禁发必有时,是何也?曰:大木不可独伐也,犬木不可独举也,大木不可独运也,大木不可加之薄墙之上。故曰,山林虽广,草木虽美,禁发必有时;国虽充盈,金玉虽多,宫室必有度;江海虽广,池泽虽博,鱼鳖虽多,网罟必有正,船网不可一财而成也。非私草木爱鱼鳖也,恶废民于生谷也。故曰:先王之禁山泽之作者,博民于生谷也。彼民非谷不食,谷非地不生,地非民不动,民非作力,毋以致财。天下之所生,生于用力,用力之所生,生于劳身。是故主上用财毋已,是民用力毋休也。故曰,台榭相望者,其上下相怨也。民毋余积者,其禁不必止:众有遗苞者,其战不必胜:道有捐瘠者,其守不必固。故令不必行,禁不必止,战不必胜,守不必固,则危亡随其后矣。故曰:课凶饥,计师役,观台榭,量国费,实虚之国可知也。

入州里,观习俗,听民之所以化其上,而治乱之国可知也。州里不鬲,间不设,出入毋时,早晏不禁,则攘夺窃盗,攻击残贼之民,毋自胜矣。

食谷水,巷凿井,场圃接,树木茂,宫墙毁坏,门户不闭,外内交通,则男女之别,毋自正矣。乡毋长游,里毋士舍,时无会同,丧不聚,禁罚不严,则齿长辑睦,毋自生矣。故昏礼不谨,则民不修廉;论贤不乡举,则士不及行;货财行于国,则法令毁于官;请谒得于上,则党与成于下;乡官毋法制,百姓群徒不从。此亡国弑君之所自生也。故曰:入州里,观习俗,听民之所以化其上者,而治乱之国可知也。

入朝廷,观左右,求本朝之臣,论上下之所贵贱者,而强弱之国可知也。

功多为上,禄赏为下,则积劳之臣不务尽力;治行为上,爵列为下,则豪杰材臣不务竭能。便辟左右,不论功能而有爵禄,则百姓疾怨非上,贱爵轻禄;金玉货财商贾之人,不论志行而有爵禄也,则上令轻,法制毁。权重之人,不论才能而得尊位,则民倍本行而求外势。彼积劳之人不务尽力,则兵士不战矣;豪杰材人不务竭能,则内治不别矣,百姓疾怨非上,贱爵轻禄,则上毋以劝众矣;上令轻,法制毁,则君毋以使臣,臣毋以事君矣;民倍本行而求外势,则国之情伪竭在敌国矣。故曰:入朝廷,观左右,本求朝之臣,论上下之所贵贱者,而强弱之国可知也。

置法出令,临众用民,计其威严宽惠行于其民与不行于其民,而兴灭之国可知也。法虚立而害疏远,令一布而不听者存,贱爵禄而毋功者富,然则众必轻令而上位危。故曰,良田不在战士,三年而兵弱;赏罚不信,五年而破;上卖官爵,七年而亡;背人伦而禽兽行,十年而灭。战不胜,弱也;地四削,入诸侯,破也;离本国,徒都邑,亡也;有者异姓,灭也。故曰:置法出令,临众用民,计威严宽惠行于其民不行于其民,而兴灭之国可知也。

计敌与,量上意,察国本,观民产之所有余不足,而存亡之国可知也。

敌国强而与国弱,谏臣死而谀臣尊,私情行而公法毁,然则与国不恃其亲,而敌国不畏其强,豪杰不安其位,而积劳之人不怀其禄。悦商贩而不务本货,则民偷处而不事积聚。豪杰不安其位,则良臣出;积劳之人不怀其禄,则兵士不用;民偷处而不事积聚,则穗仓空虚。如是而君不为变,然则攘夺、窃盗、残贼、进取之人起矣。内者廷无良臣,兵士不用,穗仓空虚,而外有强敌之忧,则国居而自毁矣。故曰:计敌与,量上意,察国本,观民产之所有余不足,而存亡之国可知也。

故以此八者,观人主之国,而人主毋所匿其情矣。

法禁第十四

法制不议,则民不相私:刑杀毋赦,则民不偷于为善;爵禄毋假,则下不乱其上。三者藏于官则为法,施于国则成俗。其余不强而治矣。

君一置其仪,则百官守其法;上明陈其制,则下皆会其度矣。君之置其仪也不一,则下之倍法而立私理者必多矣。是以人用其私,废上之制而道其所闻。故下与官列法,而上与君分威,国家之危必自此始矣。昔者圣王之治其民也不然,废上之法制者,必负以耻。财厚博惠以私亲于民者,正经而自正矣。乱国之道,易国之常,赐赏恣于己者,圣王之禁也。圣王既殁,受之者衰。君人而不能知立君之道,以为国本,则大臣之赘下而射人心者必多矣。

君不能审立其法以为下制,则百姓之立私理而径于利者必众矣。

昔者圣王之治人也,不贵其人博学也,欲其人之和同以听令也。《泰誓》曰:“纣有臣亿万人,亦有亿万之心。武王有臣三千而一心。”故纣以亿万之心亡,武王以一心存。故有国之君,苟不能同人心,一国威,齐士义,通上之治以为下法,则虽有广地众民,犹不能以为安也。君失其道,则大臣比权重以相举于国,小臣必循利以相就也。故举国士以为亡党,行公道以为私惠,进则相推于君,退则相誉于民,各便其身,而忘社稷,以广其居,聚徒成群,上以蔽君,下以索民,此皆弱君乱国之道也。故国之危也。

擅国权以深索于民者,圣王之禁也。

其身毋任于上者,圣王之禁也。

进则受禄于君,退则藏禄于室,毋事治职,但力事属,私王官,私君事,去非其人而私行者,圣王之禁也。

修行则不以亲为本,治事则不以官为主,举毋能进毋功者,圣王之禁也。

交人则以为己赐,举人则以为己劳,仕人则与分其禄者,圣王之禁也。

交于利通而获于贫穷,轻取于其民而重致于其君,削上以附下,枉法以求于民者,圣王之禁也。

用不称其人,家富于其列,其禄甚寡而资财甚多者,圣王之禁也。

拂世以为行,非上以为名,常反上之法制以成群于国者,圣王之禁也。

饰于贫穷而发于勤劳,权于贫贱,身无职事,家无常姓,列上下之间,议言为民者,圣王之禁也。

壶士以为亡资,修甲以为亡本,则生之养,私不死,然后矢矫以深与上为市者,圣王之禁也。

审饰小节以示民,时言大事以动上,远交以逾群,假爵以临朝者,圣王之禁也。

卑身杂处,隐行辟倚,侧入迎远,遁上而遁民者,圣王之禁也。

诡俗异礼,大言法行,难其所为而高自错者,圣王之禁也。

守委闲居,博分以致众,勤身遂行,说人以货财,济人以买誉,其身甚静,而使人求者,圣王之禁也。

行辟而坚,言诡而辩,术非而博,顺恶而泽者,圣王之禁也。

以朋党为友,以蔽恶为仁,以数变为智,以重敛为忠,以遂忿为勇者,圣王之禁也。

固国之本,其身务往于上,深附于诸侯者,圣王之禁也。

圣王之身,治世之时,德行必有所是,道义必有所明。故士莫敢诡俗异礼,以自见于国;莫敢布惠缓行,修上下之交,以和亲于民;故莫敢超等逾官,渔利苏功,以取顺其君。圣王之治民也,进则使无由得其所利,退则使无由避其所害,必使反乎安其位,乐其群,务其职,荣其名,而后止矣。故逾其官而离其群者必使有害,不能其事而失其职者必使有耻。是故圣王之教民也,以仁错之,以耻使之,修其能致其所成而止。故曰:绝而定,静而治,安而尊,举错而不变者,圣王之道也。

重令第十五

凡君国之重器,莫重于令。令重则君尊,君尊则国安;令轻则君卑,君卑则国危。故安国在乎尊君,尊君在乎行令,行令在乎严罚。罚严令行,则百吏皆恐;罚不严,令不行,则百吏皆喜。故明君察于治民之本,本莫要于令。故曰:亏令者死,益令者死,不行令者死,留令者死,不从令者死。五者死而无赦,唯令是视。故曰:令重而下恐。

为上者不明,令出虽自上,而论可与不可者在下。夫倍上令以为威,则行恣于己以为私,百吏奚不喜之有?且夫令出虽自上,而论可与不可者在下,是威下系于民也。威下系于民,而求上之毋危,不可得也。令出而留者无罪,则是教民不敬也。令出而不行者毋罪,行之者有罪,是皆教民不听也。令出而论可与不可者在官,是威下分也。益损者毋罪,则是教民邪途也。如此则巧佞之人,将以此成私为交;比周之人,将以此阿党取与;贪利之人,将以此收货聚财;懦弱之人,将以此阿贵事富,便辟;伐矜之人,将以此买誉成名。故令一出,示民邪途五衢,而求上之毋危,下之毋乱,不可得也。

菽粟不足,末生不禁,民必有饥饿之色,而工以雕文刻镂相也,谓之逆。布帛不足,衣服毋度,民必有冻寒之伤,而女以美衣锦绣綦组相也,谓之逆。万乘藏兵之国,卒不能野战应敌,社稷必有危亡之患,而士以毋分役相也,谓之逆。爵人不论能,禄人不论功,则士无为行制死节,而群臣必通外请谒,取权道,行事便辟,以贵富为荣华以相也,谓之逆。

朝有经臣,国有经俗,民有经产。何谓朝之经臣?察身能而受官,不诬于上:谨于法令以治,不阿党;竭能尽力而不尚得,犯难离患而不辞死,受禄不过其功,服位不侈其能,不以毋实虚受者,朝之经臣也。何谓国之经俗?

所好恶不违于上,所贵贱不逆于令;毋上拂之事,毋下比之说,毋侈泰之养,毋逾等之服:谨于乡里之行,而不逆于本朝之事者,国之经俗也。何谓民之经产?畜长树艺,务时殖谷,力农垦草,禁止末事者,民之经产也。故曰:朝不贵经臣,则便辟得进,毋功虚取;奸邪得行,毋能上通。国不服经俗,则臣下不顺,而上令难行。民不务经产,则仓廪空虚,财用不足。便辟得进,毋功虚取;奸邪得行,毋能上通,则大臣不和。臣下不顺,上令难行,则应难不捷。仓廪空虚,财用不足,则国毋以固守。三者见一焉,则敌国制之矣。

故国不虚重,兵不虚胜,民不虚用,令不虚行。凡国之重也,必待兵之胜也,而国乃重。凡兵之胜也,必待民之用也,而兵乃胜。凡民之用也,必待令之行也,而民乃用。凡令之行也,必待近者之胜也,而令乃行。故禁不胜于亲贵,罚不行于便辟,法禁不诛于严重,而害于疏远,庆赏不施于卑贱二三,而求令之必行,不可得也。能不通于官,受禄赏不当于功,号令逆于民心,动静诡于时变,有功不必赏,有罪不必诛,令焉不必行,禁焉不必止。

在上位无以使下,而求民之必用,不可得也。将帅不严威,民心不专一,阵士不死制,卒士不轻敌,而求兵之必胜,不可得也。内守不能完,外攻不能服,野战不能制敌,侵伐不能威四邻,而求国之重,不可得也。德不加于弱小,威不信于强大,征伐不能服天下,而求霸诸侯,不可得也。威有与两立,兵有与分争,德不能怀远国,令不能一诸侯,而求王天下,不可得也。

地大国富,人众兵强,此霸王之本也,然而与危亡为邻矣。天道之数,人心之变。天道之数,至则反,盛则衰。人心之变,有余则骄,骄则缓怠。

夫骄者,骄诸侯;骄诸侯者,诸侯失于外:缓怠者,民乱于内。诸侯失于外,民乱于内,天道也。此危亡之时也。若夫地虽大,而不并兼,不攘夺;人虽众,不缓怠,不傲下,国虽富,不侈泰,不纵欲;兵虽强,不轻侮诸侯,动众用兵必为天下政理,此正天下之本而霸王之主也。

凡先王治国之器三,攻而毁之者六。明王能胜其攻,故不益于三者,而自有国、正天下。乱王不能胜其攻,故亦不损于三者,而自有天下而亡。三器者何也?曰:号令也,斧钺也,禄赏也。六攻者何也?曰:亲也,贵也,货也,色也,巧佞也,玩好也。三器之用何也?曰:非号令毋以使下,非斧钺毋以威众,非禄赏毋以劝民。六攻之败何也?曰:虽不听,而可以得存者;虽犯禁,而可以得免者;虽毋功,而可以得富者。凡国有不听而可以得存者,则号令不足以使下;有犯禁而可以得免者,则斧钺不足以威众;有毋功而可以得富者,则禄赏不足以劝民。号令不足以使下,斧钺不足以威众,禄赏不足以劝民,若此则民毋为自用。民毋为自用则战不胜,战不胜而守不固,守不固则敌国制之矣。然则先王将若之何?曰:不为六者变更于号令,不为六者疑错于斧钺,不为六者益损于禄赏。若此则远近一心,远近一心则众寡同力,众寡同力则战可以必胜,而守可以必固。非以并兼攘夺也,以为天下政治也,此正天下之道也。

法法第十六

不法法则事毋常,法不法则令不行。令而不行则令不法也,法而不行则修令者不审也,审而不行则赏罚轻也,重而不行则赏罚不信也,信而不行则不以身先之也。故曰:禁胜于身则令行于民矣。

闻贤而不举,殆;闻善而不索,殆;见能而不使,殆;亲人而不固,殆;同谋而离,殆;危人而不能,殆;废人而复起,殆;可而不为,殆;足而不施,殆;几而不密,殆。人主不周密,则正言直行之士危;正言直行之士危,则人主孤而毋内;人主孤而毋内,则人臣党而成群。使人主孤而毋内,人臣党而成群者,此非人臣之罪也,人主之过也。

民毋重罪,过不大也,民毋大过,上毋赦也。上赦小过,则民多重罪,积之所生也。故曰:赦出则民不敬,惠行则过日益。惠赦加于民,而囹国虽实,杀戮虽繁,奸不胜矣。故曰:邪莫如蚤禁之。凡赦者,小利而大害者也,故久而不胜其祸。毋赦者,小害而大利者也,故久而不胜其福。故赦者,奔马之委辔;毋赦者,痤疽之砭石也。文有三侑,武毋一赦。惠者,多赦者也,先易而后难,久而不胜其祸;法者,先难而后易,久而不胜其福。故惠者,民之仇雠也;法者,民之父母也。太上以制制度,其次失而能追之,虽有过亦不甚矣。赦过遗善,则民不励。有过不赦,有善不遗;励民之道,于此乎用之矣。故曰:明君者,事断者也。

君有三欲于民,三欲不节,则上位危。三欲者何也?一曰求,二曰禁,三曰令。求必欲得,禁必欲止,令必欲行。求多者,其得寡;禁多者,其止寡;令多者,其行寡。求而不得,则威日损;禁而不止,则刑罚侮;令而不行,则下凌上。故未有能多求而多得者也,未有能多禁而多止者也,未有能多令而多行者也。故曰:上苛则下不听,下不听而强以刑罚,则为人上者众谋矣。为人上而众谋之,虽欲毋危,不可得也。号令已出又易之,礼义已行又止之,度量已制又迁之,刑法已错又移之。如是,则庆赏虽重,民不劝也;杀戮虽繁,民不畏也。故曰:上无固植,下有疑心,国无常经,民力必竭,数也。

明君在上位,民毋敢立私议自贵者,国毋怪严,毋杂俗,毋异礼,士毋私议。倨傲易令,错仪画制,作议者尽诛。故强者折,锐者挫,坚者破。引之以绳墨,绳之以诛明,故万民之心皆服而从上,推之而往,引之而来。彼下有立其私议自贵,分争而退者,则令自此不行矣。故曰:私议立则主道卑矣,况夫倨傲易令,错仪画制,变易风俗,诡服殊说犹立?上不行君令,下不合于乡里,变更自为,易国之成俗者,命之曰不牧之民。不牧之民,绳之外也。绳之外诛。

使贤者食于能,斗士食于功。贤者食于能,则上尊而民从;斗士食于功,则卒轻患而傲敌。上尊而民从,卒轻患而傲敌,二者设于国,则天下治而主安矣。

凡赦者,小利而大害者也。故久不胜其祸。毋赦者,小害而大利者也,故久而不胜其福。故赦者,奔马之辔;毋赦者,痤睢之矿石也。爵不尊禄不重者,不与图难犯危,以其道为未可以求之也。是故先王制轩冕所以著贵贱,不求其美;设爵禄所以守其服,不求其观也。使君子食于道,小人食于力。

君子食于道,则上尊而民顺;小人食于力,则财厚而养足。上尊而民顺,财厚而养足,四者备体,则胥足上时而王,不难矣。文有三侑,武毋一赦。惠者多赦者也,先易而后难,久而不胜其祸,法者先难而后易,久而不胜其福。

故惠者,民之仇雠也,法者民之父母也,太上以制制度,其次失而能追之。

虽有过,亦不甚矣。

明君制宗庙,足以设宾祀,不求其美;为宫室台榭,足以避燥湿寒暑,不求其大;为雕文刻镂,足以辨贵贱,不求其观。故农夫不失其时,百工不失其功,商无废利,民无游日,财无砥。故曰:俭其道乎!

令未布,而民或为之,而赏从之,则是上妄予也。上妄予则功臣怨,功臣怨而愚民操事于妄作,愚民操事于妄作,则大乱之本也。令未布,而罚及之,则是上妄诛也。上妄诛则民轻生,民轻生则暴人兴,曹党起而乱贼作矣。

令已布,而赏不从,则是使民不劝勉、不行制、不死节。民不劝勉、不行制、不死节,则战不胜而守不固;战不胜而守不固,则国不安矣。令已布,而罚不及,则是教民不听。民不听则强者立,强者立则主位危矣。故曰:宪律制度必法道,号令必著明,赏罚信必密,此正民之经也。

凡大国之君尊,小国之君卑。大国之君所以尊者,何也?曰:为之用者众也。小国之君所以卑者,何也?曰:为之用者寡也。然则为之用者众则尊,为之用者寡则卑,则人主安能不欲民之众为己用也?使民众为己用,奈何?

曰:法立令行,则民之用者众矣;法不立,令不行,则民之用者寡矣。故法之所立,令之所行者多,而所废者寡,则民不诽议;民不诽议则听从矣。法之所立,令之所行,与其所废者钧,则国毋常经;国毋常经则民妄行矣。法之所立,令之所行者寡,而所废者多,则民不听;民不听则暴人起而奸邪作矣。

计上之所以爱民者,为用之爱之也。为爱民之故,不难毁法亏令,则是失所谓爱民矣。夫以爱民用民,则民之不用明矣。夫善用民者,杀之,危之,劳之,苦之,饥之,渴之,用民者将致之此极也,而民毋可与虑害已者。明王在上,道法行于国,民皆舍所好而行所恶。故善用民者,轩冕不下,而斧钺不上因。如是,则贤者劝而暴人止。贤者劝而暴人止,则功名立其后矣。

蹈白刃,受矢石,入水火,以听上令。上令尽行,禁尽止,引而使之,民不敢转其力;推而战之,民不敢爱其死。不敢转其力,然后有功;不敢爱其死,然后无敌。进无敌,退有功,是以三军之众皆得保其首领,父母妻子完安于内。故民未尝可与虑始,而可与乐成功。是故仁者、知者、有道者,不与人虑始。

国无以小与不幸而削亡者,必主与大臣之德行失于身也,官职、法制、政教失于国也,诸侯之谋虑失于外也,故地削而国危矣。国无以大与幸而有功名者,必主与大臣之德行得于身也,官职、法制、政教得于国也,诸侯之谋虑得于外也。然后,功立而名成。然则,国何可无道,人何可无贤?得道而导之,得贤而使之,将有所大期于兴利除害。期于兴利除害莫急于身,而君独甚。伤也,必先令之失。人主失令而蔽,已蔽而劫,已劫而弑。

凡人君之所以为君者,势也。故人君失势,则臣制之矣。势在下则君制于臣矣,势在上则臣制于君矣。故君臣之易位,势在下也。在臣期年,臣虽不忠,君不能夺也;在子期年,子虽不孝,父不能服也。故春秋之记,臣有弑其君,子有弑其父者矣。故曰堂上远于百里,堂下远于千里,门庭远于万里。今步者一日,百里之情通矣,堂上有事,十日而君不闻,此所谓远于百里也;步者十日,千里之情通矣,堂下有事,一月而君不闻,此所谓远于千里也;步者百日,万里之情通矣,门庭有事,期年而君不闻,此所谓远于万里也。故请入而不出谓之灭,出而不入谓之绝,入而不至谓之侵,出而道止谓之壅。灭绝侵壅之君者,非杜其门而守其户也,为政之有所不行也。故曰:令重于宝,社稷先于亲戚,法重于民,威权贵于爵禄。故不为重宝轻号令,不为亲戚后社稷,不为爱民枉法律,不为爵禄分威权。故曰:势非所以予人也。

政者,正也。正也者,所以正定万物之命也。是故圣人精德立中以生正,明正以治国。故正者,所以止过而逮不及也。过与不及也,皆非正也,非正则伤国一也。勇而不义伤兵,仁而不法伤正。故军之败也,生于不义;法之侵也,生于不正。故言有辨而非务者,行有难而非善者。故言必中务,不苟为辩:行必思善,不苟为难。

规矩者,方圜之正也。虽有巧目利手,不如拙规矩之正方圜也。故巧者能生规矩,不能废规矩而正方圜。虽圣人能生法,不能废法而治国。故虽有明智高行,倍法而治,是废规矩而正方圜也。

一曰:凡人君之德行威严,非独能尽贤于人也。曰人君也,故从而贵之,不敢论其德行之高卑故有。为其杀生急于司命也,富人贫人使人相畜也,贵人贱人使人相臣也。人主操此六者以畜其臣,人臣亦望此六者以事其君。君臣之会,六者谓之谋。六者在臣期年,臣不忠,君不能夺;在子期年,子不孝,父不能夺。故春秋之记,臣有弑其君,子有弑其父者,得此六者,而君父不智也。六者在臣则主蔽矣。主蔽者,失其令也。故曰令入而不出谓之蔽,令出而不入谓之壅,令出而不行谓之牵,令入而不至谓之瑕。牵瑕蔽壅之君者,非敢杜其门而守其户也,为令之有所不行也。此其所以然者,由贤人不至而忠臣不用也。故人主不可以不慎其令。令者,人主之大宝也。

一曰:贤人不至谓之蔽,忠臣不用谓之塞,令而不行谓之障,禁而不止谓之逆。蔽塞障逆之君者,不敢杜其门而守其户也,为贤者之不至,令之不行也。

凡民从上也,不从口之所言,从情之所好者也。上好勇则民轻死,上好仁则民轻财,故上之所好,民必甚焉。是故明君知民之必以上为心也,故置法以自治,立仪以自正也。故上不行则民不从,彼民不服法死制,则国必乱矣。是以有道之君,行法修制,先民服也。

凡论人有要:矜物之人,无大士焉。彼矜者,满也。满者,虚也。满虚在物,在物为制也。矜者,细之属也。凡论人而远古者,无高士焉。既不知古而易其功者,无智士焉。德行成于身而远古,卑人也。事无资,遇时而简其业者,愚士也。钓名之人,无贤士焉。钓利之君,无王主焉。贤人之行其身也,忘其有名也;王主之行其道也,忘其成功也。贤人之行,王主之道,其所不能已也。

明君公国一民以听于世,忠臣直进以论其能。明君不以禄爵私所爱,忠臣不诬能以干爵禄。君不私国,臣不诬能,行此道者,虽未大治,正民之经也。今以诬能之臣,事私国之君,而能济功名者,古今无之。诬能之人易知也。臣度之先王者,舜之有天下也,禹为司空,契为司徒,皋陶为李,后稷为田。此四士者,天下之贤人也,犹尚精一德以事其君。今诬能之人,服事任官,皆兼四贤之能。自此观之,功名之不立,亦易知也。故列尊禄重无以不受也,势利官大无以不从也,以此事君,此所谓诬能篡利之臣者也。世无公国之君,则无直进之士;无论能之主,则无成功之臣。昔者三代之相授也,安得二天下而杀之。

贫民伤财莫大于兵,危国忧主莫速于兵。此四患者明矣,古今莫之能废也。兵当废而不废,则惑也;此二者不当废而欲废之,则亦惑也。此二者伤国一也。黄帝、唐、虞帝之隆也,资有天下,制在一人,当此之时也,兵不废。今德不及三帝,天下不顺,而求废兵,不亦难乎?故明君知所擅,知所患。国治而民务积,此所谓擅也。动与静,此所患也。是故明君审其所擅以备其所患也。

猛毅之君,不免于外难;懦弱之君,不免于内乱。猛毅之君者轻诛,轻诛之流,道正者不安;道正者不安,则材能之臣去亡矣。彼智者知吾情伪,为敌谋我,则外难自是至矣。故曰:猛毅之君,不免于外难。懦弱之君者重诛,重诛之过,行邪者不革;行邪者久而革,则群臣比周;群臣比周,则蔽美扬恶;蔽美扬恶,则内乱自是起。故曰:懦弱之君,不免于内乱。

明君不为亲戚危其社稷,社稷戚于亲;不为君欲变其令,令尊于君;不为重宝分其威,威贵于宝;不为爱民亏其法,法爱于民。 9UH2zCIIk/EQkFupgLNJ+EA/IFBLX5ADJ8Y/A+Y+K0Ru3DazR6q4qmuaXvLnC9v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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