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悬尼寺,彭城武宣王勰所立也。在建春门外石桥南。穀水周围绕城,至建春门外,东入阳渠石桥。桥有四石柱,在道南,铭云:“汉阳嘉四年将作大匠马宪造。”逮我孝昌三年,大雨颓桥,南柱始埋没,道北二柱,至今犹存。衒之按,刘澄之《山川古今记》、戴延之《西征记》并云晋太康元年造,此则失之远矣。按澄之等并生在江表,未游中土,假因征役,暂来经过,至於旧事,多非亲览,闻诸道路,便为穿凿,误我后学,日月已甚。
有三层塔一所,未加庄严。寺东有中朝时常满仓,高祖令为租场,天下贡赋所聚蓄也。
龙华寺,宿卫羽林虎贲等所立也。在建春门外阳渠南。
寺南有租场。
阳渠北有建阳里,里内有土台,高三丈,上作二精舍。
赵逸云:“此台是中朝旗亭也。”上有二层楼,悬鼓击之以罢市。
有钟一口,撞之闻五十里。太后以钟声远闻,遂移在宫内,置凝闲堂前,与内讲。沙门打为时节。孝昌初,萧衍子豫章王综来降,闻此钟声,以为奇异,遂造《听钟歌》三首,行传於世。
综字世谦,伪齐昏主宝卷遗腹子也。宝卷临政淫乱,吴人苦之。雍州刺史萧衍立南康王宝融为主,举兵向秣陵,事既克捷,遂杀宝融而自立。宝卷有美人吴景晖,时孕综经月,衍因幸景晖,及综生,认为己子,小名缘觉,封豫章王。综形貌举止甚似昏主,其母告之,令自方便。综遂归我圣阙,更改名曰缝,字德文,始为宝卷追服三年丧。明帝拜综为太尉公,封丹阳王。永安年中,尚庄帝姊寿阳公主字莒犁。公主容色美丽,综甚敬之。与公主语,常自称下官。授齐州刺史,加开府。及京师倾覆,综弃州北走。时尔朱世隆专权,遣取公主至洛阳,世隆逼之,公主骂曰:“胡狗,敢辱天王女乎!”世隆怒,遂缢杀之。
璎珞寺,在建春门外御道北,所谓建阳里也。
即中朝时白社地,董威辇所居处。
里内有璎珞、慈善、晖和、通觉、晖玄、宗圣、魏昌、熙平、崇真、因果等十寺。里内士庶二千馀户,信崇三宝。
众僧利养,百姓所供也。
宗圣寺,有像一躯,举高三丈八尺,端严殊特,相好毕备,士庶瞻仰,目不暂瞬。此像一出,市井皆空,炎光辉赫,独绝世表。妙伎杂乐,亚於刘腾,城东士女,多来此寺观看也。
崇真寺比丘惠嶷死经七日还活,经阎罗王检阅,以错放免。
惠嶷具说过去之时,有五比丘同阅。一比丘云是宝明寺智圣,坐禅苦行得升天堂。有一比丘是般若寺道品,以诵四十卷涅槃,亦升天堂。有一比丘云是融觉寺昙谟最,讲《涅槃》、《华严》,领众千人。阎罗王曰:“讲经者心怀彼我,以骄凌物,比丘中第一粗行。今唯试坐、禅诵经,不问讲经。”其昙谟最曰:“贫道立身以来,唯好讲经,实不闇诵。”阎罗王敕付司,即有青衣十人,送昙谟最向西北门。屋舍皆黑,似非好处。有一比丘云是禅林寺道弘,自云教化四辈檀越,造一切经,人中金像十躯。阎罗王曰:“沙门之体,必须摄心守道,志在禅诵。不干世事,不作有为。虽造作经像,正欲得他人财物;既得财物,贪心即起;既怀贪心,便是三毒不除,具足烦恼。”亦付司,仍与昙谟最同入黑门。有一比丘云是灵觉寺宝真,自云出家之前,尝作陇西太守,造灵觉寺。寺成,即弃官入道。虽不禅诵,礼拜不阙。阎罗王曰:“卿作太守之日,曲理枉法,劫夺民财,假作此寺,非卿之力,何劳说此!”亦付司,青衣送入黑门。”时太后闻之,遣黄门侍郎徐纥依惠嶷所说即访宝明等寺。城东有宝明寺,城内有般若寺,城西有融觉、禅林、灵觉等三寺,问智圣、道品、昙谟最、道弘、宝真等,皆实有之。议曰人死有罪福。即请坐禅僧一百人常在殿内供养之。诏不听持经象沿路乞索。若私有财物,造经像者任意。慧嶷亦入白鹿山,隐居脩道。自此以后,京邑比丘,悉皆事禅诵,不复以讲经为意。
出建春门外一里馀,至东石桥。南北而行,晋太康元年造。桥南有魏朝时马市,刑嵇康之所也。
桥北大道西有建阳里,大道东有绥民里,里内有河间刘宣明宅。
神龟年中,以直谏忤旨,斩於都市。讫目不瞑,尸行百步,时人谈以枉死。宣明少有名誉,精通经史,危行及於诛死。
魏昌尼寺,阉官瀛州刺史李次寿所立也。在里东南角。即中朝牛马市处也,刑嵇康之所。
东临石桥。
此桥南北行。晋太康元年中朝时市南桥也。澄之等盖见此桥铭,因而以桥为太康初造也。
石桥南道有景兴尼寺,亦阉官等所共立也。有金像辇,去地三丈,上施宝盖,四面垂金铃、七宝珠,飞天伎乐,望之云表。作工甚精,难可扬搉。像出之日,常诏羽林一百人举此像,丝竹杂伎,皆由旨给。
建阳里东有绥民里,里内有洛阳县,临渠水。县门外有洛阳令杨机清德碑。绥民里,有东崇义里,里内有京兆人杜子休宅。
地形显敞,门临御道。时有隐士赵逸,云是晋武时人,晋朝旧事,多所记录。正光初,来至京师,见子休宅,叹息曰:“此宅中朝时太康寺也。”时人未之信,遂问寺之由绪。逸云:“龙骧将军王濬平吴之后,始立此寺。本有三层浮图,用砖为之。”指子休园中曰:“此是故处。”子休掘而验之,果得砖数万。并有石铭云:“晋太康六年,岁次乙巳,九月甲戌朔,八日辛巳,仪同三司襄阳侯王濬敬造。”时园中果菜丰蔚,林木扶疏,乃服逸言,号为圣人。子休遂舍宅为灵应寺。所得之砖,还为三层浮图。好事者遂寻,问晋朝京师何如今日。逸曰:“晋时民少於今日,王侯第宅与今日相似。”又云:“自永嘉已来二百馀年,建国称王者十有六君,吾皆游其都邑,目见其事。国灭之后,观其史书,皆非实录,莫不推过於人,引善自向。苻生虽好勇嗜酒,亦仁而不杀。观其治典,未为凶暴。及详其史,天下之恶皆归焉。〔苻坚自是贤主,贼君取位,妄书君恶,凡诸史官,皆是类也。人皆贵远贱近,以为信然。〕当今之人,亦生愚死智,惑已甚矣。”人问其故,逸曰:“生时中庸之人耳,及其死也,碑文墓志,莫不穷天地之大德,尽生民之能事,为君共尧舜连衡,为臣与伊皋等迹。牧民之官,浮虎慕其清尘;执法之吏,埋轮谢其梗直。所谓生为盗跖,死为夷齐,佞言伤正,华辞损实。”当时构文之士,惭逸此言。步兵校尉李澄问曰:“太尉府前砖浮图,形制甚古,犹未崩毁,未知早晚造?”逸云:“晋义熙十二年,刘裕伐姚泓,军人所作。”汝南王闻而异之,拜为义父。因而问何所服饵,以致长年。逸云:“吾不闲养生,自然长寿。郭璞尝为吾筮云,寿年五百岁,今始逾半。”帝给步挽车一乘,游於市里。所经之处,多记旧迹。三年以后遁去,莫知所在。
崇义里东有七里桥,以石为之。
中朝时,杜预之荆州,出顿之所也。
七里桥东一里,郭门开三道,时人号为三门。
离别者多云:“相送三门外。”京师士子,送去迎归,常在此处。
庄严寺在东阳门外一里御道北,所谓东安里也。北为租场。里内有驸马都尉司马悦、济州刺史刀宣、幽州刺史李真奴、豫州刺史公孙骧等四宅。
秦太上君寺,胡太后所立也。
在东阳门外二里御道北,所谓晖文里。
里内有太保崔光、太傅崔延寔、冀州刺史李韶、秘书监郑道昭等四宅。并丰堂崛起,高门洞开。赵逸云:晖文里是晋马道里,延寔宅是蜀主刘禅宅,延寔宅东有脩和宅,是吴主孙皓宅。李韶宅是晋司空张华宅。
当时太后正号崇训,母仪天下,号父为秦太上公,母为秦太上君。为母追福,因以名焉。
中有五层浮图一所,修刹入云,高门向街,佛事庄饰,等於永宁。诵室禅堂,周流重叠。花林芳草,遍满阶墀。常有大德名僧,讲一切经。受业沙门,亦有千数。
太傅李延寔者,庄帝舅也。永安年中除青州刺史,临去奉辞,帝谓寔曰:“怀砖之俗,世号难治。舅宜好用心,副朝廷所委。”寔答曰:“臣年迫桑榆,气同朝露,人间稍远,日近松丘。臣已久乞闲退。陛下渭阳兴念,宠及老臣,使夜行罪人,裁锦万里,谨奉明敕,不敢失坠。”时黄门侍郎杨宽在帝侧,不晓怀砖之义,私问舍人温子升。子升曰:“吾闻至尊兄彭城王作青州刺史,问宾客从至青州者云:齐土之民,风俗浅薄,虚论高谈,专在荣利。太守初欲入境,皆怀砖叩首以美其意;及其代下还家,以砖击之。言其向背速於反掌。是以京师谣语曰:‘狱中无系囚,舍内无青州。假令家道恶,腹中不怀愁。’怀砖之义起在於此也。”
颍川荀济,风流名士,高鉴妙识,独出当世。清河崔叔仁称齐士大夫。曰:“齐人外矫仁义,内怀鄙吝;轻同羽毛,利等锥刀。好驰虚誉,阿附成名,威势所在,侧肩竞入,求其荣利,甜然浓泗。
譬于四方慕势最甚。”号齐氏子为慕势诸郎。临淄官徒布在京邑,闻怀砖慕势,咸共耻之,唯崔孝忠一人不以为意。问其故,孝忠曰:“营丘风俗,太公馀化,稷下儒林,礼义所出。今虽凌迟,足为天下模楷。荀济人非许郭,不识东家,虽复莠言自口,未宜荣辱也。”
正始寺,百官等所立也。
正始中立,因以为名。
在东阳门外御道南,所谓敬义里也。
里内有典虞曹。
檐宇清净,美於丛林,众僧房前,高林对牖,青松绿絛圣,连枝交映。多有枳树,而不中食。有石碑一枚,背上有侍中崔光施钱四十万,陈留侯李崇施钱二十万,自馀百官各有差,少者不减五千已下,后人刊之。
敬义里南有昭德里。里内有尚书仆射游肇、御史尉李彪、七兵尚书崔休、幽州刺史常景、司农张伦等五宅。
彪、景出自儒生,居室俭素。惟伦最为豪侈,斋宇光丽,服玩精奇,车马出入,逾於邦君。园林山池之美,诸王莫及。伦造景阳山,有若自然。其中重岩复岭,嶔崟相属;深蹊洞壑,逦迤连接。高林巨树,足使日月蔽亏;悬葛垂萝,能令风烟出入。崎岖石路,似壅而通,峥嵘涧道,盘纡复直。是以山情野兴之士,游以忘归。天水人姜质,志性疏诞,麻衣葛巾,有逸民之操。见伦山爱之,如不能已,遂造《廷山赋》,行传於世。其辞曰:“夫偏重者,爱昔先民之由朴由纯,然则纯朴之体,与造化而梁津。濠上之客,柱下之史,悟无为以明心,託自然以图志。辄以山水为富,不以章甫为贵。任性浮沈,若淡兮无味。今司农张氏,实踵其人。巨量焕於物表,夭矫洞达其真。青松未胜其洁,白玉不比其珍。心托空而栖有,情入古以如新。既不专流宕,又不偏华尚。卜居动静之间,不以山水为忘。庭起半丘半壑,听以目达心想。进不入声荣,退不为隐放。尔乃决石通泉,拔岭岩前。斜与危云等并,蒙与曲栋相连。下天津之高雾,纳沧海之远烟。纤列之状如一古,崩剥之势似千年。若乃绝岭悬坡,蹭蹬蹉跎。泉水纡徐如浪峭,山石高下复危多。五寻百拔,十步千过。则知巫山弗及,未审蓬莱如何。其中烟花露草,或倾或倒。霜干风枝,半耸半垂。玉叶金茎,散满阶坪。然目之绮,裂鼻之馨。既共阳春等茂,复与白雪齐清。或言神明之骨,阴阳之精,天地未觉生此,异人焉识其名。羽徒纷泊,色杂苍黄。绿头紫颊,好翠连芳。白鹤生於异县,丹足出自他乡。皆远来以臻此,藉水木以翱翔。不忆春於沙漠,遂忘秋於高阳。非斯人之感至,伺候鸟之迷方?岂下俗之所务,实神怪之异趣。能造者其必诗,敢往者无不赋。或就饶风之地,或入多云之处。菊岭与梅岑,随春秋之所悟。远为神仙所赏,近为朝士所知。求解脱於服佩,预参次於山陲。子英游鱼於玉质,王乔系鹄於松枝。方丈不足以妙,咏歌此处态多奇。嗣宗闻之动魄,叔夜听此惊魂。恨不能钻地一出,醉此山门。别有王孙公子,逊遁容仪。思山念水,命驾相随。逢岑爱曲,值石陵欹。庭为仁智之田,故能种此石山。森罗兮草木,长育兮风烟。孤松既能却老,半石亦可留年。若不坐卧兮於其侧,春夏兮其游陟。白骨兮徒自朽,方寸心兮何所忆?”
平等寺,广平武穆王怀舍宅所立也。在青阳门外二里御道北,所谓孝敬里也。堂宇宏美,林木萧森,平台复道,独显当世。寺门外金像一躯,高二丈八尺,相好端严,常有神验,国之吉凶,先炳祥异。
孝昌三年十二月中,此像面有悲容,两目垂泪,遍体皆湿,时人号曰佛汗。京师士女空市里往而观之。有一比丘以净绵拭其泪,须臾之间,绵湿都尽。更换以它绵,俄然复湿。如此三日乃止。明年四月,尔朱荣入洛阳,诛戮百官,死亡涂地。永安二年三月,此像复汗,士庶复往观之。五月,北海王入洛,庄帝北巡。七月,北海王大败,所将江淮子弟五千,尽被俘虏,无一得还。永安三年七月,此像悲泣如初。每经神验,朝野惶惧,禁人不听观之。至十二月,尔朱兆入洛阳,擒庄帝,帝崩於晋阳。在京宫殿空虚,百日无主,唯尚书令司州牧乐平王尔朱世隆镇京师。商旅四通,盗贼不作。
建明二年,长广王从晋阳赴京师,至郭外,世隆以长广本枝疏远,政行无闻,逼禅与广陵王恭。恭是庄帝从父兄也。正光中,为黄门侍郎,见元乂秉权,政归近习,遂佯哑不语,不预世事。永安中遁於上洛山中,州刺史泉企执而送之。庄帝疑恭奸诈,夜遣人盗掠衣物,复拔刀剑欲杀之,恭张口以手指舌,竟乃不言。庄帝信其真患,放令归第。恭常住龙华寺,至是,世隆等废长广而立焉。《禅文》曰:“皇帝咨广陵王恭,自我皇魏之有天下也,累圣开辅,重基衍业,奄有万邦,光宅四海,故道溢百王,德渐无外。而孝明晏驾,人神乏主。故柱国大将军、大丞相太原王荣,地实封陕,任惟外相,乃心王室,大惧崩沦,故推立长乐王子攸以续绝业。庶九鼎之命日隆,七百之祚惟永。然群飞未宁,横流且及,皆狼顾鸱张,岳立棋峙。丞相一挥,大定海内。而子攸不顾宗社,仇忌勋德,招聚轻侠,左右壬人,遂虐其剖心,痛齐钳齿。岂直金板告怨,大鸟感德而已。於是天下之望,俄然已移。窃以宸极不可久旷,神器岂容无主?故权从众议,暂驭兆民。今六军南迈,已次河浦,瞻望帝京,赧然兴愧。自惟寡薄,本枝疏远,岂宜仰异天情,俯乖民望?惟王德表生民,声高万古,往以运属殷忧,时遭多难,卷怀积载,括囊有年。今天眷明德,民怀奥主,历数允集,歌讼同臻。乃徐发枢机,副清伫属。便敬奉玺绶,归於别邸。王其寅践成业,允执其中,虽休勿休,日慎一日,敬之哉!”恭让曰:“天命至重,历数匪轻,自非德协三才,功济四海,无以入选帝图,允当师锡。臣既寡昧,识无先远,景命虽降,不敢仰承。乞收成旨,以允愚衷。”又曰:“王既德膺图箓,佥属攸归,便可允执其中,入光大麓。不劳挥逊,致爽人神。”恭凡让者三,於是即皇帝位,改号曰普泰。黄门侍郎邢子才为赦文,叙述庄帝枉煞太原王之状。广陵王曰:“永安手翦强臣,非为失德;直以天未厌乱,逢成济之祸。”谓左右“将笔来,朕自作之。”直言门下:“朕以寡德,运属乐推,思与亿兆同兹大庆。肆眚之科,一依恒式。”广陵杜口八载,至是始言,海内庶士,咸称圣君。於是封长广为东海王。世隆加仪同三司、尚书令、乐平王,馀官如故。赠太原王相国晋王,加九锡,立庙於芒岭首阳上。旧有周公庙,世隆欲以太原王功比周公,故立此庙。庙成,为火所灾。有一柱焚之不尽,后三日,雷雨震电,霹雳击为数段,柱下石及庙瓦皆碎於山下。复命百官议太原王配飨。司直刘季明议云不合。世隆问其故。季明曰:“若配世宗,於宣武无功。若配孝明,亲害其母;若配庄帝,为臣不终,为庄帝所戮。以此论之,无所配也。”世隆怒曰:“卿亦合死!”季明曰:“下官既为议臣,依礼而言。不合圣心,俘翦惟命。”议者咸叹季明不避强御,莫不叹伏焉。世隆既有忿言,季明终得无患。初世隆北叛,庄帝遣安东将军史仵龙、平北将军杨文义各领兵三千守太行岭,侍中源子恭镇河内。及尔朱兆马首南向,仵龙、文义等率众先降,子恭见仵龙、文义等降,亦望风溃散。兆遂乘胜逐北,直入京师,兵入阙下,矢流王室。至是论功,仵龙、文义各封一千户。广陵王曰:“仵龙、文义於王有勋,於国无功。”竟不许。时人称帝刚直。彭城王尔朱仲远,世隆之兄也,镇滑台,表用其下都督乙瑗为西兖州刺史,先用后表。广陵答曰:“已能近补,何劳远闻?”世隆侍宴,帝每言“太原王贪天之功以为己力,罪亦合死。”世隆等愕然。自是已后,不敢复入朝。辄专擅国权,凶慝滋甚。坐持台省,家总万机。事无大小,先至隆第,然后施行。天子拱己南面,无所干预。
永熙元年,平阳王入纂大业,始造五层塔一所。
平阳王,武穆王少子。
诏中书侍郎魏收等为寺碑文。至二年二月五日土木毕功,帝率百僚作万僧会。其日寺门外有石像,无故自动,低头复举,竟日乃止。帝躬来礼拜,怪其诡异。中书舍人卢景宣曰:“石立社移,上古有此,陛下何怪也?”帝乃还宫。七月中,帝为侍中斛斯椿所使,奔於长安。至十月终,而京师迁邺焉。
景宁寺,太保司徒公杨椿所立也。在青阳门外三里御道南,所谓景宁里也。
高祖迁都洛邑,椿创居此里,遂分宅为寺,因以名之。制饰甚美,绮柱珠帘。椿弟慎,冀州刺史,慎弟津,司空,并立性宽雅,贵义轻财。四世同居,一门三从,朝贵义居,未之有也。普泰中,为尔朱世隆所诛。后舍宅为建中寺。
出青阳门外三里,御道北有孝义里。里西北角有苏秦冢。冢旁有宝明寺。
众僧常见秦出入此冢,车马羽仪,若今宰相也。
孝义里东即是洛阳小市。北有车骑将军张景仁宅。
景仁,会稽山阴人也。正光年初,从萧宝夤归化,拜羽林监,赐宅城南归正里,民间号为吴人坊,南来投化者多居其内。近伊洛二水,任其习御。里三千馀家,自立巷市。所卖口味,多是水族,时人谓为鱼鳖市也。景仁住此以为耻,遂徙居孝义里焉。
时朝廷方欲招怀荒服,待吴儿甚厚,褰裳渡於江者,皆居不次之位。景仁无汗马之劳,高官通显。永安二年,萧衍遣主书陈庆之送北海入洛阳僭帝位。庆之为侍中。景仁在南之日,与庆之有旧,遂设酒引邀庆之过宅。司农卿萧彪、尚书右丞张嵩并在其座。彪亦是南人。唯有中大夫杨元慎、给事中大夫王暘旬是中原士族。庆之因醉谓萧、张等曰:“魏朝甚盛,犹曰五胡,正朔相承,当在江左。秦朝玉玺,今在梁朝。”元慎正色曰:“江左假息,僻居一隅。地多湿垫,攒育虫蚁,壃土瘴疠,蛙黾共穴,人鸟同群。短髮之君,无杼首之貌;文身之民,禀蕞陋之质。浮於三江,棹於五湖。礼乐所不沾,宪章弗能革。虽复秦馀汉罪,杂以华音,复闽楚难言,不可改变。虽立君臣,上慢下暴。是以刘劭杀父於前,休龙淫母於后,见逆人伦,禽兽不异。加以山阴请婿卖夫,朋淫於家,不顾讥笑。卿沐其遗风,未沾礼化,所谓阳翟之民不知瘿之为丑。我魏膺箓受图,定鼎嵩洛,五山为镇,四海为家。移风易俗之典,与五帝而并迹;礼乐宪章之盛,凌百王而独高。岂卿鱼鳖之徒,慕义来朝,饮我池水,啄我稻粱,何为不逊,以至於此?”庆之等见元慎清词雅句,纵横奔发,杜口流汗,含声不言。於后数日,庆之遇病,心上急痛,访人解治。元慎自云能解,庆之遂凭元慎。元慎即口含水噀庆之曰:“吴人之鬼,住居建康。小作冠帽,短制衣裳。自呼阿侬,语则阿傍。菰稗为饭,茗饮作浆。呷啜莼羹,唼嗍蟹黄。手把豆蔻,口嚼梹榔。乍至中土,思忆本乡。急手速去,还尔丹阳。若其寒门之鬼,□(此处原文为方框字)头犹脩。网鱼漉鳖,在河之洲。咀嚼菱藕,捃拾鸡头。蛙羹蚌臛,以为膳羞。布袍芒履,倒骑水牛。沅湘江汉,鼓棹遨游。随波溯浪,噞喁沈浮。白苎起舞,扬波发讴。急手速去,还尔扬州。”庆之伏枕曰:“杨君见辱深矣。”自此后,吴儿更不敢解语。北海寻伏诛,其庆之还奔萧衍,衍用其为司州刺史,钦重北人,特异於常。朱异怪复问之。曰:“自晋宋以来,号洛阳为荒土,此中谓长江以北尽是夷狄。昨至洛阳,始知衣冠士族并在中原。礼仪富盛,人物殷阜,目所不识,口不能传。所谓帝京翼翼,四方之则,如登泰山者卑培塿,涉江海者小湘沅。北人安可不重?”庆之因此羽仪服式悉如魏法。江表士庶,竞相模楷,褒衣博带,被及秣陵。
元慎,弘农人,晋冀州刺史峤六世孙。曾祖泰,从宋武入关,为上洛太守七年,背伪来朝,明帝赐爵临晋侯,广武郡、陈郡太守,赠凉州刺史,谥烈侯。祖抚,明经,为中博士。父辞,自得丘壑,不事王侯。叔父许,河南令,蜀郡太守。世以学行著闻,名高州里。元慎情尚卓逸,少有高操,任心自放,不为时羁。乐爱水山,好游林泽。博识文渊,清言入神,造次应对,莫有称者。读老、庄,善言玄理。性嗜酒,饮至一石,神不乱常,慷慨叹不得与阮籍同时生。不愿仕宦,为中散,常辞疾退闲,未常修敬诸贵,亦不庆吊亲知。贵为交友,故时人弗识也。或有人慕其高义,投刺在门,元慎称疾高卧。加以意思深长,善於解梦。孝昌年,广阳王元渊初除仪同三司,总众十万讨葛荣,夜梦著衮衣,倚槐树而立,以为吉征,问於元慎。元慎曰:“三公之祥。”渊甚悦之。元慎退还,告人曰:“广阳死矣。槐字是木傍鬼,死后当得三公。”广阳果为葛荣所杀,追赠司徒公,终如其言。建义初,阳城太守薛令伯闻太原王诛百官,立庄帝,弃郡东走,忽梦射得雁。以问元慎。元慎曰:“卿执羔,大夫执雁,君当得大夫之职。”俄然令伯除为谏议大夫。京兆许超梦盗羊入狱,问於元慎。元慎曰:“君当得阳城令。”其后,有功封城阳侯。元慎解梦,义出万途,随意会情,皆有神验。虽令与侯小乖,按令今百里,即是古诸侯,以此论之,亦为妙著。时人譬之周宣。及尔朱兆入洛阳,即弃官与华阴隐士王腾周游上洛山。
孝义里东市北殖货里,里有太常民刘胡兄弟四人,以屠为业。永安年中,胡杀猪,猪忽唱乞命,声及四邻。邻人谓胡兄弟相殴斗而来观之,乃猪也。胡即舍宅为归觉寺,合家人入道焉。普泰元年,此寺金像生毛,眉髮悉皆具足。尚书左丞魏季景谓人曰:“张天锡有此事,其国遂灭,此亦不祥之徵。”至明年而广陵被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