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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城内

永宁寺,熙平元年,灵太后胡氏所立也,在宫前阊阖门南一里御道西。

其寺东有太尉府,西对永康里,南界昭玄曹,北邻御史台。阊阖门前御道东有左卫府,府南有司徒府。司徒府南有国子学,堂内有孔丘像,颜渊问仁、子路问政在侧。国子南有宗正寺,寺南有太庙,庙南有护军府,府南有衣冠里。御道西有右卫府,府南有太尉府,府南有将作曹,曹南有九级府,府南有太社,社南有凌阴里,即四朝时藏冰处也。

中有九层浮图一所,架木为之,举高九十丈。上有金刹,复高十丈,合去地一千尺。去京师百里,已遥见之。初掘基至黄泉下,得金像三十躯,太后以为信法之征,是以营建过度也。刹上有金宝瓶,容二十五斛。宝瓶下有承露金盘一十一重,周匝皆垂金铎。复有铁锁四道,引刹向浮图四角,锁上亦有金铎。铎大小如一石瓮子。浮图有九级,角角皆悬金铎,合上下有一百三十铎。浮图有四面,面有三户六窗,并皆朱漆。扉上有五行金铃,合有五千四百枚。复有金环铺首,殚土木之功,穷造形之巧,佛事精妙,不可思议。绣柱金铺,骇人心目。至於高风永夜,宝铎和鸣,铿锵之声,闻及十馀里。

浮图北有佛殿一所,形如太极殿。中有丈八金像一躯、中长金像十躯,绣珠像三躯,金织成像五躯,玉像二躯。作工奇巧,冠於当世。僧房楼观,一千馀间,雕梁粉壁,青璅绮疏,难得而言。栝柏椿松,扶疏檐霤,丛竹香草,布护阶墀。

是以常景碑云:“须弥宝殿,兜率净宫,莫尚於斯也。”

外国所献经像皆在此寺。寺院墙皆施短椽,以瓦覆之,若今宫墙也。四面各开一门。南门楼三重,通三阁道,去地二十丈,形制似今端门。图以云气,画彩仙灵,列钱青锁,赫典华丽。拱门有四力士、四狮子,饰以金银,加之珠玉,庄严焕炳,世所未闻。东西两门亦皆如之,所可异者,唯楼两重。北门一道,上不施屋,似乌头门。真四门外,皆树以青槐,亘以绿水,京邑行人,多庇其下。路断飞尘,不由渰云之润;清风送凉,岂藉合欢之发?

诏中书舍人常景为寺碑文。

景字永昌,河内人也。敏学博通,知名海内。太和十九年,为高祖所器,拔为律学博士,刑法疑狱,多访於景。正始初,诏刊律令,永作通式、敕景共治书侍御史高僧裕、羽林监王元龟、尚书郎祖莹、员外散骑侍郎李琰之等撰集其事。又诏太师彭城王勰、青州刺史刘芳入预其议。景讨正科条,商榷古今,甚有伦序,见行於世,今律二十篇是也。又共芳造洛阳宫殿门阁之名,经途里邑之号。出除长安令,时人比之潘岳。其后历位中书舍人、黄门侍郎、秘书监、幽州刺史、仪同三司。学徒以为荣焉。景入参近侍,出为侯牧,居室贫俭,事等农家,唯有经史,盈车满架。所著文集数百馀篇,给事封暐伯作序行於世。

装饰毕功,明帝与太后共登之。视宫内如掌中,临京师若家庭。以其目见宫中,禁人不听升。

衒之尝与河南尹胡孝世共登之,下临云雨,信哉不虚!时有西域沙门菩提达摩者,波斯国胡人也。起自荒裔,来游中土,见金盘炫日,光照云表;宝铎含风,响出天外。歌咏赞叹,实是神功。自云:年一百五十岁,历涉诸国,靡不周遍,而此寺精丽,阎浮所无也。极佛境界,亦未有此。口唱南无,合掌连日。

至孝昌二年中,大风发屋拔树。刹上宝瓶随风而落,入地丈馀。复命工匠更铸新瓶。

建义元年,太原王尔朱荣总士马於此寺。

荣字天宝,北地秀容人也。世为第一领民酋长,博陵郡公。部落八千馀家,家有马数万匹,富等天府。武泰元年二月中帝崩,无子,立临洮王世子钊以绍大业,年三岁,太后贪秉朝政,故以立之。荣谓并州刺史元天穆曰:“皇帝晏驾,春秋十九。海内士庶,犹曰幼君。况今奉未言之儿,以临天下,而望升平,其可得乎?吾世荷国恩,不能坐看成败,今欲以铁马五千,赴哀山陵,兼问侍臣帝崩之由,君竟谓何如?”穆曰:“明公世跨并肆,雄才杰出,部落之民,控弦一万。若能行废立之事,伊霍复见于今日。”荣即共穆结异姓兄弟。穆年大,荣兄事之。荣为盟主,穆亦拜荣。於是密议长君诸王之中不知谁应当璧。遂於晋阳,人各铸像不成,唯长乐王子攸像光相具足,端严特妙。是以荣意在长乐。遣苍头王丰入洛,约以为主。长乐即许之,共克期契。荣三军皓素,扬旌南出。太后闻荣举兵,召王公议之。时胡氏专宠,皇宗怨望,入议者莫肯致言。唯黄门侍郎徐纥曰:“尔朱荣马邑小胡,人才凡鄙,不度德量力,长戟指阙,所谓穷辙拒轮,积薪候燎!今宿卫文武,足得一战,但守河桥,观其意趣;荣悬军千里,兵老师弊,以逸待劳,破之必矣。”后然纥言,即遣都督李神轨、郑季明等,领众五千,镇河桥。四月十一日,荣过河内,至高头驿。长乐王从雷陂北渡,赴荣军所。神轨、季明等见长乐王往,遂开门降。十二日,荣军於芒山之北,河阴之野。十三日,召百官赴驾,至者尽诛之,王公卿士及诸朝臣死者二千馀人。十四日车驾入城,大赦天下,改号为建义元年,是谓庄帝。于时新经大兵,人物歼尽,流迸之徒,惊骇未出。庄帝肇升太极,解网垂仁,唯散骑常侍山伟一人拜恩南阙。加荣使持节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开府北道大行台、都督十州诸军事大将军、领左右、太原王。其天穆为侍中、太尉公、世袭并州刺史、上党王。起家为公卿牧守者,不可胜数。二十日洛中草草,犹自不安。死生相怨,人怀异虑。贵室豪家,弃宅竞窜;贫夫贱士,襁负争逃。於是出诏,滥死者,普加褒赠。三品以上,赠三公。五品以上,赠令仆。七品以上,赠州牧。白民赠郡镇。於是稍安。帝纳荣女为皇后。进荣为柱国大将军,录尚书事,馀官如故。进天穆为大将军,馀官皆如故。

永安二年五月,北海王元颢复入洛,在此寺聚兵。

颢,庄帝从兄也。孝昌末镇汲郡。闻尔朱荣入洛阳,遂南奔萧衍。是年入洛,庄帝北巡。颢登皇帝位,改年曰建武元年。颢与庄帝书曰:“大道既隐,天下匪公。祸福不追,与能义绝。朕犹庶几五帝,无取六军。正以糠粃万乘,锱铢大宝,非贪皇帝之尊,岂图六合之富?直以尔朱荣往岁入洛,顺而勤王,终为魏贼。逆刃加於君亲,锋镝肆於卿宰。元氏少长,殆欲无遗。已有陈恒盗齐之心,非无六卿分晋之计。但以四海横流,欲篡未可;暂树君臣,假相拜置。害卿兄弟,独夫介立。遵养待时,臣节讵久?朕睹此心寒,远投江表,泣请梁朝,誓在复耻。风行建业,电赴三川,正欲问罪於尔朱,出卿於桎梏;恤深怨於骨肉,解苍生於倒悬。谓卿明眸击节,躬来见我,共叙哀辛,同讨凶羯。不意驾入成皋,便尔北渡。虽迫於凶手,势不自由;或贰生素怀,弃剑猜我。闻之永叹,抚衿而失。何者?朕之於卿,兄弟非远。连枝分叶,兴灭相依。假有内阋,外犹御侮,况我与卿,睦厚偏笃,其於急难,弃亲即仇,义将焉据也?且尔朱荣不臣之迹,暴於旁午,谋魏社稷,愚智同见。卿乃明白疑於必然,託命豺狼,委身虎口弃亲助贼,兄弟寻戈。假获民地,本是荣物;若克城邑,绝非卿有。徒危宗国,以广寇仇。快贼莽之心,假卞庄之利。有识之士,咸为惭之。今家国隆替,在卿与我,若天道助顺,誓兹义举,则皇魏宗社与运无穷。傥天不厌乱,胡羯未殄,鸱鸣狼噬,荐食河北,在荣为福,於卿为祸。岂伊异人?尺书道意,卿宜三复。义利是图,富贵可保,徇人非虑,终不食言,自相鱼肉。善择元吉,勿贻后悔。”此黄门郎祖莹之词也。时帝在长子城,太原王、上党王来赴急难。六月,帝围河内,太守元桃汤、车骑将军宗正珍孙等为颢守,攻之弗克。时暑炎赫,将士疲劳,太原王欲使帝幸晋阳,至秋更举大义,未决。召刘助筮之,助曰:“必克。”於是至明尽力攻之,如其言。桃汤、珍孙并斩首,以殉三军。颢闻河内不守,亲率百僚出镇河桥,特迁侍中安丰王延明往守硖石。七月,帝至河阳,与颢隔河相望。太原王命车骑将军尔朱兆潜师渡河,破延明於硖石。颢闻延明败,亦散走。所将江淮子弟五千人,莫不解甲相泣,握手成别。颢与数十骑欲奔萧衍,至长社,为社民斩其首,传送京师。二十日,帝还洛阳,进太原王天柱大将军,馀官亦如故;进上党王太宰,馀官亦如故。

永安三年,逆贼尔朱兆囚庄帝於寺。

时太原王位极心骄,功高意侈,与夺任情,臧否肆意。帝怒谓左右曰:“朕宁作高贵乡公死,不作汉献帝生。”九月二十五日,诈言产太子,荣、穆并入朝,庄帝手刃荣於明光殿,穆为伏兵鲁暹所煞,荣世子部落大人亦死焉。荣下车骑将军尔朱阳都等二十人随东朱华门,亦为伏兵所杀。唯右仆射尔朱世隆素在家,闻荣死,总荣部曲,烧西阳门,奔河桥。至十月一日,隆与荣妻北乡郡长公主至芒山冯王寺为荣追福荐斋。即遣尔朱侯讨伐、尔朱弗律归等领胡骑一千,皆白服来至郭下,索太原王尸丧。帝升大夏门望之,遣主书牛法尚谓归等曰:“太原王立功不终,阴图衅逆,王法无亲,已依正刑,罪止荣身,馀皆不问。卿等何为不降?官爵如故。”归曰:“臣从太原王来朝陛下,何忽今日枉致无理?臣欲还晋阳,不忍空去,愿得太原王尸丧,生死无恨。”发言雨泪,哀不自胜。群胡恸哭,声振京师。帝闻之,亦为伤怀。遣侍中朱元龙赍铁券与世隆,待之不死,官位如故。世隆谓元龙曰:“太原王功格天地,道济生民,赤心奉国,神明所知。长乐不顾信誓,枉害忠良,今日两行铁字,何足可信?吾为太原王报仇,终不归降!”元龙见世隆呼帝为长乐,知其不款,且以言帝。帝即出库物置城西门外,募敢死之士,以讨世隆,一日即得万人。与归等战於郭外,凶势不摧。归等屡涉戎场,便利击刺;京师士众未习军旅,虽皆义勇,力不从心。三日频战,而游魂不息。帝更募人断河桥。有汉中人李苗为水军,从上流放火烧桥。世隆见桥被焚,遂大剽生民,北上太行。帝遣侍中源子恭、黄门郎杨宽,领步骑三万,镇河内。世隆至高都,立太原太守长广王晔为主,改号曰建明元年。尔朱氏自封王者八人。长广王都晋阳,遣颍川王尔朱兆举兵向京师。子恭军失利。兆自雷陂涉渡,擒庄帝於式乾殿。帝初以黄河奔急,谓兆木得猝济,不意兆不由舟楫,凭流而渡。是日水浅,不及马腹,故及此难。书契所记,未之有也。衒之曰:“昔光武受命,冰桥凝於滹水;昭烈中起,的卢踊於泥沟;皆理合於天,神祗所福,故能功济宇宙,大庇生民。若兆者,蜂目豺声,行穷枭獍,阻兵安忍,贼害君亲,皇灵有知,鉴其凶德!反使孟津由膝,赞其逆心。《易》称天道祸淫,鬼神福谦,以此验之,信为虚说。”时兆营军尚书省,建天子金鼓,庭设漏刻,嫔御妃主,皆拥之於幕。锁帝於寺门楼上。时十二月,帝患寒,随兆乞头巾,兆不与,遂囚帝送晋阳,缢於三级寺。帝临崩礼佛,愿不为国王。又作五言曰:“权去生道促,忧来死路长。怀恨出国门,含悲入鬼乡。隧门一时闭,幽庭岂复光?思鸟吟青松,哀风吹白杨。昔来闻死苦,何言身自当。”至太昌元年冬,始迎梓宫赴京师,葬帝靖陵。所作五言诗即为挽歌词。朝野闻之,莫不悲恸,百姓观者,悉皆掩涕而已!

永熙三年二月,浮图为火所烧,帝登凌云台望火,遣南阳王宝炬、录尚书长孙稚将羽林一千救赴火所,莫不悲惜,垂泪而去。火初从第八级中平旦大发,当时雷雨晦冥,杂下霰雪,百姓道俗,咸来观火,悲哀之声,振动京邑。时有三比丘,赴火而死。火经三月不灭。有火入地寻柱,周年犹有烟气。

其年五月中,有人从东莱郡来云:“见浮图於海中,光明照耀,俨然如新,海上之民,咸皆见之。俄然雾起,浮图遂隐。”

至七月中,平阳王为侍中斛斯椿所挟,奔於长安。十月而京师迁邺。

建中寺,普泰元年尚书令乐平王尔朱世隆所立也。本是阉官司空刘腾宅。

屋宇奢侈,梁栋逾制。一里之间,廊庑充溢。堂比宣光殿,门匹乾明门,博敞弘丽,诸王莫及也。

在西阳门内御道北所谓延年里刘腾宅东有太仆寺,寺东有乘黄署,署东有武库署,即魏相国司马文王府,东至阊阖宫门是也。

西阳门内御道南有永康里。里内复有领军将军元乂宅。

掘古井得石铭云是汉太尉荀彧宅。

正光年中,元乂专权,太后幽隔永巷,腾为谋主。

乂为江阳王继之子,太后妹婿。熙平初,明帝幼冲,诸王权上。太后拜乂为侍中、领军左右,令总禁兵,委以腹心,反得幽隔永巷六年。太后哭曰:“养虎自啮,长虺成蛇。”

至孝昌二年,太后反政,遂诛乂等,没腾田宅。元乂诛日,腾已物故,太后追思腾罪,发墓残尸,使其神灵无所归趣。以宅赐高阳王雍。建义元年,尚书令乐平王尔朱世隆为荣追福,题以为寺。朱门黄阁,所谓仙居也。以前厅为佛殿,后堂为讲室。金花宝盖,遍满其中。有一凉风堂,本腾避暑之处,凄凉常冷,经夏无蝇,有万年千岁之树也。

长秋寺,刘腾所立也。

腾初为长秋令卿,因以为名。

在西阳门内御道北一里。

亦在延年里,即是晋中朝时金市处。寺北有濛氾池,夏则有水,冬则竭矣。

中有三层浮图一所,金盘灵刹,曜诸城内。作六牙白象负释迦在虚空中。庄严佛事,悉用金玉,作工之异,难可具陈。四月四日,此像常出,辟邪师子导引其前。吞刀吐火,腾骧一面;彩幢上索,诡谲不常。奇伎异服,冠於都市。像停之处,观者如堵,迭相践跃,常有死人。

瑶光寺,世宗宣武皇帝所立。在阊阖城门御道北,东去千秋门二里。

千秋门内道北有西游园,园中有凌云台,即是魏文帝所筑者。台上有八角井,高祖於井北造凉风观,登之远望,目极洛川。台下有碧海曲池。台东有宣慈观,去地十丈。观东有灵芝钓台,累木为之,出於海中,去地二十丈。风生户牖,云起梁栋,丹楹刻桷,图写列仙。刻石为鲸鱼,背负钓台,既如从地踊出,又似空中飞下。钓台南有宣光殿,北有嘉福殿,西有九龙殿,殿前九龙吐水成一海。凡四殿,皆有飞阁向灵芝往来。三伏之月,皇帝在灵芝台以避暑。

有五层浮图一所,去地五十丈。仙掌凌虚,铎垂云表,作工之妙,埒美永宁。讲殿尼房,五百馀间。绮疏连亘,户牖相通,珍木香草,不可胜言。牛筋狗骨之木,鸡头鸭脚之草,亦悉备焉。椒房嫔御,学道之所,掖庭美人,并在其中。亦有名族处女,性爱道场,落髮辞亲,来仪此寺。屏珍丽之饰,服修道之衣,投心八正,归诚一乘。永安三年中,尔朱兆入洛阳,纵兵大掠,时有秀容胡骑数十人,入寺淫秽,自此后颇获讥讪。京师语曰:“洛阳女儿急作髻,瑶光寺尼夺女婿。”

瑶光寺北有承明门,有金墉城,即魏氏所筑。

晋永康中,惠帝幽于金墉城。东有洛阳小城,永嘉中所筑。

城东北角有魏文帝百尺楼,年虽久远,形制如初。高祖在城内作光极殿,因名金墉城门为光极门。又作重楼飞阁,遍城上下,从地望之,有如云也。

景乐寺,太傅清河文献王怿所立也。

怿是孝文皇帝之子,宣武皇帝之弟。

在阊阖南,御道东。西望永宁寺正相当。

寺西有司徒府,东有大将军高肇宅,北连义井里。义井里北门外有桑树数株,枝条繁茂。下有甘井一所,石槽铁罐,供给行人,饮水庇荫,多有憩者。

有佛殿一所,像辇在焉。雕刻巧妙,冠绝一时。堂庑周环,曲房连接,轻条拂户,花蕊被庭。至於六斋,常设女乐,歌声绕梁,舞袖徐转,丝管寥亮,谐妙入神。以是尼寺,丈夫不得入。得往观者,以为至天堂。及文献王薨,寺禁稍宽,百姓出入,无复限碍。

后,汝南王悦复脩之。

悦是文献之弟。

召诸音乐,逞伎寺内。奇禽怪兽,舞抃殿庭。飞空幻惑,世所未睹。异端奇术,总萃其中。剥驴投井,植枣种瓜,须臾之间,皆得食之。士女观者,目乱精迷。自建义已后,京师频有大兵,此戏遂隐也。

昭仪尼寺,阉官等所立也。在东阳门内一里御道南。

东阳门内道北有太仓、导官二署。东南治粟里,仓司官属住其内。

太后临朝,阍寺专宠,宦者之家,积金满堂。是以萧忻云:“高轩斗升者,尽是阉官之釐妇;胡马鸣珂者,莫非不黄门之养息也。”忻,阳平人也。爱尚文籍,少有名誉,见阍寺宠盛,遂发此言,因即知名,为治书侍御史。

寺有一佛二菩萨,塑工精绝,京师所无也。四月七日常出诣景明,景明三像恒出迎之。伎乐之盛,与刘腾相比。堂前有酒树面木。昭仪寺有池,京师学徒谓之翟泉也。

衒之按杜预注《春秋》云:“翟泉在晋太仓西南。”按晋太仓在建春门内,今太仓在东阳门内,此地今在太仓西南,明非翟泉也。后隐士赵逸云:“此地是晋侍中石崇家池,池南有绿珠楼。”於是学徒始寤,经过者想见绿珠之容也。

池西南有愿会寺,中书侍郎王翊舍宅所立也。佛堂前生桑树一株,直上五尺,枝条横绕,柯叶傍布,形如羽盖。复高五尺,又然。凡为五重,每重叶椹各异。京师道俗谓之神桑,观者成市,布施者甚众。帝闻而恶之,以为惑众。命给事中黄门侍郎元纪伐杀之。其日云雾晦冥,下斧之处,血流至地,见者莫不悲泣。

寺南有宜寿里。内有苞信县令段晖宅。

地下常闻钟声,时见五色光明,照於堂宇。晖甚异之,遂掘光所,得金像一躯,可高三尺,并有二菩萨,趺坐上铭云:晋泰始二年五月十五日侍中中书监荀勖造。晖遂舍宅为光明寺。时人咸云此荀勖旧宅。其后,盗者欲窃此像,像与菩萨合声喝贼,盗者惊怖,应即殒倒。众僧闻像叫声,遂来捉得贼。

胡统寺,太后从姑所立也。

入道为尼,遂居此寺。

在永宁南一里许。宝塔五重,金刹高耸。洞房周匝,对户交疏。朱柱素壁,甚为佳丽。其寺诸尼,帝城名德,善於开导,工谈义理,常入宫与太后说法,其资养缁流,从无比也。

修梵寺,在青阳门内御道北。嵩明寺复在修梵寺西。并雕墙峻宇,比屋连甍,亦是名寺也。修梵寺有金刚,鸠鸽不入,鸟雀不栖。菩提达磨云:“得其真相也。”

寺北有永和里,汉太师董卓之宅也。

里南北皆有池,卓之所造。今犹有水,冬夏不竭。里中太傅录尚书长孙稚、尚书右仆射郭祚、吏部尚书邢峦、廷尉卿元洪超、卫尉卿许伯桃、凉州刺史尉成兴等六宅。

皆高门华屋,斋馆敞丽。楸槐荫途,桐杨夹植。当世名为贵里。掘此地者,辄得金玉宝玩之物。时邢峦家常掘得丹砂及钱数十万,铭云董太师之物。后卓夜中随峦索此物,楹不与之。经年,峦遂卒矣。

景林寺,在开阳门内御道东。讲殿叠起,房庑连属。丹楹炫日,绣桷迎风,实为胜地。寺西有园,多饶奇果。春鸟秋蝉,鸣声相续。中有禅房一所,内置祇洹精舍,形制虽小,巧构难比。加以禅阁虚静,隐室凝邃,嘉树夹牖,芳杜匝阶,虽云朝市,想同岩谷。净行之僧,绳坐其内,飧风服道,结跏数息。

有石铭一所,国子博士卢白头为其文。

白头,一字景裕,范阳人也。性爱恬静,丘园放敖。学极六经,说通百氏。普泰初,起家为国子博士。虽在朱门,以注述为事,注《周易》行之於世也。

建春门内御道南有勾盾、典农、籍田三署。籍田南有司农寺。御道北有空地,拟作东宫,晋中朝时太仓处也。太仓西南有翟泉,周回三里,即《春秋》所谓王子虎、晋狐偃盟於翟泉也。

水犹澄清,洞底明净。鳞甲潜藏,辨其鱼鳖。

高祖於泉北置河南尹。

中朝时步广里也。

泉西有华林园。高祖以泉在园东,因名苍龙海。华林园中有大海,即汉天渊池。

池中犹有魏文帝九华台。高祖於台上造清凉殿,世宗在海内作蓬莱山,山上有仙人馆。台上有钓台殿,并作虹霓阁,乘虚来往。至於三月禊日,季秋巳辰,皇帝驾龙舟鷁首,游於其上。

海西有藏冰室,六月出冰,以给百官。海西南有景山殿。山东有羲和岭,岭上有温风室。山西有姮娥峰,峰上有露寒馆。并飞阁相通,凌山跨谷。山北有玄武池。山南有清暑殿。殿东有临涧亭,殿西有临危台。

景阳山南,有百果园,果别作林,林各有堂。

有仙人枣,长五寸,把之两头俱出,核细如针。霜降乃熟,食之甚美。俗传云出昆仑山,一曰西王母枣。又有仙人桃,其色赤,表里照彻,得霜即熟。亦出昆仑山,一曰王母桃也。柰林南有石碑一所,魏文帝所立也,题云“苗茨之碑”。高祖於碑北作苗茨堂。

永安中,庄帝马射於华林园,百官皆来读碑,疑苗字误。国子博士李同轨曰:“魏文英才,世称三祖。公干、仲宣,为其羽翼。但未知本意如何,不得言误也。”衒之时为奉朝请,因即释曰:“以蒿覆之,故言苗茨。何误之有?”众咸称善,以为得其旨归。

柰林西有都堂,有流觞池。堂东有扶桑海。

凡此诸海,皆有石窦流於地下,西通穀水,东连阳渠,亦与翟泉相连。若旱魃为害,穀水注之不竭;离毕滂润,阳穀泄之不盈。至於鳞甲异品,羽毛殊类,濯波浮浪,如似自然也。 Z1ykX8yBlGNKiq02kbdSeo/7o5vtnBq88oAn3tiTrqmhtyhNzIsxayXUGqxCf0I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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