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祖至元二十一年十一月,诏议立科举法,不果行。元自太宗下中原,用耶律楚材议,命朝臣历诸路考试,以论及经义、词赋分为三科,作三日程,专治一科,能兼者听。得东平杨英等若干人,皆一时名士。而廷议或以为非便,事复中止。至元初,丞相史天泽、学士王鹗屡请帝以科举取士,诏令中书议定程式。又请依前代立国学,选蒙古人诸职官子孙百人教习,俟其艺成,然后试用。皆未及施行。至是,丞相和礼霍孙与留梦炎等复言:“天下习儒者少,而由刀笔吏得官者多。”帝曰:“将若之何?”对曰:“惟贡举取士为便。凡蒙古之士及儒吏、阴阳、医术,皆令试举,则用心为学矣。”帝可其奏。继而许衡亦议学校科举之法,罢诗赋,重经学,定为新制。会和礼霍孙罢,事遂止。
二十四年闰二月,初置国子监,以耶律有尚为祭酒。初,太宗设总教国子监之官。至元初,以许衡为祭酒,而侍臣子弟就学者才十余人。衡既去,教益废,而学舍未建,师生寓居民舍。国子司业耶律有尚屡以为言,始立国子监,设监官,增广弟子员,遂以有尚为祭酒。
设江南各路儒学提举司。时江南诸县各置教谕二人,又用廷臣议,诸道各置提举司,设提举儒学二人,统诸路、府、州、县学祭祀钱粮之事。未几,复从桑哥等言,钩考江南学田所入羡余,贮集贤院,以给有才艺之士。
二十六年秋八月,始置回回国子学。
二十七年春正月,敕从臣子弟入国子学。
立兴文署,掌经籍版及江南学田钱穀。
二十八年春正月,令江南诸路学及各县学内设立小学,选老成之士教之。其他先儒过化之地,名贤经行之所,与好事家出钱粟赡学者,并立为书院。凡师儒之命于朝廷者,曰教授,路、府、上中州置之;命于礼部及行省及宣慰司者,曰学正、山长、学录、教谕,路、州、县及书院置之。
成宗元贞元年三月,增置蒙古学政,以肃政廉访司领之。
秋七月,诏申饬中外,有儒吏兼通者,各路举之廉访司,每道岁贡二人,省、台立法考试,中程者用之。所贡不公,罪其举者。
大德八年,增蒙古国子生二百员,选宿卫大臣子弟充之。
武宗至大元年,召吴澄为国子监丞。先是许衡为祭酒,学者兴起,久之渐失其旧。澄至,诸生以次授业。日昃,退燕居之室,执经问难者接踵而至。澄各因其材质,反复训诲之。
四年夏四月,敕:“国子监师儒之职,才才德者不拘品级选用。”初,帝命李孟领国子学,谕之曰:“国学,人材所自出,卿宜数课诸生,勉其德业。”又尝谕省臣曰:“昔世祖注意国学,如不忽木等皆蒙古人,而教以成材。朕今亲定国子生为三百人,仍增陪堂生二十人,通一经者以次补伴读,著为式。”至是,孟等言:“方今进用儒者,而老成日以凋谢,四方儒士有成材者,请擢任国学、翰林、秘书、太常或儒学提举等职,俾学者有所激劝。”帝从之。
仁宗皇庆元年二月,以吴澄为司业。澄用宋程颢《学校奏疏》,胡瑗《六学教法》,朱熹《学校贡举私议》,约之为教法四条:一曰经学,二曰行实,三曰文艺,四曰治事。未及行。又尝为学者言,朱子于“道问学”之功居多,而陆子静以“尊德性”为主。问学不本于德性,则其弊必偏于言语训释之末,故学必以德性为本,庶几得之。议者遂以澄为陛氏之学,非许氏尊信朱子本意,然亦莫知朱、陆之为如何也。澄一夕谢去,诸生有不谒告而从之南者。俄拜集贤直学士,以疾不赴。
二年冬十月,中书省臣上言:“科举事,世祖朝屡尝命行,成宗、武宗寻亦有旨,今不以闻,恐或有沮其事者。夫取士之法,经学实修已治人之道,词赋乃摛章绘句之学,自隋、唐以来,取人专尚词赋,故士习浮华。今臣等所拟,将律赋省题诗小义皆不用,专立德行明经科,以此取士,庶可得人。”帝然之。
十一月,下诏曰:“惟我祖宗以神武定天下,世祖皇帝设官分职,征用儒雅,崇学校为育材之地,议科举为取士之方,规模弘远矣。朕以眇躬,获承丕祚,继志述事,祖训是式。若稽三代以来,取士各有科目,要其本末,举人宜以德行为首,试艺则以经术为先,词章次之,浮华过实,朕所不取。爰命中书,参酌古今,定其条制。其以皇庆三年八月,天下郡县兴其贤者能者,充试有司。次年二月,会试京师,中选者朕将亲焉。科场,每三岁一次开试。举人,从本贯官司于诸色户内推举,年及二十五以上,乡党称其孝弟,朋友服其信义,经明行修之士,以礼敦遣。其或徇私滥举,并应举而不举者,监察御史、肃政廉访司体察究治。考试程式,蒙古、色目人第一场经问五条,《大学》、《论语》、《孟子》、《中庸》内设问,用朱氏《章句》、《集注》。其义理精明,文词典雅者,为中选。第二场策一道,以时务出题,限五百字以上。汉人、南人第一场明经、经疑二问,《大学》、《论语》、《孟子》、《中庸》内出题,并用朱氏《章句》、《集注》,复以已意结之,限三百字以上。经义一道,各治一经,《诗》以朱氏为主,《尚书》以蔡氏为主,《周易》以程氏、朱氏为主,已上三经,兼用古注疏,《春秋》许用《三传》及胡氏《传》,《礼记》用古注疏,限五百字以上,不拘格律。第二场古赋、诏诰、章表内科一道,古赋、诏诰用古体,章表四六,参用古体。第三场策一道,经史时务内出题,不矜浮藻,惟务直述,限一千字以上。蒙古、色目人愿试汉人、南人科目,中选者加一等注授。蒙古、色目人作一榜,汉人、南人作一榜。第一名赐进士及第,从六品,第二名以下及第二甲,皆正七品,三甲皆正八品,两榜并同。”
时朝廷方以科举取士,说者谓治平可立致,集贤修撰虞集独谓当治其源,因会议学校,乃上议曰:“师道立则善人多。学校者,士之所受教以至于成德达材者也。今天下学官,猥以资格授,强加之诸生之上,而名之曰师耳,有司弗信之,生徒弗信之,于学校无益也。如此而望师道之立,可乎?下州小邑之士无所见闻,父兄所以导其子弟,初无必为学问之实意,师友之游从亦莫辨其邪正,然则所谓贤材者,非自天降地出,安有可望之理哉!为今之计,莫若使守令求经明行修成德者,身师尊之,至诚恳恻以求之,其德化之及,庶乎有所观感也。其次则求夫操履近正而不为诡异骇俗者,确守先儒经义师说而不敢妄为奇论者,众所敬服而非乡愿之徒者,延致之日,讽诵其书,使学者习之,入耳着心,以正其本,则他日亦当有所发也。其次则取乡贡至京师罢归者,其议论文艺犹足以耸动其人,非若泛泛莫知根抵者矣。”
延祐七年十二月,复以齐履谦为国子司业。初,履谦与吴澄俱在国学,既罢去,学制稍废。至,是复以履谦为司业。乃酌旧制,议立升斋积分之法。每季考其学行,以次递升,既升上斋,踰再岁始与私试,辞理俱优者一分,辞平理优者为半分,岁终积至八分者为高等,礼部、集贤岁选六人以贡。帝从其议。
二年三月,廷试进士,赐护都沓儿、张起岩等及第、出身有差。
夏四月,赐进士恩荣宴于翰林院。又赐会试下第举人七十以上从七品流官致仕,六十以上府州教授,余并授山长、学正。
泰定帝泰定二年闰正月,诏:“以近岁公卿大夫子弟与凡民之子入学者众,其学官及生员五十余人,已给廪膳者二十七人外,助教一人、生员二十四人廪膳,并令给之。学之建置在于国都,凡百司庶府所设译史,皆从本学取以充之。”
顺帝元统二年三月,诏:“科举取士,国子学积分,悉依累朝旧制。学校官选有德行学问之人以充。”
至元元年十一月,诏罢科举。初,彻里帖木儿为江浙平章,会科举,驿请考官,供张甚盛,心不能平。及复入中书省,首议罢科举,及论学校庄田租可给宿卫士衣粮,动当国者以发其机,又欲损太庙四祭为一。于是御史吕思诚等列其罪状劾之,不报,而思诚出为广西佥事。时罢科举诏已书而未用玺,参政许有壬争之,丞相伯颜怒曰:“汝风台臣言彻里帖木儿耶!”有壬曰:“太师擢彻里帖木儿在中书,御史三十人不畏太师而听有壬,岂有壬权重于太师耶?”伯颜意稍解。有壬乃曰:“科举若罢,天下才人觖望。”伯颜曰:“举子多以赃败。”有壬曰:“科举未行时,台中赃罚无算,岂尽出于举子?”伯颜曰:“举子中可任用者,惟参政耳。”有壬曰:“若张梦臣、马伯庸辈,皆可任大事。如欧阳玄之文章,亦岂易及。”伯颜曰:“科举虽罢,士之欲求美衣美食者,自能向学。”有壬曰:“为士者初不事衣食。”伯颜曰:“科举取人,实妨选法。”有壬曰:“今通事、知印等,天下凡三千三百余名,今岁自四月至九月,白身补官受宣者亦且七十二人,而科举一岁仅三十余人。科举于选法果相妨乎?否也。”伯颜不听。翊日宣诏,特令有壬为班首以折辱之,有壬惧祸不敢辞。治书侍御史溥化诮有壬曰:“参政可谓过河拆桥者矣。”有壬以为大耻,移疾不出。
六年十二月,诏复行科举。时科举既辍,翰林学士承旨巙巙从容言曰:“古昔取人才以济世用必由科举,何可废也。”帝纳其言,复诏行之。国子监积分生员,三年一次依科举例入会试,中者取一十八名。
初,世祖下云南,以赛典赤齐为行省平章政事。时云南俗无礼仪,男女往往自相配合,亲死则火之,不为丧祭,子弟莫知读书者。赛典赤齐始教民跪拜之节,婚姻行媒,死者为之棺椁奠祭,创建孔子庙明伦堂,购经史,置学田。其后赛典赤齐子忽辛相继为行省右丞,复请下云南诸路,遍立孔子庙,选经学之士为之教官,而文风始兴。元世学校之盛,远被遐荒,亦自昔所未有云。
史臣曰:元初,太宗始得中原,辄用耶律楚材言,以科举选士。世祖既定天下,王鹗献计,许衡立法,事未果行。至仁宗延祐间,始斟酌旧制而行之,取士以德行为本,试艺以经术为先,士褎然举首应上所求者,皆彬彬辈出矣。然当时仕进有多岐,铨衡无定制。其出身于学校者,有国子监学,有蒙古字学、回回国学,有医学,有阴阳学。其策名于荐举者,有遗逸,有茂异,有求言,有进书,有童子。其出于宿卫、勋臣之家者,待以不次。其用于宣徽、中政之属者,重为内官。又荫叙有循常之格,而超擢有选用之科。由直省、侍仪等入官者,亦名清望。以仓庾、赋税任事者,例视冗职。捕盗者以功叙,入粟者以赀进,至于工匠皆入班资,而舆隶亦跻流品。诸王、公主,宠以投下,俾之保任。远夷、外徼,授以长官,俾之世袭。凡若此类,殆所谓吏道杂而多端与。矧夫儒有岁贡之名,吏有补任之法。曰椽、吏令,史曰,书写、铨写,曰书吏、典吏,所设之名,未易枚举。曰省、台、院、部,曰路、府、州、县,所入之途,难以指计。虽名卿大夫,亦往往由是跻要阶,受显爵,而刀笔下吏,遂至窃权势,舞文法矣。故其铨选之备,考核之精,曰随朝、外任,曰省选、部选,曰文官、武官,曰考数,曰资格,一毫不可越。而或援例,或借资,或优升,或回降,其纵情破律,以公济私,非至明者不能察焉。是皆文繁吏弊之所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