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祖至元二十四年夏四月,诸王乃颜反,乃颜,烈祖第五子别里古台之曾孙,也速不花之孙,广宁王爪都之次子也。始乃颜遣使征东道兵,帝谕诸王闍里铁木儿毋辄发。或告乃颜反,帝遣伯颜往觇之。伯颜多载衣裘入其境,辄以与驿人。既至,乃颜谋执之,伯颜觉,与其从者趋出,分三道逸去。驿人以得衣裘故,争献健马,遂得脱,驰还白状。至是,乃颜反。时西北诸王多欲从之,帝以为忧。宿卫士阿沙不花曰:“此莫若先抚安诸王,乃行乃讨,则叛者势自孤矣。”帝曰:“善,尔试为朕行之。”乃北说诸王纳牙曰:“大王闻乃颜反耶?”曰:“闻之。”曰:“大王知乃颜已遣使自归耶?”曰:“不知也。”曰:“闻大王等皆欲为乃颜外应,今乃颜既自归矣,是独大王与主上抗耳。大王何不往见上自陈,为万全计。”纳牙许之,于是诸王之谋乃解,帝遂议亲讨之。
五月,遣也先传旨谕北京等处宣慰司,凡隶乃颜所部者,禁其往来,毋令乘马持弓矢。时将校多乃颜部人,或其亲昵,立马相向语,辄释仗不战,帝患之。浙西道儒学提举叶李密启曰:“兵贵奇,不贵众,临敌当以计取。彼既亲昵,谁肯尽力?徒费陛下粮饷,四方转输之劳。臣请令汉军列前少战,而联大军断其后,以示死斗。彼尝玩我,必不设备,我以大众踣之,无不胜矣。”帝然之,乃诏左丞李庭等将汉军,用汉法以战。六月,帝至撒儿都鲁之地,乃颜党金家奴、塔不歹拥众号十万,进逼乘舆。帝亲麾诸军围之,乃颜坚壁不出。司农卿帖哥曰:“彼众我寡,当以疑退之。”于是帝张盖据胡床,帖哥进酒,塔不歹按兵不敢进。李庭曰:“彼夜当遁耳。”乃引壮士十余人抱火炮,夜入其陈,炮发,果自溃散。帝曰:“何以知之?”庭曰:“不歹兵虽多,然无纪律,见车驾驻此而不战,必疑有大军继之,是以知其必遁。”遂命庭将汉军,玉昔帖木儿将蒙古军,并进。乃颜败走,追执之。
秋七月,乃颜党诸王失都儿犯咸平,辽东宣慰使塔出遣使驰驿以闻,帝命领军一万,与皇子爱牙赤同力备御之。时女真、水达官民皆与乃颜连结,塔出弃妻子,与麾下十二骑直抵建州,距咸平千五百里,与乃颜党太撒拔都儿等合战,两中流矢。继知其党帖哥、抄儿赤等欲袭皇子,乃以数十人退战千余人,扈从渡辽水。身与乃颜兵接战,转斗而前,射其酋帖古歹,中其口,镞出于项,堕马死,遂军懿州。懿州老幼千余人,焚香罗拜道旁,泣曰:“非宣慰公,吾属无遗种矣。”塔出曰:“今日之事,上赖皇帝洪福,下赖将士之力,吾何功焉。”又追乃颜余党,北至金山,战捷。帝嘉其功,赐明珠虎符,充蒙古军万户。
二十五年春正月,诸王海都犯边。海都者,太宗之孙,合失大王之子也。世居北方,自定宗以来,日寻干戈。至元初即有叛意,廷议欲伐之,帝曰:“朕以宗室之情,惟当怀之以德,其择谨密足任大事者往使焉。”左右以平阳马步站达鲁花赤铁连对,遂如见。铁连应对称旨,帝嘉其辨慧,曰:“此事非此人不可,然必先诣拔都蒙哥铁木王所,相与计事而后行。”使二人副之。铁连既奉命,欲直造海都境,视其虚实,然后议于诸王。副者持不可,铁连曰:“亲承密旨,违则当诛。”副者惧而从之。既至,海都日召宗亲宴饮,将伺其隙谋害之。铁连厉声斥之曰:“且食,毋令语言脱口,相摭为罪!”海都愕然曰:“直哉!”酒半,铁连求衣为欢,海都嘉其雄辨,将解与之,其妃止之,以皮服二袭付之,因语其属曰:“为使者当如是矣。”厚赠以行。乃至拔都蒙哥铁木王所,具告之故。王曰:“祖宗有训,叛者人得诛之。如通好不从,举师以行天罚,我即外应,剿绝何有。”铁连还,悉以事闻,因言曰:“海都兵繁而锐,不宜速战,来则坚垒待之,去则勿追。自守既固,即无虞矣。”帝深然之,敕所受海都皮服全饰以金,凡朝会宜服以表示焉。是岁,诏封皇子那木罕为北平王,率诸王兵镇守,而以安童行省院事。既而海都叛,帝大阅兵将讨之,先命户部尚书昔班使海都,谕令罢兵,置驿来朝。昔班至海都传旨,海都听命,既退军置驿,而丞相安童军先已克火和大王部曲,尽获其辎重。海都惧,将逃,谓昔班曰:“我不难杀汝,念我父尝受书于汝,归以安童之事闻,非我罪也。”昔班以闻,帝曰:“汝言是也。”寻命为中书右丞,议政事,妻以宗王女不鲁真公主。明年,复使谕海都,且曰:“苟不从我,尔能敌诸王蕃卫之兵乎?”海都辞以畏死不敢。至是复寇边,拔都也孙脱迎击,死之。
夏四月,诏皇孙铁木耳行边。乃颜余党和礼霍孙及哈丹等尚攻掠边郡未下,诏皇孙铁木耳北抚诸军进讨之。都指挥土土哈击败和礼霍孙、札兀鲁灰,还至哈刺温山,夜渡贵烈河,复击败哈丹军,尽得辽左诸部,置东路万户府。
二十六年二月,哈丹兵寇胡鲁口,开元路治中兀颜牙兀格战连日,破之。
六月庚申,诸王乃满带败哈丹兵于托吾儿河。辛巳,海都犯边,土土哈从皇孙晋王征之,抵杭海岭。敌先据险,诸军失利,惟土土哈以其军直前鏖战,翼晋王而出。追骑大至,乃选精锐,设伏以待之,寇不敢逼。海都兵至和林,宣慰使怯伯、同知乃满带、副使八黑铁儿皆反应之。刘哈刺八都鲁乘间逃归。
秋七月,帝自将讨海都,至北边,召见土土哈,慰谕之曰:“昔太祖与臣下同患难者,饮班术河之水以记功。今日之事,何愧昔人。卿其勉之!”
二十七年二月,哈丹寇辽东海阳。五月,寇开元。平章政事闍里帖木儿帅师战于瓦法,大破之。
二十九年冬十月,诸王明里铁木儿附海都以叛,诏伯颜讨之。至阿撒忽秃岭,已为明里铁木儿所据,矢下如雨,伯颜先登陷阵,诸军望风争奋,大破之。明里铁木儿挺身走,命速哥、梯迷秃儿等追之。伯颜军还,夜至必失秃,卒遇伏兵,伯颜坚壁不动,黎明遂引去。伯颜轻骑追至别竭儿,会速哥、梯迷秃儿等亦至,乃夹击之,斩首二千余级。军中获谍者,忻都欲杀之,伯颜不许,厚赐之,遣赍书谕明里铁木儿以祸福。明里铁木儿得书感泣,率其众来降。
三十年三月,括诸路马。时以海都入寇,诏群臣议所以为备。从枢密李廷言,复括天下马,凡得十一万匹。
六月,诏皇孙铁木耳抚军北边,召伯颜还,以玉昔帖木儿代之。时有谮伯颜久居北边,与海都通好,因仍保守,无尺寸之获者。诏受皇孙铁木耳以皇太子宝抚其军,以太傅玉昔帖木儿辅行,召伯颜居大同,以俟后命。玉昔帖木儿未至三驿,海都兵复至,伯颜遣人语玉昔帖木儿曰:“公姑止,待我剪此寇而来,未晚也。”遂与海都兵交,且战且却,凡七日。诸将以为怯,愤曰:“果惧战,何不授军于太傅?”伯颜曰:“海都悬军涉吾地,邀之则遁,诱其深入,一战可擒也。诸君必欲速战,若失海都,谁执其咎?”诸将曰:“请任之。”即还军击败之,海都果脱去。乃召玉昔帖木儿至军中,授以印而行。
成宗大德元年冬十月,钦察都指挥使床兀儿攻破八邻之地,还击海都军,败走之。八邻之地时为海都所据,床兀儿帅师踰金山进攻之。其将帖良台阻答鲁忽河而军,伐木栅岸以自庇,士皆下马跪坐,持弓矢以待。床兀儿奋师驰击,大破之,尽得其人马庐帐。还次阿鲁河,与海都援将孛伯遇,床兀儿麾军渡河蹙之,孛伯败走,仅以身免。
二年十二月,驸马阔里吉思遇寇败没。是岁秋,诸王将帅共议备边事,咸曰:“敌往岁不冬出,且可休兵于境。”阔里吉思独严兵待之。冬,敌果大至,阔里吉思三战三克,乘胜逐北,马踬为敌所执。诱使降,不屈。又欲妻以女,阔里吉思毅然曰:“我天子壻也,非天子命而可再娶乎!”竟不屈死焉。
三年十二月,命兄子海山镇漠。海山帝兄答刺麻八刺之长子,帝以宁远王阔阔出总兵北边,怠于备御,命海山即军中代之。
四年八月,海山与海都军战于阔别列之地,败之。
五年九月,海都与笃哇都诸部大举入寇,海山躬督床兀儿等五军,合击,大破之。阿失射笃哇中膝,号哭遁去。海都不得志引还,旋亦死。
七年秋七月,笃哇遣使乞降。笃哇既败,聚其属及海都之子,谋遣使请命。使至,月赤察儿会诸王将帅议曰:“笃哇乞降,事当待命于上,然往返再阅月,恐失事机。”乃使马兀合刺往报之,既遣,始以闻。帝嘉之,诏慎饬军士,安置驿传以俟。自是诸王叛者相率来归。
武宗至大元年十二月,月赤察儿进攻察八儿诸部,平之。月赤察儿言:“诸王之在边境者,素无悛过之心,傥诸部合谋,必为国患。请抚安笃哇之子款彻,及处诸部来归者于金山之阳,遣军屯田山北,脱彼有谋,吾已据其腹心矣。”帝称善,趣进军攻之。察八儿等果欲奔款彻,不纳,遂相率来降,漠北悉平。
三年三月,赐诸王察八儿币帛。初,世祖以海都叛,诏积其分地五户丝为币帛,俟其来降赐之。至是,其子察八儿来归,尚书省臣请以赐之。帝曰:“世祖谋虑深远若是。待诸王朝会,班赏既毕,卿等备述其故,然后与之,使彼知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