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五

顺帝至正十二年十二月，以察罕帖木儿为汝宁府达鲁花赤。先是汝、颍盗起，江淮诸郡皆残破，朝廷征兵致讨，卒无成功。颍州沈丘人察罕帖木儿奋起义兵，沈丘子弟愿从者数百人，与罗山李思齐同设奇计，袭破罗山。事闻，朝廷授察罕帖木儿汝宁府达达鲁花赤，思齐知府事。于是所在义士俱将兵来会，得万人，自成一军，屯沈丘。数与贼战，辄克捷。

十五年，汝、颍贼势滋盛，由汴以南，陷邓、许、嵩、洛等州。察罕帖木儿引其兵转战而北，遂戍虎牢，以遏贼峰。贼乃北渡孟津，焚掠至覃怀，河北震动。察罕帖木儿进战，大败之。余党立栅河洲，歼之无遗类，河北遂定。朝廷奇其功，除中书刑部侍郎。苗军以荥阳叛，察罕帖木儿夜袭之，虏其众，遂营中牟。已而淮右贼众三十万，掠汴以西，来捣中牟营。察罕帖木儿结阵待之，以死生利害谕士卒，士卒贾勇决死战，无不以一当百。会大风扬沙，自率猛士鼓噪从中起，奋击贼中坚，贼势披靡不能支，弃旗鼓遁走。追杀十余里，斩首无算，军势大振。

十六年，汝、颍贼李武、崔德等陷陕州，遂断殽、函，势欲趋秦、晋、知枢密院事答失巴图尔方节制河南军，调察罕帖木儿及李思齐往攻之。察罕帖木儿即鼓行而西，夜拔殽陵，立栅交口。陕城坚，贼转南山粟给食固守，攻之猝不可拔。察罕帖木儿乃焚马矢营中，如炊烟状以疑贼，而夜提兵抜灵宝城。守既备，贼始觉，不敢动。渡河掠安邑，察罕帖木儿追袭，以铁骑蹙之。贼回扼下阳，赴水死者甚众，贼势穷遁去。以功加河北行枢密院事。

十七年，刘福通遣其党毛贵陷胶州。倪文俊陷峡州。李武等破商州，攻武关，遂直趋长安，掠同、华诸州，三辅震恐。其时行台豫王刺忒纳失里及省、院官皆汹惧，计无所出。侍御史王思诚曰：“察罕帖木儿之名，贼素畏之，宜遣使求援，此上策也。”守将恐其轧已，论久不决。思诚曰：“吾兵弱，朝夕失守，咎将安归？”乃移书察罕帖木儿曰：“河南、陕西二省，互为唇齿，陕西危则河南岂能独安？”察罕帖木儿新复陕州，得书大喜，遂提轻兵五千，与李思齐倍道赴援。遇贼转战，杀掠无算，贼遂溃。捷闻，朝廷以察罕帖木儿为陕西行省左丞。未几，贼自巴蜀陷秦陇，据巩昌，遂窥凤翔。察罕帖木儿即先分兵入守凤翔城，而遣谍者诱贼围凤翔。察罕帖木儿自将铁骑，昼夜驰二百里赴之，分军张左右翼掩击，城中军亦开门鼓噪而出，内外合击，呼声动天地。贼大乱，自相践蹂，斩首数万级，余党皆遁，关中遂定。

十八年，贼毛贵等陷山东，遂分道犯京畿。朝廷征诸道兵入卫，诏察罕帖木儿以兵屯涿州。察罕帖木儿即留兵戍清湫、义谷，屯潼关，塞南山口，以备他盗，而自将锐卒赴召。时曹、濮贼方分道踰太行，焚上党，掠晋、冀，陷云中、雁门、上郡，烽火数千里，复大掠南还。察罕帖木儿先遣兵伏南山阻隘，自勒重兵屯闻喜、绛阳。贼果出南山，纵伏兵横击之，贼皆弃辎重走山谷。遂分兵屯泽州，塞碗子城；屯上党，塞吾儿谷；屯并州，塞井陉口，以杜太行诸道。贼屡至，守将数血战击却之，河东悉定。进陕西行省右丞，兼行台侍御史、同知河南行枢密院事。于是朝廷乃诏察罕帖木儿守御关、陕、晋、冀，抚镇汉、沔、荆、襄，便宜行事。察罕帖木儿益务练兵训农，以平定四方为己责。是年，刘福通陷汴梁，造宫阙，易正朔，号召群盗，自巴蜀、荆楚、江淮、齐鲁、辽西至甘肃，所在兵起，势相联结。察罕帖木儿乃北塞太行，南守巩、洛，自将中军军沔池，将谋取汴。会贼将周全以贼军攻洛阳，察罕帖木儿以奇兵出宜阳，破之。进陕西行省平章政事，仍兼同知行枢密院事。

十九年，察罕帖木儿以大军次虎牢。先发游骑，南道出汴南，略归、亳、陈、蔡，北道出汴东，战船浮于梁，水陆并下，略曹南，据黄陵渡。乃大发秦兵出函谷，过虎牢，晋兵出太行，踰黄河，俱会汴城下。首夺其外城。察罕帖木儿自将铁骑屯杏花营，诸将环城而垒。贼屡出战辄败，遂婴城以守。乃夜伏兵城南，旦日遣苗军跳梁者略城而东，贼倾城出追，伏兵鼓噪起，邀击败之。又令弱卒立栅外城以饵贼，贼出争之，佯走，薄城西，因纵铁骑突击，悉擒其众。贼由是不敢复出。自五月至八月，谍知城中计穷食且尽，乃与诸将闫思孝等议，各分门而攻。至夜，将士贾勇登城，斩关入，遂抜之。刘福通挟其伪主，从数百骑，出东门遁去。捷闻，进河南平章政事兼枢密，陕西行台御史中丞。诏告天下。先是中原乱，江南海漕不复通，京师屡告饥。至是，河南既定，檄书达江浙，海漕乃复至。

二十一年，察罕帖木儿克山东。先是，察罕帖木儿既定河南，乃以兵分镇关陕、荆襄、河洛、江淮，而重兵屯太行，营垒旌旗相望数千里。乃日修车船，缮兵甲，务农积穀，训练士卒，谋大举以复山东。至是，谍知山东群盗自相攻杀，而济宁田丰亦降于贼。六月，察罕帖木儿乃舆疾自陕抵洛，大会诸将，与议师期。发并州军出井陉，辽、沁军出邯郸，泽、潞军出磁州，怀、卫军出白马，及汴、洛军，水陆俱下，分道并进。而自率铁骑，建大将旗鼓，渡孟津，踰覃怀，鼓行而东，复冠州、东昌。八月，师至盐河，遣其子扩廓帖木儿及诸将，以精兵五万捣东平。与东平贼遇，两战皆败之，斩首万余级，直抵其城下。察罕帖木儿以田丰据山东久，军民服之，乃遣书谕以顺逆之理。丰及王士诚皆降，遂克东平、济宁。时大军犹未渡，群贼皆聚于济南，而出兵齐河、禹城拒战。察罕帖木儿分遣奇兵，取间道出贼后，南略泰安，逼益都，北徇济阳、章丘，中循滨海郡邑。乃自率大军渡河，与贼将战于分齐，大败之，进逼济南城，而齐河、禹城俱来降，南道诸将亦报捷。再败益都兵于好石桥，东至海滨郡邑，皆闻风送款。攻围济南三月，城乃下。诏拜中书平章政事，知河南、山东行枢密院事，陕西行台中丞如故。察罕帖木儿遂进兵围益都，环城列营凡数十，大治攻具，百道并进贼。悉力拒守。复掘重堑，筑长围，遏南洋河以灌城中。仍分守要害，收辑流亡，郡县户口再归职方，号令焕然。

二十二年，察罕帖木儿为田丰所杀。时山东俱平，独益都孤城犹未下。六月，田丰、王士诚阴结贼，复图叛。丰之降也，察罕帖木儿推诚待之不疑，数独入其帐中。丰既谋变，乃请察罕帖木儿行观营垒。众以为不可往，察罕帖木儿曰：“吾推心待人，安得人人而防之。”左右请以力士从，又不许，乃从轻骑十有一人行。至王信营，又至丰营，遂为王士诚所刺。先是，有白气如索，长五百余丈，起危宿，扫太微垣。太史奏山东当大水，帝曰：“不然，山东必失一良将。”即驰诏戒察罕帖木儿勿轻举，未至而已及于难。诏赠颍川王，谥忠襄。命其子扩廓帖木儿为平章政事，兼知山东、河南行枢密院事，代总其兵。扩廓帖木儿既袭父职，身率将士，誓必复雠，而贼城守益坚。乃遣壮士穴地通道以入。十一月，遂拔其城，执贼首陈猱头等二百余人。取田丰、王士诚之心以祭其父，余党皆就诛。复遣兵取莒州，山东悉平。